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之歌

第18章 chapter 18

意大利式吊燈懸挂在天花板，客廳明亮的有些刺眼，安奈洗完澡裹着被子縮在沙發上，雙手捧着一杯姜茶。

“感覺好些了嗎？”一身幹練精英套裝的女人問。

“死不了。”

剛剛說完，安奈就打了一個噴嚏。女人無奈的搖搖頭，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記得按時吃藥，我先走了。”

“哦，再見。”

女人走之前特地回頭看了一眼，把身體縮進被子裏的女孩面無表情，茶杯中冒出的氤氲模糊了略顯稚氣的眉眼，有一點點像她的母親。

“別再闖禍了，夫人很擔心你。”

“啊，看得出來。”安奈頭也不擡地說，“派出手下第一幹将來照顧自己的女兒，煞費苦心。”

“她很忙。”

“我也很忙，”安奈揮手，“Ann你也很忙吧？快點去做事，小心她扣你工資。”

說完，裹成球體的女孩跳下沙發，蹒跚的往樓梯走去，不知道為什麽，Ann覺得那個腳步笨拙的女孩很孤單，非常，非常孤單。

明亮到冰涼的室內，空蕩蕩的回響着腳步聲，女人嘆了口氣，關上房門。

清晨，濕潤的海風輕輕吹拂，沿岸走着的女孩帶着大大的口罩，只剩下一雙暖色眼眸露在外面，水光點點。

柳生比呂士遠遠的看到看，不由慶幸今天不是真田值周。

“你遲到了。”他收起手中的記錄本，伸手想探一下女生的額頭。

安奈退後一步，“別靠近，小心流感。”

“怎麽會突然感冒？”

“因為我弱不禁風，”安奈随口說，接過柳生手中的早餐說了聲“謝謝”就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柳生比呂士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凝眉。

一年級G組。

看到安奈全副武裝的樣子，不少同學圍上來寒暄，好不容易上課鈴聲拯救了周圍的空氣，安奈漫不經心的擡頭往優衣的方向望去。

座位是空的，大概還在請病假。

在心裏琢磨着到底要不要把昨天的事告訴她，安奈昏昏沉沉的度過一個上午。

……

柳生比呂士第三次走過這個樓層。

現在是午餐時間，只有少數人留在教室裏，他來來去去沒有引起多大注意，有人上前詢問時，少年一本正經的回答，“例行巡查。”

學生會會長的好處之一，就是無論做什麽都能找到官方借口。

這樣想着，他又望G組望了一眼，有女生看着他竊竊私語，一副不想引起注意卻引人注意的樣子，而宮安奈撐着下巴目不斜視，一看就知道在神游天外。

這已經是第四遍從G組門口走過了，但安奈還是沒發現他。柳生忍住嘆氣的沖動，在心裏思考她真的有在喜歡他嗎？

苦思無果，幹脆走進她們班。

“在想什麽？”他問。

“你。”

“……”一個大活人在你面前晃了那麽久都沒發現，這個回答的可信度真的不高，“想出什麽結果？”

“當今時代以資本、財富、權力為發展主題。”

“哈？”這是什麽話題走向？

“老師在我的答案上打了一個問號，為什麽？”

雖然在某一方面你真相了，但書上不是這樣寫的。柳生拉開前座的椅子坐下，“你今天怎麽了？”

安奈沉默的對他對視，不說話。

“至少先吃午飯。”半響，柳生比呂士妥協道。

宮安奈的‘季節性流行感冒’在真田弦一郎的鐵拳制裁下不藥而愈，跑了十圈操場後，女生趴在部活室桌子上，怎麽也不肯動。

仁王雅治戳戳戳，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抱怨，“安奈今天真沒活力~”

“別逗她了，仁王。”幸村披着外套走進來，“能讓我們單獨談一下嗎？”

仁王順手關上了房門，光線昏暗的室內，女生依舊像灘爛泥一樣沒有活力的在桌子上裝死。

“我聽說了昨天的事，”幸村的聲音在黑暗中清晰，“伯父讓我今天要特別照顧你。”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安奈嘆氣，“所以你用跑操場來照顧我嗎？”

“這樣有利于驅趕病菌……大概。”幸村皺眉不确定的想了想，飛快轉移話題，“昨天的事情，看你的樣子不打算追究？”

“追究誰？”

“即使有人告訴你，你也不想知道答案。”幸村問，“安奈，你不覺得對自己太草率了嗎？”

女生沒有回答他。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幸村說着打開門，一絲光線從縫隙中照射進來，灰塵在白光中飛舞，“有時間給伯父回一個電話，不要讓他太擔心。”

“你這是強人所難，”安奈擡起頭，“他最近在經歷中年危機，知不知道？”

幸村部長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抓起門邊的網球向女生的頭砸過去，眉峰一挑，“你的确不需要照顧，出來，再去操場上跑五圈。”

“幸村媽媽……”

“嫌少？那再加五圈好了。”

“我這就去！”

仁王雅治在揮拍的空隙中看到女生迎着夕陽奔跑的身影，不禁感慨，“不愧是部長啊……不過安奈恢複的也太快了吧？”

