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對于別人誇獎自己的成績這件事一直就不擅長應付,坦率地說“謝謝”他會擔心別人覺得自己太過自傲,過分謙遜,又怕別人覺得自己太虛僞。
如此這般,幾次重複下來他就不太喜歡別人提起成績的事來,而且有時候他也無法分辨對方的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嘲諷。
身後突然沒了聲音,盧征側了下腦袋,只能看到一團柔軟的黑發。
“怎麽了?”
“我……那個……”高牧覺得不能因為自己而讓盧征感到不愉快,便道:“我有點,餓了。”
“還沒到飯點啊,不如去電影院吃爆米花?”
高牧點頭,“好!”
暑假,電影院學生黨不少,三三兩兩的學生們聚集在一起就顯得整個大廳都很熱鬧。
幾個女生背着雙肩包趴在買票的櫃臺上,售票員問了好幾次要選什麽座位,她們卻只顧聊天,嘻嘻哈哈的聲音讓後面等着的人有些不耐煩。
好在這個點不是看電影的高峰期,排着的隊伍不長,盧征站在最後和高牧說話,他們兩人倒是一點都不着急,還仰頭研究着大屏幕上的滾動時間表。
“不如還是看3D的吧。”盧征仰着頭說:“科幻片看嗎?”
“你喜歡看什麽就看什麽吧。”高牧轉頭看盧征,紅色的字幕倒映在盧征的眼睛裏,盧征認真的側臉讓高牧有點臉紅心跳。
“我無所謂,都可以。”盧征指了指其中一個片名,“不想看科幻片的話,動作片?這電影最近挺紅的,又都是大腕兒。”
“那就這個吧。”高牧匆匆掃了一眼,連名字都沒記住,就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燒得慌,趕緊低下了頭。
等盧征買完票回來,高牧端着兩杯可樂,櫃臺上還放着一大盒爆米花。
“還有一個小時才開場。”盧征看了眼時間,“其實我們可以先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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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牧看着手裏的東西,“抱歉……”
“買就買了,走吧進去等着,還可以看會兒宣傳片。”盧征拿過爆米花,一手自然地攬住了高牧的肩膀,高牧一僵,下意識要去看周圍的人,盧征在他耳邊說,“大家都各玩各的,不會有人注意你,別太在意。”
等候廳裏零零散散坐了些人,有的明顯是在等人,有的在玩手機,有的在聊天。
高牧和盧征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剛好靠着空調,大屏幕也正對着他們的位置。
等候廳裏的大屏幕上不停地輪播着最近要上映的電影預告片,高牧好奇看着,不由自主就開始吃爆米花喝可樂。
盧征笑,“你現在吃完了,一會兒看電影要吃什麽?”
高牧忙放下了手,看電影吃爆米花是個神聖的事,自己必須得試一次!
兩人就這麽坐着認認真真開始看預告片,看完一部又一部,高牧居然覺得這樣也很有意思。再看四周,也有情侶邊聊天邊翻書架上擺放的電影手冊,他們相處得無比自然,高牧偷偷摸摸研究了半天,又覺得和盧征以戀人的身份坐在這裏有些不可思議。
腦子裏亂七八糟好像什麽都在想,又好像什麽都沒想。
盧征:“我知道了,恩……行……我問問……恩。”
高牧偷眼去看他,悄悄豎起耳朵,盧征和別人打電話的時候,好像和自己打電話的時候不一樣,聲音……恩,聲音沒有那麽溫柔。
高牧勾了勾嘴角,愉快地咬住可樂吸管,冰冷的口感加上溫度适中的空調……好幸福。
盧征挂了電話,轉頭看向高牧,表情似乎有些猶豫,“下個月我和盧寧,嚴安定了去旅游的事,我都差點給忘了,嚴安剛才打電話讓我問問你,要是可以的話……要跟我們一起去玩嗎?”
“嚴安?”高牧知道盧寧是誰,嚴安這個名字還是第一次聽到。
“我哥們兒,你也認識。”盧征喝了口可樂,說,“就是戰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渣不渣副會長。”
“啊!”高牧想起了那個傳聞,“他就是你的……大學同學?”
“你知道?”盧征有些詫異,随後想起了什麽,“啊,是從別人那兒聽說了什麽?”
