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在複印機前,重複這掀開蓋子、關上蓋子、按下按鈕的動作,幾天下來從前勁椎不好的毛病複發,暈的人直想吐,她還是堅持上班,就怕丢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可最終,三個月試用期後,這份工作依然沒有保住。
領導說,她不适合,在三個月後說不适合。如果不适合,為什麽不是第一個月,第二個月,偏偏三個月後說?她就這樣傻傻的丢了第一份工作。
親戚間走動,總會若有似乎的攀比,很快大家都知道她丢了工作,母親這個時候總會說讓大家幫幫忙,看有合适的給介紹,親戚們要麽推脫要麽滿嘴應下,可最終和父親口中的工作一樣,沒有音訊。
親戚給了建議,別挑三揀四,人要吃苦耐勞,說是誰家的女兒在街上擺攤、誰家侄女在巷子口賣包子。又說道,哪家女兒出國找了份年薪幾十萬的工作,哪家年輕小媳婦在外企混的風生水起,這些話喬橋聽着笑了笑。
她無所事事,母親着急,帶着她四處求人,想着親戚間總會有認識的人,能給找份工作。親戚們給了建議,大學畢業別挑三揀四,人要吃苦耐勞,別嫌錢少活重。更是舉例說明,誰家女兒在街上擺攤、誰家侄女在巷子口賣包子,現在一個月的錢不比穩定工作來的少。話題一轉,又說道哪家女兒出國找了份年薪幾十萬的工作,哪家年輕小媳婦在外企混的風生水起,如同一部勵志小電影。說來說去,都是些場面上的話,卻最終沒有說要幫忙的意思。
母親和她卻還是糊裏糊塗,可從前還會走動的親戚突然間都開始疏遠,電話說不上兩句就匆匆挂斷,她們這才明白,別人都怕了。
再後來,她找了份工作,在居民樓裏,兩室一廳。兩個李經理,一個主任,只她一個小兵。老板總會在下班時候想起來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做,吩咐一聲後離開,周六周日總有這樣那樣的工作要來加班,說好的雙休淪為空談。
一切好似安定下來,卻又如同死水一邊的沒有起色。偶爾的同學聚會也因為她放假時間的突然加班,掃了興。幾次三番,朋友間的聚會也不再有她。她的生活仿佛學生一般的單純,上班、下班、加班。
鄰居間聊天都是些家長裏短,問起她是否有男友,母親實誠的說她性格不好,沒有男友。偶有人給她介紹,一聽說她在那不知名的小公司,當下沒了下文。母親氣憤,回家後罵她不争氣。
周遭哪家孩子年薪幾十萬,哪家孩子嫁了有錢人,哪家孩子在國外生了混血,太多的幸福充斥在他們家的周圍。父親依舊每天醉生夢死,淩晨回家,說起她的工作滿嘴答應,母親問的急了,父親就甩門而出。這個時候母親只将怒氣灑到她的身上。
她像個沒有方向的瞎子,四處亂撞,工作之餘在網上搜索着各種職業前景、尋找各類培訓班,想着怎樣才能換一份說出去體面、母親又滿意的工作。
就在這個時候,田鑫出現了。
在她最無助、最無奈的時候,在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的時候,在幾乎所有人都抛棄她、不願伸出援手的時候,她就像個被海浪拍打到沙灘上的魚,有人用溫暖的手将她放入水中。
她就這樣和他回到了大學的城市,一起生活了兩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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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 外
