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人是靠不住的 (1)
姜朵循聲望了過去,目光剛剛觸及到屏幕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渾身僵硬,血液逆流,燒得她大腦發白。
就連眼睛都不受控制的有些模糊了,像是有千萬只蟲子咬齧着她的肋骨,一寸一寸,麻痹又刺痛。
手機上顯示的是遲倦一小時前發的一條朋友圈。
也就是跟她分開後的幾分鐘內。
照片上的遲倦背着一個女孩,那女孩摸着遲倦的耳骨,手指細長白皙,臉上幹幹淨淨的,清秀又純真。
兩個人對着鏡頭笑的時候,白裙子揚了起來,遲倦耐心又紳士的幫着按了下去。
用幾個成語描述一下吧?
佳偶天成?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姜朵突然笑了。
笑了一會兒又有點想哭。
其實她也有被遲倦背着的時候啊,遲倦也挺心甘情願被壓的,不過,只會是在晚上。
白玫瑰永遠刻骨銘心,白米飯永遠爛大街。
真理還真他媽亘古不變。
艾拉旁敲側擊找人打聽了這女孩的名字,叫顏寧。
聽聽這名字,姜朵甚至能想象出這女孩的家世背景。
家境優渥,性格純澈,估計是從小到大被愛意灌着的,應該會喜歡白色,打扮八成會很高級又簡約,長相姣好,頭發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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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典型的白玫瑰做派,而她姜朵呢?
姜朵是誰,是焚一老板娘,見過的不堪比誰都多,眼睛渾濁得要命,用倆字形容:風塵。
她哪天要是穿這樣的少女款白裙子上班,估計背後說閑話的得鬧天上去。
怪不得遲倦說她裝呢,原來是見過真正幹淨的。
姜朵坐在窗臺上,順手踢了一腳玻璃,這窗戶設計挺反人類的,從這兒能看到卡座裏斜斜坐着的遲倦。
她隔着喧嚣嘈雜的人群,右手叼着煙,嘴裏沖着遲倦的方向吐煙圈。
蒼白如幻的煙霧之間,一時彌漫了她充滿占有欲的眸子。
其實說起來很簡單,她跟遲倦都不是什麽善茬,遲倦意思是不讓她幹幹淨淨地找陸北定複合,那他也別想全身而退的找白玫瑰談朋友。
都不是什麽好人,那就各憑本事做人渣呗。
姜朵扯了扯笑,臉上的冷豔愈發重了起來,望着遲倦的眼神更加得濃郁,興許是目光灼熱又貪婪,大廳裏那雙永遠似笑非笑桃花眼也瞥了過來。
四目相對時,各自心懷鬼胎。
姜朵單手掐了煙,順帶着舔了舔下唇,朝着遲倦抛了個媚眼。
這個眼神,倆人都心知肚明是什麽意思,果不其然,遲倦下一秒都從沙發上起了身,慢悠悠地往姜朵這邊的樓梯走了過來。
姜朵死死的凝着他的臉龐,直到遲倦走進了她視野的死角。
咔擦一聲——
門開了。
遲倦逆着光,額前的頭發細碎,再往下看,更是擁有着深刻又立體的眉眼,勾人不償命的眼神,皮膚甚至比成天用醫美産品堆砌起來的姜朵還細膩。
用“好看”“帥”這種詞都不太能描繪出遲倦的分毫出來,他那叫做——妖。
姜朵收回目光,不再膠着在他臉上,怕自己一不小心被他吞噬得不吐骨頭。
遲倦望着她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調笑得問,“看來不需要服務啊。”
提起這個,姜朵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泛着細密的疼,她可記得她剛剛走路都走得一瘸一拐。
姜朵咽了下口水:“不要。”
遲倦:“那你抛什麽眼神,我還以為你又有需求了。”
就算姜朵的臉皮比城牆還厚,也抵不住遲倦一口一句的損,她的唇線抿成一條線,過了很久後才開口,
“你白玫瑰要回來了?”