高牧有些尴尬,“是,是不可以提的事嗎?”
“也不是。”盧征聳肩,“這事……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吧,怎麽樣,要跟我們去旅游嗎?”
雖然很想說去,但高牧不知道家裏會是個什麽态度,只好道:“我得先問問我爸媽。”
“那就等你問過再說。”盧征點頭,表示理解,“我去趟洗手間。”
高牧對嚴安這個人還是很好奇的,畢竟他在自己心裏也是個十分神秘,十分強勢的人。明明不常上線,但每個人都記得他,每次他一出現大家都很高興,對于盧征來說,這個嚴安也是一個無可替代的人。
他們之間有自己無法介入的過往,這一點讓高牧無可奈何的羨慕。
畢竟年歲差距在那裏,就目前來說沒有代溝已經是萬幸的事,其他的,高牧還真不敢去想。
嚴安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高牧撐着腮幫子發呆,他……他會接受自己和盧征的事嗎?盧征又會不會告訴他這件事嗎?
如果他不接受,那自己要怎麽辦?盧征會選他……還是選自己?
“高牧?”有人突然在前面喊了高牧一聲。
高牧從想象中擡頭,看到自己的幾個高中同學正拿着可樂,冰淇淋走了過來。
“真的是你。”率先喊住高牧的人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兒,他有些意外地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我……朋友去洗手間了。”高牧站起來笑了笑,“你們也來看電影?”
“來電影院不看電影,專程上洗手間是嗎?”對方笑了起來,半點不客氣地跟高牧開玩笑,“跟哪個朋友來的?我們學校的?女朋友?”
“不是不是,是……”高牧有些卡殼,頓了頓才道:“就是朋友。”
他看了一眼男孩兒身邊的姑娘,對方是班上的英語課代表,模樣長得乖巧可愛,眼下這兩人穿着情侶套裝,倒是讓高牧有些吃驚。
在學校的時候,他從沒發現兩人是這種關系。
還有幾個女生也跟着一起,明顯是一大幫子人出來玩,其中就有他給補過課的班長周星星——女生依然是紮着利落清爽的馬尾,笑得也是落落大方。
“難得見你出來玩。”周星星跟他打招呼,“看什麽電影?”
結果幾人買得竟是一樣的票,一樣的場次,連座位都是前後排。
高牧有些沒來由的緊張和不安,之前和盧征坐在一起的那種安逸,閑适的感覺一下消失了,仿佛是回到了他熟悉的那種小心翼翼的氣氛裏。
盧征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高牧有些無措的笑臉。
“小牧。”盧征走過來,目光快速地從幾人身上掃過,從對方的年紀、穿着和言談上判斷,應該是高牧的同學。
“盧哥。”高牧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大地松了口氣。
盧征帥氣的外貌從小就深受女生歡迎,他和嚴安的花美男氣質不同,他是純粹的硬漢型,幹淨清爽的短發,濃眉大眼,鼻梁高挺,不面對客人的時候眉頭自然而然地擰着,帶了點兇悍的氣息。
他剛洗了手,也沒把手擦幹就出來了,水珠順着指尖低落,他随意地甩了兩下就按在了高牧的頭上。
高牧當然不會當一回事,只是其他人卻有些驚訝。
“高牧,這是……你朋友?”
怎麽看也不像啊!
“我是他哥哥。”盧征随口道:“你們是高牧的同學吧?”
他微微一笑,就帶出了點痞氣的味道,當即幾個女生就心生好感,往高牧那邊站了站。
“哥哥你好,我們是高牧的同學。”有女生大膽道:“高牧,你有這麽帥的哥哥居然不分享分享!”
瘦高個的男生還說:“是你哥哥,為什麽要說是朋友?”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說是朋友也可以。”盧征攬住高牧的肩,“是吧?”
男生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高牧,幾個女生也是納悶。
高牧臉上一陣發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麽,慌慌忙忙将可樂和爆米花拿起來,說:“我們先走了,你,你們慢慢坐。”
盧征哈哈笑着,小聲說:“我敢打賭,他們一定以為我是壞人,在欺負你!”
高牧看他一眼,“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我長得這麽兇。”盧征擺了個兇樣,瞪着高牧,“劫色!”
