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豬廠裏沒了蘇興旺這個主心骨,一切都顯得很懶散,大家彼此都不太服氣。蘇大興仗着自己膀大腰圓,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吃最多的飯,卻幹着最少的活兒。李全有除了固定時間來看看蘇大伯也很少來豬廠,蘇大興幾次想開口說豬廠的事,都被李全有打個哈哈敷衍過去了,甚至不願再理會他們。蘇大興好不郁悶,大清早便喝起了酒,旁邊剛要有人勸,卻被他擡頭一眼瞪了回去。
早上沒吃什麽飯,一杯酒灌下去,蘇大興只覺胃裏絞的難受,衆人看他在氣頭上,便不再招惹他,陸續出去喂豬了。蘇大興這一杯酒緩過來,便合上了酒瓶蓋子,轉身抓了一把瓜子走了出來。
蘇大興倚身看着遠處正在掃地的蘇大伯,越想越氣,如果不是他告訴李全有,後山裏的豬或許就出欄了,害他們辛苦一場,卻憑白少了這麽多錢。原本屬于他們的錢,給了蘇興旺媳婦兒也就算了了,剩下的錢卻給了蘇老伯。肉眼可見的是蘇老伯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善,先後安上了冰櫃和電燒爐,冰箱裏被李全有塞滿了速凍餃子,雞鴨魚肉,特別是角落的幾箱好酒讓蘇大興眼裏直冒金光。
這蘇老伯似乎也不識趣,将好東西統統鎖在小屋裏。李全有以往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帶豬廠的人打打牙祭,後山豬廠的事出來後,李全有心灰意冷,別說帶他們下館子,甚至話都懶得說,這也是為什麽蘇大興搭不上話的原因。幾人平常吃飯的時候也撺掇着讓蘇老伯把好酒好肉拿出來,這蘇老伯卻次次像沒聽見一樣,于是便有人打着借東西的名義想進去把酒搬出來,卻被蘇老伯趕了出來,大家便越發憎恨這老頭兒。
且自上次老頭兒的鎖被大家弄壞後,本想老頭應該識趣點,沒想到昨天老頭兒竟喊來了李全有,兩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些什麽,下午時分,李全有便給老頭兒安上了一把大鐵鎖。這讓蘇大興越想越氣,他覺得這是李全有在老頭兒面前給他難堪,剛剛喝下去的酒似乎起了作用,蘇大興扔掉手中的瓜子殼,徑直來到了蘇大伯面前,順勢挨着牆根蹲下。
“哎,老頭兒,你是真瘋還是假瘋”
見老頭兒并不搭理自己,蘇大興看了看周圍,故意壓低聲音說道“聽說你來我們村帶的那個孩子并不是你的?”
蘇老伯擡起了頭
蘇大興冷笑一聲,一看有戲:“你說你這,碰都沒碰人家一下,人家就給你生個兒子出來,還當個寶一樣的養着,最後還不是跟親爹走了”
蘇老伯扭頭盯着蘇大興
蘇大興不僅不怵,反而更加生氣,提高嗓門道:“你盯着我看什麽,我能給你生出來個兒子?你看全有他媽跟那麽多人好過,就認準你一個,那李全有以前還上嘴咬你,現在待你就跟親爹一樣,老頭兒不簡單啊”,說完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
趕來拿鐵鍬的大海路過聽到,只覺詫異,蘇大興全然不顧蘇興旺之前的囑咐,他現在正在氣頭上,之前蘇興旺不讓說,現在蘇興旺瘋了,蘇有根差不多快要煙氣了,他想說什麽說什麽。
蘇大伯嗷嗷叫的站起來,拿起手中掃把就要和蘇大興打起來,卻被蘇大興一腳踢翻在地,畢竟年齡大了,一下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覺天旋地轉,就是使不上勁。
蘇大興罵罵咧咧的沖進了屋子,抱起飲料和酒就往外走,順便把冰箱裏的餃子拿走了兩袋。大海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最終還是被蘇大興喊了回去。
過了許久,蘇大伯才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捂着肚子回到了屋裏。大海下午來看了一下,看到蘇老伯在屋裏煮着面條,便笑嘻嘻的走了。
一天結束後,衆人留下值班的人便紛紛回家。沒成想黑夜中竄出一個影子,是蘇大興。他此刻喝的微醺,但是他還記得蘇老伯的門未上鎖。走至門前,果然見蘇老伯門縫微開,裏面傳來蘇老伯捂着肚子的哼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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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門,蘇大興想了想還是不要開燈。蘇老伯幾次想翻身起來,終究是沒能成功,蘇大興徑直來到床底下,那裏有個木箱子,蘇老伯從不離身,蘇大興認定李全有給的錢在這裏面,他本想拿起箱子走,卻不想外面的鎖已被打開,将箱子拖出後,蘇大興點開打火機,裏面果然有錢!蘇大興喜出望外。卻不想蘇老伯猛的從床上翻了下來,直接砸在蘇大興身上,黑暗中,兩根竹簽直直紮入蘇大興的眼睛中,蘇大興登時疼的跳起來,死死掐住蘇老伯,在屋裏一陣踢騰後,便爬起身跑到屋外。
