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修)
第四十八章
“是我不對,若是我不告訴你,或許有更好解決辦法……”
“哪有什麽更好的……我們晚來一步,二姐就要被帶走了,到時候到了青玉壇,他人地盤,更加難以對付……對了,木頭臉,你的頭發到底如何,你還不曾告訴我聽。”
方蘭生想了想,加上一句:“莫要騙我,我經不起騙,若是騙我害我激動怎麽辦?”
“……莫先生說,需要藥引,便取了給他。”
“僅此?便會頭發白?”方蘭生半信半疑。
“……心頭血。”
“……”
“沒事的,只是因為用藥才會如此,單只是發須白了而已,并無其他。”百裏屠蘇摸摸他的臉,不希望在他臉上露出如此神情。
方蘭生将他胸前衣服扒開,果然看到厚厚繃帶包裹其上,鼻頭一酸:“可是,肯定很疼……”
“沒事,不疼的,真的,很小的傷口,長好便沒事了!”百裏屠蘇哄他:“比起煞氣來,算不上疼,對我來說,能夠救你就已足夠了。”
“屠蘇哥哥,我給你送些吃的,蘭生醒了麽?”襄鈴推門進來,手中端着一個托盤,看到方蘭生清醒,十分開心:“呀!蘭生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莫先生來!”
莫先生來了,摸摸脈,看看這裏那裏,淡淡道:“醒來性命便無憂,只是凡事定然要小心,想來這小子已告訴你,老朽便不必重複了。”
“有勞莫先生。”方蘭生道謝。
“不必謝老朽,你爹當初救老朽一命,機緣巧合之下,老朽救了你一命,皆是注定。你幼時見過老朽,只是想來年幼不曾記住罷了。你且好好休息,這些丸藥,疼痛難忍之時服下,可暫緩解。”莫先生遞了一瓶藥給方蘭生,回頭又丢了一瓶給百裏屠蘇:“這個,小子拿着,心疼難忍之時吃一顆,雖不能緩解疼痛,聊作安慰吧!那藥影響之下劇痛,沒有百八十天的無法緩解,你還有得挨。”
襄鈴歪頭:“既然無用……為何要吃呢……”
莫先生道:“左右疼了,總想吃點什麽,便吃一點就是,又吃不死人。”
“……”方蘭生。
“……”百裏屠蘇。
“我送先生出去。”百裏屠蘇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卻被莫先生無情抛棄,飄也似的三兩步便走出房門,不給他躲避機會。
“襄鈴,莫先生方才說,什麽心痛?”
“哦,屠蘇哥哥取了心頭血做藥引,便要用一味藥保性命,那藥會造成心口疼痛,無法緩解,疼上百日方可……停歇……呃,我、我想起晴雪還沒吃飯……我去端一些,送給她吃……先走了……”襄鈴說到最後,才驚覺兩人臉色難看,腳底抹油溜走了。
“你方才還說不騙我!咳咳,你……大騙子……咳咳……”方蘭生一咳便牽動面部,疼得蜷縮起身子。
百裏屠蘇手足無措,忙給他順氣:“怕你難受……并非有意……”
“咳咳……騙人……”
“真的并非有意……”
“哼……”
百裏屠蘇脫了靴子上床,将方蘭生摟在懷裏,親親他的鬓角,道:“真的并非有意,莫要怨我了,對不起。”
方蘭生嘆了一口氣,将頭貼在他胸口:“會很痛麽……”
“尚可忍耐,無妨的。”
“……酒鬼說,歐陽少恭想取你的魂魄……我、我其實到現在,都不願相信,歐陽少恭,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舉……他到底……想要什麽?”方蘭生有些迷茫,蓬萊?為何想要重建蓬萊?要了百裏屠蘇的魂魄,又有何用呢?
百裏屠蘇道:“這,是很長的故事了,其實歐陽少恭,或許稱他為太子長琴更為恰當,他只有太子長琴一半的魂魄,另外一半封印在焚寂之中,所以才會去搶……我幼時本已死去,體內人之魂魄所剩無幾,我娘怕焚寂之中封印魂魄落在他們手中,便将魂魄連帶滾滾煞氣封印在我體內。于是我複活,卻不記得發生何事……我給自己起名,叫屠蘇,希望可以真的屠絕鬼氣,蘇醒人魂,使他們複活……後來我才想起,是我親自告訴了歐陽少恭村子的弱點,也是我親手将村子中的……”
“我體內封印不解,歐陽少恭便無法得到魂魄,這才大費周章,希望師尊解開我身上封印方便他取走魂魄。封印解開,我便會在三日之後化為荒魂,魂飛魄散。封印不解,煞氣發作,便會失去神智,待有一日無法壓制……淪為妖魔……”百裏屠蘇忍不住将懷中之人抱得更緊一些:“我……不想淪為妖魔,亦不想魂飛魄散……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在一起……我想活得更久一些……”
以前,想要走遍天涯海角,看大千世界觀秀麗風景。然而現在,我只願與你在一起,只要與你在一起,便足夠,不看不聽不知不聞,亦無妨。
得到的多,難以割舍的就多,越發貪生怕死……
“不會的……總有解決辦法……我也想……多跟你在一起……”方蘭生攥着百裏屠蘇的手,安慰他:“我與木頭臉共進退,莫要擔心。”
“……好。”
此番重生,是機會,還是重頭再來的折磨,他不得而知,只知盡力,便無怨無悔。
雖說知曉早作打算為妙,可惜此番元氣大傷,實在提不起精神。莫先生所言非虛,胸口疼痛起來幾乎無法忍耐,換了尋常人怕多半要咬舌自盡了。百裏屠蘇怕方蘭生擔心,每每劇痛難忍便借故離開,然而在他面前強撐的一口氣又能撐多久?離開方蘭生視線不久便不支倒地了。
“呼……”百裏屠蘇拿了莫先生給的藥,吃了一顆。
确實沒有任何緩解作用,當真只是聊作安慰,莫先生果然沒說謊。
“二小姐你醒啦~太好了。”襄鈴對方如沁很有好感,總覺得她很像自己的娘,便沒事跑去照顧她,為她擦汗喂水,如此小十天過去,見她醒來,十分開心。
方如沁疑惑的看了看襄鈴,這才恍然大悟:“哦……你是……和蘭兒一起的小姑娘……蘭兒……蘭兒呢?咳咳,蘭兒如何了?”