高牧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他又回頭看了看,見那幾人已經坐下了,便把盧征拉到另一個休息廳去坐。
“我很少會在外面碰到同學。”高牧說:“感覺挺奇怪的。”
“因為你不怎麽出門吧?”盧征忍不住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拜謝暮雪蘭瓷大人的地雷030~為什麽大家都要找我談人生?(我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61.長大了
61.【長大了】
電影很有趣,3D眼鏡很新鮮,可是高牧的注意力總是有些不集中。
後排小聲的說笑打趣,都會讓他突然緊張,也很不安。入場的時候同學發現自己和盧征就坐他們前排,還打了一下招呼,那男生也不知怎麽想的,突然開口說:“哥哥好興致啊,難得有時間不陪女朋友卻陪弟弟來看電影,哥哥界的榜樣!”
他女朋友猛地有些尴尬,拉了男生一下然後對着高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盧征瞄了男生一眼,随口道:“我有的是時間,無所謂。”
高牧不擅長應付別人的惡意,尤其是不明原因的惡意,他跟這男生沒什麽交流,只知道他成績一般,算不上特別優秀也不算差,在班裏算不上特別有人緣但也有自己固定的小圈子,對方就是自己一普通同學,怎麽畢業了反而有些拔刀相向的意思?
他想不明白,也不會刻意去問,只希望電影早點結束早點散場他和盧征能早點離開。
他不想因為男生讓盧征不開心,尤其不想盧征将這件事牽連到自己身上來。而私心裏,其實更多的還是覺得自己很沒面子。
雖然尊嚴,面子他早就扔一邊兒不怎麽在乎了,可在盧征身邊,不知道為什麽小小的自尊心就開始發芽,開始生長。
明明是自己的同學卻對自己如此不客氣,而自己還無法堂堂正正的回嘴,這讓他感到挫敗,感到在盧征面前丢了臉。
屏幕的光線一下暗了下去,男主角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高牧的臉側被輕輕戳了一下,下意識轉頭,盧征的輪廓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唯獨那雙眼睛無比奪目一下吸引住了自己的視線。
唇上傳來溫熱觸感,先是輕輕地貼着,随後慢慢加重了力道。
放在扶手上的手被牢牢握住,盧征的手心幹燥溫暖,覆蓋住高牧的手背讓人心跳陡然飙升,直到失控。
“唔……”悶哼極低地從喉嚨裏發出,高牧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和疑惑。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和耳朵都燒了起來,如果這時候突然亮起大燈,盧征恐怕就要面對一只煮熟了的大蝦。
耳邊是電影裏爆炸的音效,震耳欲聾,掩蓋了他們在黑暗裏的所有動作,讓人恍惚覺得安全,又覺得刺激。
盧征往高牧這邊挨近,唇舌不客氣地頂開了高牧的。
說實話盧征有些不高興了,和自己出來約會,卻因為別人的話而茫然失措?明明是那麽期待的電影,卻因為別人的話而全程走神?
這種事只要是個正常男人,都必定接受不了。本來還打算對他客客氣氣,溫柔以待,看樣子也是不用了,自己的底線一旦被觸碰,始終還是忍無可忍。
手指與高牧十指相扣,舌尖纏繞帶出窒息感,高牧想往後退,卻被盧征一把拉住,四處躲閃的舌頭被盧征追得逃無可逃,最終妥協在男人的霸道之下,徹底服輸。
眼角帶起淚花,不知道是激動的,刺激的,害怕的還是委屈的。
盧征微微側頭,吻得專注,高牧睫毛顫抖,在電影的光影交錯中顯得脆弱無助。
這個吻很綿長,從激烈到溫柔,又到激烈,高牧中途喘了幾口大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被盧征吻住。
感覺好像整個嘴巴都快被對方吞下去,而且自己還有了……反應。
極度的尴尬和無措快讓高牧暈過去了,盧征也是把自己吻出了一身火,恨不得現在就把人直接打包抗走。
電影裏傳來接二連三的爆炸聲,觀衆的贊嘆總算讓快變身為狼的某人拉回了一些神智。
盧征退開一些輕輕喘息,眼睛看着高牧,說:“這是警告。”
“警告?”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準想別人的事,無論對方是男是女。”
盧征擡手,輕輕揉着高牧的嘴角,眼神沉了沉,“我只警告你這一次,還有下次,懲罰可不只這麽一點了。”
明明是在威脅,卻讓高牧聽了一耳朵的臉紅心跳。
高牧抿唇,恩了一聲,腦子裏後排男生的惡意早就被粉紅桃心給淹沒了。後半場他看得暈暈乎乎,雖然依然在走神,但這次走神的主角換成了盧征。
好不容易挨到電影結束,起身的時候後排周星星叫了他一聲。
“高牧,晚上要不一起吃頓飯吧?”
