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殺死我(1)
沒有人提到過她的“丈夫”。
王一也好, 劉奶奶也好,都沒有。
尤其是,劉奶奶的那句“一個人出門”。
左青本以為那句話的含義是對方決定自殺了, 所以以後不會再和她一起出去。可現在想來, 恐怕……是因為知道她單身吧?
除此之外,還有——
當左青第一次外出, 與王一一起上樓時。
對方曾說過電梯剛剛往上走, 并且是停在了他那一層——他就住左青樓上。
如果, 那不是巧合呢?
那麽, 就是有個人一直在跟着她、監視她, 看到她準備返回, 便提前上了樓等着,又不想被她察覺, 所以故意乘到十三樓再下來!
也正因如此,那個人會知道她馬上就到家, 于是在第一時間就給她開了門——并不是因為什麽竊聽裝置或者盲杖的聲音。
還有,那雞湯的調味料确實放得很重。
相比于自家親手熬成的, 反倒更像是餐館裏的成品。
所以……對方只需要把它重新加熱即可, 根本不用一直留在家裏熬湯!
所謂的炖雞湯給她喝, 只是這個“丈夫”沉迷于其身份的角色扮演吧?
照此推斷,劉奶奶那天所說的一直盯着左青的男人也浮出水面——正是這個子虛烏有的“丈夫”!
那如果不是丈夫,這個人是誰,又為什麽會以丈夫的身份待在她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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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怕她戳穿嗎……還是說,“她”本來就是知道真相的,只是左青不知道。
“叮——”
電梯停在一樓緩緩打開,打斷了左青尚未整理完全的思緒。
身邊的女孩挽着左青胳膊,嘻嘻哈哈地拉着她走了出去。
在離開電梯時, 左青隐約聞到了一陣玫瑰花香和芹菜味。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她情緒不對,一邊往外走一邊問:“你怎麽啦,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們就不出去了?”
左青搖頭,又想起她也看不見,才出了聲:“沒事,出去吧。”
先不說找疑兇這回事,光是回去跟那種變态待在一起就挺惡心人的了。
在對方帶領下,她們順利離開了小區,沒走多遠就到了家咖啡館,店員似乎還跟她們挺熟的,送了小蛋糕。
可即使已經出來了,左青也沒辦法報警或者向其他人求助。
首先是自己的手機肯定用不了,得找其他人借,但問題在于,她根本不知道李堯現在會不會也在哪裏盯着她。
可能就在旁邊那張咖啡桌。
她只能若無其事地跟女孩聊天。
從閑聊之中,左青慢慢探出女孩的名字叫白芝,而且和她住同一個小區,隔壁樓。
據說曾經是個美術生,因為意外導致了失明,當然也就沒辦法再畫畫了。
不過她言語間很開朗活潑,似乎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并沒有那麽大的樣子。
“小青啊,你說,如果能有機會讓你再看到這個世界,你會不會非常非常開心?”
她用勺子把咖啡杯碰得叮當作響。
左青不太想再繼續聊下去了,在這裏坐了半天,也沒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唯一有用的還是個她早就已經确定了疑兇身份的人。
她打了個呵欠,站起來說:“我要回去了。”
緊接着就聽見對方也起了身,“好啊,我們走吧。”
二人一起回了小區,在中途的時候左青似乎聽見了幾個大媽在遠處竊竊私語,說着什麽“就是她們吧”,“到底是哪個啊”之類的話。
她猜想可能有線索,叫停了白芝,朝那些人的方向問:“你們在說什麽?”
酷愛八卦的大媽們停頓了一下。
過了片刻,其中一個才大聲說:“聽說了嗎?小區有個六歲的小孩被車給撞死了,就在大門口那兒!”
左青隐約記得昨天聽人說過。
……她忽然想起來,之前那個扔石子的小男孩就是六歲。
不、會、這、麽、巧、吧?
“聽說那小孩前天在小區裏拿石子兒砸了個盲人,然後被人家給打了,是不是你們倆誰啊?”
大媽的這句話,讓左青眼角一抽。
也許她當時确實該忍。
“那小孩跟他爸回去以後就鬧啊,說他爸不給他報仇,太慫了,不配當他爸什麽的。”
大媽說得來勁:“他爸好像也氣不過,倆人就擱家裏尋思怎麽着想個辦法報仇呢!”
