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柯嶼吞咽了一下,轉身說:“……該去酒店了。”
商陸把毛巾往床上一扔,從行李箱裏随手撿起一件T恤套上,慵懶道:“好啊,順便買個避孕套。”
柯嶼:“……”
高大的身影走向他,與他擦身而過,戲谑語氣裏的溫度已經很冰冷了,“你自己選的。”
“——喜歡。”柯嶼叫住他,在商陸腳步凝住的時候,欲蓋彌彰地說:“……你人挺好的。”
商陸簡直被氣笑,莫名其妙接了三次吻還搭進去一告白,到頭來就得到一張好人卡,他在柯嶼微妙不安的抗拒下攬住他的後腦,把他扣向自己,一邊與他很近地鼻息相聞,一邊惡作劇般揉亂他腦後的頭發,親昵地問:“那你告訴我,你追出來幹什麽?”
柯嶼躲不過他的凝視,硬着頭皮說:“……給你送傘。”
“給我送傘?”
“讓你路上小心。”
商陸挑眉:“那你哭什麽?”
“我沒哭。”柯嶼說,“是雨。”
“讓我路上小心,為什麽要吻我?”
“是你吻我。”
“什麽?”商陸沒遇過慫得這麽不講理的,“明明是你先主動。”
“你記錯了。”柯嶼音量低低的:“是你先表白,也是你主動的。”
“好,就當都是我主動,”商陸心一橫把所有鍋都給背了,握緊了柯嶼的後頸問,“那你告訴我,你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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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你柯嶼,喜不喜歡我?願不願意接受我,跟我開展一段正式的交往,确定一段名正言順的關系?”
密閉的窗子将臺風的涼爽都關在屋外,屋子裏,悶熱潮濕交替盤旋上升,連呼吸都如同有了實質。商陸的氣息,就像是春夜了沉重的、占滿了夜露和花香的風,沉沉地灌入柯嶼的耳中,讓他頭腦連同整個人都開始昏沉、都開始頭重腳輕。
商陸等了三秒、五秒、十秒,柯嶼不說話,二十秒,半分鐘,柯嶼仍然不說話。他漸漸松開手,聲音裏是經過克制處理後依然令人嘆息的失望:“好,柯老師,謝謝你把心動和失落都一起教給我。”
“別走——”柯嶼貼近他出了汗受了風淋了雨卻依然熾熱的身體,“再抱一會兒。”
商陸的手将松未松,失望的神采還未消下,倒又出現了一種帶着寵溺的哭笑不得,“喂,不跟我确定關系,還讓我抱你?”
“我喜歡你抱我。”柯嶼拾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攬到腰後。
商陸收緊,大手扣住他的腰。
“還有呢?”
柯嶼猶豫了一瞬,仰起頭擡起眸微微踮腳,把唇送到了商陸的唇邊:“喜歡你親我。”
指腹摩挲上他溫熱柔軟、在暗色燈光下顯得嫣紅的唇瓣,商陸定定地看着,低頭,撷吮住了他的下唇,吮進唇齒間狎弄。
“還有呢?”吻侵蝕了嗓音,他沙啞地、認真地追問,幽深的眼眸慵懶地鎖住柯嶼不安、懵懂、膽怯着堅定的眼神。
他這個樣子,就像是最天真的獵物,不知道一片好心把自己送到了怎樣糟糕的洞穴前邊。
“還有……”柯嶼把臉貼上商陸的胸膛。好燙,好快的心跳。“喜歡你說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
他說完,輕輕笑了一聲,是拿他無可奈何又必須慣着,順從地問“還有嗎?”
“喜歡明寶——”
“這個不準。”
“——的哥哥。”
商陸愣了一下,心跳漏拍丢臉直觀地遞入柯嶼緊貼的耳中,“明寶有兩個哥哥,你說的是哪一個?”
“喜歡我的那個。”
商陸的身體那麽熱,他縱使隔着T恤貼着,也被傳染了溫度,臉頰緩慢地、似乎可追溯節奏地一點一點燒了起來。
聰明慣了的人現在也學會了裝傻,喉結滾着,吞咽的聲音細微地被柯嶼捕捉到。
“也許大哥也是你的影迷。”
柯嶼揪住他的領口,額頭抵上,旖旎一瞬間變成要死要活地崩潰:“你好煩。”
領口松開了,他一把推開商陸:“愛懂不懂!”
雖然只是下午兩三點光景,但天已近乎全黑。耽擱不得了。柯嶼匆匆下樓,從雜物間裏取出兩把傘。這裏地勢低,臺風過境每每被淹,他永遠忘不了小時候去一樓涉水拿碗時,身邊被一條劇毒水蛇環游的恐懼。從這裏到酒店差不多有七八百米,……冒雨頂風也必須要過去!
“剛在一起就開房,不好吧。”商陸接過傘,謹慎純情又含蓄。柯嶼無語,咬牙切齒:“開兩間!”
門闩拉開,門不經開邊被冷氣流瘋狂頂開,瞬間把兩把傘吹骨折了。
商陸:“……”
看了眼霧茫茫灰沉沉傾盆大雨的天空和被吹得搖搖欲墜嘩啦作響的廣告牌,“你确定要在這種情況下去酒店?”
