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2)
衣服口袋裏的錢包整個扔在了司機的身上，然後拿開了司機拽着他的手走出了車外。
司機被他的行為驚得連嘴都忘記合上，拿起了被他扔在自己身上的錢包，自己取出了羅素該付的那份車費之後，就拿着錢包關上了車門追着羅素跑了上去。
“包。”羅素攤開雙手，一臉期待的像等着發糖果的小孩子一樣，直勾勾的看着他面前正在玩電腦的工作人員。
租車公司的工作人員對羅素有些印象，現在的他和早上來時的感覺差太多了，特別是他臉上笑，不像是真的笑，感覺很微妙，像是刻上去的，感覺十分詭異。
工作人員起身離開了前臺辦公桌，走到保管櫃旁取出了包，一轉身就發現羅素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整個人被他吓了一大跳。
不等她開口，羅素就一把把她手中的包搶了過去，把整張臉埋進包裏使勁的翻找着什麽，過了一會兒就看他從裏面取出了幾個飯盒拿在手裏。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裝着三文魚的飯盒，然而從飯盒裏飄出來的不是食物的香氣，而是一股濃郁的酸臭味兒。
這個時節雖然溫度低，但是像三文魚這個食物一天一夜放在密封的盒子裏常溫狀态下保存，肯定是會變質的。
工作人員剛想說三文魚已經壞了，就看見羅素用手拿起一塊想都沒想就放進了嘴裏咀嚼起來。
“你……你沒事吧？”工作人員看着絲毫沒有感覺到三文魚已經壞掉了的羅素，關心地問。
羅素擡起頭迷茫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接着吃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拿着羅素錢包的出租車司機找了進來。
“有什麽需要嗎？”工作人員見到出租車司機以為是生意上門。
司機一眼就看到了羅素，擺擺手說：“我是來找他的。”說着上前把錢包塞回到了羅素的衣服口袋裏：“東西還給你，裏面的東西除了你的車費，我可什麽都沒拿，趁着現在大家都在，你看看清楚。”
羅素對司機的話充耳不聞，反倒做出驚人之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把其他的飯盒也都打開放在了地上，一個一個拿出裏面的食物塞進自己的嘴裏，不等口裏的東西咽下去，就又塞進去一些，整個嘴被他自己塞得鼓鼓囊囊。
吃着吃着他的眼眶便紅了起來，一顆顆豆大的眼淚直往下落，落在地上，落在他盤着的褲腿上，落在他手中的食物裏。
屋子裏的司機和工作人員被他突然的變化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站在一旁像被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的看着地上這個哭得這麽傷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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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素的口裏仍然不停的吃着，滾燙的眼淚讓他的臉上又有了溫度和知覺，粘附着鹹而苦澀的淚水的食物經過他的腸胃，連同着何嘉嘉對他的愛漸漸喚醒的他的理智。
幾分鐘之後，所有的食物被他一掃而光，他看着空蕩蕩的飯盒，腦子裏又回蕩起路格在電話裏說的那些話，他擡起頭看着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的兩個局外人，整個人終于回到了了現實。
他無力的垂下了頭，雙手捂起自己的臉頰，失聲痛哭了起來。
這個夜晚，他失去了何嘉嘉，失去了對他而言的全世界。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蘇祺心裏想着這句話，卻沒有說出口。
“你沒事吧……”在一旁觀察半天的工作人員謹慎的問道，正當她準備上前彎下身子撫慰羅素的時候，同樣在一旁看着這一切的出租車司機把她攔了下來，對她搖了搖頭。
