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修)
第十八章
“除非……除非你捉住兇手,還他一個清白,屆時不用你捉,他自己就麻溜回去了不是?你以為他喜歡在山下溜達?”方蘭生眼珠一轉,說道。
陵越皺了皺眉:“方公子明知現下無法捉拿兇手,說這話實在叫在下為難。”
“那你憑什麽讓他回去?你說他不回去辱沒師門,若是現下被你捉回去豈不是更坐實了他殺人的由頭?你看看你這些師兄師弟,哪裏還有半點同門情誼?百裏屠蘇還沒被你們逐出師門吧?你看看他們對百裏屠蘇一個個恨之入骨模樣,你就忍心讓他回去面對千夫所指?”不過……方蘭生想,百裏屠蘇這性子确實不太讨人喜歡,十分之中有六分是自己作的。雖然這麽想他還是伸出手把百裏屠蘇往自己這邊扒拉了一下。
紅玉道:“猴兒難得說了個正理,天墉城如此作為,難以服人啊~若是讓別人以為天墉城是蠻不講理胡攪蠻纏之所,豈不因小失大?”
陵越看了一眼滿臉是血的百裏屠蘇,沉默半晌道:“陵隐,陵孝,準備一下,回天墉城!”
“師兄!百裏屠蘇怎麽辦?難道任由他在外任意妄為?!”
“住口!他好歹也是你的師兄!直呼其名成何體統!叫外人白白看笑話!鐵柱觀遭此劫難,需回山速禀掌門!不得耽誤!待回山之後我自會禀明此間種種,交由掌門定奪。而今回我魯莽決定險些令屠蘇師弟白白舍身,亦是教訓,待返門派,定會自請責罰!”
“走!”
“師兄!”
“我說走!聽不見麽?”陵越怒喝道,複又走到方蘭生面前,拱了拱手:“還請方公子照顧好師弟!”
方蘭生沒想到對方會如此輕易就放棄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能怔怔道:“你、你放心……”
“就、就這麽走啦?”眼見他們真的走了,方蘭生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我還以為要打一場呢……這死木頭的師兄跟他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兇神惡煞自說自話的,吓死我了……”
“你這猴兒,說話尖酸刻薄的,倒是人家不與你計較,頗有大将之風啊~”
“得啦得啦,我若不尖酸刻薄,這塊木頭就要給人家搬上昆侖山劈開了當柴燒了,還怪我沒有大将之風……跟他們打,是你上還是我上?到時候全給綁了帶回去燒柴。”方蘭生拽着百裏屠蘇,一臉嫌棄:“搭把手搭把手,沉死了。”
一群女孩子跟方蘭生大眼瞪小眼,方蘭生撣撣衣角,還得親自上。
紅玉怕天墉城弟子去而複返,便尋了鐵柱觀附近的安陸找了個客棧,讓衆人先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一番,待百裏屠蘇醒來再做打算。
方蘭生拿着扇子蹲在客棧廚房,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火,他給百裏屠蘇煎了藥,想想這藥白口喝實在太苦,又淘了些米煮了白粥。
這賤犯的,方蘭生自暴自棄的打開小鍋,瞅了一眼,倒了些白糖進去。
其實仔細想來,百裏屠蘇亦是擔心他們,怕他們受傷出事方才堅持自己下水。不過那人說話總有特殊本事,能把好意說得像要殺人一般。清楚說出心中所想,有那麽難麽。
“百裏屠蘇親啓”
“這些日子店裏忙,信便寫的少了,你莫要見怪。空閑下來時姐姐想讓我教侄兒算賬,他不肯學,要學武功,我便教他練降魔拳法,他卻也不肯學,要學劍,你若在就好了,我實在不會舞劍。前幾日那小子生日了,我便帶他上街想給他買件禮物,卻不想一時不察間他便被人擄走,實在大意。你還記得翻雲寨麽?又有新的山賊住入了,便是他們擄走了我侄兒。一晃這麽多年過去,翻雲寨早已物是人非,我亦……唉,救了侄兒之後,一眼也不敢多看,匆匆離開了。”
“人家夜來幽夢忽還鄉,還能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到我這兒,僅剩明月夜,短松岡,年年斷腸了。我常想,若是能重頭來過,寧願陌路,可若是當真重頭真的見了你,怕又不舍得了。想當初我勸你夢中說夢,皆是夢,這話說給我自己聽了又聽,總算明白當初你為何說我還沒睡醒。可惜我現在醒了再難入夢。”
“書不盡意,靜待你歸。”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嗷~~~~~~~~”
“……”
“阿翔?”
“嗷嗷!”阿翔開心的跳過去,蹭蹭百裏屠蘇。
百裏屠蘇摸摸阿翔的背羽:“叫你擔心了。”
“嗷嗷~”
“公子,你終于醒了。”紅玉推開門,看到百裏屠蘇醒了着實驚喜,忙去扶他,讓他靠着床邊坐好。
“狼妖呢?此為何處?”