姜朵倏地打量了一下遲倦的眼神,看到了他稍微正經了的臉色後,她心底苦澀地笑了笑。
她挺煩的。
是不是所有男人心頭必須有一個白玫瑰,是不是所有男人都不忘不了最初的那個白月光?
說起來好聽,不就是沒得到手嗎?所以才念念不忘,還妄求必有反響。
姜朵摩挲着打火器的邊緣,尖銳的邊角一下又一下的割着她的手指,就像是遲倦在拿柳葉刀在她心頭一點一點剜着一樣。
遲倦沉默了多久,就等于她被淩遲了多久。
半晌過後,姜朵知道自己得不到回應,輕聲說,“行了,你去玩吧。”
與此同時,有一道冷冽的聲音開了口,
“朵朵,玩個游戲怎麽樣,只要你贏了,我歸你。”
不歸顏寧,不歸白溪,我歸你。
姜朵沉默。
她明白遲倦那圈子人嘴裏的游戲是什麽,肯定不是什麽小豬佩奇過家家。
那些游戲刺激又狠劣,低俗又上瘾。
但遲倦的條件又吊着姜朵的貪欲不放了,歸她?姜朵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像是被人一把火點着了一樣,刺得她熊熊燃燒。
她不用再提心吊膽遲倦會不會跟人跑了,更不用處心積慮去收集遲倦的所有物。
遲倦凝着她垂下來的眉眼,捕捉到了一絲蠢蠢欲動,他緩緩地勾了勾唇角,從口袋裏摸索了根煙出來,晃晃的點燃了。
男人吞雲吐霧之間,聲音低沉又啞然,“怎麽樣,朵朵,值不值?”
姜朵擡眸,“會出人命嗎?”
遲倦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姜朵一眼,笑得人神共憤的,“放心,就是我死,也得讓你完整回來。”
姜朵稍微一頓。
巧言令色花言巧語,遲倦永遠拔得頭籌。
可惜,她照樣信得肝腦塗地。
姜朵跟着遲倦乖乖下了樓,重新跟那圈人繼續晃骰子發爛牌。
蔣鶴踢了踢遲倦的褲腳,不懷好意的低問,“後天去關環山那邊玩,你準備帶誰?”
去關環山那邊,有個不成名的規定——
帶女伴。
他們的游戲都是女伴獻身當靶子,贏了的話,少爺們一高興起來,随随便便給的都是六七位數的獎金,快抵得上姜朵半年的收入了,輸了呢,丢的就是小命一條。
艾拉自然是跟着魏佐的,蔣鶴八成也是會挑個膽子大不怕死的,至于遲倦——
蔣鶴有點猶豫,遲倦很少帶女伴,所以去了也不怎麽參加那些游戲,頂多在旁邊抽抽煙喝喝酒,打趣一二。
但這次,是主動遲倦提出來去關環山玩。
他挺好奇遲倦選誰的。
遲倦修長的手指扣在桌面上,骨節一屈,從桌面上拿了包軟萬寶路來,扔給了姜朵。
意思不言而喻。
蔣鶴笑了,點點頭表示懂了,然後拍了拍遲倦的肩膀,“你還真舍得。”
姜朵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沉默的低頭,望了一眼自己腿上的那包煙,一時有些恍惚。
她愛抽煙,但從來不抽軟萬寶路。
從來都不。
姜朵默默地收起了面前的煙,剛擡眼那瞬間卻對上了遲倦的眼神,遲倦将她那點動作收盡眼底,笑問,
“不抽根煙放松下心情?”