出租車司機是個約摸四十歲的中年人，雖然剛才讨車費的時候看起來兇神惡煞不好說話，但是若論起長相，看起來也算是個忠厚老實的人，一對濃眉架在一雙堅毅有神的眼睛上面，面頰豐腴，雙唇厚實。
他似是感覺到了羅素此刻的傷心欲絕，雖不知坐在地上恸哭的羅素經歷的什麽事，但同為男人，總有些惺惺相惜，俗話有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能讓一個大男人在外人面前哭得如此動情，肯定是經歷了大的變故。
他彎下身子，看了羅素一眼，像是對他又像是對自己說一樣：“不管什麽時候，做人都得向前看，你會發現除了傷心難過，還有比它們要緊得多的事情正等着你去做，做人是這樣，做男人更應該這樣。”
幾秒中之後，羅素停止了哭泣，他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用通紅的眼睛看向蹲在他一旁的出租車司機，嗓音沙啞的問：“有煙麽？”
出租車司機愣了一秒鐘，連忙從自己的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包煙和打火機遞給了羅素。
羅素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夾在食指和中間之間放入自己的口中叼着，然後轉動打火機，伴随着火機零件碰撞的零星火花，火嘴裏冒出一簇火焰。
他微微低下頭，讓煙頭靠近火焰，然後猛吸了一口氣，就看見煙頭亮起了炙熱的紅光整個燃燒了起來，他将滿滿一口煙氣吸入肺裏，然後緩緩的将剩餘的煙霧從口出吐了出來。
許久未嘗的尼古丁讓他的大腦一陣眩暈，整個人飄飄然了起來。
這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讓他的身心都輕松了下來，他舒服的長長了舒了一口氣，目光凝視着眼前漸漸散去的煙霧，大腦開始恢複運轉，他慢慢開始接受何嘉嘉的死訊，同時飛快的整理起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一切，他的眼睛裏又重新了燃起了光亮，只不過它不再單純。
蘇祺感受到了羅素這回歸的意識裏的黑暗和渾濁，羅素傳遞給他的這種殘酷陰冷的感覺讓他不寒而栗，這一下連他都洞悉不到羅素接下來會準備做什麽。
“謝謝。”羅素面無表情的把煙盒和打火機遞還給出租車司機。
雖然他恢複了神智，卻對眼前這個給他香煙的中年男人沒什麽印象。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司機見羅素竟然對自己完全沒有了印象，只好苦笑着說：“載你過來的出租車司機，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沒事了，車錢已經付過了，你的東西我也還給你了，那我就走了。“說完他正要起身離開，卻又被羅素叫住。
“我和你一起走，還有個地方我必須去一趟。”
司機回頭看了他一眼，答道：“好。”
羅素站了起來，把散落在地上的飯盒重新裝回了帆布包裏，對在一旁看傻了眼的租車公司的工作人員道了謝，便帶着包離開了。
“去哪裏？”司機對着後視鏡裏緊緊攥着帆布包的羅素問。
“市公安局。”羅素低着頭，眼睛始終沒有離開他手上的包，他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把何嘉嘉的手機也一同放進了包裏，現在這些東西有了另外一個身份——遺物。
作者有話要說： 我遇到的讀者大概都是佛系的，從來都不催更……希望你們還沒忘了這篇文。不好意思前段時間開另外一篇腦洞去了篇耽擱了這邊沒顧上（原諒作者腦抽筋），先補上幾章，後續會跟着發上來，另外，遲到的祝福，新年快樂ヘ(^o^)ノ＼(^_^)～打發點評論熱鬧熱鬧吧！～勞煩了您嘞！
☆、第 77 章
不知不覺已經八點了，羅素并不能确認林科還在不在公安局裏，他的手機也被落在了商業街那邊，無法和林科取得聯系。
事實上林科的那通電話确實是來向羅素确認，他下午處理的那樁兇殺案的受害人是否就是他的女朋友何嘉嘉。因為在案發現場——何嘉嘉的家裏，他看到了兩人親密的合照。
認領屍體這種事本來是應該通知受害人的直系親屬，但是羅素還是必須親自去一趟公安局，有些細節他想親自向林科問清楚。
