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這一年的夏天延續的時間特別長,當人們終于以為迎來能讓人神清氣爽的秋天時,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誰都沒有注意的時候,他們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進入冬天。
寒冷的西北風吹過城市的時候,許澈桐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秋天已經在不經意間離開。
有天早上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雙腳伸在被子外面,冰涼冰涼,但渾身是滾燙的。
起床後一陣頭暈,他的雙腳落在地板上,感覺到四肢乏力。
其實以前也有這種感覺,許澈桐一直以為是與工作壓力有關。
而且最近是真的忙,年紀又一年比一年大。
年輕的時候還能透支身體,現在都來不及償還。
直到許澈桐發現自己嗓子眼像是垂着塊石頭,他才覺得自己可能感冒了。
在許澈桐看來感冒都是小病,随便吃點抗生素藥就行。
剛開始還只是頭重腳輕,就在許澈桐以為病能好點的時候,重感冒席卷而來,鼻塞喉嚨疼,說話甕聲甕氣。
魏楠之前就察覺到許澈桐身體狀況,這天一大早就堵在公司門口。
他看到許澈桐過來,一把拉住他去辦公室。
魏楠從兜裏掏出一張請假條,“把字給簽了。”
許澈桐奇怪,“幹嘛?”
魏楠說:“感冒了吧?請假去看醫生,乖。”
許澈桐保持多年全勤,生病不輕易請假,最多晚上挂急診,第二天照樣上班不耽誤。
“不用了吧,感冒而已。”許澈桐吸吸鼻子,吸不動,塞住了。
魏楠搖頭,“不行,趕緊簽了,我給你送人事去。”
許澈桐拿過請假條,往自己包裏塞,“等我真的需要的時候再用。”
魏楠哪兒允許他這麽做,一把按住許澈桐的手,說:“現在就要用。”
許澈桐知道他關心自己身體,“我會注意的,已經吃過藥了。”
“吃了嗎?”魏楠狐疑地揚起眉頭,“好像沒用?還得去看看醫生比較……”
“我真的沒事。”許澈桐說,“不信你摸我額頭,我沒發燒,我清醒的很!”
魏楠走上來,伸出手,卻一把扶住許澈桐的後勃頸,自己的額頭湊上來,貼在他的額頭上。
兩人湊得太近,許澈桐都忘記躲開,他從魏楠的眼睛裏看到一臉茫然的自己。
一會兒魏楠松開他,“哦,的确沒發燒,那還好……但是感冒可大可小,前兩天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你怎麽不跟我說啊?”
許澈桐心想多大點事就要告訴你?
再說我也是成年人,自己的身體怎麽樣我還不清楚嗎?
“我真的沒事。”許澈桐回過神來,“感冒吃藥七天見效,不吃藥一周康複,肯定不會耽誤你工作。”
“我又不是為了這個才……”魏楠低頭去看他,“你怎麽臉紅了?是難受了吧?”
許澈桐也不知道怎麽就臉紅,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臉紅的時候還能感覺到臉頰是滾燙的。
他難道真的生病了嗎?
“反正不耽誤工作!”許澈桐說完,轉身急急忙忙走出去。
按照以前感冒的套路,許澈桐覺得自己只要吃兩天藥就好。
可這次來勢洶洶,當天下午,許澈桐覺得大事不妙。
他想給自己泡咖啡提神,可他反應還是遲了幾秒,等回過神的時候,咖啡杯裏的咖啡已經溢滿出來,漏了一操作臺的黑咖啡。
許澈桐心覺大事不好,趕緊去拿,又被漏到咖啡杯柄上的咖啡給燙了手。
“哐當”一下,跟着他多年的咖啡杯就這麽香消玉殒。
到了這個時候,許澈桐還在想,還好他砸的不是魏楠的咖啡杯。
當然,動靜太大,他低頭收拾的時候以為會引來他們樓層的保潔。
但他沒想到第一個沖進來的居然是魏楠。
魏楠站在門口看了一秒,伸着脖子沖着走廊上喊了兩聲他們保潔的名字,随後走來把許澈桐從地上拉起來。
“你病了。”魏楠說,“走了,我帶你回去休息。”
許澈桐滿心還在想着全勤的事情,連連搖頭,“剛才是手滑。”
魏楠好像有點生氣,緊緊地抓着他的手,“那行,你跟我出來,我們去趟總公司,今天看我不把你忙趴下!”
許澈桐用他僅剩的理智想了想,今天沒外勤啊?總公司又出什麽幺蛾子讓他們過去?他們部門最近表現不是挺好嗎?
上次蘇老板那裏過來的利潤趕超全年……還有他們支持的兩個項目在國際上拿了獎,雖然跟隔壁部門的成績相比不足為奇,但也讓他們部門高興了好半天……還有什麽?
他什麽都沒想出來,就已經被魏楠拽到他座位邊。
魏楠指着他說:“趕緊收拾東西!”