“可孩子他媽是個明白人啊,知道是自己家孩子先不對,于是呢就勸他們算了,還跟老公說不能太溺愛孩子,得好好教育。
“誰知道孩子聽了,就覺得他媽這是不愛他,居然幫着欺負他的外人說話,當時就哭着跑出去說要找他爺爺奶奶去。
“他爺爺奶奶住隔壁小區,平時孩子也經常一個人去找他們,夫妻倆就在屋裏吵架,也沒跟孩子出去,哪曉得……孩子跑到大門口,可能是眼睛哭花了沒看路,直接沖到大馬路上被車給撞了!
“啧啧,你們是看不見喲,現在那地上還有血呢!”
左青聽完心想,這件事應該可以稱得上“蝴蝶效應”了吧。
本來是一件被熊孩子扔石子的小事,竟然會出現死了人的結果。
不過歸根究底,它的起因卻不是扔石子,而是長輩對孩子的溺愛。
那位大媽一口氣說完了,又接着八卦:“那天的是你們倆誰啊?咱小區就住了你們兩個,肯定不能是別人吧?”
左青感覺白芝挽緊了她的胳膊,接着聽她說道:“不是我們!你們從哪兒聽來這亂七八糟的,可別瞎傳謠言啊,傳謠可是要坐牢的!小青,咱們走!”
她說完就拉着左青快步走了,盲杖在地面敲擊又快又響。
身後又傳來大媽們的聲音,是罵她們沒禮貌的。
很快到了白芝家樓下,對方先停了下來:“那些人就愛說瞎話,一個個全是睜眼瞎,你別理她們啊!我就先上去啦,下次再給你打電話可一定要接哦!”
左青應了聲,轉身往前走去,沒兩步又聽到這邊樓裏傳來略顯倉促的腳步聲。
那人出門後就跟在了她後面,接着超過她,快步走進了前面那棟樓。
也是左青家所在的單元。
所以等她慢慢摸索着過去的時候,電梯已經上行,等了好一會兒才下來。
她心裏有些懷疑這個人就是李堯,但目前這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他都暴露了。
不過,當她上樓回家,打開門進去的那一刻,這個猜測似乎就被推翻了。
——客廳裏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芹菜炒肉味,而廚房裏,還有熱鍋炒菜的聲音不斷傳來。
她皺了皺眉,想要再确認一件事。
慢慢挪到客廳沙發附近,她的小腿先碰到了茶幾,接着彎腰去摸桌面,很快,一縷淡淡的花香突破了那濃重的芹菜味,鑽入鼻腔。
是玫瑰,左青眯了眯眼睛。
之前她們出去時,在電梯抵達一樓後,就在門口聞到了玫瑰和芹菜味。
也就是說,當時,這個變态男人就剛好和要出去的二人在電梯口碰到!
但他只是悄無聲息的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她們走遠。
這種時刻被人監視和欺騙,而自己卻只能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的無力感,實在太讓人難受了。
不過,那也說明,芹菜炒肉确實是李堯自己做的——他就不會在剛剛一直跟蹤着她。
所以……剛才樓下的人,只是巧合嗎?
“老婆?”
廚房的炒菜聲停了,李堯随之而喊了一句。
左青抿了下嘴唇,壓下心裏的惡心感,很想過去拿起菜刀把他原地剁了。
可惜不能殺害NPC。
雖說她還可以選擇把疑兇都給綁起來不讓他們到聚會上去,可問題是她現在是個連走路都磕磕絆絆的盲人,哪有那本事?
唯一的選擇就是忍耐。
午飯之後左青沒有再出門,因為真不知道該去哪才能找到別的疑兇,也不确定到底還有沒有。
而李堯洗完碗筷後就進了書房,關着門不知道在裏面幹什麽。
沒多久,一陣門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左青等了等,沒等到李堯出來,就自己過去開了門。
開門前還是先問了下:“是誰啊?”
門外人答:“是左青吧,有你的快遞,請簽下字!”