“狼妖已死,諸人均安然無恙,還請公子放心。眼下在鐵柱觀西北面的安陸,常言大隐隐于市,料想天墉城的人若要尋你晦氣,于鬧市中也須有所顧忌。”
“師兄走了?”百裏屠蘇揉了揉頭,看了看手腕處的綁帶,那結綁的有些歪了,一看就知道是方蘭生的手筆:“歐陽先生呢?”
“我追去沒過久,便失去了蹤跡,他們在村外竟然還有接應之人,身法均是詭迷莫測。”紅玉道:“公子以為,這是戲還是……當真內讧?”
“說不好,不過我卻覺得并非合謀,那個寂桐……我總覺得她有古怪。”百裏屠蘇腦內閃過一個面容俏麗的女子,問紅玉道:“紅玉可知……何謂蓬萊?”
“蓬萊……公子所言不知是否十洲三島其一的蓬萊之境?聽說其中人民安居樂業,和樂融融,極其幸福,人稱蓬萊仙境。為何問此?”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寂桐和蓬萊……有關系,至于什麽關系,我還想不起。但此人身份不簡單,她是歐陽少恭心腹,此番背叛實在蹊跷。我觀歐陽少恭表情,不像知道此事的,若當真是他算計,其中漏洞實在太大,不像是他的手筆。”
紅玉又欲開口,門口卻傳來腳步聲,兩人極其默契的閉了嘴。
來人是方蘭生,他端着一個托盤推門而入,看看紅玉又看看百裏屠蘇。
“呦,是猴兒啊,擔心公子了?”
方蘭生跨過門檻,走到桌邊将托盤往桌子上狠狠一拍,那粥碗受了動蕩撒了一些出來,方小公子撇嘴道:“我擔心他?他哪兒用得着人家擔心,他自己個的事兒他自己決定咯,哪裏還容得下他人?百裏少俠能耐大着呢,不稀罕別人幫忙~哼!”
紅玉見他這個模樣就知他還在為鐵柱觀內發生之事耿耿于懷,勸道:“你這猴兒,百裏公子還不是為了你好?”
“呦呵,他為了我好,我還為了他好呢!他不接受我的好意,我做什麽接受他的?他是死是活,與我何幹?呸!本少爺已經與他絕交了!絕交了!”
“哎呦,這話你都說得出口,你是三歲小兒麽?動不動就絕交絕交的。若是絕交了,你這粥端了,是給誰吃的?莫要告訴我,你特別跑到公子的房間來吃。”
方蘭生死鴨子嘴硬,解釋不清,索性當真端起粥來喝了一大口:“我我我、我就是端過來喝給他看的!怎麽樣怎麽樣!我煮的,我想在哪兒喝,就在哪兒喝!你管不着!”
“哦?那藥呢?你也是準備端過來自己喝?”
“我!”方蘭生端起藥碗,可那藥太苦卻實在喝不下口,啪得一聲放回去,那藥汁又潑了一些出來粘在手上,米粒兒粘着藥渣,害他甩了半天。
紅玉給他氣鼓鼓的樣子逗樂了,捂着嘴笑得差點彎了腰,好容易笑夠了,她甩了甩袖子道:“哎~我呀,不跟你說了,瞧瞧瞧瞧,你這小氣吧啦的樣子,男子漢大丈夫咧,我看你啊,心眼子比針尖還小!眼不見啊我心不煩,走了走了。”
“什麽啊!明明是他不對,做什麽都說我!”方蘭生跳腳,氣不過,想把粥倒了,又可惜糧食。扭頭看到百裏屠蘇看他,更生氣了:“看什麽看!這又不是給你吃的!”
百裏屠蘇道:“我知道,你方才說了,你吃給我看。”
“你!”方蘭生給他這一句堵的徹底說不出話來了,想揍人,可見百裏屠蘇那病怏怏的樣子又下不去手,可若是輕易和解,又覺得對不起自己這氣的快要死了。
百裏屠蘇不逗他了,輕聲道:“對不起,是我不對,你莫要生氣了。”
“哎呦呵,天下奇聞啊!你還會說對不起?你還知道你不對?我還以為全天下就單你對呢!百裏少俠當然是對的,做什麽決定都是對的,是我不對是我不好~好心喂狗反被狗咬~”方蘭生朝凳子上一坐,桌子一拍,接着說:“是我自讨苦吃自讨沒趣自尋短見自以為是自作自受自作聰明自食其果自鳴得意自自……”
方蘭生這小話唠一犯滔滔不絕,自來自去把自己都繞進去了,舌頭差點打結,幹脆閉嘴。看看那碗藥,想想自己辛辛苦苦熬了兩個時辰,要是涼了藥效就不好了,百裏屠蘇好不好倒是沒關系,浪費了實在糟蹋自己這倆時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