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無書

第17章 （修）

第十六章

上回蘭生随紅玉一起追逐雷嚴，便不曾落入天墉城手中，這回他昏迷不醒，反而被一同逮了起來。如此看來，倒不知那邊更危險些了。

百裏屠蘇顧不得還有旁人在，将方蘭生摟在懷裏，附在他耳邊道：“對不起。”

有我在，卻仍不能護你周全，還好你無事……

“蘇蘇，你別擔心了，蘭生吃了少恭的藥，肯定會沒事的。倒是你，當真要跟他們回去麽？”

“自然不會，我還有要事在身，只是這靈虛三才陣令人功力受制，須過些時日方能複原，眼下勿要妄動，靜待時機。”

襄鈴點頭：“嗯！襄鈴還要等蘭生醒過來，跟他道謝，若不是他，襄鈴就要被藤條妖怪抓走了！”

方蘭生這一覺睡得好極了，他夢到了小時候，他趴在二姐腿上跟二姐撒嬌；又夢到跟爹學習拳腳功夫，爹摸着他的頭，誇他有鬥戰聖佛之像；還夢到小時候跟少恭一起去山上玩兒，桐姨給他們做了好吃的糖餅，他非要說少恭的大些，鬧着跟他換……

然後夢境一轉，不知怎地，他竟會夢到百裏屠蘇，百裏屠蘇負手而立，站在琴川河邊，他好奇為何百裏屠蘇會在此處，便走過去想問他。豈料自己每靠近一步，百裏屠蘇身影便淺薄一分，待他走近百裏屠蘇身旁，百裏屠蘇身形僅剩淺淺輪廓，再看不清了。

“木頭臉？”

“蘭生，對不起，我……回不來了……”

回不來？

木頭臉要去哪裏？

為何回不來？

為何用……回來？

“蘭生，蘭生，醒醒。”

方蘭生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間看到百裏屠蘇的臉，下意識的詢問：“你要去哪裏？”

百裏屠蘇道：“去哪裏？我哪裏也不去啊……”

“可是你方才跟我說對不起……說你回不來了……額，我的頭好疼……此為何處？襄鈴？晴雪？少恭呢？女妖怪呢？哎呀好疼……”方蘭生揉着腦袋爬起來，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此為鐵柱觀牢房，大師兄從天墉城下來捉拿我，以靈虛三才陣困住了，暫時無法破解。至于少恭……他被青玉壇的人捉走，紅玉去追了。”百裏屠蘇解釋道：“阿翔守在洞外，或許能助他們一臂之力，你莫要擔心。”

“啊？少恭被抓走了？他不會有事吧？！”方蘭生被吓了一跳：“我記得……我們不是在藤仙洞麽？那洛雲平呢？”

風晴雪略微解釋了一下方蘭生昏迷期間發生了何事，襄鈴小聲道：“謝謝你，蘭生，是你救了襄鈴，襄鈴平日裏還跟你吵架，是我不對……”

“啊？嘿嘿，你突然如此溫柔跟我說話，我還有些不适應呢……這沒什麽，男子漢大丈夫的，總不能讓你一個柔弱女子被妖怪抓走吧哈哈。”方蘭生有點受寵若驚，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

“蘭生你人真好。”

“嘿嘿嘿嘿……”

百裏屠蘇默默的扭頭，研究結界是否松開去了，眼不見心不煩，倆小的自己膩歪去吧。

反正該他的還是他的。

這一關就是好幾天，方蘭生沒事把牢籠之內有多少根稻草都數清楚了，正打算重頭再數一次的時候，終于熬出了頭。

“天亮後啓程回昆侖山！等着瞧，回去有你受的！”

方蘭生皺眉：“此人好生無禮，聽人說天墉城修仙之所，怎地人人如此嚣張跋扈？我看多是虛名！”

又想了想，補充道：“我沒說你啊木頭臉。”

“無妨。”百裏屠蘇揉了揉太陽穴，怎麽偏巧是今日，今日朔月，若是煞氣發作，恐生事端啊。

“蘇蘇，你怎麽了？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無妨，今日朔月。”

“朔月？”方蘭生掐指算了算，了然：“我記得上回也是朔月，是不是你那個什麽煞氣要發作了？你這是什麽病，還帶定期發作的……”

“什麽？就是那個病麽？我來幫蘇蘇治！”

“不必，并非病痛，我自有分寸，叫醒襄鈴。”百裏屠蘇催動煞氣，走近牢門，将靠近查看情況的秉悟一把掐暈，另外一個則被襄鈴的昏魅術弄暈。

方蘭生咂舌：“傳說狐妖都有魅術，果真厲害。”

“快走。”

百裏屠蘇記得上回是走到鐵柱觀後山，尋到秘境山洞方才脫身，于是帶領衆人一路沿着記憶之中道路跑到了禁地，“吾為天地師，驅逐如風雨，秒法似浮雲，變動上應天！含天地炁咒，咒金金自銷，咒木木自斬，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滅，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既得神咒，不得相違——急急如律令！”