此外他的內心在矛盾糾葛痛苦着，他想看看何嘉嘉，但是一想到她閉着雙眼被用裹屍袋裝在冰冷的冰櫃裏，還有她那失去了表情和生命力的面容，羅素的心就像被利刃一刀一刀淩遲般疼痛，他無法面對那樣的何嘉嘉，他過不了自己那關。
此刻的他俨然成為了一個被世人唾棄的懦夫。
車停在了公安局門口，羅素正要從錢包裏拿出錢付車費，就被出租車司機制止了。
“小夥子，這趟算我送你的。”司機笑着對他說。
“那怎麽好意思？”
“別跟我不好意思，之前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對你态度不太好，這趟就當我是賠罪，咱們交個朋友。”
羅素見司機為人仗義，剛才在租車公司對自己也很照顧，心裏不由的暖暖的，不管他說什麽硬是拿出一張一百元鈔票塞進了他的衣服口袋裏。
“謝謝你的煙，出來讨生活誰都不容易，你也別跟我推來推去，真想交我這個朋友就把這錢收下，下次我打車再遇到你可就真不給你車費了。”
司機想了想，也未再推辭，收下了錢，中氣十足的說了句“好”。
“那你可得記下我的車牌號啊小夥子！”末了，司機還不忘對已經下車，站在了公安局大門口的羅素的背影囑咐道。
羅素轉過身子點點頭，笑着對司機揮了揮手讓他先走。
公安局的辦公大樓已經黑了一大片，只有零星幾個辦公室的燈還亮着。
羅素看着那些光亮，站在大門口躊躇不前，身後只有馬路上汽車疾馳而過的呼嘯聲和偶爾幾個路人經過的腳步聲。
公安局門口已經拉起了門閘，只有保衛處的側門開着。羅素握緊拳頭做好了心理準備便走向了保衛處。
“請問能幫我找一下刑偵大隊的林科嗎？”羅素探着腦袋對隔着玻璃的保衛處的保安問道。
保安看了他一眼，問：“找他有什麽事？這個點應該下班了吧。”
“我是他的朋友，跟他約過，我的手機丢了，你能幫我看看他還在嗎？”
保安不耐煩的走到座機電話旁，拿起話筒，撥通了電話號碼，過了一會兒對羅素問：“你叫什麽名字？”
“羅素。”
保安對電話裏的人說了羅素的名字，點了點頭嗯了幾聲便挂掉了電話，走出來對站在門外的羅素說：“你進來吧，別在外面挨凍了，林科說他馬上下來接你。”
史派西在羅素的家已經等了兩個多小時了，下午他也去了何嘉嘉的家裏，以法醫的身份。
本以為只是一次和平時一樣的普通出勤，沒想到當他彎下身子，看到躺在冰涼地板和血泊之中的那張側臉竟然是何嘉嘉。
她身體正面朝下，躺在靠近門口兩米不到的地板上。
“史派西？”他的助手看着看呆了的史派西奇怪的問。
史派西的身體微微一震，但是半天也沒開始對何嘉嘉屍體的屍檢工作，林科發現了今天舉止有些奇怪的史派西，走了過去問道：“你認識？”
史派西背着身子，沒有吭聲，這是他第一次置身于他身邊親近的人的死亡現場。
而和他走得近的人用幾根手指頭都數得過來，雖然平日裏總是一副冷漠幹練，難以親近的樣子，但是總得說來他還是太年輕，在這一刻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林科見史派西不作答，便自己在事主的家裏開始尋找線索，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擺在客廳喝房間過道之間鬥櫃上的幾幅相框，當看到其中一個熟悉的面孔時，身體就像被電流穿過一樣，連心頭都跟着微微一顫。
他拿着相框念道：“羅素……”
聽到羅素的名字，史派西轉過了看向林科，他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相框，心中一沉。
這時路格也走了過來，當他看到相框上的羅素時也是吃了一驚，在羅素身旁的何嘉嘉正開心的抱着他的胳膊，一臉笑容燦爛的比着剪刀手。
“難道他是羅素的……”路格話說了一半沒有接着說下去，他發現了林科的臉色鐵青着。
林科問：“确認死者身份了沒有？”
路格怔了怔，看向史派西：“還沒有，為了不破壞現場，在法醫來之後我們只是在家裏粗略的看了一下，不像是入室搶劫之類的案件，家裏的東西擺設都還很完整，沒有被翻找過的痕跡。”
史派西聽着兩人的對話，深深倒吸了一口氣，好像是準備好了，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把何嘉嘉的每個口袋都翻了一遍，似乎什麽都沒有找到。
“她叫何嘉嘉。”史派西沉着臉說。