後天就要去玩命了呢。
姜朵搖頭,慢慢地開口,“緊張有什麽用。”
遲倦睨了她一眼,輕笑,“你還看得挺開。”
桌面上的牌局一直都沒停,蔣鶴有事出去了一會兒,艾拉就頂替了上來,挨着姜朵身邊坐着,本來兩位穿的就是短裙短褲,大腿的肉也就挨着了。
魏佐瞥了一眼,冷聲開口,“艾拉,過來。”
艾拉一愣,小臉一皺,她平時很少違逆魏佐的命令,這點小事更不至于去跟他反抗什麽。
但,魏佐實在是管得太多了。
艾拉低眉,不情不願地挪了挪,坐到了魏佐的身邊。
魏佐只瞥了一眼艾拉的裙子,便再沒跟艾拉說一句話,打牌更是沒給艾拉放一點水,艾拉輸得底褲都快沒了。
姜朵疑惑地看了眼魏佐,遲倦卻伸手把她視線一擋,“你男人不好看?”
非要去看別的男人?
姜朵臉有點燒。
她雖然不是什麽清純小女生,但這樣赤裸裸的宣誓,任誰都有點不好意思。
最關鍵的是,遲倦目前跟她僅僅只是……P 友。
遲倦把牌一扔,端詳了會兒姜朵的臉,紅雲燒燒的,別說,還有點好看。
平時看多了姜朵嘴硬面癱,更看多了她市儈俗氣的一面,這樣一小女生起來,新鮮了不少。
姜朵卻有些別扭,重新冷着臉,望着面前的一把牌發呆。
她明白,遲倦不是喜歡她小女生的一面,遲倦喜歡的是類似顏寧的那一面。
想到這,姜朵幹脆把手裏的牌也扔了,臭着一張臉起了身,
“不玩了,沒錢。”
姜朵離開的時候摸到了自己包裏面的創口貼。
本來是給遲倦的,但現在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必要了。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臉又熱了一下。
關環山,如約而至。
這天的風很大,姜朵有點擔心,早早地就起了床,也懶得化妝,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打扮的再漂亮見到死神也沒用。
她雙手撐在窗框前,二樓的視角很好,可以把馬路邊上的車牌號看得清清楚楚的。
之前遲倦給她發過微信,說會開車來接她。
但姜朵不太相信,遲倦赫赫有名的窮光蛋一個,窮得只能充值 QQ 飛車的男人,哪來的車過來接她?
姜朵無聊地翻着娛樂新聞,時不時地往底下瞥一眼,快十點了,遲倦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她翻着遲倦寥寥幾條的朋友圈,都快翻爛了,再多的耐心也耗得一幹二淨了。
姜朵揉了揉眼,随意地瞥了下馬路,突然一愣。
一輛 BugattiVeyron,正好巧不巧的停在她家底下,姜朵看着這牌子都覺得呼吸有點不順暢了。
她愛錢,不過對于算消耗品的轎車了解并不算多,但這個牌子她想不知道也難。
蔣鶴那富二代成天念叨這車,心癢得到處找人借,後來被蔣家一腳把他這個沒出息的踹出去了兩天。
名曰:讓他好好修身養性,別成天沉迷奢靡敗家。
姜朵眨眨眼,努力想要辨清那座駕上的人。
不負衆望,那人利索地推開了車門,袖口那處露着一半不太明顯的手表,姜朵微怔。
那手表很像她給遲倦買的,談不上很貴,但也有小兩萬了。
不過跟這輛車比起來,挺不配的。
那人背對着姜朵,可姜朵一瞬間就認出來了是誰,遲倦就算化成灰,破相成如花,她照舊能辨認出來。
無關視力,只憑感覺。
叮——
微信提示音一響,姜朵打開手機看了眼。
遲倦惜字如金得很,兩個字就打發了她。
【遲倦:下來。】
姜朵抿抿唇,迅速地推開了房門往樓梯走。
過了幾分鐘,她擡眼看了一眼遲倦,那男人戴着半透明墨鏡,耳垂戴着并不顯眼的耳釘,手指上亦戴着尾戒。
遲倦衣品很好,就算這些東西花裏胡哨,他也撐得住。
顏值太絕了,套麻袋也是帥哥。
此時此刻,他正朝着姜朵擺了擺手,姜朵跟了上去,推開副駕的門,直接坐在了他旁邊。
兩人熟悉得連彼此內衣的尺碼都知道,自然也懶得寒暄了,遲倦直接踩了油門往關環山的地方開。
一路上,姜朵沒少瞥遲倦,說真的,平時見慣了遲倦衣服上沾染了顏料的樣子,如今這麽精致起來,她剛才真錯眼看成了是哪家貴公子。
遲倦的氣質沒話說,皮相更是沒話說,她愛死了。
姜朵輕咳一聲,掩蓋了自己的小心思,淡淡地開口,“這車你找人借的?”
