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許澈桐用他那雙明亮的眼睛盯着魏楠,心說我知道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倒也沒堅持去睡沙發,可也不理魏楠。
兩人沉默地拾掇自己,晚上的應酬雖不怎麽正式,可也不能瞎湊合。
魏楠占據卧室裏的落地鏡,許澈桐只能去用盥洗室的挂鏡。
從衣領到袖口,許澈桐仔仔細細整理服帖。
他不能搶主管的風頭,為此配了條深灰色的領帶,彰顯低調。
等他從盥洗室出來,發現魏楠還站在鏡子前搗騰。
衣領也沒整理好。
許澈桐低頭看看手表,距離他們計劃離開的時間還剩下不到十分鐘。
魏楠從鏡子裏看到許澈桐的舉動,連忙說:“馬上好了,诶……這領帶我系不好啊。”
許澈桐看了他一眼,說:“之前看你每天打領帶來上班,不是都系得挺好?那是誰給你系的?”
魏楠連忙說:“哪兒有誰,都我自己系的。這不是第一次帶你去應酬嘛,我有點緊張……好、好了,系好了。”
沒能成功讓許澈桐給自己系領帶,魏楠看起來還挺遺憾。
許澈桐瞥了眼魏楠的臉,伸手給他撫平後勃頸上的衣領,說:“應酬而已,不用太緊張,你表現不會比以前的主管差。以前我們有一個主管,不會喝酒硬喝,後來吐了我們一個投資人一身。”
“聽起來就是個很有氣味的故事。”魏楠笑了笑,“我酒量很好啊,你還記得嗎?”
許澈桐垂下眼簾,他知道魏楠說得什麽事。
他們高三畢業後的謝師宴,魏楠單挑數理化一桌男老師,最後把他們教導處主任都給灌趴下,一時無兩。
當時許澈桐還挺擔心他的身體,結果魏楠睡一晚,第二天依舊活蹦亂跳,什麽事情都沒有。
所以當聽說跟着魏楠出短差,許澈桐半點沒有擔心過應酬的事。
許澈桐又看了眼時間,“我們差不多該準備出發。”
說完話轉身走出門的許澈桐,沒有發現因為他剛才撫平魏楠衣領的舉動,讓魏楠的嘴角洋溢滿滿的笑容。
不系領帶算什麽,他可是主動伸手撫平的衣領啊!果然剛才沒去整理衣領是正确的!
光有這一點,已經讓魏楠覺得自己像是喝了三大罐紅牛,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一會兒就算面對五個能喝的,魏楠都覺得自己能站到最後!
他們坐車來到與供貨商見面的酒店門口,對方也早已派人來接待,即便魏楠是新上任不過一周的主管,但雙方都做過功課,連魏楠都是昨天臨時抱佛腳,通過許澈桐和他自己整理的資料,死記硬背熟悉對方的身份背景,想必對方也是如此。
被帶到包廂內,圓桌邊已經坐了将近十人,男男女女都有。
許澈桐站在魏楠的身後,悄悄替他捏一把汗。
一桌上的人,除了這次約定見面的供應商,還有公司其他合作方,其中不乏與他們的項目有合作關系,以許澈桐手頭得到的消息來看,魏楠估計根本不知道這幾個供應商也在。
只怕這是故意給魏楠難看,知道他新官上任,想趁此滅滅他的勢頭,以後在各種流程上打壓一頭。
許澈桐心裏着急,想找機會提醒魏楠,奈何眼前沒有他一個助理插話的餘地。
正當許澈桐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擡頭卻看到魏楠表現十分游刃有餘,一臉仿佛認識這裏所有人的模樣。
許澈桐剛開始想,他別是強行假裝的吧?之後能裝得下去嗎?
可再等他們在桌邊坐下,許澈桐這才發現魏楠不是假裝的!