她打開門,伸手去接,卻摸索了幾下才碰到對方遞過來的東西。
“這個位置。”那人抓着她的手指點了點快遞上的某個位置。
左青低頭快速寫好還了筆。
往後退回屋裏,正要關門時,她卻驚覺還沒聽到對方離開的聲音。
她動作一頓,接着裝作沒有察覺似的繼續把門合上。
下一刻,“啪”的一聲,一只手從外面抵住了門。
一股大力再次将門推開,那人擦着她的左臂擠進門來。
左青眉心一擰,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卻自顧自地開口說:“我有點渴,在你這兒要杯水喝沒問題吧?”
話是那麽說,他卻并沒有再往裏走,而是一把關了門,伸手就來摸左青的臉!
左青什麽也看不見,直到對方的手都摸到她臉上了才知道,頓時心中一陣厭煩,伸手抓住他胳膊确認了位置後,膝蓋猛地往前一頂,重擊他的腹部!
對方絕沒想到一個盲女還有反擊的能力,猝不及防被她撞得悶哼了一聲。
左青也不給他反擊的機會,轉身就大喊:“李堯!快出來!”
快遞員聽她這麽喊才知道屋裏還有別人,臉色一變立刻要逃,可胳膊卻被左青死死抱住,無論他怎麽甩都甩不掉!
書房的門發出咔噠一聲響,對方急了,一邊揚手朝左青揮過來,一邊大吼道:“快放開!”
左青卻預料到他肯定急眼要打人了,聽他一吼就幹脆利落地松了手。
快遞員頓時重心不穩,揮出來的手臂擦着她耳朵越了過去。
随後,李堯趕到了。
左青聽到他的腳步聲就樂了——兩個變态的對決時間。
可惜她什麽也看不見。
接下來就只聽到李堯罵了對方一句,快遞員跑去門口開門要逃,卻被他追上去一把按住了門。
然後一陣拳打腳踢,她根本分不清誰打了誰,但快遞員明顯慘叫了好幾聲。
當混亂終止後,李堯微微喘着氣,把對方提到左青面前,冷冷地出聲說:“跪下磕頭道歉,然後趕緊滾!”
左青就聽見一陣額頭觸地的輕響,和他含糊不清的道歉。
看來……還是她“家”裏的這個變态略勝一籌啊。
“你沒事吧?是不是吓壞了?”
快遞員走後,李堯拉着左青坐到了沙發上,語氣溫柔得令人頭皮發麻。
左青搖頭,問他:“那個人真的是快遞員嗎?他送來是什麽東西?”
“我看看啊。”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他道:“沒什麽東西,就是一份路邊攤上的雜志。我想他是早就盯上你了,故意用這個東西來騙你開門的。”
左青:“……”
她難道是塊金子嗎,為什麽誰都盯着她?
“那,你沒事的話我回書房繼續幹活了?”李堯又說。
“好,你去吧。”左青道,“把雜志給我吧,樓上的王一喜歡看,我送給他好了。”
——當然是編的,她就是懷疑這東西是不是雜志。
不過說到王一……這個人第一天就在她身邊出現過,可到現在也沒什麽相關線索,難道只是個幹擾項嗎?
已經确定的人就不管了,接下來去查查他好了。
她立刻就出去了一趟,到樓上随便敲了一邊的門,沒人回應。
而另一邊開門的是個女生,得知她來找王一,說對面才是他家,沒人應可能是人不在。
左青順便把雜志拿給她看了看,對方翻了兩頁,說:“這是一本,呃……”
她猶豫了下,才小心翼翼地說:“殘障人士互助協會的定期周刊,裏面有些職業推薦和招聘信息什麽的。”
左青問:“上面有什麽特別的信息嗎?”
對方又仔細看了看,搖頭,想起她看不見,趕緊說:“沒有吧,我沒看出來。這周刊前面是普通文字,後面還有幾頁盲文……估計是和前面一樣的內容,為了方便盲人弄的。但我不認識,可能你自己看看比較好?”
可左青也不認識。
她點點頭,只好先回了樓下。
第四天清晨,趁着李堯出去買東西的時間,她摸進了書房,想試着跟那個被囚禁的女人對話。
可是,她才剛走進房間,裏面的音響就發出一聲冰冷的質問:“怎麽到這裏來了?”
