第53章 載馳
南河站在田壟上,身後圍了一大群的人, 烈日曝曬, 她穿着一雙木屐, 将胫衣褲腿挽起來, 以手撐在眉眼上。
一老農将農具遞到了南河手裏。
南河呆了一下,用剛學了沒幾句的帶方言味的晉語道:“就是用這個起土呀。我知道,這個是耜。只是公為何不用犁。”
耜是起土的農具,形狀像個半人高彎柄的兩叉的大叉子,彎下腰插進土中,一推一撬,過冬後硬邦邦的土塊就被撬開了。
老農笑出了一口殘牙:“哪兒有牛, 一般人家有幾個有牛的, 再說, 有牛也祭天了啊!不過大君知道這個也是不容易了。”
南河咧嘴一笑:“農乃國之根本,孤不但要了解,也要當個虛心受教的學童。公不若讓我來試試。”
老農呆了一下,田壟上擠得一群大臣也呆了呆。
雖然看晉王今日穿着窄袖胡服與到膝蓋的袍衣, 就知道估計他要活動活動筋骨, 卻沒想着是要下地。群臣一個個穿着長衣站在田壟上對着滿臉笑容,光着腳走進田裏的晉王發呆。
最高興的就是大司農,他平日就是出入朝堂也是短打胡服,看小晉王這樣重視農耕,也想要下地來搭把手。南河卻擺了擺手,大司農平日躬親田野, 慰問農戶,已有美名,還讓他來參與這種活動沒意義。她擡手指向師泷:“相邦別站着看了,平日裏輔佐孤治理國家上下,這時候還不下來幫幫孤?”
師泷就猜到小晉王不會放過他,嘆了一口氣,挽起衣擺脫了鞋,也走下地:“大君,你叫臣來也沒有用,臣也不會耕地啊。”
南河将耜插入土地,道:“我知道你不會,我叫你來,是不想一個人丢臉。”
老農又遞給師泷一把鐵臿,道:“他在前頭起土,你在後頭碎土就好。”
眼見着這一塊田地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圈百姓,有的還興致勃勃的喊着別人擠到前頭來看。春季的播種耕作已經要開始了,南河自作主張的要帶群臣到曲沃周邊“視察”。
不單在先秦,就算是秦漢時期,君主也絕對談不上天高皇帝遠。就算漢代帝王,也曾多次走到縣、裏中做登記人口的工作,單是歷史上記錄的他離開王都走到各地視察的史實就有不少例。更何況晉國也算不上什麽大國,她也不算皇帝只是晉王,在剛剛經歷戰争、宮變之後,更應該多露臉多走下雲臺。
與後世那樣皇宮遠離平民生活,官僚體系異常複雜的封建社會不同,這時代的王國,更類似于歐洲中世紀,有複雜的國家間王室聯姻,有城邦為單位的攻守戰争,有壯大且立場不堅定的貴族存在,還有着列國之間“讨伐”“圍護”等概念的戰争道德體系。
南河早就意識到相較于依靠貴族,在這種國家依靠群衆,和群衆拉近距離,才會能夠在戰争、在政局中讓自己利于不敗之地。用近乎冷酷的理論來說,群衆是軍隊與賦稅的主體,而且他們的力量也不足以聯合起來反抗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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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君就算做做樣子的表現出自己誠信與仁愛的一面,會懷疑國君的也是少數。畢竟對于平民來說,懷疑與內心的激憤也不能改變任何事實,反而會讓自己陷入痛苦,在人安于現狀樂于幻想的本性下,只要不去對他們的財産人身造成毀滅打擊,只要不讓他們連口飯都沒有活不下去,就算高稅收高人力支出的情況下,就還是會有絕大多數的百姓相信國君的誠信與仁愛,并且和他站在一起。
南河也本來不打算和貴族關系太親密,而且晉國遭遇饑荒與戰争,未來還要有很多困境,她必須盡量和百姓站在一起才能保證晉國的穩定。