八十年代遺留至今的老舊住宅區散發出時代的古早味,随着十二月的風四處飄散。雞腸樣兒的巷子擠在兩棟住宅樓之間,俯瞰下去如同哈利波特裏的迷宮,婉轉曲折卻不知去向。巷子裏沒有路燈,只有從古至今的月亮在嘲笑牆角那頑強的黏膩青苔。
“喬橋。”巷子拐角處站着一對男女,看年齡不過十幾歲。地上放着雙肩書包,男孩雙手撐着牆将女孩裹在自己的懷中,他低頭看着她。
“幹嘛?”女孩糯糯的說着,她覺得今天的他和往日有些不一樣,眼睛仿佛樓下爺爺養的那群貓的眼睛亮的吓人。
女孩本就被他圈在身前可他覺得還不夠近,又上前了兩步,近的能看見她臉上的絨毛像樹上剛摘下來的桃子。他們靠的很近,近的兩人之間只有衣服的距離,他雙手撐着冰冷潮濕的牆壁,手心卻還不停冒着汗,胸口仿佛裝了把電動錘子在不停拍打,每一下都很重,重的肋骨都在疼。
“喬橋。”他低低叫了一聲。
喬橋看着他靠近的臉,繃住呼吸忘了回答,睜大雙眼盯着他,世界一下子安靜了,所有的一切都空了,只有他的眼睛——亮亮的。
唇一下子落在她的鼻尖,涼的。他的唇有些幹,緩慢的順着鼻子向下,她能感覺到他嘴唇的顫抖,她突然覺得好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這個時候她怎麽可以笑出來!他一下在抱住她,完全沒有了剛才的輕柔,一下子咬住了她的唇,牙齒磕在她的牙齒上,沒有任何章法的吸允、拉扯,好像要吃下她的嘴巴。
唔——
她被他咬的疼了,發出一聲抗議。可那悶悶的帶着輕喘的抗議刺激的他想要更多,舌尖一下下扣着她的牙齒卻不得其法。
兩唇相貼,鼻尖的呼吸相傳,他說,“張嘴。”
她只愣愣的看着那雙眼睛如同電動玩偶按下按鈕一般,自動張開。剎那間,哄——,沒有了聲息。宛如小時候買的水晶玻璃球,玻璃罩內雪花點點,只有那靜止的兩個玩偶相互擁抱,隔離了周圍的所有。
“你們在做什麽?!”尖亮、銳利的女聲打破殼內的世界。那兩個靠近的身體,刷一下子互相放開,無措的向那聲音來源看去。
喬橋睜大眼睛,輕聲的喊到,“媽媽。”
喬母上前拽過喬橋,啪——
朦胧的、不确定的、夢一般的世界,清亮了。清脆的巴掌聲打碎了女孩滿臉的羞澀,打醒了還沉浸在清甜香吻裏的男孩。
“阿姨!”薄憶上前,卻被喬母擋住。
“拿上書包,給我回家!”喬母沒有理會男孩,手裏緊緊拽着女兒。
“媽——”
“快去!”
喬橋從薄憶的身邊走過,她能清晰的看見他白球鞋上的腳印,她想那大概是剛才慌亂間踩上的。寒風呼呼的打在她的臉上,她彎腰拿起地上的書包,轉身離開。
喬母拉着女兒的手快速離開,她的步伐很快,快的喬橋只能一路小跑的跟着,家越來越近,所有的畫面仿佛快鏡頭倒帶,就在近家前的那一刻,停滞。
“跪下!”
明晃晃的燈照着喬橋沒有血色的臉孔,她噗通一聲,跪在了木地板上。
喬母沒有說話,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要平複那裏的起伏,可怒氣随着血液流動沖到腦門。她伸手指着女兒,“你說,你自己說!你,你,你今天做的事情該不該?!”
“我們辛辛苦苦養了你這麽多年,供你吃供你喝,花錢給你上學。。。。。
快高考了還額外給你上補習班。。。。。
我現在下崗在家,全家就指着你父親那點錢,你居然學會這些不三不四的事情了?!”媽媽的話在喬橋耳邊一下下尖利的傳來,她只靜靜地聽着,任由生氣的母親聲嘶力竭的訴說。
“薄憶他就是個混混,成天只知道打架鬥毆,全小區誰不知道?你怎麽就和這種人混在了一起!”
“薄憶哥他不是混混。”
“好!好!”喬母顫着手指說,“好!你說,你想怎麽做?你想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喬橋,你說,你給我說!你想和他在一起鬼混,是不是?!”
