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梁子
人聲嘈雜，沈梨隐隐約約聽見有人叫她，下意識扭頭，班長露着大白牙站在路口的噴泉池沖她招手：“嘿，這裏。”
班長以前就是個熱情周到的，幾年過去依舊沒變，見沈梨走過來，領着她往裏面走，“這次校慶辦得大，咱們班裏能回來的都回來了，前幾次同學聚會你都沒回來，這次終于趕上了，這次可熱鬧了，喬瑩瑩還帶了男朋友來，你…”
說到一半，他似是想起沈梨跟喬瑩瑩上學的時候就不對付，小心地看了眼沈梨，猶豫着沒繼續往下說。
沈梨見狀，笑着說：“我知道，群裏都傳開了，挺好的。”
“是啊是啊，”班長見她不介意，一下放松許多，“咱們快過去吧，晚會快開始了。”
晚會在體育館內舉行，在看臺的地方給大家劃分了區域，回校的校友都安排在了一起，沈梨一走進就感覺到被一道目光注視，不善意的，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她一擡眼，就撞上喬瑩瑩的目光，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碰撞，沈梨臉色始終淡淡的，輕飄飄地收回目光，繼續跟班長交談。
其實她跟喬瑩瑩的矛盾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在三中，學校裏有錢的小孩有不少，但大多數也都是家裏不怎麽樣的，喬瑩瑩是，沈梨也是。
喬瑩瑩家裏到底怎麽樣大家并不清楚，只是單從她平時洗到泛白的舊板鞋，穿來穿去就那幾件的衣服能看出來她的家庭并不富裕。
可沈梨很早之前就找到了自己賺錢的方法，她的繪畫天賦令人羨慕，憑借着插畫、約稿就能輕松養活自己，因此雖然沈梨的舅舅家不算什麽大富大貴之家，還要養自家孩子，能給的并不多，她憑借自己過得也還算富足，沈梨從不虧待自己。
然而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沈梨總覺得有人在關注她的一言一行，用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目光若有若無毒蛇一般掃描着她身上的所有東西，她知道目光的主人，只是還沒來得及想一個周全的處理方法便被江夏發現，江夏是個暴脾氣，當即便當着喬瑩瑩的面在班裏嚷嚷着要好好教育一下這種人。
再後來這種目光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四起的謠言——沈梨家裏明明很一般，她為什麽吃穿都這麽好？各式各樣的猜測不堪入耳，甚至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再追查，結果直指喬瑩瑩，沈梨當時被怎麽說服老師同意她走藝術生的路搞得焦頭爛額，氣極之下直接把找到的證據連同校規遞到了教導主任辦公室。
學校管理很嚴，對這類問題也很重視，當天處理結果就下達到班裏，喬瑩瑩被領回家反省，來學校的當天交了一份千字檢讨。
學校的懲罰不算重，喬瑩瑩死要的面子卻是徹底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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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這梁子算是根深蒂固。
“她是怎麽好意思還這樣看着你的？”江夏不知何時來到沈梨身邊，不滿抱怨道。
兩人沒來得及說話，四周相熟的同學已經開始寒暄起來。
幾句過後，喬瑩瑩終于獨自提着一個袋子款款走來，傳說中的男朋友不在，“沈梨，好久不見了。吶，這是給老同學帶的禮物，”她遞過來一個包裝精美的袋子，“給女孩子都買的香水，男生買的袖扣，大家都很喜歡，你不會不收吧？”
喬瑩瑩打扮得很得體，長相也算得上中上等，乍一看已經完全和上學的時候不一樣了。她穿着高跟鞋，身高原因只站在沈梨幾步外，微揚着頭，神情莫名倨傲。
四周一時鴉雀無聲，像在一片喧嚣中罩了一個隔音罩，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多少有些尴尬。
沈梨打量幾眼，瞬間明白了點什麽。
當時的事情發生後喬瑩瑩的處境變得尴尬，原本人緣不錯的在她回校後都避着她，一直到沈梨離開學校去集訓情況都沒有好轉。
今天大家突然的熱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謝謝。”沈梨大方接過袋子，處在四周凝滞的氛圍中，瞬間少了些見老同學和參加這場校慶的興趣。