“诶……”許澈桐點點頭,也不知道魏楠怎麽想。
辦公室的門“砰——”的關上,剛才鴉雀無聲的辦公區裏依然鴉雀無聲,可有幾個八卦的同事端着茶杯走過來。
“得罪了人?”有人問。
許澈桐腦袋暈暈的,應該沒有啊。
又有人問:“工作出纰漏了?”
許澈桐搖頭,“剛才砸的是我的杯子。”
員工們搞不清楚怎麽回事,縮着脖子回去工作。
許澈桐想半天,難道是剛才砸了咖啡杯,把魏楠給吓到?
事實證明,生病的人腦袋真的會遲鈍。
他跟着魏楠走到停車場的時候,被魏楠要求拿出車鑰匙的時候還什麽都沒想到。
可當他坐在副駕駛看着沿路風景,才意識到這不是去總公司的車!
“等下,我們去哪兒?”許澈桐坐直身體連忙問。
魏楠捏緊方向盤,視死如歸,“你還說你沒病?這都沒察覺?醫保卡帶了沒,我們去醫院!”
這下許澈桐徹底沒了脾氣,服氣道:“你厲害。”
“不是我厲害。”魏楠說,“是你病糊塗了。”
“我沒……”許澈桐知道魏楠是關心他,而且他一點都沒說錯,這回自己是真病得不輕。
魏楠着急道:“沒帶也沒關系,身份證總帶着?有就行,去我家的醫院,登記一下就行。”
這時候許澈桐真覺得自己病暈乎,居然找不到反駁的話來。
他覺得累,可累的很舒服。
他就想這麽窩在那裏不動,雖然他知道魏楠這時候手裏還有不少工作,可不用着急。
這全都仰賴平時魏楠工作勤勉,不拖沓,所以偶爾拿出一兩天的時間來,也有資格揮霍。
“魏楠……”許澈桐輕聲喊他名字,“抱歉。”
魏楠說:“道什麽歉,你該給你自己道歉,你的身體很重要知道嗎?你不看重身體沒關系,可我會心疼啊?不過沒關系,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還要沒發燒,挂兩天水就行。”
許澈桐輕輕“嗯”了一聲,“謝謝……”
魏楠又急,道:“跟我客氣什麽。”
許澈桐說:“那你也別着急。”
越說別急魏楠就看起來越急,“你生病我怎麽不着急?我看你想急死我。”
像是生病的人容易撒嬌,許澈桐輕輕地說:“才沒有,我幹嘛要急死你啦……”
聲音又軟又輕,讓魏楠聽來心情平靜下來的同時,還激起一點點蕩漾的心。
許澈桐在工作的時候說話沒什麽語調,極少帶感情。
更別說是聽來撒嬌的意味。
都不知道這次算不算托生病的福,魏楠總算看到另外一面的許澈桐。
跟他小時候很像。
魏楠比他大幾個月而已,但是在成長的時候哪怕差三個月,差距還是很大。
許澈桐剛能看清這個世界的時候,魏楠已經能圍着他滿地爬圈。
魏楠會說話的時候,許澈桐才剛走路走利索。
魏楠記得小時候許澈桐喜歡跟在他後面,軟軟糯糯喊一聲“楠楠哥哥”。
是有點怯生生的,回頭看他一眼,他還會吓得站在原地不動。
可也不會扭頭就跑,怕是怕,跟也要跟。
只要對他笑,他就會咿咿呀呀跟過來。
這時候的許澈桐說話聲音就有點像那個時候。
柔和恬淡,聲音甜甜的,聽得魏楠差點都要硬了。
魏楠都不敢去看許澈桐,不知道這時候會露出什麽表情來,肯定很好看。
醫院很快就到,雖然在城郊,但順着高架環線過去,不過半小時的路程。
就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許澈桐靠在副駕駛座上睡着了。
魏楠心想,最近的确太累,可許澈桐能累成這樣,他也沒想到。
難道許澈桐在工作外還忙什麽事情?這個答案也實在想不出。
他們壓力自然很大。
除了工作外,他們的感情事也是一大難題。
就好像魏楠想到他們倆之間的感情,就讓他愁得想抓頭發。
許澈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點頭與他在一起?
他站在副駕駛座門外嘆氣,彎腰輕輕推着許澈桐的肩膀,把他叫醒。
許澈桐睡得太沉,好像被叫醒,吚吚嗚嗚地轉過身來,又靠在車椅上睡下去。
魏楠看得犯愁,盤算着要不要直接公主抱把人抱出來。
剛決定這麽做,這家私人醫院的護士已經從裏面沖出來,其中一人還推着輪椅。
魏楠感謝他們的積極,把許澈桐抱到輪椅上,全程不過三秒時間,不知怎麽有點遺憾。
許澈桐剛坐上輪椅就醒過來,他一愣,想撐着扶手站起身。
可魏楠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別動,我推你進去。”
許澈桐滿臉通紅,“太誇張了,我又不是不能走。”
“你生着病,能節省點體力就好。”
“可我……”
魏楠就是不讓他起來,“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啊?”