“媽,薄憶哥他真的不是壞人!”喬橋倔強的看向母親,“我想和他在一起。”
啪——
喬母甩出一個巴掌,将自己摔在地上,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流出,四十多歲的女人瞬間放聲大哭,那張不再年輕的臉因為哭聲變得遍布皺紋,卻又仿佛一個孩子般啜泣、哽咽。她癱坐在地上,佝偻着背,随着哭泣的動作背部一下下的起伏。哭的厲害,她被嗆到,咳嗽連連,砰砰砰的捶着自己的胸口。
“媽媽,你怎麽不帶我走?!
帶我走了,我也不想再管這個家。。。。。
老公吃喝嫖賭,女兒也不讓我省心啊。。。。
媽媽,你帶我走吧。。。。。。”
喬橋一直沒有哭,她覺得自己做的沒錯,薄憶确實不是個壞人,他對自己真的很好,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對自己最好的人。可當她聽到媽媽的這番話時,她知道媽媽想起了姥姥,那個疼愛自己卻最終選擇自殺的老人。她突然間慌了神,眼淚瞬時站滿眼眶,哽咽的說,“媽媽,你別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喬母沒有理會自己的女兒,她趴在地上哭的很傷心。喬橋從來不知道眼淚能夠哭成一汪水,清亮透徹卻看的人心寒,又如夜晚的大海深沉的透着恐懼。喬橋起身從衛生間拿了毛巾,小心翼翼的想要給媽媽擦去眼淚,“媽媽,你別哭了。你別哭了,別哭了。。。。”她說着,眼淚就噼噼啪啪打在羽絨服外套上,外套不吸水眼淚順着皺褶紋理流了下去。
喬木終于苦累了,她從地上擡起頭,顫着嗓音說,“你去把薄憶叫來。”
“媽——”喬橋一下子明白了,她知道媽媽要做什麽,她跪在那裏祈求着,“媽,我真的不會再和他一起了,真的!”
“去!把他叫來!去——”
喬橋跪在那裏沒有動,只嘴裏不停的喊着,“媽——,媽——。。。。。。”
“你是不是想看我死在你面前,是不是!”喬母的聲音沙啞、撕裂,猶如多年枯死的老木、又似幹枯黑色的屍手緊緊扼住喬橋的呼吸,那根本就不是媽媽該有的聲音。
喬橋緩緩地站起身,僵硬的雙腿失去了行動能力,只能聽由大腦機械指揮向前走着。她打開門,眼睛瞬間睜大,薄憶站在門前,睜着那猩紅的雙眼。喬橋的眼睛模糊了,她不停用手去擦眼淚,可眼前依舊是模糊,模糊的看不清楚面前站着的這個人。
薄憶一步步走了進來,咚——,他跪在了坐在地上的喬母面前。
“阿姨,我真的會對喬橋好,一輩子!”
呵,喬母笑了,嘴角扯動被淚水浸透的臉頰,“一輩子?”哈哈哈,她放肆的大笑,可那張臉上沒有任何笑容。
“薄憶,你扶我起來。”喬母伸出手,薄憶聽到後也只是一頓,随即伸手攙扶喬母,扶着她做到一旁的沙發上,随後再次下跪,可這一次喬母拉住了他。
“薄憶,你多大了?”
“過了年,我就20了。”
“好,你說喬橋有多大了?”
“17。可是阿姨。。。。。”
薄憶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喬母打斷,“你啊,是我看着長大的。剛搬來那會兒你還只有6歲,虎頭虎腦的惹人疼。你姥姥姥爺年紀大,有機會我都會讓你上我家來吃飯,當時我就在想,要是自己有這麽個俊俏的兒子該多好。
真的,薄憶,我一直把你當自己兒子看待。
外面人再怎麽說你,阿姨也都不會覺得你是個壞孩子。哪有媽媽嫌棄自己兒子的,你說是不是?即便我說過什麽,那也是氣急了,如果不是真的心疼,如果不是真的關心,外面那麽多孩子阿姨怎麽不去說一句、罵一句?