是李堯的聲音。
她面不改色,轉身又退出了門。
真是個死變态,居然還在屋裏裝了監控——衛生間不會也有吧?
這時,她隐約聽到樓下忽然傳來了一些動靜,很快又沒了。
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上樓找王一。
臨走前,她取下了手機放在茶幾上。
十三樓。
王一昨天又被老板罵了,指着他的鼻子,當着所有同事的面,罵他是個吃閑飯的廢物。
即使過了一整晚,那份氣依然沒消。
可是他不能反罵回去,甚至還必須在老板面前賠着笑臉。
因為他身上還背着房貸車貸,絕不可以丢掉這份工作。
于是,他找到了一種最适合他的發洩方式。
每一次遇到難以洩憤的情況,他就會用這種方法來發洩。
清早收拾好一切後,他哼着輕快的音樂,站在玄關處慢慢戴好了手套,然後,從鞋櫃裏拿出一塊用報紙包裹起來的板磚。
王一拆了報紙,去廚房拿打火機燒得幹幹淨淨,連灰塵也從下水道沖走。
之後他拿着板磚,輕輕走到大門口,用貓眼看了看外面。
——隔壁新搬來的女人太礙事了,搞得他前些天都不得不去旁邊那棟樓。
但今天,他憋了一肚子的氣,懶得走。
見外面空蕩蕩的,他才開門走了出去,把板磚藏在身後,輕手輕腳地走向走廊裏的窗口。
窗戶一打開,一陣清涼的微風就迎面而來,吹得人神清氣爽。
就是這個感覺——心裏一下子舒服多了。
當然,這還不夠。
他把頭伸出窗外,看向地面。
現在正是早晨最熱鬧的時候,買菜做飯的,上班的上學的,幾乎都在這時候出門。
樓下那條寬敞的大路上,粗略一數就有十來個人。
王一用舌尖頂了下腮幫子,眼睛死死盯着下面的一個穿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
看着看着,對方的身影便與他那該死的老板融為了一體。
他牙根有些發癢,用力磨了幾下,接着把手伸出窗外,低罵了聲:“去死吧!”
話音未落,手指一松,板磚便唰地飛速落下!
他立刻縮回腦袋關了窗戶,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那裏,等待着人們即将發出的驚叫。
那些聲音越大,他就越是爽快!
當然,他并不想真的砸中人,只要吓到他們就足夠了。
之前之所以砸死了那個人,完全是因為那人倒黴,偏偏走到那突然就停下來摸手機了!
本來按照他的預測,對着人的腦袋扔下去,等東西掉落的時候就會剛好落在人後面。
這一次肯定不會有問題!
他站在窗邊,扯起一抹冷笑,等待着享受下一秒的尖叫——就像是對他的歡呼和崇敬。
可是,他沒有等到樓下的聲音,卻先等到了身後的。
“嘭”的關門聲後,是一道疑惑的詢問:“王一……你在那邊幹什麽?”
聲音的主人,是他對門住的那個女生。
王一渾身一僵,只覺一股冷意從天靈蓋發出,一下子傳遍了全身,讓他如墜冰窟!
他迅速轉過身想要辯解,可還沒開口,樓下傳來的陣陣驚叫已經先一步穿透玻璃窗隐隐傳來!
臉上驚恐慌亂的表情,一下子把他內心的陰暗徹底暴露。
女生比他還要驚恐,立刻便開始掏鑰匙想躲回屋裏去!
可是,忙中出亂,她手抖個不停,竟怎麽也無法把鑰匙插進去!
然而,王一已經沖了過來。
她驚叫一聲,扔下鑰匙就想往樓梯跑,他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你,你誤會了,你別叫,求你別叫!你聽我說!聽我說啊!”
可女生吓懵了,只不斷地掙紮着,嘴裏一聲比一聲尖利的呼喊着:“救命啊!救命……”
王一手一滑讓她掙脫了,又連忙去抓,一把将人拖了回來!
慌亂中,他掐住了她的脖子不斷地把她後腦勺往牆壁上撞,一邊撞一邊喊:“別叫了,我讓你別叫了啊!”