他怎麽會……
後來許澈桐才知道,原來魏楠在了解這次應酬見的供應商時,索性把所有包括與公司有業務往來,哪怕部門沒有接觸過的合作方,一并整理了解清楚,也沒想到正好排上用場。
在應酬上,許澈桐替魏楠如坐針氈,眼前這些人一個都得罪不起,可他又不想魏楠被對方壓過一頭。
可魏楠的表現很好。
他酒量好,人又聰明,場面話一套套的說,幾個合作方的臉上笑容就沒有從臉上消失。
許澈桐這才漸漸放下心,再一想,又何必擔憂,魏楠本優秀,他心裏根本就知道。
最後是對方幾人最先喝趴下,而魏楠還在謙虛地說自己只能最多再喝一杯。
這時候可以說酒過三巡,對方還計劃續攤,去KTV唱通宵。
但幾位連走路都得人扶,對魏楠豎着大拇指說服氣。
做東的供應商老板搖搖晃晃走到魏楠面前,臉頰顴大肌往上一推,笑道:“招待不周,招待、嗝、不周啊!來來……”
說着這位老板拉着他的女秘書出來,說:“你們剛來,人……人生地、地不熟,讓她,帶你們回去,随便、随便玩!”
這話的意思,在場的人不會沒有人聽不出來,看他們的神情好像一早就安排好,若是之後去KTV續攤,那麽在KTV裏必然也會提出這個提議。
許澈桐心裏很是尴尬,這種根本放不上臺面來的事情,就這麽被明目張膽的公之于衆。
他想到剛才魏楠表現這麽好,這時候肯定不會答應。
正這麽想着,許澈桐看到老板推了把女秘書,女秘書本來就顯得十分扭捏,被這麽一推,整個人踉跄地倒在魏楠的身上。
魏楠下意識扶住對方,雙手規矩地只扶着胳膊。
即便魏楠沒長一副“柳下惠”的正直臉,可許澈桐相信,他肯定不會答應。
魏楠說:“哎呀,今天過來的确很多地方都不熟,那人我就帶走了。”
他還特地過去謝過幾位老板,非得說送送他們,要看着他們坐上車離開才放心。
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許澈桐感覺情緒已經到失控的邊緣,就算他與魏楠七年沒見,再怎麽樣,他都不信魏楠會做這種事。
可魏楠答應,還笑嘻嘻地一個個把老板送走。
許澈桐想自己是不是該問魏楠,回去後自己還能睡沙發嗎?需要回避嗎?
酒店門口,吹着初春晚上涼涼的風。
他們三人站着,女秘書一臉的尴尬與難堪,她也不敢靠近許澈桐,因為許澈桐黑着臉,全身散發着請勿靠近的氣息。
而魏楠在送走老板們後轉過身來,看了看他們倆,竟徑直走到女秘書的面前。
他說:“好了,你也回去吧。”
就這麽一秒之間,女秘書的臉上滿是震驚,以為自己聽錯,“什麽?”
魏楠淡定道:“回家吧,怎麽你還真打算跟我們回去啊?”
女秘書連忙搖頭,紅着臉對魏楠說謝謝,還問他們回去方不方便,需不需要幫忙叫車。
魏楠走到許澈桐的身邊,對她說:“不用擔心,我這個助理什麽都安排好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話語裏透着那麽點兒催促的意思,女秘書心領神會,腳底抹油,立馬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而魏楠回頭盯着許澈桐的臉看,看半天,問:“剛才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此刻許澈桐收斂剛才的黑臉,還否認,說:“我沒有,沒有不高興。”
魏楠吸吸鼻子,“是嗎?怎麽好像有點酸?”
許澈桐不理他,邁開步子先走下臺階,“酸什麽,你沒洗澡嗎?”
魏楠連忙跟上去,細細解釋起來,“剛才這事肯定沒法當場拒絕,太駁面子,以後大家還要合作。那女人被要求這種事,心裏估計覺得挺難堪。我當面拒絕,幾個老板只會認為我拒絕她,而不是拒絕這種事,那麽她會很麻煩……以後我們也會很麻煩,當面讓對方下不來臺。但沒辦法,這行當裏啊……”語氣說下去,頗有一種潛規則太多社會完了的意思。
但許澈桐為他松了口氣。
他的處理很圓滑,不得罪對方,對方不覺得難堪,也不給自己招惹麻煩。
他也沒想到,如今的魏楠褪去稚氣的外殼,言行舉止全是掩不住的老練。
他知道的,魏楠多麽優秀,從小到大,他是最清楚的那個,畢竟自己對他——
魏楠湊上來,笑嘻嘻地問:“真的沒生氣?剛才明明看起來吃醋了。”
——對他一點想法都沒有!
許澈桐氣結,“沒有!我回去了!”
“诶!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