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初吻
☆、初吻
她從裏間出來,一副蔫頭耷腦的模樣。燭火照亮了她,半邊臉大約壓着枕頭睡的,留下了兩道深深的印記。
他先前回來的路上還在生悶氣,但是踏進卬否,那些不稱意的事通通都煙消雲散了。他想她應該自覺把夫子氣得不輕,心裏一定很內疚。于是他抱着悲天憫人的态度進了大門,不負他所望,她的沒心沒肺再次給他迎頭痛擊。
他這半天在太學坐立不安,日頭每西移一寸,心裏就多一分焦灼。好不容易延捱到散學,他設想了她在燈下讀書練字的樣子。或者不長進些,和底下人聊天打茶圍也行。只是沒想到她會從日中睡到日落,整整三個時辰啊,還沒有要起來的打算。眼下勉強站在他跟前,半夢半醒、糊裏糊塗……他別過臉吸口氣,她上輩子一定是塊木頭!一定是的!這樣遲鈍的人,誰才能走得進她心裏去?
彌生猜不到夫子想些什麽,只斜着眼睛觑他,“夫子是來找我算賬的?”
“你說呢?”
她搓着手想了想,“夫子請坐吧!”轉身對門外喊,“皎月,送茶水來!”話音才落皎月端着托盤進來了,她立時有點讪讪的,裝模作樣的打掃一下嗓子,“夫子這麽晚還跑一趟,學生……惶恐。”
慕容琤在席墊上趺坐着,淡淡的看她,“你還知道惶恐?我只當你眼裏再沒有我這個夫子了。下半晌在太學你跑什麽?嘴上說得好聽,我一直當你是個老實人,沒想到滿肚子花花腸子。”
這是他對她的評價?彌生覺得夫子真是高看她,她一直是個傻子,滿肚子花花腸子的分明是他自己!她很不屈,反正惱他,不怎麽想和他說話。纖髾一甩也不等他吩咐,自顧自在圈椅裏坐下來,擰着脖子撇開臉。涼夜如冰,天是高而空的深藍,只有銅錢大的月亮挂在樹梢上。外面沒什麽好看的,但她即使脖子發酸也絕不把臉轉回來。她要表明一種态度,讓他知道她對他的不滿。
女孩子鬧脾氣其實也別有味道,慕容琤才發現自己有這愛好。她固執的姿勢沒有觸怒他,反倒是側臉柔美的輪廓叫他心醉。他心裏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盯眼看着,看久了低低的苦笑——果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不管他承不承認,一些原定的計劃已經因她改變。
“細腰……”他長長嘆息。
“夫子說話不算話!”她突然指控,似乎按捺了很久,嗓音有些發噎,“你說過的,以後要對我好些。”
他頗意外,但是仍舊點頭,“我是說過,而且我也沒有違背。你說,我哪裏對你不好?”
彌生頓在那裏,是啊,好像說不出他的不是來。他教她念書識字,讓她住到他府上,給她選料子做衣裳,好茶好飯的緊着她……哪裏對她不好?哪一點虧待了她?以前她最懂得感恩,現在倒成了白眼狼。為什麽?她仔細回憶了下,發現就是因為看見樊家女郎和他那麽親密,她才一肚子不滿的。
總算找到了症結,她變得振振有詞,“樊博士家的女郎是不是要入夫子門下? 夫子別忘了立過的誓,從此再不收弟子的。”
他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你同我鬧別扭就是因為這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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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生認真考慮了下,好像不僅如此,還有他在擺弄麈尾時挑剔的口吻,也刺傷了她那顆熱騰騰的心。
慕容琤簡直要笑起來,他不遺餘力的種種終于起了作用,她開始懂得嫉妒,開始有了獨占欲。他歡愉至極,起身過來安撫她,“我沒有要收她做徒弟,真的,你要相信我。你入室三年多,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呢?”把手覆在她肩頭,那圓潤單薄的一點觸感,勾起內心深處最洶湧的欲望。他拉她起來,她扭捏的樣子居然讓他産生吞她入腹的沖動。
夫子圈住她的腰,彌生沒處躲,只好一味的低着頭。怕和他貼得太近,曲起胳膊抵在他胸前。心裏實在是忐忑,嗓子裏也一陣陣發緊。梳妝臺上的海獸葡萄鏡角度那麽湊巧,堪堪把他們的身影照進去。她側過臉細看,同樣潔白的衣衫,牽枝挂蔓的糾纏在一起,在鏡面昏黃的光暈裏暧昧叢生。
這個有點反常吧!彌生的榆木腦袋不見得真就笨成那樣,可她沒氣力反抗。夫子就是一帖毒藥,她說不清到底是畏懼還是別的什麽,既近又遠。他睥睨着三千太學生的時候,她對他滿懷敬仰。他來到她面前,她習慣了俯首貼耳。現在他抱着她,她雖然惶惑,但還是有些歡喜。歡喜着、歡喜着……夫子的臉貼在在她頰畔,她聞見他身上溫暖的龍涎香,絲絲縷縷的沁進心肺裏來。
“你不相信我?”他低聲呢喃,帶了點霸道的口吻,“不許不信我!”