柯嶼嘴裏咒罵一句,用肩抵着門用力往外推:“——幫把手!”
門闩艱難推上,兩人聽着外面的呼嘯聲齊齊喘氣,對視一眼,商陸率先失笑出聲:“還去嗎?”
“靠。”
柯嶼走向廚房。櫥櫃不多,眨眼間便被全部打開,他像個進村掃蕩的皇軍一樣開始盤點還剩多少吃的。按經驗看,這樣的狂風暴雨最起碼會持續三天,小鎮上沒有任何商店會開張,談情說愛什麽的先放一邊,當務之急是要先填飽肚子。
三把挂面。
商陸跟着他蹲下,認真看着眼前貼着紅紙插着松葉的挂面:“喜面?”
“不知道什麽時候吃酒送的。”柯嶼托着腮,“肯定是阿華姐。”
撚出一片壓扁了的松針,已經幹枯泛黃,看日子是有點久。
掏手機撥電話,“喂阿華姐?櫃子裏的喜面是不是你的?嗯我在島上……沒事,奶奶很好,什麽?半年前的?……好的,我知道了……不用不用,不用麻煩送過來,太危險了。”
挂了電話,柯嶼冷靜地複述:“半年前的,阿華姐說應該沒壞。”
“應該。”
“對,應該。”柯嶼抱起三筒面起身,“好處是,”掂起調味罐端詳一陣:“最起碼有鹽。”
……雖然受潮了。
不知道誰的肚子傳來一聲微弱的抗議聲。
商陸說:“不是我。”
柯嶼揭開鍋蓋,從水壺裏注入昨晚剩下的水,“等着,男朋友給你煮面條。”
商陸抱臂挑眉:“男朋友?”
“你想叫老公也行。”
商陸無語,“進展太快我受不了。”
柯嶼笑得鍋鏟差點從手裏滑下,回頭睨商陸:“你不是要買避孕套嗎,買啊。”
商陸現在知道純情了:“你好随便。”
柯嶼“嗯”一聲,抽出一把喜面,“你才知道啊?都說了娛樂圈道德敗壞——這麽多夠不夠?”
商陸有什麽概念,“不夠吧?”
柯嶼也沒概念,“我也覺得不夠。”
好,那就下半筒。
燃氣竈已經開到了最大,只等水開。商陸看着他洗手的動作,清澈的水流沖過他細長白皙交纏的十指,畫面被眼裏的鏡頭一捕捉,有了朦胧的性暗示。商陸移開目光,問:“你之前談的六個,是女朋友還是男朋友?”
柯嶼想了想才回答:“女朋友。”
商陸不敢置信,過了會兒才緩緩問:“我把你掰彎了?”
柯嶼嘴硬說:“只是喜歡,又不是愛,不算彎。”
商陸:“……真會聊天。”
水開了,咕嚕咕嚕冒着泡頂着鍋蓋。揭開,面條撒入,從下面的手法就能看出生疏。柯嶼低咳一聲:“這種面應該無所謂好不好吃吧。”
“別心虛啊男朋友。”商陸笑道。
“閉嘴。”從筷筒裏取出一雙細長筷子,探入面湯裏撥了撥。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不是排骨做得很香嗎?房東還誇你。”
“那是意外。”
商陸懂了,降低期待,溫柔地說:“能吃就行。”
清水變白湯,空氣裏飄入濃郁的小麥香,柯嶼看着糾結一團撲騰的面條:“好像放多了。”
打開調味罐,小勺鏟起一勺鹽:“夠嗎?”
商陸遲疑地:“……夠嗎?”
“不夠。”柯嶼自信地又挖起半勺,“多了也沒關系,補充電解質。”
“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不會做飯。”
柯嶼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換新聞裏,三歲就會站竈臺上燒水了。”他撥弄開面條,“奶奶很疼我,用的穿的短缺我,是她沒辦法,我得出去勤工儉學才能交學費,也是她不得不低頭的現實,可能正因為這樣,她才更不舍得讓我做這些,只要我在家裏吃飯,她就不允許我進廚房摸竈臺,偶爾洗個碗,她還要心疼半天。其實想想也挺好玩的,我在別人那裏磨米漿搬貨理貨架看店,每一件事都比給她做一頓飯更辛苦。”
“她只是想盡可能地對你好。”
“我知道,所以你看,結果就是我真的不會做飯。”他撈起一筷子面條觀察顏色,“熟了吧?”遞到商陸嘴邊,“你來?”
商陸勉為其難張開口,柯嶼喂進去,“熟了嗎?”
“熟是熟了,”商陸擰起眉,深吸一口氣含蓄地說:“……就是有點鹹。”
柯嶼:“……一點點沒關系——呸。”
這是一點鹹嗎!
面撈出來過三遍淡水,柯嶼把碗和筷子一起推給他:“你說的,能吃就行。”
商陸:“……你就不能在我對你的标準上稍微提高一點自我要求嗎?”
而且這也太多了吧!
柯嶼誠懇地說:“你今天辛苦了,多補充些電解質。”
吃了兩口,實在覺得好笑,夾着筷子扶着碗就笑了起來,一手慘不忍睹地捂住眼:“男朋友,你的面真的好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