“所以你确實認識她對不對？”林科有些生氣，如果史派西認識她，完全可以通過他了解到多一些關于死者的信息，但是看樣子他并不願意說。
林科只有自己去确認，他拿出了手機，撥通了羅素的電話。
在電話裏，在他确認了死者就是羅素的女朋友的時候，他把電話遞給了路格。本來是對別的死者親屬說過上百次的官方話，對着羅素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神情黯然的看着史派西說：“不管你認不認識她，都請你先完成好你的本職工作。如果你認識她，你更要好好對待現在你手頭上的工作。”
史派西當然知道林科說的那些道理，作為法醫，他的屍檢工作可以在第一時間給警方提供最有力的信息，對破案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時路格打完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了林科。
“怎麽樣？”林科焦急的問。
路格嘆了一口氣搖着頭說：“哎，真是可憐，沒聽我講完電話那邊就沒聲了。”
林科把手中的相框放回了原處，羅素的反應完全在意料之內情理之中。
史派西聽完了路格的話，也為羅素感到難過了起來。既然如此他就應該振作起來好好面對眼前的工作。如果要他對羅素說些煽情的寬慰之語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他能做的就是還原這個案件的真相，給羅素一個交代。
“死者的死亡時間在昨天夜裏8點到10點之間。”史派西觸摸着何嘉嘉的胳膊，看着她身上的屍斑和屍體周圍凝固的血液說，說完開始在查看起何嘉嘉身體的其他部位。
“死前有過争鬥，身上有淤青，致命傷在頭部，死亡原因是失血過多。”說着他開始起身在屋裏搜索起來。
他把整個客廳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鞋櫃最上層一處反光的地方，是一個圓形的印子。他走近，脫下手套摸了摸那個印子，看了一眼幹淨的手指，又摸了摸印子周圍，看着自己指尖上沾着的灰塵，語氣肯定的說了：“這裏少了一個東西，底座是圓形的，和死者頭部的傷口形狀有些相似，可能是兇器。”
林科和路格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便分頭開始在客廳搜索起來，路格找了一圈都沒有收獲，他聳聳肩看了看同樣沒找到東西符合史派西描述物品的林科。
林科突然靈光一閃，将整個身體趴在了地板上，臉緊貼着地面四處查看，突然在鞋櫃最下方的空隙裏看見了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
“鞋櫃下面有東西。”
史派西按照林科的指示彎下身體，戴上手套把手伸到了鞋櫃下面摸索起來，不一會兒就感覺手指撞在了什麽東西上面 ，他順手一撈便把那東西拿在了手上。
“就是它了。”史派西看着手上鐵鑄的圓形底座的雙環型裝飾物，對着鞋櫃上的印子一比對，底座與印子剛好重合，底座上還沾着幹了的血跡。
“為什麽會有人對何嘉嘉下毒手？”史派西看着手中的兇器不禁有些氣憤，就他的觀察和了解，何嘉嘉應該沒有什麽仇人才對，而且這次也不是入室搶劫。
難道和羅素有關？史派西只能想到這個原因，如果真是這樣，那讓羅素該怎麽面對以後的人生，以他的性格，絕對會自責一輩子。
正當坐在沙發上的史派西想着案情入神的時候，羅錦的一陣啜泣聲把他拉回了現實。史派西慌忙的走到了羅錦跟前，緊張的問：“怎麽了？”
“急死人了，打了一個小時了，我哥都沒接電話，不會出了什麽事吧……嘉嘉姐剛這樣要是我哥想不開也……”說着說着羅錦哭得更大聲了。
史派西這才想起自己忘記跟羅錦說了，羅素的手機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在完成了何嘉嘉家裏的勘測工作回到局裏之後，警局的同事接到了市中心醫院旁商業街的報警，在一間廁所裏找到了一具死屍和羅素的手機，據目擊者透露，在發現死屍之前，羅素一直和死屍反鎖在廁所裏。
事後他才從林科口中得知市中心醫院的屍體被盜案，羅素是在林科的委托下幫助調查的，就是在那個時候接到了林科打給他的電話。
