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生活不易,和尚嘆氣
第58章 生活不易,和尚嘆氣。
李安然常年混跡邊關, 其實和宮中除了於菟之外的妹妹都不太熟悉,她能認出已經嫁了人的三公主已經實屬不易了。
就在三公主容華打算繼續往下深拜的時候,李安然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扶了起來。
要知道於菟是李安然之下最受皇帝寵愛的女兒, 她孩子的滿月宴自然和別家不同,先不說宮中賜出多少物件來, 光是前來賀喜的達官貴人家的女眷, 就更是各個裝扮的琳琅華貴。
三公主自然也不例外——她這滿頭珠翠在行個深拜禮, 恐怕少不得要掉那麽一根兩根步搖在地上了。
李安然扶住容華公主,輕輕拍着她的手背安撫道:“三妹妹言重了,一家姐妹, 怎麽突然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看着容華似乎又是想哭,李安然趕緊道:“也別哭,你二姐姐的好日子,你在後頭躲着哭,叫人看見了算什麽呢?”這麽說着,從袖子裏抽出一方絲帕來,輕輕沾了沾容華的眼角。
容華連忙忍住:“大姐姐我……”
她和李安然不熟,自己的生母也只是個小小的才人,生了她之後, 又熬了兩年才升上了婕妤,雖然排行老三, 但是還不如劉妃所出的兩個雙生子公主,後者至少還能在皇帝面前靠着生母的品階混個臉熟。
皇帝不寵愛, 生母地位又低微, 養成了容華懦弱膽小,一味避讓的性子,容華的婚事是甘貴妃做的主。
嫁的是太常少卿範良的兒子, 雖然不算豪門世家,倒也小有富足、體面,加上容華好歹是三公主,出家的時候皇帝還給她添了不少嫁妝,另外開府之後,也安排了府兵和相應的食邑,富貴自然是不愁的。
李安然突然想起了弋陽姑母曾經對自己說過的一些做不得數的流言蜚語,她特地調查過天京五寺,其餘四個寺廟,除了田産衆多,積蓄豪富之外,于一些根本的佛教戒律方面的問題上并沒有太大的問題。
但是作為五寺之中唯一的尼庵,慈淨寺卻不盡然。
雖然比丘尼們也有田産,但是慈淨寺是魏朝末年修建,用來安置發願出家的比丘尼們的,根底遠遠比不上其他四寺。
李安然派遣細作營的屬下們前去調查的時候,發現寺廟中除了沒有頭發的姑子,還收留了數量不少有頭發的女子——若是這些女子是走投無路,才投入慈淨寺之中作為庇護,倒也罷了。
偏偏那細作在寺外觀察數日,發現這幫女子不但不受到庵中庇護,反而有不少是專門養起來供一幫無法無天的纨绔子弟調笑取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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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入夜,百日肅穆莊嚴的佛閣便搖身一變,變成了絲竹悅耳、佳人曼妙的銷魂鄉。
李安然當時看着細作送上來的文書,氣得當場深呼吸了三次,才壓下了把慈淨寺抄了,把裏頭那些人全都拖出去痛打八十軍棍的沖動給壓了下來。
待到宴席散去,李安然才拉着老三往內裏去。
觀音賜才剛剛睡下,於菟生了第二胎,好在她身子本來就壯實,月子裏也恢複的好,如今已經能坐在榻上繡花了,見李安然拉着滿臉怯生生的容華進來,便笑道:“怎麽三妹妹今天和大姐姐一塊進來了?快快請坐。”
事出反常必然會有不可說的隐秘,於菟在讓身邊伺候着的人伺候三公主坐下之後,便擯退左右,只留下姐妹三人在房裏坐着。
此時容華才敢兩個眼睛裏撲簌簌垂下淚來,一邊抽泣一邊哽咽着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只是她颠來倒去的,情緒又有些激動,李安然耐心聽了一會才聽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事。
原來是驸馬範崇,他同公主成婚之後,夫妻之間感情并不融洽,加上容華性格懦弱,日子久了,範崇便無法無天,竟然翻過來拿捏起了容華,不但問容華要錢去外頭花天酒地,最近更是帶了一個懷了孕的外室回府中,說是自己和容華成婚三載無子,自然是延續香火更重要,不僅要将外室養在公主府中,還想讓容華認下這個孩子。
李安然聽得頭疼,只覺得眉心一刺一刺,只覺得不可思議:“這範驸馬……是打量着阿耶是聾的麽?”她擡起手來揉了揉眉心。
容華擦着眼淚道:“這門親事是甘貴妃做的主,妹妹我怕鬧到父皇跟前去,阿娘在宮中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於菟嘆氣:“甘貴妃在給你說人之前,都沒考教過人品麽?”
容華只是擦着眼淚悶聲搖頭。
李安然蹙着眉,思考了會道:“這個外室,他是從哪帶回來的?你查過麽?”
容華拿下帕子,怯生生地搖了搖頭。
“你外出開府這麽多年,你身邊就沒有一兩個得力的宮人幫你查驗這些事情?”李安然又問,“你告訴過吳婕妤嗎?”
容華又搖頭。
李安然嘆息:“那是誰給你出的主意來找我?”
