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第29章

第二天,分家現場繼續——

今日的分家分得比昨日的還要細致，而且看今日這架勢，大概今日就能全部分完了。可憐的楊家人之後終于不用再受苦受難了。

洛清煙站在人群最後，低着頭,張着嘴,無聲地背誦着昨日言非晚教她的話。

可背着背着,啊,好肉麻,好惡心啊。

于是，就這麽惡心着,天旋地轉,洛清煙又是當場吐了出來。

在場所有人向着後方瞟了一眼,都皺起了眉。

唉，說起來楊書樂的這個小妾,也奇怪,所有人無一例外，第一眼看她，都會覺得她的确生得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美極了。

她這樣的女人,當了楊書樂的小妾,真是暴殄天物了。但是也沒有人能想象得到她這樣的人本來、最後,應該嫁給一個什麽樣的男人。

可再多看她幾眼的話，只會覺得可惜,好好的一個美人,怎麽卻是一個瘋子呢？瘋到她就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應該把她直接拖下去。

楊老爺子楊興旗都忍不了了，直接叫人把她拖了下去,看大夫。

那繼續說糟心的分家産的事情。

可沒過多會兒，一個丫鬟着急忙慌地跑了過來，道：“老爺，三少爺的二房，有身孕了！”

洛清煙的脈象非常奇怪，以着這個時代大體上是靠經驗堆出來的醫學水平來看，大夫診斷不出來她是一個月前還是半個月前懷上的，但她絕對是懷上了。

這麽一說，在場所有人都很驚訝。

蘇雲更是驚訝，甚至覺得自己的頭頂好像突然之間都有一些綠。

洛清煙有孕在身，那之前還跟她胡搞亂搞，還玩兒得那麽野？而且，洛清煙這段時間又是挨板子又是掉井裏的，她肚子裏的孩子都沒有流掉，是葫蘆娃，金剛不壞嗎？

但最綠的，還是楊書樂吧。

楊書樂那樣壓根兒就不行的男人，确定能讓洛清煙懷孕嗎？如果他能讓洛清煙懷孕的話，那蘇雲、他的其他小妾，早就懷上他的孩子了。

所以，蘇雲敢打包票，洛清煙肚子裏的孩子絕對不是楊書樂的孩子。

那是誰的？

這段時間，洛清煙有接觸過什麽男子呢？

蘇雲想了想，環視一圈，最後，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一旁的蘇風身上。

當日，蘇風給蘇雲拿來了一盒糕點，然後又要把蘇雲分給他的糕點拿給洛清煙吃。而且兩人都是那種話不多的人，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還挺有共同語言的。

這是什麽？這，或許就是《封建社會大宅院下の愛情story》吧。

唉，風雲雄霸天下c太慘了！被拆得碎碎的！

蘇雲之前還被人拖着去浸豬籠，唉，當日的男主角對了，女主角卻不對啊，蘇雲莫名地替洛清煙承擔了好多！洛清煙這樣的小妾要是被浸豬籠了，最後都沒有人給她收屍的。

但是沒關系的，蘇雲不會再去計較的，因為洛清煙腹中的孩子就是她的大侄子啊，為大侄子他娘犧牲，沒什麽的！

但楊家人并沒有蘇雲所擁有的醫學常識，此刻都好激動，無論是像大少爺那一派裝的還是老爺大夫人那樣真心的——楊書樂終于有後了！他沒有白死，他的血脈依舊延續了下去！

尤其是大夫人，更是直接跪到了一旁的佛龛那裏，連連念經。

可是這個時候，蘇和發話了，也是以着激動而誇張的語調，道：“太好了！我女兒有後了！”

在場所有人瞬間都懵了。

蘇和這話聽着特別奇怪，不少人甚至覺得，蘇和是不是跟燕國打交道打多了，都跟着燕國人學壞了。

蘇和見衆人都是這樣的表情，不以為意道：“怎麽？我女兒的丈夫的小妾有了身孕，而我的女兒是正妻，所以這個孩子更是我女兒的孩子呀。”

在這個時代，女人，尤其是洛清煙這樣的小妾，本質不是人，而是一個用來生育的子宮。

洛清煙若是生下來了孩子，孩子會喚蘇雲這樣的正妻一聲娘、母親，可喚洛清煙，跟喚其他的下人也沒什麽區別，是一生都不會喊她一聲娘的。

所以，洛清煙腹中的孩子，就是蘇雲的孩子。

可蘇雲真不愧是蘇和的便宜親閨女兒，她也立刻明白，洛清煙腹中的胎兒是一個籌碼，有了這樣的籌碼，她能分得更多的家産的。即便她不喜歡洛清煙，那這筆交易也值了。

于是，蘇雲也立刻接着蘇和的話：“對，這是我老公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是我老公留給我的唯一寄托。我定會将它視如己出的。”

大夫人一聽，又是暈了過去，倒在了佛龛前。

整個楊家的人也是要暈過去了。

鎮國大将軍是來跟他們分家的嗎？不——鎮國大将軍是來抄家的！

洛清煙被人攙扶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懷孕了。

要問對于這件事，誰最震驚——她自己最震驚了！

她……她怎麽就懷孕了？！

言非晚大概是第二震驚的人了，直接沖了過來扳着她的肩膀大吼大叫：“你……你……蘇雲還不夠你解蠱嗎？你什麽時候找的野男人？即便你找，你都不注意一下的嗎！”