當晚是大海和才哥值班,二人聽到動靜後便翻身起床,誰成想外面的門還被人用棍子堵住了,二人費力打開後,才哥去打開了豬廠的大燈,大海跑上前正迎面撞到正往外跑的蘇大興,才哥遠處看到大興臉上滿臉血跡,吓得連連後退,大海看清正臉也吓的夠嗆,蘇大興此時有一只眼由于紮偏了損傷沒那麽嚴重,微微還能看的到一些模糊的影像,便掙脫了手跑了出去。
兩人看着跑遠的蘇大興,沒有先去追趕,往屋裏瞧了瞧,卻看見蘇老伯背對着門外躺在地上,屋裏到處是散落的瓶瓶罐罐,二人喊了幾聲見沒有應答,大海便壯着膽子走了進去,發現蘇老伯已然沒了氣息。
派出所很快收到了消息,馬沖這次也和莫俞一起趕來了蘇裏楊。除了蘇老伯的案件外,第二天早上,李全有豬廠裏的三百多頭豬也一夜間被人投毒,全部直挺挺的躺在了豬圈裏。
這事動靜太大,連蘇全華發誓再不來蘇裏楊的人都趕來看熱鬧。不過警察在現場,他也不能看到什麽,想着待會兒再找人詢問也不遲,便來到了蘇有根家。
牛萍只是簡單招呼了下蘇全華,便帶着兩個孩子繼續做包了。蘇有根躺在充滿污漬的床上,混着酒氣和酸臭味,蘇全華直皺眉頭。他先是去找了蘇興旺,确定真如大家所說後,才轉而來找了蘇有根,他近些日子有些隐隐不安。特別是聽到李全有豬廠的豬被投毒後,這種感覺反而更強烈。
村裏的人大抵是看不出來,他蘇全華一個遠在石陳鋪的老板居然還會和蘇興旺以及蘇有根混在一起。他們平常并不名目張膽的聚在一起,除了蘇全華偶爾來蘇裏楊外,大部分時間蘇興旺和蘇有根都是到石陳鋪去找蘇全華,而蘇全華不管多忙,這兩人他還是要見的。當縣長對他來說太難,但是弄垮一個競争對手還是相對容易,誰讓李全有比他有錢,搶了他的風頭呢。
李全有這些年不是不知道他們背後的小九九,只能裝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近來覺得越發過分。他本來就決定退出,如今這三百頭豬一死,更讓他覺得心灰意冷。蘇興旺瘋了,嘴裏一直念叨着蘇洵,莫俞每次見到自己也是問自己一堆蘇洵的事。蘇洵似乎重新回到了這裏,他死在了對這個世間還沒完全了解的年紀,如今也應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因此要帶走那個曾經最愛也最恨的人離開。
案子進行了兩天,竟毫無進展。投毒人将毒藥摻在飼料裏,時間固定在了和蘇大伯死亡相同的夜裏。是蘇大興先投毒再殺人?亦或是蘇大興返回再次作案?但是據守夜的人講,他雙目被刺,不可能再回來。但如果說是蘇大興投的毒,那動機又是什麽呢。而蘇大興現在像突然蒸發了一樣。蘇大伯的案子更是難以理解,根據初步判斷,蘇大伯是被人一招鎖喉致死,腹部多處重創,但是根據脖子處的掐痕來看,若已被一招斃命,而後又為何被死死抓住脖子。地上掉落着竹簽,一半以上染上了血跡,在黑夜裏還能這麽準确的找到眼睛,并深深的紮進去,在面對蘇大興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時,蘇老伯顯然沒有這麽大的力道和敏捷度,除非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
馬沖也看出了問題點,現在一切的答案都在蘇大興身上,他們必須馬上将他找出來。
此時蘇裏楊也炸開了鍋,有暗地裏偷笑的,更多的人則憤恨,他們過年的肉怕是沒着落了。李全有要搬離蘇裏楊也讓他們憂心忡忡,他們現在唯一的營生就是手裏的包,他們擔心李全有會連同李葉的廠子一起搬走。
蘇全華在屋裏坐了一會兒便慌的走了出來,此時蘇有根正犯病,他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蘇有根凄歷的哀嚎着,嗚嗚咽咽的說着大抵是身上一萬只螞蟻拿着火把在全身亂串,蘇全華想象不出來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但是只聽一下蘇有根的叫聲便讓他驚恐不已,他匆匆告辭滿腹心事,卻在拐彎處猛不丁撞上了李全有。
蘇全華感覺像撞邪了一樣,怎麽想什麽來什麽。他此刻沒有什麽高興的感覺,雖然他應該高興,畢竟敵人的不開心就是自己的開心。但是他突然對着眼前的敵人多了一絲畏懼,他甚至想開口安慰,終究是沒說出口,轉而說倒:“全有啊,我最近和蘇勇要去縣裏搞個大工程,還是楊廠長給我安排的活兒,你看咱倆要不要一起幹”
面對着這多少有些真誠的橄榄枝,李全有并沒有伸手去接,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啥時候去弄”
“大概一個月後”
“算了,也來不及”
“這有啥來不及”,蘇全華話沒說完,卻看李全有已走遠,想來不跟他置氣,只得先離開了。這大好的春光怎麽就突然覺得暗淡了下來。剛摩托車打上火,突然聽得有人喊着:“不得了,村後老太太上吊了”
此時莫俞還在查看從蘇老伯木箱裏面翻出來的東西,一塊光滑的石塊下面還壓着一個小盒子,小盒子裏有着一新一舊兩個身份證,新的身份證上寫着蘇時傑三個字,老式身份證上,卻是另一個名字,蘇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