遲倦“嗯”了一聲。
姜朵點點頭,松了一口氣。
她還挺怕是白溪給他買的,拼顏值拼身材,她有自信,拼錢的話,白溪分分鐘把她碾壓。
自知之明這個東西,姜朵向來不缺。
差不多過了半小時,遲倦慢悠悠地停了車,姜朵略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剛擡眼的時候又看到了正打量她的遲倦。
姜朵皺眉,“看我幹嘛?”
遲倦:“覺得挺詫異的,過來送死還一臉無精打采的,佩服。”
姜朵扭頭,也不指望遲倦能有什麽紳士風度給她開門,先自顧自地下了車,回頭開了口,
“你說過的,不會讓我死,死了你也來墊背。”
姜朵,夠辣。
遲倦給她比了個大拇指,順手關了車門,山風吹來,頗有點蕭瑟的感覺。
姜朵跺跺腳,獨自往前面的別墅群走,遲倦跟在她後面慢悠悠地踱步,目光有點深遠。
艾拉隔着老遠就看到了姜朵,連忙跟姜朵打了個招呼,興許是聲音太大了,身邊正捏着平板看合同的魏佐擡了擡眼。
姜朵對上魏佐的目光,只覺得刺骨冰冷,她走到了艾拉面前,小聲說,
“你男人挺冷的。”
艾拉甜甜一笑,拉着姜朵的胳膊坐了下來,“沒辦法,我就好這口。”
姜朵下意識看了眼遲倦,遲倦正靠在門框跟蔣鶴說點什麽,眉眼隽冷,長身玉立。
雖然渣了點,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眼光好。
風有點冷,姜朵今天穿得照樣是短袖加熱褲,捱不住這一輪又一輪的風勁,索性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坐着,用手掌摩擦着自己的腿。
來關環山的不止他們這一批人,這些閑的打屁的富二代就喜歡來這裏消遣時光,拿錢尋刺激,無聊至極。
她望着場內的形色各異的女人,皺了皺眉。
那些女人比她還不怕冷些,臉上化着濃妝,朝着男人們陣陣嬌笑着,跟蔣鶴今天帶來親熱的女人別無兩樣。
姜朵突然覺得,這裏的正常人或許只有她一個。
所有人都覺得那七位數的獎金很誘人,而在姜朵眼裏,還是小命重要點。
姜朵嘆了口氣,垂着腦袋盯着自己的腳尖發呆,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有人朝自己走了過來,擡頭,是遲倦。
遲倦似笑非笑地凝着她,伸手點了根煙,準備塞進姜朵的嘴裏,姜朵低眉看了眼牌子,立馬錯開腦袋,那煙頭差點就燙到了她的臉頰上。
她不願意抽軟萬寶路的煙,并不是因為不好抽,只是她看到它就覺得惡心。
遲倦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然後順手扔了煙,沒繼續追究原因。
姜朵擡眸,“你來幹什麽?”
遲倦随手把外套脫了下來,扔在了姜朵白晃晃的大腿上,聲音磁沉,“幫我拿下衣服,我要去熱身。”
姜朵:……
遲倦就扔下了這句話離開了,姜朵低頭看了眼他身上脫下來的外套,上面還殘留着男人的體溫,陣陣古龍水混雜着煙草的味道襲來。
姜朵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瘋了。
她甚至想把遲倦這件衣服挂在床頭櫃上,天天聞天天看,那該多過瘾。
姜朵立馬搖了搖頭,将自己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搖沒,剛清醒時,就聽到一陣喊聲。
“朵朵姐!”