她昏迷之前,依稀看到那青玉壇弟子朝自己潑了什麽,方蘭生推開了她,之後之事便全然不記得了。
“呃……沒事的……蘭生他只是受了一點點小傷……”襄鈴不擅撒謊,結結巴巴的。
方如沁見慣了方蘭生撒謊模樣,一眼便看得出這個小姑娘在撒謊,心中不安起來,她本就是快死之人,死了又有什麽關系?方蘭生是家中唯一男丁,若是出事,她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想到此,她不免掙紮想要起身:“可是受了重傷?咳咳咳,我要去看他……咳咳咳……”
襄鈴連忙去攙扶她,着急道:“不曾有事!已醒過來了,真的只是、只是小傷,他怕你擔心,便想養好了再來看你!二小姐你身體也未好,此時去了,叫蘭生看到,豈不是讓他擔心了?”
“……此話當真?”
“絕對當真!襄鈴不撒謊的!二小姐不如養好了,再漂漂亮亮去見蘭生,讓他也安心些,可對?”襄鈴暗自慶幸,幸虧不曾将此事辦砸,方如沁病未痊愈,若是給她看到方蘭生的臉,還不是……
“……既如此,有勞姑娘告訴蘭兒,我已無大礙,好了立刻去看他,叫他安心。”
“嗯!襄鈴一定會告訴蘭生的!”
方蘭生臉上的傷有莫先生的藥,好的快些,很快便結了痂,只是左眼時不時會有鑽心之痛,讓他心有不安。
莫先生雖早早告知風晴雪等人方蘭生左眼可能會失明一事,百裏屠蘇和方蘭生卻被蒙在鼓裏,并不知曉。一是無人提起精神告知,二是無人忍心告知。
“別碰。”百裏屠蘇再次按下方蘭生忍不住去扣臉的手。
“可是我的眼睛好疼……”
“不是臉疼,是眼睛疼麽?”
“嗯……”
百裏屠蘇皺眉,眼睛疼……若是無事,眼睛又怎會疼痛至此?思來想去,他起身去了莫先生屋裏,想要詢問眼睛疼痛可有事情。
“……此事他們都不曾告訴你麽?老朽早就說了,此毒陰損,傷處不可逆,五髒六腑都險些保不住,表面之傷又怎會不受影響?”
“是什麽意思……?”百裏屠蘇似乎聽懂了,卻又好似沒有聽懂。
“疤痕是除不掉了,左眼也看不到了,如此說,你可能聽懂?”莫先生知道他是聽懂了的,只是不願相信罷了,可事實已是如此,自欺欺人又如何呢?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百裏屠蘇捂住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氣,顫聲問道。
莫先生搖了搖頭,撫了撫胡子,道:“別無他法,你還是莫要太過激動為好,心口之傷還未好,越激動越疼,何必呢?你也是修道之人,既修道,自然也知何為天道輪回,命中注定。每個人的命都是出生之時便注定了的,注定命數豈可随意更改?想要改什麽便要拿什麽去換,否則人人都能輕易更改命數,人世間就要亂了。擅改天命,即便是活過來,壽命亦有損傷……不過,說到底,某些東西換一條活生生人命,确是賺了的,你說是麽?”
他意有所指,百裏屠蘇一下警覺起來,他知莫先生有神通,高深莫測,可他這話……難不成他連自己重生之事也知曉?
“在下聽不懂,還請先生賜教。”
“聽不懂聽得懂,只有你自己知道,老朽又有什麽好賜教的呢?普通老頭一個罷了,這幾日老朽有事外出,不必再來找了,凡事待老朽回來再說。”語畢,莫先生撩袍出門去了。
“……”
“木頭臉,你回來啦,莫先生怎麽說?”方蘭生還不知自己眼睛失明之事,靠在床邊吃一顆蜜柑。
百裏屠蘇默不作聲,走過去輕輕撫摸厚厚繃帶包裹的方蘭生眼睛位置,低下頭,親吻方蘭生的唇。
蜜柑汁液酸中帶苦,撩得百裏屠蘇心口苦澀交加,方蘭生不明所以,略微推開他:“怎麽了,木頭臉……是否……?”
“先生說……你的眼睛……可能……會看不見。”百裏屠蘇斟酌着用詞,幾不可聞的開口。
“……是麽……其實……我早也就猜到了……即便有繃帶包裹,光總是能……看到一點點的,然而前幾日對着太陽閉上右眼……依舊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