“嘭”、“嘭”、“嘭”……
不知多少次的撞擊後,他才意識到對方早就沒了聲音。
不,是完全沒有任何動靜。
而牆壁上、她的後腦勺上、包括他的雙手上,竟然不知不覺都已經沾滿了鮮血……
“叮——”
電梯抵達的聲音,就在這一刻從他身後傳來。
他有些愣了,怔怔地回過頭,看向廂門。
随着那扇慢慢打開,樓下的那個瞎眼女人,漸漸出現在了眼前。
此時他還是懵的,驚慌失措下,竟犯了個極大的錯誤——開口問了對方一句:“你,你怎麽上來了?”
左青剛邁步跨出電梯,就聽見一道沙啞的聲音如此問她。
而在失去視覺後變得格外敏銳的嗅覺,也在同時聞到了空氣中那股淡淡的鐵鏽味。
那是……她很熟悉的血腥味。
她心裏産生了一種極其不詳的感覺,于是面露驚訝,奇怪地問道:“你是王一?那這裏是哪層啊?不是十二樓嗎?”
對方沉默了片刻,才道:“十三樓。”
“哦,”左青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看來是我按錯樓了……你在走廊裏幹什麽呢?”
“沒什麽。”
王一大步走了過來,每一步都重到踩在地上發出嘭嘭響。
左青不動聲色的站在電梯門口,無神的雙目空洞地看着前方,臉上的表情恬淡而又平靜。
對方帶着強烈的攻擊性向她走過來,她卻沒有挪動一步,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危險。
可是随着他的接近,鮮血的味道越來越濃。
她終于明白了,王一對她的殺機從何而來。
同時她又想,如果她這五天裏始終沒有上來過,那……是不是就會少一個疑兇?
當然,現在已經沒有那種如果了。
左青聽見王一站在了她面前,距離近到她能聽見對方的呼吸。
過了幾秒,他開口說:“既然是走錯了,那我幫你按電梯下去吧。”
她笑了一下,“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距離近了,她都能聽出他說話時語句裏的一聲聲顫抖。
左青本來就沒有完全走出電梯,所以它一直被卡着沒關上。她退回裏面,聽見王一按了個鍵。
“好啦。”對方好像努力笑了下,想讓語氣顯得輕松。
但聽起來卻像是要哭似的。
左青道了聲謝,靜靜站在裏面,等着廂門關閉。
她很快聽見門合上時發出的摩擦聲。
可是,就在電梯門即将閉合的那一刻,又忽然頓住,重新打開。
“對了,你剛才……沒聽見什麽奇怪的動靜吧?”
王一的聲音聽起來比剛才穩了許多——他正在變冷靜,也變得更危險。
左青露出回想的表情,片刻疑惑的說道:“好像聽見樓下有點動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聽見了嗎?”
那是上樓前她還在家裏時聽到的。
但她很清楚,王一問的肯定不是那個“動靜”。
“哦,我也聽見了,所以才到外面來看看。”
對方這麽說了一句,接着退遠了兩步:“沒事了,你走吧。”
這次廂門合上了,很快送左青下了樓。
她回到家中,開始思考起來。
目前已經查到的疑兇有好幾個。
李堯——目前雖然沒有明顯要殺她的意思,卻是個貨真價實的死變态。
這種人左青很了解,做事全憑心意,想殺就殺,不需要什麽原因。
對面劉奶奶的兒子——殺人動機很明顯也很簡單,就是為了阻止她得到遺産。
小男孩的父母——他們肯定會把他的死怪到她頭上,認為如果沒發生那件事兒子就不會死。
疑兇是父親的可能性更高,因為他溺愛孩子,而母親則比較理智。
然後是快遞員——沒有明顯殺人動機,嫌疑其實也不高,但放進來比較保險。
最後,就是現在嫌疑最大那個人。
王一。
左青知道,她根本瞞不過他。
可能當時他還因為被撞破殺人現場而慌亂得注意不到,但是很快他就會發現破綻——
電梯樓層按鈕是一排兩個,十二層在第二豎列,十三層卻在第一豎列。
就算她有可能數錯上下的行數,也不可能連左右兩列都摸錯!