艾拉從遠處一蹦一跳地跑了過來,臉上還帶着一絲喜悅的紅暈,她挨着姜朵身邊坐下來,長發飄飄的,
“朵朵姐,你知道等下我們要幹嘛嗎?”
姜朵擡了擡下巴,“你往左邊看。”
那邊站了一排女人,整個競技場上只有她們略顯浮躁的身影,而後面的那些漫不經心搖着手上弓箭的富二代們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還能幹嘛。
玩命啊。
背對着他們,把性命交給那些草菅人命的公子哥們,讓他們射掉自己腦袋上的蘋果啊。
射中了百萬獎金拿到手軟,沒射中,天堂地獄飛機票一張啊。
姜朵察覺到了艾拉的僵硬,于是開始寬慰道,“我聽說魏佐技術挺好的,放心吧。”
她知道這些安慰不頂用,畢竟就連她自己的身子都有點發軟了。
本來她還想責怪一下魏佐太狠心,但話到了嘴邊姜朵又咽回去了,論狠心,誰比得過遲倦呢?
想到這兒,姜朵擡擡眼,努力地在人群中找遲倦。
結果卻看到他跟一群網紅們正打情罵俏好不惬意,原本姜朵以為他會為了她做點功課練練箭什麽的,看來是她多想了。
遲倦是四九城赫赫有名的情場老手,所謂高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沒了姜朵,還會有李朵王朵。
遲倦沒必要太把她放心上,一個前任而已。
姜朵垂眸,摸了摸艾拉的手背,竭力擠出一抹笑來,“我們去挑個大點的蘋果吧。”
艾拉正準備點點頭跟着去,身後卻突然傳來了幾道不太和諧的聲音——
“欸,你看,那個是不是姜朵啊?”
“好像是吧,臉估計動過了,以前我覺得沒這麽好看。”
“切,跟她媽一樣,長得個狐貍精的鬼樣子,看着就倒胃口。”
……
姜朵閉了閉眼,只覺得一股冷意從腳底竄了起來,凍得她腿都邁不開,只能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對,她是雜種。
到現在,她連自己的親爸都不知道是誰。
小時候,她還問過媽媽這件事,那個時候李麗剛剛接完了一個單子,在浴室裏慢悠悠地沖涼,聲音也模模糊糊的,
“哎喲,媽媽也記不清了,不過算算日子的話,要麽就是前面打印店的老板,要麽就是我們這棟七樓的那個男的吧,當時估計那套有問題。”
有問題,所以才把她這個意外給生了出來。
姜朵小時候很苦,李麗一直覺得姜朵是個累贅,做那事的時候只能把姜朵往鄰居家裏送。
結果這一來二去得久了,鄰居也摸透了李麗是做什麽的了,後來再怎麽求,也不肯讓姜朵過來了。
嫌棄那種女人生的孩子,怕髒了自己的家。
後來李麗沒轍了,總不能因為姜朵把生意給截斷了,娘倆抱着去喝西北風吧?
李麗把小姜朵塞進了衣櫃裏,“你就躲這裏別出來,要是被發現了老娘把你腿鋸了喂魚。”
姜朵從來不提那些被塞到衣櫃裏時看到的東西,仿佛自己不說,就可以當作什麽也不知道一樣。
那個時候的李麗穿的戴得都比其他人強很多,雖然背地裏被人罵得體無完膚,李麗卻照樣我行我素,用着外國化妝品,買着外國包包。
李麗最喜歡的煙也是外國的,叫萬寶路,每次捏着煙唏噓的時候,李麗總覺得自己是街頭的摩登女郎。
姜朵就那麽冷冷地看着那女人成天的自我高潮。
她說,“姜朵呀,你別瞧不起我,你看看這街坊上下的,誰比我靓?”