可是薄憶啊——,愛情不能當飯吃。你一個專科生,以後拿什麽養活喬橋?只是每天晚自習後的一個雞蛋卷餅嗎?”
“我一定會努力賺錢,給喬橋幸福的。”薄憶打斷喬母的話,目光中帶着堅定,沒有躲閃沒有回避就這麽直直的看向喬母。
“好,那你說,你有什麽計劃?怎麽讓喬橋幸福?”
薄憶沉默,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喜歡喬橋,是真的喜歡,真的喜歡到了心坎裏。 “我,我。。。。。。。”薄憶說不下去,他沒有什麽計劃,他也從來沒想過,但他知道他是想和喬橋在一起的。
“薄憶,阿姨希望你能幸福,希望喬橋也能幸福,可你們倆如果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阿姨喜歡你,哪一次你闖了禍不是我替你善後?你給阿姨當幹兒子吧,以後天天過來吃飯也不會被你姥姥念叨了。阿姨,一定把你當親身兒子看待,不會少疼你一分。”喬母說完看向薄憶。
“不!”薄憶擡頭,“我一定會努力,努力賺錢,回來娶喬橋!”說完薄憶擡腿走人,只在最後關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喬橋。
喬橋就這樣一直等着他,等着他,直到那天他回來。他穿着一身橄榄綠的軍裝,分外好看,她走進,顫着聲音說:“薄憶哥,你回來!”
薄憶坐在木質椅子上,眉頭一皺,帶着詢問看向自家姥姥:“姥姥,這是誰?”
姥姥有些尴尬,拉過喬橋的手:“薄憶他在部隊受了傷,很多事情不記得了。小億啊,這是我們鄰居家的小喬喬啊,小時候你還帶着她四處捉螞蚱呢。”
“哦,是嗎。”薄憶淡淡回了一句,看向身旁同樣一聲橄榄綠軍裝的女孩說,“你不是說累了,進屋休息一會兒吧。”
他回來了,喬橋終于把他等回來了,可他卻忘記了她,身旁已經有了旁人。
那個寒冷的冬季,出了自己,還有誰會願意記得?
喬橋坐在臨窗的地毯前,手中的相冊裏是那青澀年少的模樣。
“媽媽!”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從外面跑過來,手中拿着平板電腦,“你為什麽不陪着爸爸去參加晚宴?看,又讓這些醜八怪鑽了空子!”
電腦屏幕上,成熟帥氣的男人臂彎處是一雙芊芊玉手,女子半露的酥胸貼在男人的西服外套上,妩媚撩人的號召着占有。
“你懂什麽?”門外走進一名男孩,年紀明顯比女孩要大,“別拿着些煩媽媽,媽媽肚子裏有寶寶!”
哼,女孩胖乎乎的手指劃拉着屏幕,小聲嘀咕着:“都是壞人!壞人!再也不要理daddy!”
“這是誰欺負我們家的寶貝了?”男人一臉疲憊的從外面進來,身手抱過坐在地上鬧別扭的小家夥,順帶看了眼平板電腦,眉頭一挑:“妞妞現在這麽聰明,居然會自己打字了!”
女兒掙紮着從男人懷裏下來,門外的小男孩牽着女孩離開,留下兩個大人相對無言。
男人坐在白色地攤上,環抱住身前的女子,“純屬陷害!”Wendy這幾年一直在弄這些把戲,樂此不疲,可這話他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畢竟Wendy曾和自己有過些過往。
喬橋大方的一笑,“沒關系的,邁——克!誰沒過往呢?”
男人舒心一笑,低頭卻看到相冊中那青春年少的男女,心下立馬不舒服,別扭的冷哼。
哈哈哈,喬橋大笑出聲,男人無奈的抱緊身前的女子,聞着她發間的香味。
有你相伴,此生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 2014.05.17
因讀者安慰,送上番外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