所以,他很快會意識到她在撒謊,進而開始懷疑她當時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當然了,不管他到底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其實結果都已經注定了。
就算她沒留任何破綻,她也确實出現在了那個地方,那他就絕對會懷疑她,不可能心大到就這麽讓事情過去。
總之,目前對殺死她這件事最迫切的,無疑就是王一了。
他是要盡快殺人滅口,為了避免事情敗露,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去做這件事,比要報仇的男孩父母更着急。
動機也遠超過快遞員,甚至是李堯。
如果沒有別的發現,那就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了。
不過……在聚會上的死法說不定也跟兇手身份會有關系,只能到了那個時候才能知道。
想到這裏的時候,門外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片刻後李堯走進來,坐到了左青身邊,語氣溫柔地問:“剛才去樓上了?”
聽他這麽說,左青不由蹙了下眉。
她是把手機放在家裏才走的,可他還是知道她去了哪裏。
所以,竊聽裝置不在手機裏,而在她身上其他地方。
“你上去以後,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
李堯問她,聲音聽起來帶着點笑意。
左青對這種笑再熟悉不過了——是看到別人遭遇災難時不由自主的興奮和開心。
就和她一樣。
……難怪那些審判員都不給她投票。
她搖頭:“沒有啊,什麽不對勁?”
“沒有就好。”李堯站了起來,“我買了包子和豆漿,來吃早餐吧。”
話音剛落,忽然,“叮咚”一聲門鈴聲響起。
随後是一道女人的聲音:“左小姐在嗎?我們是物業的,想向您詢問一些事情。”
當“警察”兩個字出現時,左青立刻便被李堯一把捏住了手腕,力氣大得仿佛一只鐵鉗。
她皺了下眉,被他拖到門邊打開了門。
如果李堯不在,她就可以試試把一切告訴物業,說不定他們能報警把李堯跟王一全抓了。
但現在李堯就在旁邊,她不能冒這個險。
開門後,物業方的女人說道:“左小姐……啊,你們好,我們是物業的,不知道剛才樓下的聲音你們有沒有聽見呢?”
“聽見了。”李堯回答的。
對方又說:“是這樣的,剛才又有人高空抛物,雖然這次沒有砸到人,但磚頭掉下去的時候剛好落在一個有心髒疾病的業主面前,他心髒病發作,現在已經被送往醫院急救了。如果情況不好又揪不出真兇的話,可能整棟樓還要一起平攤賠償……我們是想來問問各位業主,有沒有懷疑的對象?”
“沒有。”
左青想說王一,但李堯已經先開了口,根本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
他當然不能把王一說出來,一旦發生那麽大的案子,警察一定會時常到這來,對他很不安全。
他語氣沉沉的說:“你們也知道,我家寶貝眼睛看不見,我也只想好好照顧她,哪有精力關心別人在做什麽?反正,肯定不是我們這樓扔的就對了。”
“好,好的……打擾了。”
“嘭”的一聲,門被李堯合上。
左青覺得這人說話很有意思,他知道物業的人肯定清楚她沒結婚,所以就用“寶貝”來稱呼,好讓對方以為他們是戀人。
當天她又出去逛了逛,卻沒有什麽收獲。
一轉眼就到了最後一天。
清早李堯出去後,她估算着對方應該已經出了小區,便立刻去了書房。
這是最後一天了,該出現的線索也差不多出來了,不至于因為觸怒李堯而錯過關鍵線索。
那麽,這就是最适合進書房接觸女人的時候。
她推門而入,很快又聽見音響裏傳來李堯的聲音:“你到底想幹什麽?快出去!”
左青充耳不聞,敲擊着盲杖盡量快地往裏走去。
有輕微的“唔唔”聲從左前方傳來。
她左手往前摸索着,忽然,指甲碰到了一片雜亂油膩的頭發。
順着往下,很快便碰到了對方的臉。
李堯還在大吼:“別碰她,趕緊出去!我馬上回來,你要是敢亂來有你好看的!”