日子在雞飛狗跳間慢悠悠的晃過，夏日的尾聲消失在蟬鳴之中，十月卷起落葉，悄然而至。

“安奈，今天是什麽早餐？”

一進教室，就有粉衣女生笑眯眯湊上來，打開盒蓋，“柳生君對你真好呢，每天都有不同風格的美食。”

“啊啊，托他的福，我最近胖了不少。”

“哪有？奈子的身材最标準了！”

說着已經走到座位上，一群女生圍着安奈，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意猶未盡的回到自己座位。

優衣回頭看這邊，皺眉，遞了一張紙條過來。

[每天都把早餐給別人，安奈你自己吃什麽？]

安奈漫不經心的接過，水筆在指尖轉了一圈，逮到老師回頭書寫的瞬間，把紙條丢回給好友。

[不用擔心我啦~因為柳生今天又往便當裏加讨厭的番茄。]

[可是……這樣做不好吧？柳生君的心意——]寫到這裏，老師敏銳的視線投過來，優衣的筆跡一頓，在白紙上凝聚成突兀的黑點。乖乖将紙條收起來，優衣擡頭認真聽老師講課。

十月十九日，柳生比呂士的生日。日歷上這個日期赫然畫着紅色的标記，安奈支頤看了片刻，打開電腦登入聊天室。

[宮安奈]：人生大事沒人解決，現在很焦慮。

[忍足侑士]：比我今天下午繞冰帝跑了五十圈還焦慮嗎？

[宮安奈]：治愈哥。

[忍足侑士]：……

[宮安奈]：你收到過最喜歡的禮物是什麽？

[忍足侑士]：說這個幹嘛？說起來，柳生君的生日好像快到了。

[宮安奈]：請求技術支援≧▽≦

[忍足侑士]：賣萌也沒用……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喜歡一個人的自覺啊？當然要送特別的東西啊，向別人借鑒太糟糕了！

[宮安奈]：你激動什麽≧▽≦

[忍足侑士]：總之，這件事我是絕對不會幫你的！死心吧。

[忍足侑士退出聊天室。]

因為狗頭軍師擅自罷工，直到柳生的生日前夕，安奈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有什麽特別的禮物。

前一天下午，趁着網球部在訓練無法脫身，安奈拿走柳生儲物櫃的鑰匙。

咔擦——

順利的打開櫃子，粉色藍色的信封蜂擁而出，安奈皺着眉把這些東西撿起來，理所當然地丢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安奈……你在幹什麽？”一道女聲遲疑的問。

安奈轉頭，“是優衣啊，”她聳聳肩，“我想來看看大家都送什麽給柳生，結果都是千篇一律的情書嘛。”

優衣無奈，“……那你也不能丢掉啊。”

“這些東西柳生每天都收到十幾封，”安奈滿不在意的回應，“偷偷告訴你，他根本就不會看。”

優衣皺眉，似乎是對這種做法不贊同，“可是柳生君不會這樣踐踏別人的心意吧？”

“你今天很奇怪。”安奈看着她，下了結論。

“……啊，沒什麽。社團還有事，我先走了。”

“柳生收到情書後都會丢進倉庫，而倉庫每個星期都有人打掃，掃完之後又會丢進垃圾焚燒廠……這其實是一個殊途同歸的過程。既然你不想知道，那我就不告訴你了。”

目送好友的背影遠去，安奈在原地自言自語了幾秒，鎖上櫃子，也消失在光線彙聚的門口。

不管怎麽說，十月十九日還是如期來臨，這一天恰巧是周末，網球部一群人約好在柳生家碰面。

安奈在穿衣鏡前糾結了半個小時要穿長裙還是短裙還是碎花裙，最後覺得自己這種行為非常傻氣，随手換上淡藍色的裙子就出門了。

……來到柳生家後，她又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太草率。

不同于真田家的傳統宅邸，柳生家的建築風格顯然更偏向于明治維新時期的“洋風”，雖然外觀傳承了素雅的美感，但是在高度上卻突破了五層樓。

一樓是面積大到令人咂舌的會客廳，安奈剛剛走近，就聽到裏面傳來的打鬧聲。

“副部長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哇哇——”

“太松懈了，切原！”

兵荒馬亂中，一道溫婉的女聲格外突出，“大家的感情真好呢。”穿着家居裝的婦女端着盤子走出來，看到女生一愣，很快又反應過來，“啊，你就是安奈吧？我常常聽比呂士提起你。”

“伯母……”內存不足，女生陷入當機狀态。

“比呂士在學校也是嚴肅的樣子嗎？多虧了你陪在他身邊呢，啊對了，他跟其他人相處的怎麽樣？”

柳生媽媽的語氣即親切又不失熱情，引起話題的手腕比優衣巧妙百倍，即使平常的衣服也硬生生讓她穿出優雅風采，看人的眼神帶着真誠和善意。

但是在這如沐春風的目光下，女生的表情活像正被人用AK47指着額頭一樣無措。

——救命，她還沒有做好見家長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