高牧迷迷糊糊回頭,臉色始終有些發紅,嘴唇還有些腫了,這一下把老同學驚得頓時噤了聲。
“哼。”男生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彎起嘴角朝幾個女生頗得意地揚了揚下颚,“我贏了,怎麽樣?剛才說誰請客來着?”
幾個女生都沒開口,已經準備離席的女朋友一聽這話頓時怒了,“楊陽!你夠了啊!”
被叫做楊陽的男生不甘不願地閉了嘴,高牧臉色從緋紅頓時變得煞白。
就算再缺乏某些常識,對“我贏了”這三個字,加上男生前後表情聯系,不難猜出他們在打什麽賭。
他一時尴尬地立在原地,好在看這場的人不多,高牧他們這兩排除了他們都沒有別人在,也就不影響別人出場。
門口收眼鏡的工作人員往裏看了一眼,“電影已經結束了,請大家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高牧深吸了口氣,正準備說話就被盧征搶了先。
盧征大大咧咧地摟住他,歪了個腦袋看着瘦高個男生,那像是無聲地打量的眼神讓人極度不舒服,可盧征卻把這個過程看得十分緩慢,好像在欣賞什麽稀罕品。
随後他把目光落到了楊陽的小女朋友身上,臉上帶起對待客人時和善,溫柔又耐心的笑容,說:“如果我是你,現在心裏不知道後悔成什麽樣了。不過沒關系,我不在意,年輕人嘛……恩,雄性荷爾蒙戰勝了理智,急于在雌性面前顯露一番的沖動我能夠理解,都是過來人。”
盧征擺擺手,“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來,不急。”
他将空的可樂和爆米花盒子拿上,推了推高牧,沒想到一直沒開口的高牧突然就說話了,還把盧征吓了一跳。
“你不要這麽幼稚。”高牧皺着眉,“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值得你花費心思去關心的事,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麽無聊的事情上,而且我覺得……你這樣很沒禮貌,如果我是你的爸爸媽媽,我會很傷心。”
高牧像是怕咬到舌頭似的快速說完這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周星星愣了片刻才猛地喊道:“高牧!”
高牧在門口站住了,回頭看她,面無表情。
“抱歉。”周星星咬了咬嘴唇,“別往心裏去。”
高牧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他臉上還帶着3D眼鏡,看什麽都是一團黑乎乎的模糊,可他這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壓根忘記了摘眼鏡。
于是盧征就看着他雄糾糾氣昂昂地走出去,三步之後被工作人員攔了下來。
“同學,眼鏡。”對方忍笑地看着他,無奈地伸出手。
高牧愣了一下,忙将眼鏡摘下來遞過去,一瞬間臉又恢複了大蝦狀态。
盧征跟在後頭還了眼鏡,丢了垃圾,嘴角勾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控制不住地哈哈笑起來。
走廊上旁人莫名地看向他們,高牧一開始有些尴尬,但随後也跟着笑了起來,二人笑得不能自已,互相攀着肩膀走得跌跌撞撞。
出了電影院,陽光大好,身上帶着的空調氣息被迅速蒸發,高牧不好意思地說:“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不會。”盧征揉揉他的腦袋,目光落到他依然有些紅的嘴唇上,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我看了場好戲,咱們家小牧長大了。”
高牧莫名其妙,盧征卻不再多說。兩人去吃了飯,又騎車回了網咖,盧寧一看到他們回來就哀嚎:“我的專屬坐騎啊!沒啦!一下課我堂哥跑得影子都沒有啦!留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啊!”