唉，她倆太慘了。

被奸人所害，流落到了這種地方，還被人搞大了肚子！

洛清煙這樣兇猛的都能被搞大肚子，那她這種不如她的，可得小心了！

那麽，孩子它爹到底是誰？

絕對不會是楊書樂的，那家夥根本就不行！

那會是誰？

這一個月內，洛清煙接觸過什麽男人？

于是，言非晚想了想，也不出意外地，想到了蘇風。

這個時候遠在蘇和跟前的蘇風，打了個噴嚏。

洛清煙卻搖頭，她從來都沒有跟蘇風觸碰過，甚至說過話。

言非晚：“那你有跟誰做過那種事情？”

洛清煙磕磕巴巴道：“蘇……雲……”

只有蘇雲。

言非晚挑眉，順着洛清煙的話道：“我們認識蘇雲這麽久了，但或許，其實蘇雲是個男人？”

蘇雲：阿嚏！

蘇和看着蘇雲和蘇風：你倆都生病了？

但這怎麽可能？蘇雲那麽娘裏娘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是男人呢？

而且，之前楊書樂玩兒得最瘋的時候，所有人一起脫光光，所以言非晚也是見過蘇雲的裸體的。蘇雲就是個女人，也沒有長出來多餘的男性器官。

那這樣看來，言非晚覺得，洛清煙現在是個瘋子，神志不清，可能是忘記了什麽了吧。

但是，孩子的父親是誰，其實這沒關系的。能夠确定的，孩子的母親是洛清煙，是洛清煙的種，這就夠了。

只要這個孩子有着洛清煙的血脈，那它就是尊貴的。

而且現在，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楊書樂的孩子，那它就是楊書樂的孩子。這個問題不用再細想，因為真的沒有關系的。

這樣的問題對于大梁的人來說非常重要，但是對于洛清煙和言非晚來說，真的無所謂。

可言非晚想通了，再看向洛清煙，卻看到洛清煙居然錘開了自己的肚子。

言非晚立刻攔住了洛清煙，鉗住她的手腕，急道：“你在做什麽？你是想死嗎？”

洛清煙磕磕巴巴地說話：“我……不想……要……”

她不想要這個孩子。

她就是瘋，不是傻，她知道孩子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意義何在。

而且這個時候，她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一個更為詭異的畫面。

黑暗的盡頭，是一個臃腫的，大腹便便的老女人。即便這個老女人一身的錦衣華服，那也遮掩不住她身上那由內而外的腐朽氣息。

她失憶了，并不知道這個隐藏在她記憶深處，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的老女人是誰。

她只覺得恐懼，恐懼得她更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她掙脫言非晚的手，想要自己動手，把這個孩子打掉。

言非晚又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鉗住了她的手，實話實說：“蘇雲現在是為什麽會留下你？就是因為你腹中的這個孩子。所以，你必須留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在，你在。”

言非晚也覺得自己的話相當可笑，洛清煙，甚至是她與洛清煙，怎麽就淪落到這種母憑子貴的田地了？可她倆現在必須這樣做。

洛清煙聽着，依舊死死皺着眉。

言非晚看着她，繼續苦口婆心地勸着：“這不是你現在要思考的問題，現在的問題是，你必須生下這個孩子，你必須。你覺得，沒有這個孩子的話，蘇雲還會留下你嗎？”

洛清煙搖頭。

不會的，蘇雲讨厭她，蘇雲根本就不想看見她，蘇雲會趕她走的。

言非晚繼續勸着，盡量把話說得洛清煙能聽懂：

“現在……還在動亂，回去了比待在這裏還要危險。我們始終都是要回去的，那你現在正好在這裏生育，什麽都不會誤的。”洛清煙這樣的，以後是一定要有個繼承人的。管孩子的父親是誰，反正是洛清煙的種，就是洛清煙的繼承人。

“放心，你光生就行了，其他的，有我在，交給我就行了。我……”

說着，言非晚半跪在洛清煙的面前，弓着身子，卻擡起頭，以着這一生從未有過的認真，注視着洛清煙的瞳眸，道：

“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必定護你周全！”

言非晚這麽說着，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動哭了。

但她真的是認真的。

這是洛清煙的孩子，但以後，也是她的孩子了。她必定會守護洛清煙，守護洛清煙的孩子的！

可言非晚難得多愁善感地感慨一回，洛清煙聽着，卻恹恹的，并不覺得這跟她有什麽關系，壓根兒就聽不懂言非晚在說什麽，言非晚說這樣的話意義何在。

言非晚的心都要碎了！

啊，這比破碎的瓷器還要脆弱不堪的君臣情！

言非晚見洛清煙還是不樂意，還盯着自己的肚子想要自己動手，想了想，最終拿出來了殺手锏：

“除了我之外，還有蘇雲在。蘇雲剛才承諾了，她會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的。你現在懷有身孕，身體會不由自主地變得異常，口味也肯定會變得特別挑剔。由此，為了讓你将這個孩子好好地生下來，蘇雲一定會給你做很多好吃的東西的。你想吃什麽，蘇雲都會做給你吃的。”

突然！

洛清煙的眼睛亮了起來！

她看着言非晚，連連點頭，翻臉似的改口：“我……生！”

終于把洛清煙勸上岸了，可言非晚的內心依舊痛苦不堪，又開始嘆息了！

洛清煙現在真的是一頭豬，剛才言非晚好說歹說，跟她講了那麽多，大概是一條都沒有用，可是一跟她說蘇雲會給她做好吃的，她馬上就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