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商明寶驚天動地一喊完,整個世界都靜得仿佛聾了。趁商陸愣神的功夫,她掰開他的手就是狠狠一口咬,繼而輕盈地三兩步跑到柯嶼身邊:“小島哥哥,我我們去游泳啊?你可不可以在我背上簽名?用防水馬克筆!”
她十七八歲的花季年齡,家裏往來多少名流巨星都有,別說柯嶼這種咖位,就是這影帝那影後來,也是撒起嬌來臉都不紅的。柯嶼心裏茫然,被她纖細的胳膊用力一拉,反而趔趄一步,回頭怔怔地看了眼商陸。
商陸捂着被她妹洩憤過的手,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意思是在對商明寶感到無奈,還是告訴柯嶼不要信。
商明寶牽着柯嶼手:“我呢,一星期住這裏,一星期住香港——”
柯嶼問:“你不上學嗎?”
商明寶眨眨眼:“上的呀,這學期做心髒病手術,休學了一年呢。”
柯嶼看她無憂無慮的樣子,心裏柔軟下來:“這樣。”
“沒什麽大不了的,醫生說了,今年沒事明年就可以安心去留學啦。你來,我帶你參觀我的房間。”
次卧套房推開,滿目的少女粉,牆上貼着碩大的鐘屏的海報,立式書架上塞滿了他的寫真和雜志,還有個人行立牌立在床邊。商明寶:“額……”
鐘屏本人和柯嶼倒沒什麽交集,兩人只在栗山的片子裏一起演過配角,雙方粉絲倒是撕得昏天暗地,莫名其妙就成了對家。柯嶼似笑非笑:“你是鐘屏的粉絲?”
“嘿嘿,雙擔、雙擔……”大概也覺得離譜,改換口徑說:“你是我本命,他是我牆頭!”
好家夥,牆頭的臉到處都是,本命一張沒有。商明寶拍拍胸脯:“你在我心裏!”又拉開衣櫃,琳琅滿目的全是泳衣,“我挑一套,你給我簽上名,我讓商陸給我拍照……”絮絮叨叨地說着,也不見外,什麽比基尼都往身上比,一會兒問這個好嗎,一會兒問那這個呢?
柯嶼只管點頭,閑談般地問:“裴枝和,是你哥的男朋友?”
商明寶在鏡子前扭胯擺一個pose:“小枝哥是我哥發小,我哥對他比對我還好——我都有心髒病了還比不過他,你想呢,不是男朋友是什麽?”
“你哥不是直的嗎?”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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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嶼笑了一聲,商明寶扭頭也沖他笑:“你除外。”又一股腦地爆料:“他們在法國這麽多年吃住都在一起,小枝哥滿歐洲巡回表演,商陸都在第一排——要我說小枝哥比我還金貴呢,一定要在觀衆席找到我哥才安心——這話是他自己說的,所以呀,商陸這麽多年沒找女朋友,我早就把小枝哥當我嫂子看啦!哦對——小島哥哥,你不排斥同性戀吧?”
柯嶼淡淡道:“還好。”
“那就好。”商明寶點點頭,“你是我哥的缪斯,要是因為他gay就把你吓跑了,他會殺了我的。”
柯嶼抱起胸,倚着門框,慵懶地問:“什麽缪斯?”
“就是靈感和美的女神吧。”商明寶亂七八糟地回,“我哥給裴枝和也拍過片子,比不過你——當然啦,他本來長得也不如你。”
商陸命令的聲音出現在門外:“商明寶,閉上你造謠的嘴。”
商明寶揪着泳衣吓得一縮頭,又對柯嶼撅起嘴:“兇死了。”
門被關上,柯嶼循着聲音找過去,看到商陸正坐在外面小起居室的沙發上,手裏慢條斯理地剝一個橘子。香氣很淡地彌漫在空氣中,商陸擡眸瞥他一眼:“babe性子被慣壞了,你不要介意。”
“挺可愛的。”
商陸遞給他半個,“坐。”
“你……”纖長的手指翻來覆去玩着橘瓣。
“沒有騙你。”商陸知道他要問什麽,“那天晚上都和你說的,我和枝和只是很好的朋友關系,他對我來說,的确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但不是像babe說的那樣。”
“旁觀者清,也許……”
“不存在。”商陸打斷他的猜測,充滿着不由分說的霸道,“柯老師,我在你眼裏有這麽笨嗎,連自己感情的分類和尺度界限都分不清?”
柯嶼斜他一眼:“看書看傻了,你又沒喜歡過——”
“你怎麽知道?”商陸注視着他,“如果是以前,你說我沒有喜歡過人,不懂得分辨友情和心動的區別,我也許無話可說,但今天不是——我心動過,已經充分記住了心動的感覺。”
門開了,商明寶穿着泳衣戴着遮陽帽赤腳走出來,拗了個風情萬種又少女的造型:“噔噔~”
臭美不過一秒便被商陸扔過來的毛毯撲頭兜臉蓋住,“穿好。”
“嘁。”商明寶扯下毯子,眼神掃過柯嶼,新奇地問:“小島哥哥,你臉色怎麽這麽不對勁?”
形容不了,像是怔愣,又像是不知所措,微微抿起的唇角又像是自嘲和失落。
“沒什麽。”柯嶼躲過少女直接明亮的盯視,“你不是要簽名嗎?簽哪裏?”
商明寶美滋滋地亮出馬克筆:“簽我背上!”
