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哥哥
第49章 哥哥
張氏母女要霸占正院,吵得不可開交,沒想到戰死的陶令聞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吓得雙手打顫,半晌回不過神來。
陶萱蘇雙腿飛了起來似的,直跑到陶令聞面前,将他牢牢抱住:“哥哥,是你嗎?真的是你?你還活着?哥哥,哥……”
因連着數日趕路不停歇,陶令聞滿臉疲倦,胡子都長了出來,但他眉目間溢滿歡喜和溫柔。他摸了摸陶萱蘇的頭,眼中亦不覺泛出了淚花,笑道:“是我,是哥哥,小蘇,我沒死,我回來了。”
關山月愣在原地半晌,似乎三魂七魄驟然回到體內,尚不能适應。直到陶令聞走到她面前,将她抱住,才放聲哭了出來,一時半刻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大聲地哭泣,雙手摸摸他的背,又摟摟他的腰,确定他是真的回來了。
陶萱蘇将外甥抱了過來,含淚笑道:“哥哥,這是你兒子。你還沒見過呢。”
陶令聞顫顫巍巍地接過孩子,生怕身上的銀甲硌着這個軟軟的小家夥,喜道:“我的兒子,我當爹了,娘子,這是我們的孩子……”
關山月的目光始終不離陶令聞,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不見了。她喜極而泣地點點頭:“依照你的意思,給他取名陶平。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平兒一生下來就沒了爹,沒想到你還活着,夫君,夫君……”她又忍不住靠在陶令聞的肩頭啜泣。
陶令聞此時雖一臉滄桑,但目光極其溫柔缱绻,仿佛一捧清澈的溪水:“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的,只可惜兒子出生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
“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們一家人要好好地在一塊……”此時見着陶令聞,抱着他熱乎乎的身體,這些天的痛苦和心如死灰頃刻間煙消雲散。
這邊廂張氏母女吓得心慌意亂,準備灰溜溜地逃回去,就當今天什麽都沒發生過。忽聽陶令聞一聲呵斥,誰也不敢亂動。
“念着你們是我爹的妻子女兒,我讓你們搬進将軍府,沒想到你們竟是一點不念恩德,反而趁我不在,耀武揚威,還想強占正院。張氏、陶仙兒,你們好大的膽子!”
陶令聞聲音洪亮,身量挺拔,就像年畫上的護門神似的。張氏頭也不敢擡起來看他,低低道:“我們沒有那個意思。不過是我産期将至,想着住過來,和山月有個照應……”
陶萱蘇啐了一口:“方才不是還氣焰嚣張,要讓人直接把東西搬進來嗎?怎麽我哥一回來,你們就蔫了似的?”
陶令聞一聲令下:“你們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将軍府!”
張氏知道闖了大禍,陶令聞發起火來可不是好惹的。小時候餓陶萱蘇一頓打她一頓,她都不敢吭聲;但陶令聞就不一樣了,敢和張氏對着來,往她飯碗裏放鳥屎,大半夜在她房頂扔石頭,所以張氏有點犯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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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陶令聞偷偷參軍去了,張氏很是舒心,盼着他死在戰場上。沒想到他竟然成了人人敬仰的将軍。張氏豔羨将軍府的豪華,就撺掇陶奇啓奏皇上,讓他們搬進将軍府。如願以償後,陶令聞在時,張氏倒還安分守己;陶令聞一走,她就露出狐貍尾巴,要一點一點蠶食掉将軍府的財産。
現在陶令聞命令她搬出将軍府,再找房子住,張氏當然不願意。這匆忙忙的,去哪找房子呢?況且她生産在即,不宜搬家。
張氏緩和了聲音,故作卑微:“我一個孕婦,怎好搬出去?你爹還沒回來,等他回來再商量不遲。”
陶令聞絲毫不留情面:“不必等了。我爹偏幫你們,不能護着我妻兒和妹妹,他也休想留在将軍府。不孝的名聲我擔着,你們都給我一起滾出去!來人,将張氏母女趕出去!”
一群仆人見了将軍府真正的主人歸來,哪有敢不聽話的?當即上前推推搡搡,扯着喉嚨趕張氏母女出去。張氏母女吞不下這口惡氣,罵罵咧咧地和仆人動手,一不留神,不知是誰推了張氏一把,推得她往後跌了過去,饒是陶仙兒在後面扶着,還是動了胎氣,殺豬似的嚎叫。
仆人們見狀,都收了手,不知如何是好,怕再鬧下去會傷了張氏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陶令聞最疼妻兒和妹妹,想到她們先前說出那樣難聽的話,就厭惡至極,呵道:“不必管她,趕出去。”
關山月才生孩兒,懂得懷胎十月的辛苦,心裏生出一絲同情:“她肚子裏的孩子到底無辜。她這個樣子,怕是要生了,還是先送回北院吧。”
陶令聞回眸看了眼關山月,了然她的心思,便點頭同意了。
如此,北院的仆人紛紛放下箱子行禮,擡着張氏回了北院,又去請郎中産婆,來給張氏接生。
張氏母女一離開,正院清靜下來,失而複得的喜悅蓬蓬勃勃地滋生出來。陶萱蘇命人備了一桌的酒席,給哥哥接風洗塵。
關山月盯着陶令聞蓬頭垢面的模樣,忍不住又心疼地掉起眼淚來,問他這前前後後到底怎麽回事,如何死而複生呢?