這樣親自下地耕作,走入老兵與百姓中,是許多這年頭的國君都會做的事情,他們的美名也在戰争與發展中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
南河此刻手裏拿着耜,插進地裏翻土,做的不太好,那老農給她比劃了好幾下,她才掌握竅門。然而這樣彎腰一次次翻土起地,走出去沒幾十步,南河就覺得自己腰要廢了。
跟在他後頭的師泷也沒好到哪裏去,他拿着鐵臿,要把翻上來的大塊硬土再敲碎。師泷就算游學過,也是貴族出身,哪裏幹過這種農活,他把手裏的鐵臿當劈柴斧頭用,揮起來一下下砸在硬土上,看的那老農直着急。
老農上來忍不住插手好幾回,師泷才勉強學了個樣子,進度已經比南河差了一大段距離了。
他光着腳還踩到幾塊小石子兒,臉都皺了皺。
大君還真是年輕有幹勁啊。
那老農似乎也很喜歡小晉王,看到南河幹活一段,累了正撐着耜擦汗,那老農走過去又跟她搭話。師泷在後頭喘着氣碎土,老農一擡眼,看見了小晉王撐在耜上四指的右手。
他愣了一下,或許是這老農也不知道什麽叫委婉,什麽叫不該問的,就跟在村頭聊天似的,指着她的手問道:“大王的手怎麽弄得?”
田壟上站的群臣都微微變了臉色,屏息不敢說話。
南河低頭,擡起手來,笑道:“不小心被歹人所傷。”
那老農竟然接口道:“歹人就是白矢吧!我們前些年還聽說什麽公子白矢會打仗,保衛邊境,誰能料到他會做出弑父這樣的事。”
南河沒料到白矢的消息已經傳出來了。不過這件事怕是也有群臣和貴族的助力,再加上先秦時候四處游歷經商的人也不少,許多故事和消息都是口口相傳,晉王扶棺回曲沃的那日,曲沃百姓得知消息,幾乎所有人都走上了街道,雲臺下貫穿城郭的土路上擠滿了邊哭邊随着車馬走的晉人。
南河那時候心裏的震撼難以言喻。雖然在史書上曾多次看到描述先秦時君主和百姓的關系的段落,但當她扶棺坐在車上,俯視着無數張震驚、痛苦或流淚的臉,他們面上還有饑荒的消瘦,衣服也破舊不堪。
他們絕大多數的人可能都沒有真的當面見過他,但絕大多數人都是随他一同變老,在他的庇護下長大,大政在民不在朝,晉國的每一場戰争與改革,都是這些人與淳任餘一同度過的。
能在死後有淳任餘這種待遇的人物,并不多啊。
南河摸了摸斷指上還包紮的棉帶,微笑:“也是因為君父保護我,我才只斷了頭發,傷了小指。”
那老農低頭看向南河掌心手背上還沒完全掉痂的細小傷口,想說什麽,嘴笨又說不出合适的話。小晉王在這時候,仿佛就是先王還在眼前似的,沒有再自稱孤,十分順嘴的自稱“我”,語氣且帶着孩子似的謙卑。
南河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田地周圍聚攏過來的百姓,道:“其實我想過,我寧願自己死,保護君父只傷了小指該多好。”
這話說出口,她自己也愣了一下。這不像是她的性格會說出的話,反而像是她說出了舒的心聲。
舒……她在這裏鸠占鵲巢,而舒又在哪裏?
南河整頓了一下心情,問幾句去年耕種與收成的事情,不止那老農,連周圍圍觀的百姓臉色都黯淡了些。
南河嘆氣道:“去年的災情,大家都過的不好,活到今年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老農神情更灰暗:“今年還不知道收成如何……”
南河:“一定會好的。孤會盡快令各地縣、裏租借農具和耕牛,司農也會去各地考察,今年的納糧也不會再像戰時那樣高。孤有一種預感,今年必定風調雨順!”
她說話時有一種篤定的語氣,承諾裏也有具體的措施,周圍的百姓面上神色也輕松了些。
老農到底是王城腳根下的,也不止傻樂,道:“那打仗怎麽辦?楚國會不會快要打過來了?”