她還說,“姜朵呀,男人靠不住的,但錢永遠不會騙你。”
最後,她得了病,躺在床上化着漂亮的妝,卻沒一個男人願意來看這個染了病的壞女人,明明之前跟她你侬我侬的是他們,到最後啐她好幾口的也是他們。
男人果然是不可信的。
姜朵暗暗記在心裏,卻沒想到最後,她還是愛上了一個男人。
還是一個謊話滿篇的男人。
……
姜朵睜開眼,臉上一點被羞辱的難堪都沒有,反而透着一股雲淡風輕的意味來。
不是她無所謂,是如果太有所謂了,她早就被輿論殺死了。
從小她就被李麗罵得死去活來的,那些污穢的詞彙遍地生花,大概六七歲,姜朵就學會了怎麽變着花樣說髒話。
但她不敢罵,她總覺得罵了人,她就跟李麗沒區別了。
到後來十幾歲的時候,姜朵跟着外面不學好的人玩,那些人教她抽煙喝酒,姜朵卻從來不選李麗最喜歡的萬寶路。
她總覺得,她抽了萬寶路,會跟李麗一樣髒。
姜朵一直暗暗地告誡自己,你跟李麗不一樣,別人說什麽你也別往心裏去,但她不知道,李麗貫穿着她整個少年時期,潛移默化四個字,最為致命。
她覺得李麗是人生的污點,所以當初跟遲倦談的時候,她撒了謊。
她說她媽媽是醫生,殉職了。
遲倦沒繼續探究,信了。可姜朵輾轉反側了好幾天,沒睡着。
想到這,姜朵一把扯住身邊為她出頭的艾拉,淡淡地開口,“算了,不跟沒媽的人計較。”
艾拉杏眼瞪得圓圓的,可偏偏說出來的髒話幹淨得不行,一看就是從小被保護得很好的姑娘,就連罵人也透着一股澀澀的感覺。
可那幾個網紅可不是什麽好惹得茬,罵得嗆到不行,其中一個網紅還挑釁般的扭着腰走到了姜朵的面前,嬌滴滴的說,
“姜朵,遲倦是不是不知道你媽是個爛人啊?”
姜朵微怔,手指發涼。
別人說得沒錯,就算她怎麽僞裝出無所謂,但她心裏始終是有芥蒂的,不然也不會去騙遲倦。
姜朵擡眸,聲音冷淡,“你想怎麽樣?”
網紅笑了,點了根煙說,“來衛生間,來了什麽都好說,沒來的話,你等着那個李什麽麗的照片出現在所有人的手機上。”
————
衛生間內。
姜朵站在逼仄的隔間內,裏面男男女女都是四九城挺有名氣的網紅,粉絲數加起來估計得有個千萬了。
惹了他們最後吃不了兜走的只會是姜朵。
姜朵掃了一眼他們,随意地開口,“想做什麽?”
其中一個網紅邁了步子,修長筆直的腿壓在了姜朵面前的扶手上,笑得不懷好意的,
“跳個脫衣舞給我們看看啊,聽說你媽病死之前不是最會跳這個舞了嗎,你估摸偷偷學了不少吧,也給我們看看長點見識啊。”
這話一出來,那幾個人都笑得陰恻恻的。
姜朵瞥了眼他們手裏的手機,心裏多少也知道了他們“整人”的手段。
姜朵昂首,笑了,“行,我脫可以,不過得有個人陪我。”
網紅的眼神一變,“姜朵,你別出什麽幺蛾子,我們這麽多人在,小心思也給我收好了。”
姜朵,“你怕什麽,找個男的陪陪我不行嗎,我怕還不行嗎?”
網紅皺眉,随意點了個旁邊的男人,“你去陪她。”
姜朵笑笑,拉了那男的一把,然後朝着網紅開口,“行了,你開音樂吧。”
咔噠一聲,震耳欲聾的音樂直接燥了起來,狹小的衛生間內像是被人潑了幾桶碳酸飲料一樣,劈裏啪啦地湧動着。
————
衛生間外。
蔣鶴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煙,突然覺得有點吵,找服務員拉了過來問,“你們這兒拆遷啊,什麽聲啊,把老子耳膜震沒了。”
服務員略緊張地說,“聽說衛生間裏有人比賽跳舞,音樂聲估計大了點,蔣少爺,要不要我去找人提醒一下。”
蔣鶴一聽跳舞,還特麽在衛生間裏,興致一下就起來了,擺擺手說,“別去掃興,等下我也去看看。”
等弄走服務員後,蔣鶴賤巴巴地跑過來找遲倦,笑着問,“去衛生間嗎?聽說有戲看。”
遲倦銜着煙,手肘撐在車框邊,笑罵,“有什麽好看的。”
“哎,”蔣鶴眯眯眼,“我聽說有人表演脫衣舞,你真不想看?”