高牧偷偷看盧征,盧征翻個白眼從錢包裏摸了二十元錢拍在櫃臺上。
“補償費,你要是坐公交回來的話,這錢還有多了。”
說完拉着高牧就朝樓上走。
盧寧呆呆看着二十元錢,片刻哀嚎:“還有沒有兄弟情了啊!蒼天吶!”
小姜路過,看了一眼櫃臺上的錢,又看一眼還在哀嚎的盧寧,偷偷伸手去拿,手指剛按在錢角上,就被盧寧一把抓住了手。
“幹嘛你?”
“……你不是不要嗎?”
“我有說我不要嗎?”盧寧搶過錢,塞進自己褲兜裏,一邊啧啧,“原來我哥是這麽見色忘義之人。”
話音未落,前臺的電話響了,這電話響得時候不多,一般是詐騙廣告和老客人要求占個位置之類的。
除此之外也就盧征和嚴安會打一打。
此時打電話的人正是嚴安。
嚴安那邊吵得不行,盧寧捂住自己另一邊的耳朵,偏過頭瞪着眼,“啥?你說啥?”
嚴安深吸一口氣,“我到機場了!我回來了!”
“現在?你是說你現在在機場?”盧寧一愣,“怎麽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讓我哥接你去啊。”
“不打擾他談戀愛。”嚴安嘆口氣,“你過來接我吧。”
“……為什麽又是我。”盧寧撇嘴,“你就不能坐次計程車嗎?”
“不想坐。”嚴安在機場大廳VIP休息室裏,大熱天也穿着筆挺的西裝,一手握着電話,一手還敲着筆記本,一臉精英模式全開的樣子。
盧寧讨價還價,“那你也可以坐機場大巴。”
“盧寧。”嚴安的目光總算從筆記本上擡了起來,皮笑肉不笑地道:“要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也是你的老板嗎?”
“……是是……”盧寧一臉被壓迫的勞動人民的表情,匆匆跟小姜交代了一聲就朝網咖後面的小院子走去。
小院子裏雜草叢生,野貓在陌生人進入時刷啦跑得毛都不剩一根。
盧寧在一輛黑色卡宴前停了下來,這車許久沒保養了,車輪胎還沾着泥巴,車門下也有飛濺的泥點,整輛車更是顯得有些灰撲撲的陳舊感。
被過度茂盛的樹葉擋住了大半車身的卡宴,盧寧仿佛聽到了它委屈的哭泣聲。
“唉。”盧寧對着車門嘆了口氣。
☆、62.盧寧,嚴安
62.【盧寧,嚴安】
盧寧家不缺錢,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盧寧就是世人口中的富二代。
老盧家一共六個子女,盧寧的爸爸排行老三,也是整個盧家最會掙錢的一個。據盧征盧寧的爺爺口述,盧寧的爸爸自打小開始就忒不老實,一肚子的壞水,不喜歡上學就跟隔壁沒錢上學的楊大娃子交換,讓對方去替自己坐着,他自己則跑河邊上研究水牛會不會在水裏睡覺這種問題,當然沒幾天就被家長發現了,老盧逮着自家三兒子就是一頓胖揍,第二天盧寧的爸爸鼻青臉腫的去上學,眼睛腫成了一條縫,連黑板上寫得啥也看不清楚。
後來老盧家供不了幾個孩子上學了,盧寧的爸爸就主動放棄了學業早早跟着家裏人下田種地,也養雞養鴨撿牛糞供自家兄弟上學。
不過最後讀出來的也就老二和老幺,其他兄弟則陸陸續續地退了學,返回家早早開始學着賺錢養家了。
盧征的爸爸排行家中老大,高中學歷,後來綴學去給別人當修理工,從小徒弟到能自己接活,技術精湛後輾轉進了城,摸爬滾打幾年自己開了個修鎖配鑰匙的小鋪子,有了盧征之後小鋪子就轉手賣了出去,去老丈人介紹的汽修公司幹了幾年。憑着憨厚細心,能吃苦什麽都肯學肯幹的性子,他的人緣極好,東家也都信賴他,之後從基層被調為了公司分管零配件的部門經理,在維修這一行從水、電、鎖到汽修他幾乎全都幹過,也全都會,盧征讀高中那年盧征爸爸被一老朋友邀請去做汽修指導老師,那時候職業技術學校才剛開始新起,技術性教學極度缺乏富有實踐經驗的老師,盧征爸爸一時成了搶手貨。