南河:“不會。孤有應對的辦法,但現在重中之重,是要大晉上下的百姓有地可耕,有糧可吃。要是大家都餓的沒有力氣,還提什麽打仗。就算真的是有戰役,那也是為了自保,不會是去年那樣全國動員。”
師泷碎土到一半,聽見了南河與老農的對話,忍不住擡起頭來。
她倚着鐵耜,神态自信且堅定,不論這一刻是不是在百姓面前的作勢,但所有的百姓與大臣,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無法離開她。
南河朗聲道:“只是如今我站在這兒,有君父的戰績與榮光在先,又有君父的選擇,我必須要要求自己能夠成為像他一樣的人。我知道大晉如今難關當頭,但我也有信心和在這裏耕耘生活的所有人一起,度過難關。滅國的恥辱與慘痛我們都經歷過了,還能有什麽阻擋的了我們。”
她語氣算不上激昂,卻像是與自己的親人說一件毋庸置疑絕不改變的事。
南河微笑:“我相信一場戰争,一次幹旱不會摧毀大晉祭臺上燃燒幾百年的火煙,更不會摧毀素以堅韌素樸為名的晉人。晉人扛得住這些,我作為淳氏的子孫,也扛得住。”
那些百姓神色有些觸動,但大家都是勤懇耕作的農人,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來。
只那老農半晌道:“我是不會離開這塊地,離開汾水。就在那座山腳下,還葬着先祖和親人,還有我曾經為大晉複國戰死的老父與長兄。”
南河神情有些觸動。
光着腳站在田地裏的百姓也紛紛道:“我們不會走的!這地方養活了幾代人,這才多大點事,我們就要跑走麽!”
“就讓他大楚來!一個蠻夷,還能毀了我們!”
當南河放下農具穿上木屐,在百姓的簇擁下走過田壟,在兩旁果樹簇擁的道路上,宮之茕帶人正等候着她。群臣紛紛走去乘坐自己的馬車,南河也登上車去,宮之茕湊上前來,她揮了揮手:“別着急,到雲臺再說。”
待馬車駛回宮中,到了雲臺的臺階下,宮之省也備着轎子在等待了,南河鑽出她至今無法适應的低矮車廂,走過去對宮之省擺了擺手,幹脆坐在了臺階上。
南河用軟巾擦了擦腳,就坐在雲臺長長的臺階上,對着站在她旁邊的宮之茕招了招手:“你也坐。”
宮之茕:“臣不敢。”
南河:“怎麽,還嫌臺階髒?”
宮之茕這個人也不太愛笑,南河跟他開句玩笑,他依然繃着臉,但還是坐下了,壓低聲音道:“……舒還活着的幾率已經不太……高了……臣已經尋過各處了,汾水周圍的大小縣、裏都找過了,連她的半點消息都沒有。”
南河心裏一顫。若不是前一天從領導口中得知了舒還在的消息,她此刻心底不知道要有多難受……多自責……
但如果她還活着,卻在這樣的搜查下還沒有被找到,那就說明她可能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南河心裏難受起來了。她年級還那麽小,十七八歲不過是現代孩子剛剛高中畢業的年紀,去到溫室一樣的大學都還有很多人适應不了,她卻要帶着傷流落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而且在這個時代,貴族與普通的百姓生活差別極大,語言不通,無法交流,而且晉國境內還面臨着饑荒……
南河幾乎不敢想象了。
她更感覺自己像是鸠占鵲巢……
宮之茕道:“我們還會繼續找,請您別……傷心。這時候您更不能軟弱。”
南河半晌才點頭:“這次你親自出去找,确實讓你受累了。但請也讓各個縣裏注意着消息。”
她正和宮之茕說着話,就看到師泷的馬車從外宮的城牆外駛進來,師泷急匆匆下車,南河嘆氣。宮之茕微微斜過眼去:“大君現在覺得師君煩了?”