他的手機恐怕也是在那個時候掉的。在那之後羅素的行蹤就沒人知道了，所以他才一下班就來了他家等他。
史派西沒想到林科和羅素竟然走得這麽近，連他都不知道的案子，林科竟然會委托羅素這個記者幫忙，據他所知記者應該是林科非常看不順眼的一個職業，他們之間難道發生過什麽事？
“好了別哭了，你哥的手機可能不在身上吧，他都那麽大年紀了不會動不動就想不開的，你耐心點等他回來。”史派西一邊輕輕拍着羅錦的背給她順氣一遍安撫道。
沒想到這羅錦竟不領情，一把推開他的手，挂着一臉鼻涕和眼淚水帶着哭腔說：“你分明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看都幾點他還沒回來，電話能那麽長時間不放在身上嗎？你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當然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痛苦！所以才能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種話！”
從未見過羅錦如此歇斯底裏的史派西被吓得不輕，一向善辯的他竟被羅錦的一番話噎得啞口無言，只是惶恐的看着她。
“這已經不是我哥他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了，我真怕他……”羅錦自言自語了起來。
當她聽到史派西站在她面前說出何嘉嘉的噩耗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突然，真的太突然了，她完全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搖搖欲墜了起來。
即使是才和何嘉嘉相處一個多月的她都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她簡直無法想象和何嘉嘉在一起好幾年的羅素會面臨怎樣的打擊和痛苦。
這也使她想起了小時候媽媽的那場意外，那時她還小，對那種事還談不上感受，可是羅素那時卻已經是什麽都知道了的年紀了。
她還清楚的記得羅素那時臉上的傷心和痛苦，但是那時候他堅信媽媽的死不是意外，他帶着對父親的恨和對年幼妹妹的憐愛好不容易熬過了那段黑暗的歲月，而如今何嘉嘉死了，還有什麽東西能支撐他渡過眼前的這道坎？
聽到羅錦自言自語的史派西這才隐約記起從父親史鑒生口中聽到的關于羅素母親的事，聽說他的媽媽因為過量服用安眠藥沒搶救過來在十幾年前就過世了。
他突然意識到可能真的就像羅錦說的那樣吧，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現在的羅素到底有多麽悲痛，心裏承受着多麽巨大的打擊，但是他堅信，羅素絕不會因此而尋短見，他不是那麽脆弱的人。
☆、第 78 章
林科接到保安的電話連外套都顧不上穿就沖到了大門口，遠遠的就看到門口站着的羅素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的背影看着那麽的黯然和凄涼。
本來在一個小時之前他就可以下班了，市中心丢失的屍體找到了，何嘉嘉的案子該他們處理的他也已經處理了，現場取回來證物的檢測也不是他的工作，其餘的調查工作也都是明天的事。
不過羅素的手機還在他這裏，他總覺得羅素肯定會回來找他，他也還有很多事想問羅素，這才一個人在辦公室等了一個多小時。
雖然這一個小時很讓他煎熬，足足一盒香煙才讓稍稍緩和了一些他心頭的焦躁和不安，但是事實證明他的直覺并沒有錯。
“刮這麽大的風，你怎麽不到保衛室裏等。”深秋的晚上還是十分寒冷的，再加上這會兒又刮起了北風，只穿了件單衣的林科有些瑟瑟發抖的對羅素說道。
羅素看着耳朵和鼻子都已經被凍紅了林科，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去你辦公室再說吧。”
林科搓着手點點頭。
羅素回到林科的辦公室，見辦公室裏已經空無一人。
辦公室裏開着暖氣，緊閉的透明玻璃窗上已經鋪滿了一層水汽，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把屋子照得跟白晝一樣的日光燈，想起自己上午來時的情景，僅僅半天時間，自己身邊就已物是人非。