到盧征大學畢業,盧征爸爸已經帶出了好幾批優秀的學員,憑着資歷他的工資也跟着看漲,生活這才算是徹底寬松下來。盧征爸爸一直希望盧征大學畢業能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不用像自己這樣颠沛流離,可惜盧征也不知道是跟了誰的性子,吃苦是肯吃苦,能幹也是能幹,但就是不願安安穩穩的工作,他覺得沒勁,之後與家裏也争執過一些時日,後來還是不管不顧地開了網咖,用得是自己和幾個哥們兒湊來的外加銀行貸款的錢。
天曉得盧征爸爸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沒給氣暈過去。
而比起盧征的灑脫,盧寧的情況就更讓人氣得想去撞牆了。
盧寧爸爸是盧家最會掙錢的,腦子機靈,會看人眼色,懂得意會并且一肚子的小聰明,憑着這些小聰明,他雖是一小學都沒畢業的學歷卻硬是混得比家裏讀過書的兄弟還要好。
年紀輕輕已經自己下海經商,大着膽子入了股市還真被他撈到了油水,第一桶金有了着落加上他極會做人,很快自己的生意就搞得有聲有色,而他在生意最好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放棄了繼續的打算,遣散了員工,轉手把搞出了名堂的牌子高價賣了出去,自己則帶着大筆錢轉投了房地産。
初期也有過困境,對這個行業的不熟悉讓他走了許多彎路,也賠了許多錢,好不容易存起來的積蓄差點敗了個精光,好在後來還是撐住了,熬過了最困難的日子後面的路就越發好走起來,至最後竟然成了盧家最有錢,最有成就的一個。
而盧寧,生活在優越的環境卻總想着自己一個人出去打拼,可惜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學習不行,腦子也不夠聰明,完全沒繼承他老爸的大智慧,反倒是有些天真過頭。
他自小喜歡跟着盧征有樣學樣,盧征考計算機系,他也考,盧征要開網咖,他也要開。本來他還打算拿零花錢支持一下堂哥的偉大夢想,結果當時正趕上盧家老大跟兒子為這事吵得天翻地覆,全家人不敢勸的時候,盧寧他媽就把他的存折和銀-行卡全給沒收了,零花錢也斷了,就怕他去摻和這件事,到時候他們怎麽跟老大解釋?
這一下就錯過了盧征開網咖的時機,之後盧寧幾次說這是錯過了一個商機!他老爸卻只是埋頭在一堆文件裏,白眼都懶得給他一個。
盧寧大學還沒畢業,就被他老媽拖着相了幾次親,對方都跟老爸有生意上的合作關系,盧寧幾次抗議沒有效果,幹脆背着包袱躲進了堂哥盧征家。等挨過畢業,盧寧爸爸讓盧寧去公司實習,從基層開始做起也就是先走工地,這一星期的實習期讓盧寧體驗到了工地的可怕,剛好又是夏天,沒空調,帶着頭盔一腦門的汗,這一輪下來人不僅瘦了,還黑成了非洲土著,于是盧少爺表示受不了了,再說了他一學計算機的,為什麽要來走工地啊!
只是抗議依然沒有效果,盧寧爸爸也說過把他調到辦公室去打文件,他也不幹,說那是小姑娘家的工作。
盧寧爸爸簡直頭痛欲裂,說我這一大家子以後都是你的,你現在就當學習,在哪兒待着不是待着?等知道公司運營流程了,再過三、四年把你調到經理室來,到時候你就是負責人了,多少人在你這個年紀想爬還找不着路呢,你到底嫌棄什麽!
盧少爺天真地說:“我也要像你一樣,白手起家,做出自己的事業!”
盧寧爸爸當時就差點拿拖鞋拍他臉上,吼:“你白手什麽白手!你拿着你那畢業證書找得到工作嗎?啊?!”