倒也不是煩,她就是總覺得自己是個交不起房租天天被房東追着的住客。師泷一來,必定帶着一大堆讓人頭疼的事兒,還有他本來性格跟她也不是特別相合,南河又怕他瞧出破綻出來,自然有點累了。
師泷手裏拿着幾卷竹簡,他穿着大袖深衣,袖子最長的地方垂下來幾乎快從蹭到地面了,闊步走過來。
南河:“看你的神情就知道有一堆事兒。說罷,我也收到不少消息了。”
師泷:“秦國打算在少梁會盟。老地方。您會去吧。”
南河在楚國的時候,就聽說過秦晉兩國每隔兩三年就會雙方國君會面一次。這回淳任餘死後,秦國就主動表現出修好會面的意思,讓南河也覺得心裏松了口氣。春秋時候國與國之間親密誠信的遺風,大概只在秦晉兩國之間還存在了。
而且四月老晉王下葬,怕是秦國國君也會親自前來參加葬禮。
南河點頭:“去是必定要去的,此次與秦國會面,也有許多事情要商議。”
師泷:“另一邊,趙國也提出了會談,态度十分友好,還有意将女兒嫁給您……”
逼婚的事兒她先裝沒聽見,南河皺眉的原因是:“趙國?趙國會與他國會談?”
趙國近十幾年在北部逐步壯大,擠得燕國都成了邊陲小國,幅員遼闊軍力強盛。
如今列國的版圖,簡單說來就是肉夾馍。
趙國北境遼闊,東西跨度大,占據了從榆林到保定,包含山西北部、內蒙古東部和整個河北等一大片地域,是北邊那塊馍。楚國則占據長江周邊幾乎所有地區,從川蜀到江東,北部最遠伸手到了黃河上游,南部還有幾大重鎮一直到長沙一代,民族混雜,橫踞天險,是南邊那塊馍。
而秦晉魏齊宋和其他小國,就是被夾在裏頭的肉了。
但也是秦晉魏齊宋這些小國,占據的地方才是土地肥沃,文明繁榮,華夏正統之地。楚與趙其實都算是被排擠在中原之外。
楚國被認為是蠻夷,沒改革之前動不動被各國聯手放血割肉,但各國都鄙夷楚國沒有文化不出君子,幾乎從不把楚國牽扯進會盟、談判之中。
而趙國則是在這些年主動跟所謂的“中原正統”劃清界限,幾乎不會面不來往不通婚,唯一的交流就是在戰場上。不過趙國也會從各國尋找各種人才,荀囿當年就算是其一,不過很多人進入了趙國也就再沒了消息。
總之,在這個念頭還能如此神秘……或者說是閉關鎖國的國家也不多了。
南河當時就想,或許趙國一直在境內為統一的大戰做準備,畢竟各國的軍備、人口互相大概都了解,可是趙國境內如今是什麽狀況,誰也不知道。
這樣的趙國,會主動跟晉國會談?
還是說趙國也像是楚國一樣,發現如果要吃黃河沿岸的各國,最好從晉國吞起?
師泷倒是也思量過這個問題,道:“趙國這些年打仗倒也是堂堂正正,不至于在會盟的時候突襲對方國君罷。不過趙國前一段時間開始活絡起來了,與齊、魏都有過溝通,或許是也打算與中原各國搞好關系。”
南河點頭:“要不我先回公文,和氣一些,先不拒絕,讓趙國的來使送回去。不過如果要跟各國會談,必定還是要先見秦王。”
這會兒正是雲臺被日落夕陽籠罩的時候,師泷看南河沒有起身的打算,也坐在了臺階上,忍不住看了一眼她耳垂。宮之茕對她行禮默默走開了,南河過了一會兒,看着外宮的空地被雲臺的龐大陰影籠罩,道:“我說的編戶齊民的事情,相邦回去考慮了麽?”