“哇塞，木頭臉你怎麽知道這裏可以走？你曾來過？”方蘭生見他如出入自家後院一般熟練，好奇問道。

“以後再說，快走！”師兄很快便會得到消息，追将過來，他實在不欲與師兄動手，能避則避。他記得此洞中似有出路？記不清，總之往前走另尋出路好過坐以待斃。

“這裏好暗……襄鈴好怕……”走了一陣兒之後，襄鈴跟在百裏屠蘇身後，怯怯地說。

風晴雪道：“襄鈴莫怕，還好我會哥哥教我的掌中火，我幫你照明。”

百裏屠蘇腦中突然閃出那妖狼之臉，忙道：“不可點燈！速速滅去！！”

然而他已晚了一步，風晴雪掌中已起火光，雖微弱卻足以違背永不得見光之約，妖狼已出，再無力回天。

風晴雪被他嚴厲語氣吓了一跳，慌忙滅去手中火光：“怎麽了蘇蘇……舉火有何不妥麽？”

“晚了。”百裏屠蘇閉眼複又睜開：“不怪你。”

“蘇蘇對不起，是否舉火違背了那些看不見的人的規矩……”

說話間大地突然震動起來，石壁之上碎小的石塊噼裏啪啦的掉了下來，随之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妖力沖天而出，幾個人幾乎站立不住。

方蘭生一把抓住快要摔倒的襄鈴，驚道：“發生何事？為何會有如此沖天的妖氣？”

百裏屠蘇煞氣快要發作，頭疼欲裂，思及那妖狼之強大，更是有些控制不住，方蘭生見狀連忙又扶了他一把：“木頭臉你怎麽了？沒事吧？這怎麽說的，屋漏偏逢連夜雨，晴雪，你且幫他看看？”

“師弟！可有舉火？速速滅去！”

百裏屠蘇嘆氣，該來的終會來，避無可避。

待陵越等人同鐵柱觀明羲子道長趕來之時，風晴雪已将百裏屠蘇體內煞氣稍作壓制。解釋一番之後陵越自告奮勇，要帶師弟下水，将妖狼擒獲。

“陵陽、陵雲、陵衛，與我來！”陵越拔出劍來，就要下水去。

百裏屠蘇攔住陵越，沉聲道：“師兄，抱歉。”

陵越還未開口，百裏屠蘇突然發難，沖将過去，趁其不備一拳打中其腹，陵越不曾料到百裏屠蘇會下此黑手，重擊之下昏倒過去。

“你做什麽！？”

“你這叛徒！大師兄待你如此之好！你竟恩将仇報！”

幾個天墉城弟子見此情景怒不可遏，拔劍就要與百裏屠蘇一戰。

百裏屠蘇道：“且慢！師兄乃師尊門下重要弟子！此禍乃我闖出，不敢連累師兄。若是師兄下水有何閃失，我更加愧對師尊。你們看到師兄，我下水去，煩請觀主予我避水之術，我願與妖狼一戰！”

“你……”

明羲子走上前來，道：“這位、這位……賢侄，你雖私闖本門禁地，招至大禍，然而一切陰差陽錯，冥冥之中，又何嘗沒有天意使然。勿要因愧疚逞一時之勇啊！妖狼實力強大，你孤身一人，如何使得啊！”

百裏屠蘇道：“此禍我闖，觀主無需多說，我只欲求勝，不欲求死！還望觀主成全！”

明羲子見他如此堅持，嘆氣道：“……也罷，能破我門中禁地之咒，想必亦非等閑。若是……若是情勢不妙，還望早早回頭，上岸再作計較。”

方蘭生急了，此股妖氣何其強大，百裏屠蘇一個人去能活着回來的機會寥寥，他沖過去道：“木頭臉你瞎逞什麽英雄！這妖怪……這妖怪豈是你一人能夠打倒的！你、你你你好歹叫幾個人幫忙啊！這麽大的一個道館，沒道士啦？實在不行……我豁出去了，我方家降魔拳法也不是吃素的！我陪你去！多個人多個幫手嘛！”

風晴雪也道：“不是蘇蘇你的錯，是我舉的火，你第一時間讓我滅去的！是我不對，不曾問過你便擅自點火，我也陪你去！”

“不必多說，人多反而誤事，我會催動全身煞氣與其一戰，屆時六親不認，恐傷你們！”

“不要不要！屠蘇哥哥不要去！好可怕好危險的！”

“我意已決，莫要再耽誤時間了。”

方蘭生拽住他：“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能不能聽別人說話？你意已決問沒問過別人怎麽想！？當不當我們是朋友了？你擔心我們我們不擔心你麽？要不然你帶我一起去，要不然誰都別去！”

百裏屠蘇深吸了一口氣：“放手。”

“不放！你莫要想打我，我可不會像你師兄一樣被你暗算啊！是朋友咱們一起下去！我方蘭生從不會抛下朋友不管！”方蘭生倔起來誰也攔不住，攥緊百裏屠蘇的胳膊死都不肯撒手。

百裏屠蘇狠狠心，甩開他的手道：“既如此，便不做這個朋友！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