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楊家的嫡子過世了, 江城的權貴、熟人,各地的親戚都趕了過來奔喪。
蘇雲這幾天一直披麻戴孝地跪在楊書樂的靈堂前,快要堅持不住了。
封建時代的喪事辦得跟比裹腳布還長, 死人死了, 卻也快要把活人也跟着一同折磨死了。
衆人或悲傷,或沉痛地來到楊書樂的棺材前,悼念他。
然後, 看一眼一旁像是擺設一般的小寡婦蘇雲, 又是嘆息,都快要嘆到地上了。
蘇雲低着頭, 默默地燒紙,又是有些郁悶:她不過是死了老公罷了,可每一個過來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好可憐, 就好像她老公死了, 她的人生也一并結束了似的。
這還是楊書樂的葬禮嗎?這簡直成了蘇雲的葬禮了。
上午的流程結束, 蘇雲與蘇霜低着頭準備去吃飯, 悄聲說着話走過長廊。
“這有完沒完?我要瘋了!”
“三少奶奶!你不要這樣說, 被別人聽到了那就不好了!”
蘇雲低着頭走,越走越煩躁。
可她不看路, 走着走着在拐角處突然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一個人。
對方的胸膛太過于寬廣, 也太硬了, 蘇雲被撞得直接向後一彈,然後, 生氣地擡頭,看向對方,又是驚得直接向後一倒, 倒在了身後蘇霜的懷裏。
蘇霜在此之前也不曾見過這名男子,她的反應跟蘇雲一樣一樣的,也要倒蘇雲這裏。
于是兩個人就和鼻涕蟲似的都軟了,互相攙扶着。
這名男子一身風塵仆仆的黑衣,看着像是趕回來奔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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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那張臉,長得跟楊書樂實在是太像了!
蘇雲簡直都要覺得,是不是之前的那一晚,她給楊書樂守靈的時候,跟洛清煙在楊書樂的棺材前鬼混,把楊書樂給“開心”得活過來了?!
嘤嘤嘤!不要找我!要找去找洛清煙啊!
可那男子看到蘇雲,也是一愣。似乎,他在此之前反而見過蘇雲。
一旁的管家見蘇雲這表情,瞬間就明白蘇雲在想什麽了:“唉,三少奶奶,這不是三少爺,這是二少爺!二少爺跟三少爺是長得有一些像,但仔細看的話,還是不像的!”
原來,該名黑衣男子不是已經死去的楊書樂,而是參了軍,現下趕回來奔喪的楊家二郎楊書寒。
楊書寒跟楊書樂長得很像。但如果他倆一起站一塊兒的話,還是能看出來這是兩個不一樣的人。
楊書寒自小習武,英氣逼人,楊書樂自小體弱,陰氣駭人。
但是突然而然地,朝着楊書寒的那個方向一瞟,那只會覺得這真的是楊書樂。
蘇雲看着楊書寒,覺得害怕。
楊書樂是個變态,搞得蘇雲也是想都沒想就覺得——楊書寒應該也是個變态!
而且,楊書樂那種病秧子身子骨都能那麽折騰人,那楊書寒這種從小習武,後來入伍的,豈不是更有精力,更變态嗎?
蘇雲不再多想,弓着身子,顫顫巍巍地跟楊書寒和管家道別,溜了溜了。
待不見楊書寒了,蘇雲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蘇霜也是驚恐萬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二少爺,我也要吓死了!”
楊書寒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低聲問道:“那就是三弟的遺孀?”
管家:“是的。說起來,這大概也是二少爺跟三少奶奶第一次見面吧。”
楊書樂與蘇雲成親的時候,楊書寒早就入了行伍了,便沒有回來參加婚禮。
楊書寒卻幽幽道:“不是第一次見
</ter>面。”
“啊?”這話搞得管家都是一愣。
但楊書寒卻閉緊了嘴,不再說話了,繼續向前走去。
管家見狀,也閉上了嘴。
二少爺楊書寒人如其名,本來就是那種內斂,緘默的人,他在軍營打磨了許久,變得更是冷漠了。
的确,今日并不是楊書寒第一次見蘇雲。
他第一次見蘇雲,是那日的上元佳節。
他當時落荒而逃,但之後總是不經意地就想起來當日那個猜燈謎,卻怎麽猜都猜不到謎底的迷糊女子。
他身份卑微,他不敢再想。
可誰知這一錯過,就是再也不可能了。
蘇雲也早就忘記他,忘記的那日上元佳節了。
楊書樂的後事快要結束了。
給他封了棺,該下葬了。
他是真的死了。
可對于蘇雲來說,最後的、最難過的一關來了——身為楊書樂的妻妾,蘇雲和一衆小妾們要給楊書樂擋棺。
擋棺。
在楊書樂下葬的路上,她們要七七四十九次地阻攔棺材,阻止送葬隊伍的行進,以表達她對楊書樂的不舍。
楊二郎楊書寒也得擋棺。
因為他參軍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卻直到現在還沒有升官。
“擋棺”諧音“當官”,所以他這次要讨個好兆頭,也必須要去擋棺。
蘇雲傻姑娘一個,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這挺好玩兒的,跟過家家似的。
第一次擋棺,送葬的隊伍沖着她行來了,滿天撒幣,撒紙錢。
蘇雲披麻戴孝,攔在了棺材面前,哭天搶地似的背着臺詞:“老公!你不要走!我好舍不得你呀!”
小妾們也是哭哭啼啼。
除了洛清煙:“呃……嗯……啊……呀……”
一旁的楊書寒也幹巴巴地背着臺詞:“三弟!走好!”