盧少爺覺得被踐踏了尊嚴,一怒之下又背上包袱離家出走,他試過找工作,可現實果然和他老爸說得一樣,完全沒人要用他。
那一年,光他所在的學校計算機系畢業人數就已經達到了當地的用人飽和,盧少爺不嫌薪水低,不嫌不包住宿和三餐,可就是嫌周末不放假,節假日還加班,如此一來……結果可想而知。
可是他也完全不氣餒,幾次碰壁後就找上了盧征,剛好盧征缺人,就當了個網咖前臺收銀員。
這職位,兩天一調休,平日上班還可以玩游戲,工資不高不低算湊合,空調足,廚房的飯菜好吃,如果值晚班,第二天白天就可以全天休息,盧少爺覺得生活很美滿。
當然了,就跟盧征爸爸知道自家兒子去開了網吧氣得差點暈過去一樣,盧寧爸爸知道自己兒子挑三揀四,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還以為他眼光高到什麽程度,結果最後當了個收銀員,也是差點沒背過氣去。
本來想把人抓回來,盧寧媽媽卻說:“算了,等再過段時間,他自己就知道了。”
于是盧寧爸爸只好暫時放棄了抓人的打算,任由他胡作非為,可疼兒子的總是疼兒子,怕他下夜班或者上早班不安全,也怕他在外頭被人小看了欺負,幹脆就買了一輛盧寧一直想要的卡宴做“正式上班禮物”給送了過去。
收禮物當天盧征和小姜都是啼笑皆非,盧征還開玩笑說:“開着卡宴來我網咖上班,簡直不知道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盧寧也是尴尬得不行,又怕拒絕了徹底惹怒老爸被抓回去,只好收下來往網咖後院一放,除了急用的時候開一下,平時基本放着積灰。
想想也是心疼。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還沒拿到駕照。
雖然沒拿到駕照,但盧寧早就會開車了,大學的時候就把他老爸的車開得滿校園亂轉,也是他運氣好竟一次都沒被抓到過。
卡宴在路上奔馳,打燈變道那是溜得不行,就算是老司機來看,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看到前方有交警,盧寧乖乖地放慢了速度,升起車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到了機場,他靠在車門上甩着車鑰匙,一臉不爽地瞪着從大廳裏拖着行李箱出來的某人。
嚴安紳士地笑道:“難為盧總親自迎接,真是三生有幸,受寵若驚。”
“呸呸!”盧寧把車鑰匙甩給嚴安,“老規矩!自己開!我可不想被警察逮到,最近查得正嚴。”
“還沒拿證?”嚴安有點驚訝,“還以為以您老的悟性一星期也就差不多了。”
“一星期?你開玩笑呢?”盧寧撇嘴,“不過也快了,一個月之內搞定沒問題。”
嚴安将行李放好,坐上了駕駛位。這車每次他回來要麽是盧征開來接他,要麽是盧寧開來接他,如果是盧寧開來,回去的時候就由他開。
除此之外,這輛車還真沒什麽用武之地。
系好安全帶,嚴安摸着方向盤嘆氣,“你要不用,送給我得了。”
盧寧哼唧兩聲,靠在副駕駛位上說:“回來待幾天?”
“說不好,也許是一輩子?”嚴安調了一下後視鏡,看他一眼,“晚上我請客吧,讓盧征把他的小朋友也帶上,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面會?”
“什麽見面會?媳婦見公婆啊?你是公婆嗎?”盧寧看他,“不過也是……我哥這事,跟家裏估計難說。啧啧,說實話我是真沒想到,我以為我哥那種人起碼得給我帶回一個上凸下翹的火熱嫂子啊。”
盧寧說着還對着胸做了一個手勢,嚴安沉默片刻,說,“你也不接受?”
“這倒沒有。”盧寧搖頭,“自從知道你的事以後,我對這事也看得挺開了,只要互相喜歡……其他的管他呢,是吧?”
“有你的支持就足夠了。”嚴安笑笑,“你也是他的家人。”
盧寧被這麽一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跟盧征向來是互相損的,這麽多年也習慣了。
他唔了一聲,又說:“小牧這人挺好的,挺乖的,就是有些內向,除了我哥,他跟其他人都不太說話,感覺挺難溝通的。”
嚴安恩了一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十字路口的時候盧寧突然說:“那個人前些天找來了,幸虧我哥不在,否則還不知道場面會變成什麽樣。”
車子猛地向前一聳,盧寧側頭看他,嚴安卻依然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一樣,淡淡道:“哦,他來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