她唔了聲,他的鼻息拂在她耳垂上。她心裏嗵嗵急跳,想回避,他卻不讓。隔開她橫梗的手臂,擡手在她背上輕輕一壓。她往前縱送,幾乎和他貼胸合抱在一起。
慕容琤滟滟笑,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青澀的身體,充滿誘惑性。他的手指緩緩游移,屋裏地龍烘得很熱,也或許心裏有一捧火,他的鬓角洇濕了。稍分開些,低頭看她,她兩頰酡紅,那抹羞怯的窘态自有種難以言說的妩媚之姿。他忍不住去擡她的下巴,她仍舊垂着眼,光潔的額頭,精巧的鼻子,豐潤的嘴唇……他覺得愈發控制不住,指腹在她唇瓣撫摩,流連輾轉。
她不大好意思,但還是擡起眼來看他。夫子臉上有動人的光,是從來沒見過的,柔軟溫存,她瞬間溺進那片旖旎裏。他漸漸靠近,她癡癡的看。夫子有世上最漂亮的眼睛,明亮、潔淨、清澈見底。她又開始驚訝,男人怎麽會有那麽濃密纖長的睫毛喲!夫子果然是個齊全人,沒有一處不是完美的。
“親一下好不好?”他的嗓音低啞,把她摟得更緊。
彌生不防他會這麽說,愕然瞪大了眼睛,“為什麽?”
“為了表示尊長對你的關愛。”他好笑自己竟能編出這樣的瞎話來,像是怕她拒絕,很快的把唇貼上去……
那柔豔的令人窒息的美好啊!他吻了她,才知道女人的嘴唇勝過世間所有。他不是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以往不帶任何感情的接觸裏沒有這個環節。只有愛了才可以,愛了會渴望親密無間。可她似乎沒有這個覺悟,她永遠都慢半拍。顯然是吓着了,渾身僵硬毫無風致。不過他不介意,抱在懷裏,仍舊像對待最珍愛的寶貝。那些心計和算盤暫時抛開,腦子裏盤亘着“以後再說”。這是個魔咒,支撐他暫時的放縱。
彌生緊張得小腿肚轉筋,死死攥緊他的袖子,指甲隔着布料壓進掌心裏。實在不明白他親她和尊長關愛有什麽關系,好在不算讨厭。他就那樣貼着她,同小時候阿娘親她是一樣的。她溫順的閉上眼,夫子的呼吸很清爽。親親,讓她感到高興,證明夫子是喜歡她的。
不過總歸難為情,師徒兩個做這種事太出格了。她退開了,幸好皓月她們都不在。她縮着脖子小聲道,“ 夫子別這樣,沒的叫人笑話。”
“誰笑話?”他道,“誰又敢笑話?”
她扭過身子臉紅氣短,“我沒聽說過學生要給夫子親的,你诓我麽?”
诓不诓的,橫豎木已成舟了。嘴唇上還留有餘溫,他舔了舔,志得意滿。半帶着促狹的低笑,“你叫我聲夫子,除了課業,別的諸如為人處事我也有義務教導你。”
彌生拿手背掖掖臉,“那龐師兄他們呢?”
他怔住了,這個問題讓他笑不出來。怎麽同她解釋呢?說他不親男弟子,只對她一個人感興趣麽?他耙耙頭,“你幾位師兄悟性都比你高。”再糾纏下去也得不出好答案,他還惦記着那把麈尾,偏要套出她的真話來,遂抱胸道,“既然買了東西送人,就要抹得開面子。模棱兩可要不得,容易叫人誤解。我的話,你明白意思麽?”
她眨巴幾下眼,自己拎得很清。初出茅廬的後生晚輩,哪裏能同他這樣老謀深算的人比肩呢!那柄麈尾分明是替他買的,只不過看見他和樊家女郎糾纏不清,這才臨時改了主意。眼下算是和解了,那她留着也沒用,還是送與他算了。
彌生回身去開箱籠的銅搭扣,把錦盒取出來遞給他,“夫子別嫌棄,學生感念夫子教導之恩,得個小玩意兒孝敬夫子。夫子喜歡就用,若是不喜歡……”
“我喜歡。”他很快說,其實當真沒什麽出衆的,但是她買的,意義自然大不相同。他微微一笑,“你出去逛,心裏還惦記着我,有這份心意,為師很高興。”
她捏着衣角道,“不是順帶,我出門是專程為了替夫子挑禮物。我入夫子門下三年多,從來不知道盡孝道,每回都惹夫子生氣,自己心裏很過意不去。原本要買文房的,但是選了半天也沒找到中意的。後來無意間發現了那把白玉麈尾,覺得夫子清談時用得上,就帶回來了。”
他的心裏漸次安定下來,蠻好,和他預料的一樣。想起她路遇了晉陽王,便又問,“大王同你說了什麽?”
彌生道,“殿下邀我過府游玩,我一個女孩家,登堂入室的算怎麽回事呢!就推說等有了機會,再跟夫子一道過去。”
他聽了不言聲,眉心卻擰起來。明天宮裏大宴,碰面是在所難免的。慕容琮上了心,不能就這麽按兵不動。且探探底,回頭再見機行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發文至今收到很多打賞,受之有愧。感謝慷慨的大大們,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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