然後,送葬隊伍的人将他倆推開。
他們再按照事先說好的臺本那樣,躺在地上,看着擡棺的衆人擡着棺材從他們身上掠過。
這樣,第一次擋棺結束。
可這才是第一次,他們接下來可是一共要擋七七四十九次。
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蘇雲還在玩兒,戲精附體,後悔自己前世怎麽不去當明星的那種,簡直想要給自己頒奧斯卡了。
看看其他小妾,都沒她情真意切,尤其是洛清煙,她不像往常那幫面無表情,卻一直皺着眉頭。
怎麽着?讓你擋個棺送楊書樂走,還委屈你了?
可接下來的幾次,蘇雲累了,乏了,覺得無聊了。
即便是演員NG,也沒有這麽無聊的吧。
演員的話,再怎麽說都是為了藝術,可她現在這樣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越到後面,蘇雲越是快要瘋了。
七七四十九次,簡直都快要把她的一生耗完了。
尤其是躺在地上的時候,麻木地看着楊書樂的那口棺材從自己的身上掠過去。
他在高處,像是一座黑沉沉的大山似的,自己在低處,比想象中的還要低,低入塵埃。
蘇雲看着這見了一遍又一遍的棺材底,感覺自己的尊嚴一遍又一遍地被沉了下去。
到最後,終于,第七七四十九次。
蘇雲擋棺的話都說累了,說啞了:“老公……你不要離開我……我好舍不得你……”
這次,她躺在滿是紙錢的地上,好像躺在雪上面。
大雪紛飛,雪花能掩埋一切,也能遮掩一切的腐朽與罪惡。但這并不代表這些罪惡就沒有了,它們永遠存在。
這一切終于結束了,蘇霜跟了蘇
</ter>雲一路,也心疼了一路,想要将她扶起來。
蘇雲艱難擺手:“唉,好累,再讓我躺一躺。”
她躺在地上,更是覺得有一種下雪的感覺,甚至覺得自己現在可真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她跟她都一樣可憐。
她又是跪又是躺地陪着楊書樂走過了最後的路,就和上刑一般全身上下都經歷了磨難,就連小臉都不知道蹭到哪裏了,蹭破了皮。
但她都為了楊書樂這樣了,從次以後,她再也不欠他什麽了。
蘇雲望着淡藍色的天空,嘆息道:“我有一種我也死了的感覺。”
楊書寒也跟着衆人一樣受苦受難了一路。但他畢竟是個男人,所以很快恢複過來了。
而且他也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所以這種“擋棺”的行為對于他來說,雖然做起來痛苦,但那也是肉.體上的痛苦,心靈上并沒有受到折磨。
可他看着還躺在地上的蘇雲,真的覺得蘇雲跟他認識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
他拼命地告訴自己不要再想那日的上元佳節了,可還是止不住地去想。
他試探着,對着蘇雲伸出來了手,想要拉蘇雲起來。
可洛清煙比他更早,更快,她直接拉扯着蘇雲,要把蘇雲拽起來。
蘇雲依舊躺在地上:“滾!離我遠點兒!我自己起來!”
說罷,甩開洛清煙的手,蘇雲自己撐着地,從地上爬起來,直至站起來。
然後,她對着蘇霜笑着道:“我又活了!哈哈哈哈!”
蘇雲以為這一切終于結束了。
誰知,她這個時候又聽到了關于自己的風言風語。
她這些天一直都是素顏,她再不喜歡楊書樂,那她也不會在這樣的日子裏花枝招展的。
可她天生就長得明豔,再加上之前死過一次,身體依舊還未恢複好,所以就顯得有一些妖氣。
于是,她親愛的大嫂這幾天就總是在背後說她的壞話,說她化妝打扮了,還打扮得妖裏妖氣的,說她這個時候了都在勾引男人,甚至還說,她跟別人偷情。
東西不能亂吃,話更是不能亂說。
可大嫂這些話也不當着蘇雲的面說,要是當着蘇雲的面說的話,蘇雲早就一個巴掌拍上去了,所以現在蘇雲知道了,可也早就不知道這些話都傳到哪裏去了。
蘇雲晚上的時候問開了蘇霜:“霜兒,(這個世界)有沒有那種什麽……呃……殺手之類的?”
蘇霜驚了:“三少奶奶,你不會因為大少奶奶在背後說你的不是,你就懷恨在心,□□吧?”
如果是原主的話,原主真的會這麽幹的。
蘇雲卻摸着自己的良心(沒有),義正言辭道:“我當然不會那樣做了,我跟一個女人計較什麽?但是,我還是很生氣,我得把這口惡氣出了。我想找個人挑個月黑風高的日子,把她套麻袋打一頓。”
蘇霜:“???”你這不還是跟女人計較嗎?
但其實這種事情也簡單,蘇風就可以做。
蘇雲:“那把我哥叫過來,我跟他把這件事情說一下,然後讓他就在這兩天動手,報仇這種事情,得趁熱報,得現世報!”
蘇霜皺眉:“啊?現在大晚上的把他叫過來,又會有人亂說話的。”
蘇雲直接笑了:“我倆可是兄妹,別人怎麽說我倆的壞話?亂.倫嗎?哈哈哈哈……”
可第二天一大早,蘇雲就被叫到了楊府大堂。
蘇雲就當是平日給公公婆婆請安那樣過去遛彎兒,誰知到了之後,發現楊家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
蘇風也在。
然後,蘇雲剛要跟蘇風打招呼,管家就道:
“蘇氏,你對你與你義兄蘇風的奸.情,有什麽要說的?”
啊?
蘇雲一愣:你們叫我啥?蘇轼?蘇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