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羅素看着一幢幢一模一樣的房子頭都大了，小區裏也沒什麽人走動，除了一個正在修剪草坪的大叔。
羅素拿出了放在包裏的一包煙走了過去，雖然自己已經戒掉了，但是因為常與各色人等打交道，随身總會帶上一包。
“師傅，方不方便問個話？”羅素笑着遞上一根煙。
大叔一看就是個老煙槍，滿口的煙牙，一臉胡子拉碴的。
他端詳了羅素一眼，接過煙，羅素見狀立馬給他點了個火，十分殷勤。大叔停下手裏的活，猛的吸了一口煙，啐了啐嘴裏的煙渣，吐出一個大煙圈，一臉享受的說：“小夥子，要問什麽？”
羅素見大叔看起來沒那麽難說話，就單刀直入了：“最近你們小區的一個小女孩，把她的同學從樓上推了下去的事您知道嗎？”
大叔抽着煙，看了一眼羅素，歪着臉說：“你是記者吧？”
羅素點點頭。
“最近已經來了好幾批了，領導已經不讓記者進來了，你是怎麽進來的？”大叔問。
“嘿嘿，朋友帶我進來的。”羅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14棟1101，別把動靜鬧大了，要不然人家業主一投訴，遭殃的都是我們下面的這些人。”大叔說着把抽完的煙蒂扔在地上踩了踩，然後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之後，就又拿着工具埋頭幹起了活。
羅素在小區摸索了半天才找到14棟。
樓下門禁緊閉，羅素等了半天也沒有人進出，只得在牆上的對講機上按下了劉雪迎家的門牌號。等了半天那邊才接通，從對講機裏傳來一個疲憊而又嘶啞的女聲：“哪位？”
羅素清了清嗓子說：“你好，我是光晨報社的記者羅素……”
羅素的話還沒講完，對講機那頭就挂掉了。
不過這也在羅素的意料之中，這不是他第一次吃閉門羹，好在通過這種方式，已經确定了劉雪迎家裏是有人的，聽聲音應該是她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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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素又在門口坐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人出來了。他立馬上前用腳抵住了快要關上的門，出來的住戶謹慎的打量起了羅素，羅素卻好像習慣了一樣，連看都沒有看那人一眼，徑直進了電梯。
走出電梯之後，羅素站在樓道上看了看門牌號。
這個小區每層樓就住了兩戶，1101和1102。羅素走到了1101的門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看着貓眼，敲了敲門，沒人應聲。
羅素又重重的敲了幾下，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從門內傳來聲音說：“我不想接受采訪，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羅素完全可以理解對方的心情，但這件事如果只是一個看着和事情表面一樣簡單的意外傷害案件，他也就不跑這趟了。
“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今天也去過醫院看過你的女兒了，但是我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我覺得你的女兒可能是無辜的，從和她的交談中看得出她十分乖巧懂事，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孩子。”羅素盡量讓自己的語速平緩，好讓對方能聽清楚。
“醫生已經說過了，她有精神分裂，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了什麽……”門後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羅素沉默了一會，思考接下來的話該不該問，但是自己總不能一直這樣站在門口，
“冒昧的問一句，你家還有過別的孩子嗎？和劉雪迎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
門那頭突然安靜了下來，羅素也開始有些緊張了。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一個縫，一個面容憔悴，身材瘦弱的女人透過門縫，用她那無神的眼睛看着羅素。
她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眼眶浮腫，想來這段時間都沒休息好。看着她眼角的皺紋，羅素猜想她的年紀也有應該四十多了，這樣算來，生孩子也算是比較晚了。
“給我看你的證件。”女人有氣無力的說 。
羅素見事情有轉機，立馬拿出了自己的記者證，遞給了女人。女人看了看，确認了羅素的身份沒有造假之後，這才打開了門讓他進去。