林科走到飲水機旁，從飲水機的櫃子裏取出了一杯速溶咖啡，撕開了杯蓋，把杯子放在飲水口下方，按下了熱水的按鈕，等待着熱水灌滿杯子，趁着空隙回頭看了一眼正看着天花板發呆的羅素。
羅素走到窗旁，用手擦去了窗子上的水汽，看着對面馬路上的車水馬龍。
林科把泡好的的咖啡遞到了羅素的手上，羅素接過，輕輕把嘴唇貼向杯沿感受了一下咖啡的溫度，便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有些燙，放一會兒再喝。”
“嗯。”
之後的十幾分鐘裏，兩人之間陷入了一陣尴尬的沉默，林科心不在焉的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而羅素則像整個人都放空了一樣，一直看着窗戶外面。
“咖啡差不多了吧。”林科看着已經沒有冒熱氣了的咖啡說道。
羅素回過頭，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看向林科。
“我準備好了，你說吧。”
林科就等着羅素先開這個口，因為從羅素現在表現出來的樣子，他無法看出他是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他突然的這麽一提，自己竟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說起了。
羅素似乎看出了他的難處，說道：“你就當不認識我，你怎麽跟別人說的就怎麽跟我說。”
羅素口中的別人指的是其他刑事案件裏的受害人家屬。
林科醞釀了一會兒，調整好心态，就把在何嘉嘉家裏看到的一切和警方的初步推測對羅素和盤托出了。
他明顯的注意到了羅素在聽他敘述到何嘉嘉的死狀和死因時身體産生的劇烈顫抖，同時拳頭也攥得越來越緊越來越響，甚至連指甲嵌進肉裏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盡
管他在努力的克制身體上的這些反應，但是憤怒的紅血絲還是爬滿了他的雙眼，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殺戮和暴戾。
“目前就這些線索了。”林科說完之後，忐忑不安的看着已經接近崩潰邊緣的羅素，生怕他下一秒幹出些傻事。
沒想到林科的話音一落，羅素便跟被人關上了身體的某個開關一樣，松開了拳頭，身體恢複了平靜，只是那雙眼睛仍然紅彤彤的，若仔細盯着他的眼睛看，還真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你們在案發現場有沒有看到一個文件袋在她身邊。”羅素語氣平靜的問。
林科回想了一下，搖着頭說：“沒有看到過，那個文件袋很重要？”
羅素沒有給出答案，只是對于林科的回答，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一樣。
說起文件袋，林科這才想起了羅素遺留在商業街的手機，他從自己的抽屜裏拿了出來，遞給羅素。
“這是你的手機吧。”
羅素接過手機打開屏幕，上面有一堆未接電話，其中光羅錦的都有十幾個，還有兩個是史派西的，看來羅錦她也已經知道了。
“看樣子，失蹤的屍體你們已經回收回去了。”
“嗯，多虧了你的幫忙才能這麽快找到它。”林科欲言又止，要不是何嘉嘉的這檔子事，屍體失蹤案的一些細節他還想問問羅素。
其實何止是屍體失蹤案的，作為何嘉嘉親密的男朋友，對于她的案子林科也有很多問題想問羅素，但是他想可能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今晚，應該給羅素一些消化和面對這件事的時間。
這樣體恤羅素的感受當然是因為這些日子他和羅素建立起來的友誼，要不然以林科的個性，一定會鐵面無私的在第一時間從受害人親屬身上挖掘出最多有價值的信息。
他不得不承認，和羅素接觸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欣賞他的為人，善良仗義，十分對他的胃口，即使他的工作是他最讨厭的記者。
“可惜讓上他身的鬼給跑了。”羅素說完随即就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本就沒有什麽辦法去抓住一只鬼。