“我不是……”許澈桐都有點不敢擡頭,他一個大老爺們,只是感冒而已,哪裏需要坐在輪椅上被人推進去。
說話間,魏楠已經推着他到窗口挂號,他遞上兩人的身份證,窗口護士掃到魏楠的身份,立馬給院長打電話。
這醫院不是魏家的私人醫院,魏楠是通過朋友的關系認識院長。
院長當初辦醫院的時候缺資金,是魏楠替他解決的問題。
所以這醫院把魏楠設為永久貴賓,當初院長開玩笑地說不管魏楠生啥病,他們醫院一定盡自己所能治療他的疾病。
當時魏楠就噴了,心意他明白,可這話咋聽來奇奇怪怪的?
現在對方錄到魏楠的名字,自然得趕緊通知院長。
許澈桐坐在輪椅上平複心情的時候,他身邊呼啦一下就站了三四名白大褂醫生,為首的人握着魏楠的手不放。
院長對魏楠的态度極為尊重,言聽計從,還吩咐醫生仔仔細細檢查許澈桐的身體。
私家醫院裏人不多,大多數來的病人或者家屬也都直奔病房區。
許澈桐被護士推着去驗血檢查,一路暢通,不用排隊。
等回到門診部,醫生已經拿到他的檢驗報告。
魏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焦急地聽醫生解釋許澈桐的病情。
醫生說許澈桐病毒性和細菌性都沾了點,因此引發的低燒,不算太嚴重,可以選擇輸液,也可以開藥,要多注意休息,飲食需要忌口。
不等許澈桐說話,站在他身後的魏楠立馬說:“還有病房嗎?”
許澈桐回頭看他一眼,連忙說:“不用,我就挂一天水。”
醫生笑了,“住院是沒必要,但也別與醫生讨價還價。輸液就要兩天療程,不能省事,身體最重要。”
“聽到沒。”魏楠繞到許澈桐的身邊抓着他的手,說:“身體最重要,聽醫生的!”
許澈桐快被魏楠說得沒脾氣,他點點頭,“那就兩天。”
魏楠還說:“住院。”
“住什麽院啊!”許澈桐覺得自己的病都要好了,“醫生你別聽他的。”
醫生微微一笑,開出藥單,對他們說:“去拿藥。”
許澈桐眼疾手快拿過藥單,“謝謝醫生。”
魏楠見狀,也不跟他搶,推着他往藥房走,還說:“你就不聽我的……”
許澈桐道:“你見過誰感冒還住院!”
“你還低燒!”魏楠說。
輪椅呼啦啦推到藥房,那裏有對老夫妻正在領藥。
看起來好像身體不太好,老太太拿着別人裝冰淇淋的保溫袋,往裏面一盒盒地裝藥。
他們站在後面等着,也不催促。
魏楠說:“這不是為了你身體好!”
“我現在都精神了!”許澈桐嘴犟,“我覺得挂一天水就行。”
“不行。”魏楠說,“你得聽醫生的。”
許澈桐氣鼓鼓,“那你也得聽醫生的,我就挂水,不住院。”
魏楠妥協,“聽,我聽你的。”
排他們前面老夫妻已經拿好自己的藥,回頭對他們笑盈盈地表示感謝,感激他們沒有催促。
同時老爺子拄着拐杖對他們說:“你們倆感情真好啊!結婚多久了啊?”
聽到這話兩人皆是一愣,倏地許澈桐滿臉通紅,連忙擺手。
而魏楠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說:“還沒領證呢。”
老爺子沒想到鬧出個誤會,老太太擡手拍了下自己丈夫的胳膊,對他們倆說:“不好意思,老頭子年紀大了,口無遮攔。”
“沒事沒事。”許澈桐搖頭,拿着藥單遞進窗口裏。
魏楠雖然臉皮能再厚點,可老人家剛才那話太直白,接下來也只能對他們憨笑。
等老夫妻倆顫顫悠悠走出藥房,許澈桐也拿好了藥。
魏楠推他的車去輸液室,問他:“你說咱倆現在是啥關系?”
許澈桐臉上一熱,用他剛才回答過的語句說,“沒領證的關系。”
這關系以外的關系就更多,魏楠嘿嘿一笑,不再追問什麽。
順利挂上水,魏楠給許澈桐的座位調低椅背的高度,說:“你睡一覺,我替你看着,挂完水我送你回家。”
許澈桐點點頭,乖巧地躺下,身上還批着魏楠的西裝。
剛才不知道是不是說話說累,許澈桐閉上眼馬上就睡着了。
再被魏楠叫醒時,藥水已經挂完,連手背上都看不出紮針的痕跡。
許澈桐迷迷糊糊地跟着魏楠走,他坐上車,看着城市黃昏的美景,看着路邊的梧桐樹落了滿地金黃,一切就像是走馬燈,亦真亦幻。
半路上魏楠下車去一家飯店買兩碗清粥,說是陪許澈桐吃晚飯。
許澈桐說:“你不用陪着我吃得那麽清淡。”
魏楠說:“那怎麽行啊,我得陪着你。”
許澈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魏楠是要陪他回家嗎?
那豈不是要看到他攤在桌上那幾堆複習資料?!
作者有話要說:本月考試月啊~學生黨們加油!工作黨們努力!(≧ω≦)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