原來陶令聞的确被手下的武野騙了。那日他帶兵要越過高山考察敵情。武野給的情報是高山間沒有敵軍,一切正常,所以他放松了戒備。沒想到走進山裏頭,正停足歇息,敵軍突然四面八方地沖了下來,又有箭矢亂飛,我軍陣腳慌亂,沒多久就死傷數百。
陶令聞帶着士兵一面沖殺一面逃跑,混亂之中,他和一名心腹互換衣裳,才得以躲避敵軍步步緊逼的追殺。趁着敵軍對心腹窮追不舍,他将一名死了的敵軍士兵衣裳扒下來,穿在自己身上,混入敵軍。在敵軍中伏低做小數月,軍事才華漸漸顯露,終于有機會靠近敵軍首領,趁機将其殺之,帶着人頭逃了回來。
楚國士兵見陶将軍不僅沒死,還殺了敵軍首領,山呼海嘯般激動,人人欽佩不已。
陶令聞大喜之餘,念着家中的妻子和妹妹,怕她們傷心過度,七日內不分晝夜,一刻也沒有合眼睡覺,跑死了三匹馬,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回來,恰好碰到張氏母女來正院蠻橫無理。
聽陶令聞講完這些,關山月和陶萱蘇早泣涕漣漣,眼睛都哭腫了。數次命懸一線,要是沒有足夠的膽量和計謀,他只怕早就死了數回,哪裏還能此時坐在一處吃飯說話。
陶令聞笑着安慰道:“我這不是回來了,不哭不哭。”
陶萱蘇盛了一碗湯,道:“哥哥這幾天沒好好吃飯,先喝點湯暖暖胃。”
陶令聞喝了一口湯,道:“我知道你們以為我死了,一定傷心得不得了。所以将敵人頭顱帶到軍營後,我就立馬回來了,讓你們親眼看到我,讓你們放心。”
關山月一直牽着陶令聞的手,手指來回摩挲,懇求道:“咱們以後再也不去戰場,不打仗了,好不好?”這些天每晚的噩夢讓她生不如死,可她心裏知道,夫君的雄心壯志在戰場,要他不當這個将軍,和要了他的命沒有什麽區別。
陶令聞也未立即回話,只是對她鼓勵似的笑了笑,半晌又道:“命人準備熱水吧,我得沐浴,進宮述職。”
一回到京城,陶令聞就直奔将軍府,趕着先見妻子,還沒去皇宮。在将軍府耽誤了這麽久,他死而複生的消息肯定已經傳遍了京城,他得去宮裏面見聖上。
吩咐下人準備好熱水後,陶萱蘇關上門,走出房間,留哥哥嫂嫂兩人單獨相處。分別這麽久,又經歷了生離死別,他們一定還有許多體己話要說。
這會兒,陶萱蘇心情終于開朗起來,看什麽都覺得順眼,院子裏掉光葉子的枯木仿佛散發着淡淡的香味,水缸裏的冰晶瑩剔透猶如一塊明鏡,世間萬物都富有生機。這個冬天終于暖起來了,又感受到活着的美好。
陶令聞沐浴更衣後,顯得英姿勃發、精神奕奕。關山月和陶萱蘇将他送到門口,目送他往皇宮的方向而去,轉身就聽到北院的奴才來報,張氏生下一個死胎。
因為剛做了母親,關山月心下不忍,想去瞧瞧。陶萱蘇攔住道:“嫂嫂,別去了。我們去了,張氏母女只會以為我們是去看笑話的,不會領情,說不定還要把我們趕出來。”
關山月點點頭:“你說的不錯,她們自己壞,就覺得我們也壞。我雖然厭惡她們,但真沒想到張氏的孩子會是個死胎。她平日細心呵護,因着年紀大怕不好生産,日日都要瞧大夫的,怎麽會……難不成是因為今天仆人推了她一把?”
“不會的。我們都親眼瞧着,沒人碰她的肚子。依我看,這是她的報應,只是可憐了那個孩子,還沒看看這個世界就斷了氣。我們送點錢過去也就是了。”
她們不知道,張氏偷了曹娴娴送給關山月的蜂蜜,那蜂蜜裏含有馬齒苋,長久服用,有滑胎之效,況且張氏年紀大,本就不适合生育,偏偏要冒着生命危險懷孕,以至于最後生下死胎。
關山月和陶萱蘇讓雪枝送了紋銀過去,請張氏安心住在北院,好好養着,言外之意就是暫時不會逼她們搬過去。只要安分守己,看在張氏遭受喪子之痛的份上,可以留她們在将軍府。
張氏醒來得知拼命生下的孩子是個死胎,痛不欲生,哭哭啼啼,不吃不喝,沒幾日就精神萎頓,人不人鬼不鬼的。漸漸地,張氏瘋瘋癫癫,迷了心智,抱着枕頭,整日嘴裏喃喃:“我的兒,我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