遲倦站在場地外,剛準備說聲“沒興趣”,卻在下一秒聽到了一聲勾人又上瘾的喊聲,他微怔,掃了一眼喧雜的衛生間。
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
男人沉眉,扔掉了煙蒂,眸子濃稠得如同滴墨一般,“看。”
姜朵對脫衣舞的跳法并不陌生,她從小就看李麗跳着長大的,李麗喜歡跳這個給男人助興。
她輕車熟路的脫下了高跟鞋,露出了腳趾,擡起雙腳墊在樓梯上,一波又一波地跟着節奏扭動着,而身邊的男人也不甘示弱得往她身上貼。
姜朵一僵,她原本冰冷的軀體瞬間被點燃,燒得渾身燎人,臉也不自覺地跟着紅了。
大家都是玩得醉生夢死的爛人,這種玩笑沒人開不起。
在這方面,男人大抵都是無師自通的。
姜朵雙手努力地把衣服往下拽,卻耐不住身後人的陰險,她聽到了一聲又一聲相機的咔嚓聲。
她下意識地遮住了自己的雙眼,卻被那男人抓了個正着,順勢把衣服往上一帶,短袖被他直接扔在了廁所裏,混着水濕漉漉地塞在了下水道。
一陣冷風吹來,姜朵很清晰地能感受到那股凜冽的感覺,麻痹着她一寸寸肌膚,像是要把她的毛孔都灌滿,凍得她寸步難行。
她從小到大就告訴自己,你不能學李麗。
可今天,她倒是把李麗的看家本領拿出來了。
姜朵閉上眼都能感覺到閃光燈的刺眼,她抿唇,垂眸望着自己的胸口,“現在可以了麽,能把李麗的照片還給我了吧?”
姜朵站得筆直,絲毫看不出窘迫來,臉上反而透着一句野性的倔強,淩亂的發絲也遮掩不住她眼神的烈。
網紅一愣,差點被姜朵給唬住了,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瞪着眼睛兇姜朵,
“你挺拽啊,你說說我把這視頻發網上去,是不是還能吸波粉啊?”
網紅突然伸了手,直接往姜朵肩膀上摁了一下,暗搓搓的使了力,姜朵腳底一滑,直接往後面仰去,失重的感覺沖上腦門的時候,卻意外地跌入了一個懷抱內。
一股脂粉味和汗漬的味道襲來,姜朵皺眉,對着身後那個男網紅道了謝,接着打算起身,可那男網紅似乎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擡眸,朝着門口說,
“蔣少爺,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啦?”
蔣鶴!
姜朵渾身僵硬,心髒讀秒,血液逆流,腿開始發着軟。
她小心翼翼地往門口看一眼,看到了蔣鶴身後那一貫散漫的人影後,覺得呼吸都停止了。
她根本不知道遲倦到底看了多久,于是迅速地甩了手,把男網紅往旁邊推了一把。
蔣鶴現在心裏五味雜陳。
當場看到自己的女人跟男的女的混着一起亂搞是什麽滋味,蔣鶴不知道,但他猜遲倦應該知道了。
要是姜朵說點什麽挽救一下還好,現在她卻欲蓋彌彰地推了把那男的,倒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了。
蔣鶴沉默的瞥了眼遲倦,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做看戲看到自己房子塌了的意思。
網紅一看形勢有點不對勁,連忙收了手機朝着蔣鶴賠笑,“蔣少爺,您怎麽來了。”
蔣鶴挑眉,“你能在這兒跳舞,我就不能來看看?”