柯嶼遲疑地看了商陸一眼,商明寶兩指并起在額邊賭咒發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公開,我就自己拍照好玩兒。”
柯嶼擔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她畢竟如花似玉一個妙齡少女,簽名在背上怎麽解釋都有種暧昧在裏面。商陸眼神裏流露出無奈:“随她去吧。”
商明寶是小麥色的膚色,脊背纖薄筆挺,兩扇肩胛骨如蝶翅,比基尼是挂脖式的,在頸後系出一個蝴蝶結。馬克筆筆尖在肌膚上游走,激起一陣緊繃的顫栗。眨眼間的功夫,「小島」兩個字游龍走鳳般寫好。她在鏡子裏欣賞,很滿意地反手在簽名邊比了個耶,又命令商陸拿拍立得。
膠片上的成像逐漸顯現,有一種充滿活力的性感。
二樓露天泳池恒溫,陽光正好,少女躍入泳池,激起的白色水花潑到了兩人腳邊。她游泳的姿态輕盈悠揚,商陸陪着柯嶼在沙灘椅上坐着,“babe小時候就喜歡泡泳池,十歲時莫名查出來心髒病就再沒下過水。一直到今年做完手術,才被重新允許游泳。”
“babe真是她的英文名?”
商陸失笑:“嗯,是我媽親自取的。她是我們商家的掌上明珠,的确是驕縱任性,簽名照我會看住她不讓她亂說。”
“沒關系,不過我看她其實應該是鐘屏的粉絲。”柯嶼似笑非笑的拆穿。
“對,她在今天之前都是你的黑粉。”商陸出賣起親妹妹來毫不手軟,“我第一次知道「柯嶼」這個名字,就是在她這裏。”
“什麽時候?”
“粉絲問你最近怎麽沒營業,你說就當你死了。”
太陽曬得人臉熱心煩,柯嶼心裏莫名一提,解釋說:“……不喜歡發微博。”
“嗯,babe問我這個人是不是很沒禮貌。”
柯嶼看着他,輕輕問:“你覺得呢?”
商陸回眸與他對視:“我覺得這個柯嶼有點可愛。”
柯嶼面皮發緊,像對陽光過敏一樣,泛起了細密的麻絲絲的感覺,顧左右而言他,“她肯定被你氣死了。”
“不止。她還命令我回國以後堅決不能找你拍片。”
柯嶼:“……好狠。”
商陸笑了一聲:“錄音就在她手機裏,你可以讓她給你聽。”
“你食言了。”
兩人坐得很近,始終只用彼此能聽到的音量低沉地閑談。商陸轉開視線,看向泳池盡頭的商明寶,淡淡說:“如果柯嶼是柯嶼,你是你,我願意為了她的任性買單。”
“你對裴枝和,是不是也是這麽篤定?”
他問得突兀,商陸明顯一怔,“怎麽?”
“像明寶說的,他連上臺表演都一定要看到你才會安心,對你的依賴應該病入膏肓了吧。”
商陸說不出否認的話,只能說:“他身世特殊,的确對我有過度的依賴,現在我回國了,他會漸漸放下。”
“你好殘忍。”柯嶼看着商明寶,見她優雅地鑽出水面,笑着與她揮了揮手,用平靜的語調繼續說:“你很珍惜每個人的天賦,對于那些蒙塵的明珠,你不遺餘力地去鼓勵、肯定、幫助,卻沒有想過,你這樣的人、這樣的肯定,對于他們來說會是多強烈的存在。士為知己者死,既然擁有過這樣肯定注視的目光,一旦這道目光轉向別的方向,轉向別人,又怎麽能像你說的那樣,那麽輕巧地放下。”
商陸還以為他在說裴枝和,“他會有更多這樣注視的目光,有很多擁趸和粉絲。”
柯嶼笑了笑,回眸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傻,也許你是真正聰明的,只是像我說的,很殘忍。”他站起身,點起煙深深地抿了一口:“我以前接過一個劇本,給我的角色原生家庭病态缺陷,他很沒有安全感,女主角對他施以援手,他就愛上了她,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死死地揪着她。可是怎麽辦,女主角有自己愛的人,她對他,不過是好心的順手。這道善意的目光注定會移開。他發了瘋一樣地想要占有她,病态、可怖、無從自控,最後,終于變成了一個難以理喻的、一個讓女主角害怕、厭惡和憎恨的人。”
“也許你的裴枝和是一個溫柔平和的人,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這樣。還有許多人,就像這個角色一樣,”柯嶼頓了頓,從嘴邊取下煙,輕描淡寫地說:“是個怪物。南方池塘裏有一種叫水葫蘆的水生植物,它的生長速度很瘋狂,一旦沒有控制好,就會在短短幾天占領整片水面。水照不到陽光,水底下的生物也不會再有氧氣。看到水葫蘆蔓延,村裏的老人就會說,這片水域廢了。有的人的性格就像水葫蘆一樣,他也不想的,但那種占有欲就是會蔓延滋長直到遮天蔽日。你知道最好的治理辦法是什麽嗎?”
“是什麽?”商陸仍是坐着,仰頭看向逆光而站的他。
柯嶼溫柔地抿起唇角,忠告地說:“不要養。”
商陸在陰影裏靜了半晌,手搭着腮,玩世不恭地回:“是嗎,那如果我覺得水葫蘆吃醋發瘋很可愛呢?”
作者有話要說:商陸:葫蘆言葫蘆語,可愛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