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選秀(1)
第6章 選秀(1)
不情不願,選秀的日子還是到了。
春和景明,萬裏無雲,上輩子也是這樣明媚的天氣,陶萱蘇自以為飛上枝頭當鳳凰,不曾想到頭來是一枚被人算計的棋子。
晨起,陶萱蘇薄施淡妝,挑了一件淺綠色的簡單襦裙,只用一根銀簪将頭發挽住,再仔細地将紅印子貼在臉上。對着鏡子一照,衣裳普通、發飾普通,臉上又有傷疤,着實不像會入選的人。
她仍不放心,将臉上的胭脂口脂擦掉,不過她皮膚吹彈可破,不塗脂抹粉也不會輸給別人。
告別擔憂的嫂嫂後,陶萱蘇鼓起勇氣,戴上面紗,乘坐一輛馬車進了皇宮,由太監領着到了貴妃娘娘的長樂宮。
已有一堆紅衣藍裙的女子站在院子裏,叽叽喳喳,你誇我打扮得嬌豔,我誇你首飾奪目,心裏卻都覺得對方比不上自己。
有秀女低聲道:“那位可是奉國将軍的妹妹陶萱蘇?”
“好像是,眉眼間很像。奉國将軍回京時,我看見過陶萱蘇,确實是個美人。”
“什麽美人啊?你不知道嗎?她現在毀了容,臉上一大片傷疤,所以才會蒙着面紗,不敢見人呀!”
“那她還來選秀?瑞王總不會選一個醜八怪。”
“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呗。選不成王妃,做個妾室也好。畢竟毀了容,也嫁不出去!”
……
天鵝肉?就瑞王?誰愛吃誰吃,反正這輩子送到陶萱蘇面前,她不會多看一眼。
陶萱蘇心裏偷偷一笑,看來張氏和陶仙兒散播消息的本事很厲害,我毀容的事已經人盡皆知。衆口铄金,迫于坊間言論的壓力,瑞王也不敢選我。
陶萱蘇施施然站在一根紅漆柱子旁邊,不去理會秀女們的指指點點,只等着走個過場後打道回府。突然有人從背後點了她一下,陶萱蘇側過身,一張嬌嫩如花的臉蛋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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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娴娴!
陶萱蘇瞳孔不禁微縮,緊緊咬住牙齒,才壓下怒氣,沒一拳打出去。幸好蒙着面紗,否則曹娴娴一定看到她怒容滿面。
且不論曹娴娴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麽令人發指,單單她對哥哥一家造的罪孽,陶萱蘇就巴不得将她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烈焰寒冰之苦。
可現在曹娴娴一張笑臉看起來那麽純真那麽無辜,仿佛夏日盛開的第一朵白蓮花。
曹娴娴相貌美而不妖,嬌而不豔,是恰到好處的可人,乍看便覺其是溫柔娴雅的大家閨秀。今日她打扮得甚是出衆,滿頭珠翠自不必說,額頭中間還貼了梅花花钿,身上穿着繁複精致的宮裝,領口處繡了璀璨綻放的牡丹花。雙臂上纏繞一條紫色薄紗披帛,袅袅腰肢不盈一握,美不勝收。
上輩子陶萱蘇被選為正妃,曹娴娴被選為側妃;這輩子陶萱蘇不會中選,以曹娴娴的姿色和父親官位極有可能被選為正妃。也好,狗男女再續孽緣,來日将他們一網打盡。
曹娴娴巧笑道:“姐姐,好久不見。”
陶萱蘇收住心神,熄滅眼中的怒火,生出一點虛假的笑意,淡淡道:“娴娴妹妹,确實好久不見。”有多久呢?一輩子那麽久。
曹娴娴伸手欲碰陶萱蘇的面紗,陶萱蘇将頭往後仰了仰。曹娴娴心疼道:“姐姐,你的臉真的毀容了嗎?讓妹妹看看。妹妹父親認得好幾位太醫,也許他們治得好呢。”
陶萱蘇握住曹娴娴的手,恨不得用指甲将她的手背抓花,“不敢污了妹妹的眼。此番我必定落選,妹妹可要加把勁。”
“姐姐天香國色,是京城第一美人。就算如今面上有傷痕,也瑕不掩瑜,依舊惹人注目。姐姐不會落選的。”
面對這個陽奉陰違的仇人,陶萱蘇感到背後發涼,不欲多言。陶她走開數步,把玩花盆裏的春蘭。
“姐姐,你頭發散了下來,妹妹給你撩上去。”曹娴娴未等陶萱蘇同意,伸手觸碰陶萱蘇耳後,趁機一扯面紗的帶子,面紗落了下來,陶萱蘇的一張臉暴露無遺,那片紅印子仿佛一道豬血赫然醒目。
曹娴娴掩口驚道:“姐姐,你的臉……這麽大一個疤痕……姐姐,還疼嗎?”
衆秀女目光齊刷刷投來,有驚呼表示被吓到的,有竊竊私語的,還有冷眼旁觀的。
陶萱蘇接住面紗,耳根子都紅了,随即鎮定下來,大大方方地笑道:“吓着各位了,實在抱歉。選秀馬上開始,望各位姐妹注意儀容,莫要失了禮數,祝你們能如償所願。”
陶萱蘇沉着冷靜地戴上面紗,“娴娴,看夠了嗎?”