網紅搓着手,“哪敢哪敢,您還要接着看嗎?”
蔣鶴往後頭瞥了眼遲倦,網紅也順着他的目光挪向了遲倦,這位她見着面生,但能讓蔣鶴等着的人,想必也是非富即貴。
遲倦慢騰騰地從口袋裏拿了根煙,再放到嘴裏銜着,目光倦懶的睨了眼網紅,聲音沉磁,
“借個火。”
“啊。”
網紅愣了一下,張了張嘴,連忙把手機放在口袋裏,然後手忙腳亂地找人要打火器,等拿到了後再小心翼翼地打火朝着遲倦那邊走。
說實在的,網紅突然覺得有點受寵若驚,這位她雖然不認識,但這個皮相氣質,很難讓人把持得住。
火光就在遲倦眼前,網紅的身子也微微往遲倦那邊靠着,遲倦勾唇,突然拿掉了煙,迅速地擡手把打火器一打,那滾燙的火星直接噴到了網紅裸露的皮膚上。
網紅倒吸一口涼氣,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句話,
“給我點火,你也配?”
蔣鶴突然想起之前蔣老爺子跟他說過的話,遲倦雖然看起來成天奢侈糜爛沒個正形,但狠起來不是你們這些乳臭未幹的臭小子頂得住的。
遲倦平日裏很少發什麽怒,更不會有急眼的時候,他大多時候都是一笑而過,或者正好給別人賣個人情,這兒事就這麽過了。
而今天,蔣鶴愣了。
如果這網紅是個男的,那保不齊會不會缺胳膊少腿,幸虧是個女的,遲倦也不想掉價跟個潑婦一樣罵街,只是明裏暗裏把人羞辱了一頓。
蔣鶴瞥了眼那些網紅拍的視頻照片,正準備一鍵銷毀連個渣都不剩,後來轉念一想,留了個心眼,存了一份在自己手機裏。
他笑了笑,也不知道遲倦收到這些視頻,會不會好好“教訓”一下姜朵。
天色漸晚,那游戲早就結束了,姜朵連個面都沒露,躲在車裏沒出來。
她全身上下也就穿了個內衣,遲倦沒找人給她準備衣服,帶她到了車庫後就把她硬塞了進去,順便關了窗,但沒鎖車門。
遲倦這車貼了防窺膜,就算在裏面車.震估計也沒人看得出來,不鎖門是完全不擔心姜朵會光着身子大搖大擺地溜出來。
但凡她有點臉,就會乖乖地在車裏等遲倦。
這點小心思,姜朵被他吃得死死的。
姜朵在車裏發着抖,遲倦還很“貼心”地給她開了冷氣,姜朵甚至都不敢伸手去關,只能捱着冷風坐好。
女人的肩胛骨一顫一顫的,細瘦得腰倒是挺得很直,脊背更是硬邦邦的立着,像是不肯為誰屈一寸。
說起來也挺可笑的,她明明可以在車裏找個東西蓋蓋,可她偏偏沒有。
姜朵雖然是焚一的老板,也算是有幾個小錢的人了,但她骨子裏那窮過來的勁兒倒是沒怎麽散去,整個人擰巴得很,生怕弄髒了車裏東西,到時候還要賠錢。
她自嘲地笑笑,繼續“乖巧”地等着遲倦把她領走。
競技場上人影稀疏,艾拉被魏佐帶着離開了,那幾個小網紅也被蔣鶴吓破了膽早滾蛋了,剩下的除了工作人員,估計也就抽悶煙的兩位了。
遲倦站在競技場的南端,望着那輛亮着的 BugattiVeyron,一直沒作聲,只是沉默地抽煙。
蔣鶴望着一地的煙蒂,生怕遲倦再抽就要去醫院拍片子了,連忙給他截了去,然後開口,
“你之前不知道姜朵她媽做什麽的?”
遲倦扭了一下手指上的尾戒,上面閃着細碎的銀光,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