師泷轉過臉去看了她一眼,南河沒有看他,而是看向了遠處的城郭。
師泷輕聲道:“臣想了。聽說靠近上陽附近許多村落都已經空了,都舉族舉家搬到了楚國境內。而楚國也在這兩年實行了編戶,聽說他們連身份都已經在楚國錄入,怕是也不會被放回來了。”
南河之前就與他說,想要對百姓人口進行詳細的編戶,各家男女姓名年齡甚至體貌特征,連帶家中擁有的田地甚至牛羊農具都要做詳細的核查。而後為了鼓勵開墾拓荒,稅收不按土地面積來算,而按照家中可勞動的人數來算。
這樣不論是能征兵的數量,能收糧的數量,都能由曲沃的朝堂掌握實時的動态,也能夠為戰争、災荒做出長遠的計劃打算。
更重要的是掌控人口,進行編戶和更正規的稅收,就需要更完善的縣衙與裏長的設立,地方村落中低層官吏的普及,也能進一步削弱大小氏族在當地的控制力。
師泷:“這項政令本是沒有問題,但大君說要将它當成必須貫徹的國策……那在地方就需要設立很多縣衙與裏長,需要提拔很多的官員。這也都不是問題,只是我這兩天都在思考,其實這個政令下去,遲早會變個樣子。“
南河沒說話,她心裏有數。
師泷:“只要用人口來定稅,地方氏族可能會大量侵吞土地,趁着荒災更去以糧食來交換百姓的土地,讓百姓沒有土地可種。就算百姓平民再去墾荒,但墾荒到真的收成可能需要幾年時間,這期間就可能因為無糧被迫為奴……而地方官吏再怎麽樣也大不過氏族,就算剛正不阿的人也不敢與地方氏族起沖突,肯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師泷盯着她,南河神情并不吃驚,她輕聲道:“你一向很會在朝堂上說話,我知道,你提出問題的時候,永遠心裏都已經想好了答案。那你打算怎麽來保證這個政令的實行?”
師泷低下頭去:“如果是臣,就會要求編戶的每一戶下,平均每個人擁有的土地是有上限的。當然一般百姓都不會能耕種那麽大的土地,這個上限是來限制氏族的。如果哪一戶超過了上限,從他所擁有的土地中,選良田充公。公田屬于大君,暫管于縣衙,公田每年要借給家中有傷殘老兵的軍戶、或者是受災遭遇不幸的人家,縣衙則要每年将公田的使用彙報朝廷。”
南河微微點頭:“不錯。不單是公田,屬于公家的農具和耕牛也可以借出。雖然這個方法也會讓人鑽空子,但也算好。”
師泷:“是臣也覺得會有人鑽空子,所以可以派朝廷官員随意到各個縣內進行督查。只有曲沃的官員才有能力和地方氏族對抗。”
南河:“可以,禦史大夫監察百官,可以在他手下設立更大的部門,用來監察地方官員。”
師泷神情微微有些激動:“而且也可以削弱氏族的食邑,否則光是食邑就占據了不少本應該用于軍饷或災荒的稅收糧食。”
南河轉過臉來:“善。整體收稅可以教往年有所降低,編戶下會有更多的隐藏戶口被放在臺面上,降低每戶的稅收可以讓更多百姓願意配合,但朝廷整體稅收卻反而會上漲。不但如此,登記農具和耕牛可以防止犯罪偷盜與私造兵器;給家中有傷殘老兵和在伍軍人的民戶大幅降稅以鼓勵入伍;給有軍階的大小軍官免稅以鼓勵戰場拼搏厮殺。編戶齊民就像是雲臺的石基,有了它,才有以後更多征兵、造甲、收糧政策的實行。”
師泷因她列舉的政令而心潮澎湃。之前就說只要太子登位,就有他大展宏圖的日子。果然來了。
他道:“那臣這幾日再考慮一些,關于監察地方官員的事情,還要與郤君商議,之後就寫案牍遞交給大君。”
南河應了一聲,這才轉過臉看了一眼師泷有些興奮的面容,道:“但這些都無用。都無法防範。這些政令遲早會變形,氏族侵吞土地,百姓流離失所,開始逃戶裝死避稅,是必然的結果。”
師泷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