容華的手指一抖,手上的帕子便飄然落在腳邊,她結巴着,眼裏更是蓄滿了淚:“大、大姐姐……妹、妹妹沒有人給出主意。”
“你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告訴,怎麽會想到要告訴我這個同你并不親厚,連面都見不到幾次的姐姐呢?”李安然的身子微微前傾了一些,“你不必擔心,我也只是問一問,沒有別的意思。”
李安然的眼神透徹安靜,被她這麽看着的時候,會給人一種自己在她面前無所遁形的感覺,加上容華膽子本來就小,李安然之前已經猜中她是受別人指點,才想到要來求李安然幫忙的,被李安然這樣盯着看,更是一時間羞慚、畏懼、委屈齊齊湧上心頭,又落下兩行淚來。
於菟擺弄着手上的繡繃道:“姐姐,她來求你幫忙,卻連誰叫她來的都不肯說,我看還是算了吧。”
容華連忙搖頭:“不、不是的,大姐姐,我……是、是四妹妹。我也就敢告訴四妹妹。”
容華昔日在宮裏的時候小心謹慎,同其他公主走的也不近,倒是昭華光芒萬丈,又可憐她生母低微,所以經常照拂她一下。
吳婕妤又原本是甘貴妃身邊伺候的人,容華沒敢把這件事情告訴吳婕妤,反而告訴了自己自幼仰仗着的“妹妹”——四公主昭華。
昭華便拉着她的手,道:“這事關系到天家的顏面,你我出言是不合适的,可巧大姐姐在天京,她性格爽快又不喜見不平事,父皇又寵她,你去求她幫幫你,一定能解決的。”
容華抽噎着說完,於菟在那邊便一聲冷笑:“我打量着誰怎麽‘慧眼識珠’呢,原來是她呀。她不去告訴她阿娘,反倒讓姐姐來出頭,不怕打了自己親娘的臉面麽?範少卿這麽說也是個正四品上的官,怎麽養出這麽這麽個以下犯上的蠢貨,依我看,也不需要姐姐出手,直接交給禦史臺就好了。”
李安然道:“如果他堅稱自己帶回家的是妾,那禦史臺也拿他沒辦法,大周律又不是明文規定驸馬不許納妾。”
她的手指絞着帕子,思忖了一會道:“老三,我可以幫你,但是你得弄清楚這個‘外室’是從哪來的,要是你自己立不起來,我也幫不了你。”
容華哪裏還敢多說一句,連忙擦了淚,點頭道:“妹、妹妹一定弄清楚。兩位姐姐,妹妹告辭了。”說着,便帶着身邊的婢女出去了。
於菟對着李安然道:“她這麽笨,膽子又這麽小,真能查出來還不被發現嗎?”
“蝼蟻尚且還有為一口氣而一搏之志,她要真咽的下這口氣,也不會求到這來了。”李安然拿過於菟邊上的羊奶蜜棗羹,順勢坐在了榻上,“查不查的出來不重要,在我眼裏範崇已經是個死人了。”
於菟從李安然勺子裏喝了一口羊奶羹,用繡繃遮着臉笑起來:“還是和大姊姊說話痛快。”
李安然皺起眉頭,一臉疑惑地歪了一下腦袋:“我回到天京以後,也沒怎麽見髫髫,她這麽惦記上我了?”
於菟伸手擦了一下李安然的鼻尖:“你叫人家髫髫,人家可恨得恨不得吃了你的肉呢。”
李安然:?????
“她心悅小衛相公,早早讓甘娘娘去找阿耶說招驸馬的事,阿耶麽你知道的呀,但凡有十個好的,十二個都是留給你了,自然是回了,她可不是恨死你了。”
李安然哭笑不得。
“那我改天找阿耶說說,別老拖着小衛相公這樣的,早早放了吧,我不喜歡這樣的。”
於菟湊過來摟住親姐姐的脖子:“那姐姐喜歡什麽樣的?”她湊到李安然耳朵邊上,咬着她的耳朵調侃道:“榮枯聖僧那樣的?”
李安然攪拌着羊奶羹的手頓住了,臉上的神情也有些凝住。
於菟原本只是開個玩笑,她從沒想過自己的長姐會喜歡什麽樣的男人,見她這樣,反而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來。
“姐姐?”
卻見李安然臉上又挂上了笑:“雖然才出了月子,但是你還是要好好休息,眼睛還是少用,刺繡這種,每天一兩針也就算了,別太毫心思,還有妹夫想要出使安南的事情,你再和崔景聊聊,我不太願意你跟去吃苦。”
於菟笑道:“這事你別管,我自有打算。”
李安然便不再在這件事情上多言:“時候不早了,我要早些回長樂坊,法師前段日子便在說要搬出去,等到天京五寺的田産核對完畢,我就該把他放出去了,不然他一個出家人,老住在我王府算什麽。”
於菟見她神色如常,似乎完全沒有什麽不舍的模樣,心下松了一口氣:“那是自然的。”說着便要起來送李安然,卻被姐姐一把按了回去。
“你休息,我不要人送的。”
于是於菟也就作罷了。
李安然回到寧王府的時候,暮鼓剛過,天色漸晚。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副畫了自己眉眼的觀音像,心裏升起了一股惡作劇的沖動,于是也不率先知會榮枯自己要過去,反而決定翻-牆進去吓他一跳——反正他每日這時候,不是在用膳就是在坐禪,任由兩只雀在他腦袋上趴窩。
只是沒想到,她剛從牆上探出個頭往裏看,卻正好看到了榮枯拎起一桶水,澆在自己身上。
至于穿着的麽……也就只有一條僧褲吧。
趴在牆頭的李安然:……
冷水沖身的榮枯:……
半晌之後,他才放下自己手上的木桶,對着李安然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李安然:……
她臉上難得擠出了一個尴尬的笑:“那什麽,有只貓叼了什麽……你看到了沒?”
榮枯如實回答:“小僧沒有看到。”
李安然從牆頭縮了回去,隔着牆喊了一聲:“那算了,我到別的地方去找。”
榮枯:……
半晌之後,他才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個大殿下呀……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