房屋內的光線十分昏暗，緊閉的門窗把新鮮的空氣完全阻隔在外，窗簾也都拉開了，遮掩住了所有的光線。
這樣的反差讓從明亮的戶外進來的羅素很不适應，他換上了劉雪迎媽媽遞給他的拖鞋，選了一個靠窗，透着細微白光的沙發坐了下來。
“要喝點什麽嗎？”
“不用了。”羅素客氣的擺了擺手。
女人還是執拗的去了廚房，為羅素到了一杯白開水放在了桌上，坐到了跟羅素隔着一個空位的沙發上。
羅素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然後輕輕把被子放回在玻璃茶幾上，同情的看着這個蒼白的女人。
“你剛才為什麽那麽問？”女人雙臂環抱着自己的上半身，看起來很沒安全感。
“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可能很難相信，所以我得先證實我自己猜的是不是對的，才能告訴你。”羅素直視着女人，誠懇的說。
女人猶疑了一會兒，慢慢站了起來，說：“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回房間拿個東西給你看。”
說着她走進了一間房，待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出來時手裏拿着一個相框，她把相框遞給了羅素。
羅素看着相框上的人，大腦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這相片上的孩子是？”
女人坐回沙發，把身體往羅素身邊挪了挪，伸出手指在相框上輕輕的拂拭。
那張傷心欲絕的臉上漸漸湧現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指着相框上的一個孩子的臉，溫柔的說：
“這孩子從小就調皮搗蛋，上蹿下跳的，不過從來十分寶貝和保護妹妹，也很孝順我和劉濤，就是雪迎的爸爸，只是可惜……”女人欲言又止，痛苦沉重的往事，讓她的心中充滿了內疚和自責。
“怎麽死的？”羅素也沒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了出口，因為這個相框上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完全超過了他之前的猜想。
女人有些詫異的看着羅素：“那是他們過生日的前一天，我和劉濤帶他們去湖邊玩，哪想到一個沒留神，孩子就掉進了湖裏，等我和劉濤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經女人這麽一說，羅素似乎明白了什麽，但是又不太确定，“我想我還得去醫院一趟，等我把我的想法确定了，我再回來找你們，能把你的電話留一個給我嗎？”
從頭到尾羅素都在提問，卻什麽都沒有告訴劉雪迎的母親，這讓她心中充滿了疑惑也十分不滿，
“你要知道我本來是不準備讓你進我們家的，只是因為你在門外問的那句話，現在你卻什麽都不告訴我？”
羅素為難的看了看劉雪迎的母親，他實在是不忍心讓更多的疑問去折磨她，只好試探性的說：
“如果我說，我今天在醫院見到她了，你信嗎？”說着羅素指了指照片。
女人表情凝滞的看着他，好像是想通了什麽一樣，突然笑了起來。
這一笑可吓到羅素了，羅素仔細看了看女人，發現她眼裏有淚水在打轉。女人發現羅素在看她，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說：
“那次之後，我就總覺得孩子并沒死，還一直在這個家裏，每次說給劉濤聽，他只會說我是思念過度……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他不懂我和孩子那種說不清也解釋不了的感應……”
說到這裏女人停了下來，從茶幾的抽屜裏拿出了紙筆，把自己的電話寫給了羅素，
“給，這是我的手機號，我等你電話。”
女人一臉期待的看着羅素，事後她都覺得那樣的自己簡直太瘋狂了，就那樣相信了羅素的話，還把自己的手機號交給了他，他要是有什麽不良的企圖怎麽辦？
但是人與人的交往可能就是這麽不可思議，一旦在某些事情上産生了共鳴，所有的其他不安因素都将無法阻止兩人更進一步的交往。
羅素又了解了一些關于死去孩子的信息，就匆匆忙忙的又趕回了醫院。
從劉雪迎那個昏暗的家裏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羅素不适應的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快晚飯的時間了。
來到醫院，羅素發現辦公室和走道上沒什麽人，可能是去食堂吃飯去了。他正好可以暢通無阻的去找劉雪迎，不知道她醒了沒有。
羅素側着身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偷偷往裏看，劉雪迎已經醒了。
于是他拿出手機，先把相機設置到視頻模式，然後把手機放到上衣口袋，攝像頭露在外面對着他的正前方，準備好之後他就推開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