沒想到羅素自己開口說了起來，林科便趁勢問了起來：“它為什麽要偷屍體？”
“沒來得及問。”羅素答道。
林科想了想，估計羅素就是在和那個偷屍體的鬼對峙的時候接到的電話吧，這點從報警的保安那裏得到的一些信息裏可窺一二。
“對了。” 羅素停頓了一會兒，然後表情痛苦的問：“ 何嘉嘉的死亡時間是？”
“昨天晚上8點到10點之間。”林科語氣輕柔，生怕觸碰到羅素的痛處，“你現在要不要去看看她的。”
林科的話讓羅素心頭一緊，他遲疑了一會兒，然後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機，躲避着林科的目光說：“我先給我妹妹回個電話，免得她擔心我，只怕她也已經知道了。”
“哦，好 。”林科呆呆的點了一下頭，他察覺到了羅素目光裏的躲閃，果然他還沒有做好面對這些的準備，看來他所受的打擊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輕。
正在史派西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羅錦的時候，看到羅錦手裏的手機屏幕亮了，是羅素的來電，他叫醒恍惚中的羅錦，催促道：“你哥打電話回來了，快接！”
羅錦連忙接起電話，只是百感交集，一肚子話到了嘴邊硬是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了，只是對着話筒輕喚了一聲：“哥……”
然而這一聲“哥”卻叫到了羅素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讓他本已冰冷的心頓時覺得溫暖了起來。
人就是這樣，在外不管遭遇什麽樣的變故和禍事，最能慰籍心神的總是親人的一聲呼喚和陪伴。
此刻，好不容易控制好自己情緒的羅素又感覺到眼淚正在眼眶裏打轉，他仰起頭硬生生的把眼淚的給憋了回去，他不想羅錦為自己擔心，用帶着笑意的語氣說：“嗯，怎麽啦，又想撒嬌了？”
家裏很靜，史派西站在羅錦的旁邊，聽筒裏羅素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他的強顏歡笑怎麽會逃得過自己的耳朵，只怕就算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羅錦也能聽出來吧。
“哥，你不要這樣，你越是這樣我越害怕，史派西嘉嘉姐的事都告訴我了，你……”想起何嘉嘉的事，羅錦又要哭出來了，史派西見狀連忙上前去輕拍着她的後背，讓她平靜下來。
“嗯，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為我擔心，下午工作時出了點事，手機現在才找到。”說完羅素心照不宣的瞥了林科一眼。
“那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警察局。”
羅錦想了想，可能是為了何嘉嘉的事：“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很快了，別擔心，史派西也在咱們家？”
“嗯。”
“那樣最好，你別胡思亂想了，我盡快忙完啊我這邊的事，先挂了。”
“到底是誰會怕誰瞎想啊……”羅素沒有給機會羅錦讓她把心裏想的這句話說出口。
“羅素都這麽說了，你就別在胡思亂想了，等他回來就好。”史派西說得小心翼翼，生怕又踩到羅錦的雷區。
聽到了羅素報的平安，羅錦懸着的心總算落了地，也不再抓着史派西的話茬不放，找他的麻煩了。
“知道了。”羅錦有氣無力的回應着。
史派西這才松了一口氣，把羅錦拉到了沙發上。
“先坐着休息休息，看會兒電視，我估計過一個小時羅素就回來了，警察局有警察局的制度，不會這麽晚了還招待他太久。”
挂掉電話之後，羅素回到了林科的辦公室，一臉為難的對林科說：“我妹妹電話裏好像很擔心，我看我還得先回家，你說的事改天吧。”
林科當然知道這是他逃避的借口，卻也沒有道破，反問：“改天？我們已經通知她的家屬了，他們可能明後天的樣子就會來了，如果你來晚了只怕沒機會了，畢竟家屬要把她帶回家安葬。”