左青依然無視他,并摸到了女人嘴巴上塞的一團布,用力一抽,對方就猛地咳嗽起來。
才稍微緩過一點,女人就喘着粗氣大哭着請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保證什麽也不告訴別人!我知道你和那個變态不一樣,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
左青估計了下時間,摸索着找到她被綁在椅子後面的雙手,盡快解開了繩子。
然後說道:“其他的你自己來。”
說完轉身就走,直接離開家,乘電梯下了樓。
這樣一來,李堯即使趕回來,也不能在衆目睽睽下對她不利。
而且那個女人會跑掉,他必須先去抓她,否則對方很有可能報警。
小區裏今天十分熱鬧,因為今晚将有一場大型聚會。
物業的人和一部分熱心居民正在布置聚會場地,好像是在搬東西的樣子,有很多桌椅板凳的碰撞聲。
聽起來除了頂樓外,這下面的小廣場也會布置起來。
左青心想,如果她不去樓上就在這下面,不就可以避開被推下樓的死法了麽。
不過問題是,她不知道那些人會用什麽樣的方法來殺她,避開一種還有別的,所以在哪裏其實不重要。
“你……你他媽還敢出來?!”
忽然,一道略有點耳熟的男人聲音傳來。
對方疾步走來,怒氣沖沖地破口大罵道:“你這臭婊.子!如果不是你,我兒子就不會死!我也不會跟老婆離婚!全他媽是你害的!老子今天就要你給我兒子賠命!”
這話一聽就是要動手打人,左青很難避過,唯一的辦法就是原地迅速蹲下。
那一刻,她感覺到有只手擦着她頭皮揮過,差一點就會打在她臉上。
如果手裏有把刀,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捅過去。
“張先生……張先生!你這是幹什麽!”
有幾個人扔下了東西跑過來阻攔,聽起來像是物業的人。
“你們別攔着我,我要給我兒子報仇啊啊啊!”
男人大吼起來,似乎被其他人拉住了,只不斷地踢着腿,卻沒能沖過來打人。
有個人過來扶起了左青,物業人員開始大聲勸說對方,他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又對她破口大罵。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明明就是你們當父母的沒教好孩子!你們沒負好父母該負的責任,只知道溺愛孩子,把他養成了一個胡作非為令人讨厭的熊孩子!現在孩子死了,又想把責任推給外人?你以為這樣你就沒錯了嗎?呸!慫貨!你兒子就是因為你才死的,跟其他人沒任何關系!”
那人大聲說話,又叫了聲:“小青,你在哪兒?!”
——是白芝。
左青應了一聲,就聽見她拄着盲杖過來,摸索着牽了自己的手:“我們走,別跟這種神經病一般見識!”
左青被她帶着向一個之前沒去過的方向走去,過了會兒才聽她說:“我們去頂樓湊湊熱鬧,那邊很早就布置起來了,還有點心可以吃呢,聽說這會兒已經有好多人在那邊玩了。”
既然人多,那說不定還能找到點什麽線索。即使沒有線索,至少可以避開李堯。
二人便上了頂樓,剛一到就聽見十分嘈雜的聲音,人确實很多。
樓上的物業人員領她們到了一張空桌上,還貼心地拿了小點心和水果過來。
二人就坐在樓頂吹着風,聽周圍那些人閑聊。
但左青沒有聽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不由想,這個白芝是不是也有疑兇的身份?
目前她身邊所接觸的每個人,除了已經死去的外,其他的都成了疑兇,只有白芝幹幹淨淨的,仿佛真的只是她的好朋友。
可是沒有線索,左青即使懷疑她有身份,也很難排出她的殺人迫切程度。
現在她在左青這裏的排名與那個快遞員差不多。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是錯過了什麽提示,還是忽略了重要線索?
唯一可能與白芝有關的就是那本雜志——殘障人士互助協會。
這也許說明左青和她都在那個協會裏,可這也不表示她有殺人的動機。
很快時間到了中午,左青不想回那個家裏去,以免被李堯抓到,于是就在頂樓吃了些點心。
因為物業人員是走這裏吃的盒飯,所以一直有人,倒不用擔心李堯會找到這裏來。
下午人漸漸來得更多了,都在期待着晚上的正式聚會。
而就在這個下午,王一來到了頂樓,并直接在左青旁邊坐下。
他遞給她一杯橙汁,笑呵呵地說:“左小姐什麽時候來的?我在家裏閑得無聊,還說早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