曹娴娴心裏歡騰如浪,陶萱蘇果然毀了容,醜成這個樣子必定入不了選。她是我最大的勁敵,沒有她,我就能被選為正妃,即便我中意的人不是瑞王,可眼下瑞王是我最好的出路。
但陶萱蘇被當衆揭醜,居然沒有羞愧地無地自容,曹娴娴又為此有些失望。她假惺惺,急得都快流淚了,“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給你理正頭發,沒想到碰到面紗。姐姐,對不起……”
“我沒說妹妹是有意的,妹妹別吃心。我已然毀容,大家遲早會看見,你不必自責。”陶萱蘇将右手提到曹娴娴眼前,吓得她一個激靈。陶萱蘇轉而用手摸着她的千葉翡翠耳墜,微微笑道:“妹妹的耳墜真別致。以妹妹的容色必定入選。”
曹娴娴有種不好的預感,數日不見,陶萱蘇好像變了,不像從前那麽婉順柔弱、容易受騙,仿佛渾身帶刺似的,一言一行都像變了個人。
“姐姐也別妄自菲薄,臉上的傷總能好的。對了,令嫂和她腹中的孩子可還好?”
陶萱蘇心中一凜,曹娴娴兩次三番問到嫂嫂的胎,難不成她另有所圖?上輩子她可連五歲的簡兒都沒放過!
這輩子你休想再害我的親人!
回想前塵往事,陶萱蘇氣得差點用力直接扯下曹娴娴的耳墜,她松了手,“我嫂嫂會武功,身體強健,當然好。”
兩人正說着,有太監跑來,尖聲尖氣地喊十六名秀女排成兩隊,一齊去正殿拜見貴妃娘娘和瑞王。
陶萱蘇和曹娴娴在第一排裏面,一前一後,默默而行。
穿過抄手游廊,衆秀女開始緊張起來,有的秀女甚至踩着前面人的裙子,走在前面的人便惡狠狠地回視一眼,剛想開口罵兩句,就被太監呵斥快走快走。
在長樂宮正殿站定,膽大的秀女已經偷偷擡眸瞻仰貴妃娘娘和瑞王,膽小的就一直低着頭,生怕出錯被責罰。
陶萱蘇雙手放在腰間,低頭垂眸,并不想擡頭。坐在檐下的,她再熟悉不過,瑞王是她上輩子的夫君和仇人,貴妃娘娘是她上輩子的婆婆。從很早開始,這兩個人就在算計,視他人如棋子。
陶萱蘇不想再看見這對老謀深算的母子,怕會立馬拔下頭上的銀簪刺向他們的胸口。
太監将衆秀女家世、名字、年紀一一報了出來,衆秀女随之福了福身子。
“陶萱蘇,摘掉面紗,擡起頭來,給本宮看看。”貴妃娘娘發話道。
這十六位秀女先前都進宮給貴妃娘娘瞧過,所以貴妃娘娘認得陶萱蘇。陶萱蘇人美且識禮,又是奉國将軍的妹妹,是她心中瑞王妃的最佳人選。
可陶萱蘇摘下面罩後,貴妃娘娘預先幻想的完美兒媳形象破滅了。哪有正妃臉上有這麽一大塊爛皮膚的?如何壓得住側妃妾室?将來如何母儀天下?要是這張爛臉成了瑞王妃,瑞王會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
貴妃娘娘深深蹙眉,“這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治不好嗎?”
風言風語早就傳進耳中,此時親眼所見,衆人深信不疑,畢竟世上沒有任何女子舍得毀掉自己如花似玉的臉。
陶萱蘇跪了下去,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回貴妃娘娘的話。二十三天前,臣女不幸被菜刀劃傷,又被滾油潑臉,留下這麽一片傷疤。已經看過大夫,擦了許多藥,郎中說……說好不了了。怕污了貴妃娘娘和瑞王的眼,奴婢才戴着面紗……臣女一輩子都只能這般醜陋……”
見其淚光瑩瑩,無人不嘆,也有人幸災樂禍,少了一個強敵,自己入選的可能性就大了許多。
貴妃娘娘心裏犯愁,她原本想着,傷疤不大的話,叫太醫好好治一治,将來總能好。為着陶萱蘇哥哥的兵權,瑞王勉強選她為王妃還是可以的。可這麽大的傷疤又二十多天了還這麽紅,将來又好不了,是決計不能當王妃的,連當側妃都不配。
可是不能白白浪費這個籠絡兵權的機會,否則瑞王的登基之路便難上加難。
貴妃娘娘和瑞王對視一眼,她輕輕叩了兩下桌子,瑞王會意,這是選陶萱蘇為側妃的意思。若叩四下,便是要選陶萱蘇為正妃。
瑞王項茂德兩個月前分批見過十六位秀女,他最中意的是曹娴娴,喜歡她嬌美如池中粉荷之态,柔弱不勝風吹之質。
對于陶萱蘇,瑞王覺得她姿色傾國,但她的美和她哥哥手中的刀劍一樣,帶有鋒芒,是他無法掌控的美。如今陶萱蘇成了醜女,瑞王更不想選她。可貴妃執意,瑞王又貪戀陶令聞麾下的千軍萬馬,只好點頭同意選陶萱蘇當側妃。
貴妃道:“陶萱蘇站起來吧。茂德,去選妃吧。”
早有太監捧着托盤上來,上面放着一條給正妃的綴美玉羅纓和給兩個側妃的戒指。
項茂德站了起來,取過羅纓,慢慢走向衆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