林科說得很直接，他希望羅素早一點面對現實，他受不了羅素這樣一副無精打采要死不活的樣子。關于案件的調查，還有一堆事在等着他配合。
“安葬”兩個字深深的刺痛了羅素的神經，他恍惚了好久才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
“我看你也沒什麽要問的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這麽晚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羅素仍然只是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林科拿他沒轍，心中煩悶起來。只好自己先穿起外套，關上辦公室的燈走了出去。
羅素看着腳下的光亮一點點的在眼前消失，臉上那副僞裝着鎮靜釋然的面具也跟着消失了，一瞬間心頭被陰霾填滿，面無表情的跟着林科的腳步離開了辦公樓。
羅素沒有坐在副駕駛，選擇了後排的座位。
一路上他除了在指路的時候說了幾句，剩下的時間他一個字都沒有說。
後排光線昏暗，林科幾次想看清他的表情，都沒有成功，只是隐約感覺他身上的情緒和氣氛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到了。”
林科停下了車，目送着羅素拉開車門走了出去。
這時看到小區內不遠處有個熟悉的人影走了過來，他定睛一看，竟是史派西。
“你怎麽出來了？”羅素看着迎面走來的史派西問。
“羅錦在家坐不住，非要出來等，外面這麽冷，我就替她出來了。”說話時史派西沒看見林科在車內，等發現了的時候，看到林科一臉恍然大悟後立刻變得不懷好意的笑，這才明白為時已晚。
“嗨，史派西，幾日不見真當刮目相看啊，想不到你已經和羅素走得這麽近了。”
不出史派西所料，林科立馬就調侃起他來。
“這個世界上每天發生那麽多事，你以為你是上帝什麽都知道啊。”
“那倒是。”林科抿着嘴将一只手倚在車窗上，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突然話鋒一轉：“難道，你和羅素的妹妹在談戀愛？”
這是林科在聽了剛才他們倆的對話之後得出的結論，而史派西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恰恰證實了他的猜想沒錯。只是他實在想不通即使史派西收服了羅素的妹妹，是用什麽手段也讓羅素接受他的？
畢竟他看得出當初羅素對史派西的言行是相當抵觸的，那種抵觸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恐懼。以羅素的性格肯定不會輕而易舉的就接納史派西，更別提讓他和自己的妹妹交往，甚至堂而皇之的出入自己的家。
林科簡直無法想象這其中史派西使了些什麽樣的手段。
然而羅素對兩人的談話似乎沒有一丁點的興趣，他耷拉着臉略顯疲憊的說：“你們聊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上去。”史派西趕緊抓住羅素這根救命稻草，好擺脫林科喋喋不休的提問。
“那好吧，我也走了。”林科一臉遺憾，難得逮到了可以滅滅史派西威風的機會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個機會溜走。
羅素點了點頭說：“注意安全。”
☆、第 79 章
羅素一打開家門，就看到羅錦一臉憂心的握着手機，正在家裏焦急的走來走去。
羅錦看到羅素竟呆在了原地，她看到羅素的臉就立刻又想起了何嘉嘉，本來因為擔心羅素也出事而忘記了對聽到何嘉嘉死訊時的傷心難過，這會兒因為羅素的安全回家而又全部跑了出來。
支持着她振作的東西一下子沒了，看到了最可靠的哥哥讓羅錦一下子把所有的傷心難過都釋放了出來。她腿一軟，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低下頭，哽咽道：“嘉嘉姐沒了……”
史派西趕緊走到餐桌旁，從水壺裏倒了一杯白開水給羅錦送了過去。
羅素慢慢的走近羅錦，蹲下身子，看着她埋着頭，哭得那麽難過那麽動情，想起這些日子以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