她不在乎喬瑩瑩怎麽樣，沒造成什麽實質傷害，像她說過的，無關緊要的人罷了，當初的事情說起來她也有些太過沖動，造成的局面誰都不想看到，可過了這麽久，有些人還是沒有一點改變，同學間的氣氛也令人窒息。
很沒意思。
等到晚會正式開始，沈梨就以找老師說說話為由，拉着江夏找了另一個地方坐着。
晚會的節目可以看得出是精心排練了的，質量很高，學校還大出血買了做舞臺效果的幹冰氣球什麽的，沈梨托着下巴也看得津津有味。
節目過半，突然有人拍她肩膀。
“沈梨姐？江夏姐？你們怎麽在這？”這人一臉驚喜地問。
“宋嘉澤？”沈梨轉頭，見宋嘉澤站在她身邊，想起自己好像還沒說過是三中畢業的，“忘了說，我倆也是三中畢業的。”
宋嘉澤嘴巴張成一個O，“這麽巧啊，我們也太有緣了。”
沈梨很難不認同，她點點頭，問宋嘉澤：“你們怎麽安排的？晚會結束回家嗎？”
宋嘉澤在沈梨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對啊，學校拿周六的時間開校慶晚會，高一高二不樂意，我們高三到是開心，反正也只有周日一天假，今天晚上還能早點回去。”
然而他期待的事情并沒有發生，或者說發生了，然而沒有發生在邊易身上。
晚會進入尾聲已經九點半，宋嘉澤突然接到電話。
“結束了幫我回去遛一下卷卷，娟娟帶不帶出去都行。”
手機漏音有點嚴重，沈梨坐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
宋嘉澤：“你有事兒耽誤啦？不是請了個阿姨嗎。”
邊易：“阿姨今天不上班，老周留我幫忙，你等會兒搞快點，它等急了又在家撓門。”
“行，放心吧。”
宋嘉澤挂了電話就站起身跟沈梨說：“阿易讓我去他家遛一下卷卷，我提前偷偷走了啊沈梨姐，拜拜。”
沈梨跟他揮手。
全程不說話的江夏這時候賊嘻嘻地敲了敲沈梨，“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說的就是你吧，沈梨姐姐？這麽快就跟我們小帥哥的朋友打好關系了？”
沈梨哼哼兩聲，沒像以前一樣急着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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絢麗的燈光打在舞臺上，四個主持人激情澎湃地說着結束語，接着禮炮聲響。
這場晚會宣告結束。
場下立馬躁動起來，老師立馬組織學生有序退場，像沈梨江夏這種受邀回來的校友自然不受限制，只不過也是相當艱難地擠在人群當中。
眼看就要到場館門口了，兩人被當年的班主任堵住，沈梨現在也算是事業有成，撇開她的離經叛道，也是學校宣傳的手段，一頓寒暄合影留祝福下來。
一同留下來了的還有許多沈梨印象中那屆年級前段的學霸們，只不過喬瑩瑩不知道為什麽也赫然在列。
本來是簡單的小事，然而人一多，人情世故一摻雜，時間就拉的很長，長得沈梨有些燥，江夏家裏有事得先走，她就不好意思提前走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滿腹牢騷無處發。
她打着哈欠，卻終于在耐心快要告罄的時候見到了老師被拉去幫忙的邊易。
舞臺旁的大燈還沒熄，他不知怎麽換了件黑色T恤，底下是寬松的藍色校褲，逆着光跟在老周身後往大門這走，光暈讓他墨黑的發梢變得朦胧。
他走路很好看，肩平腿直，脊背挺拔，走的不算快，但沈梨想應該能帶起一陣有淡淡西柚香味的風。
“喲，沈梨，還沒走呢？”這裏這麽些人，周巍一眼看到沈梨，也跟她最熟，帶着學生走過去。
周圍還有很多高一高二的小朋友，他們大概是認識邊易的，散落在四周偷偷地往這邊看，眼裏冒着星星，小聲讨論着這個學長雖然帥但是真的有點冷淡，都不敢跟他搭讪。
周巍不知道兩人認識，樂呵呵地給人介紹，“丫頭，這是我現在班上的學生，邊易。”
他又對邊易說：“這是我之前的學生，高一的時候帶過，也算是親學姐吧。”
邊易見到沈梨也沒什麽驚訝的反應，應該是宋嘉澤告訴他了。
誰也沒有告訴老周他們早就認識，甚至于現在還是上下樓的鄰居。
周圍叽叽喳喳的聲音還沒停，兩人的視線交彙，邊易的臉上表情淺淡，可沈梨分明知道看起來這麽高冷的高三學長啊，會在大早上頂着呆毛跟狗為了多睡半小時吵架，會因為今天晚上泡的方便面口味難吃肚子生悶氣，還特別讨厭叫姐姐。
多有趣。
沈梨笑吟吟地看着他，在老師面前總不能沒有禮貌吧，老周都這麽說了，一聲學姐還是要叫的。
果然
“學姐好。”少年微微颔首，擡眼看着她，眉目間有點不情願。
這把少年音聽得沈梨心尖癢癢，連睫毛都顫了顫，心滿意足地回：“弟弟好。”
這弟弟，在老師面前果然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