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男人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哭? (1)
姜朵一直覺得遲倦事後給她遞煙的樣子像是在喂糖。
比如現在,床頭放着遲倦用來調情的白玫瑰,床尾兩個人正咬着煙在對着笑。
不過姜朵不太笑得出來。
遲倦是個浪子,從不回頭的那種,玩女人也是随着性子來,圈內的都給他分了個類。
遲倦玩女人,分為三種:年抛、月抛、日抛。
好死不死,姜朵對上了他的胃口,成了他為數不多的“年抛”對象。
作為一年的男友,遲倦還算收斂,不沾惹花花草草,微信也随姜朵翻,各種社交軟件都注銷了,怕姜朵不高興。
但現在,一年到了,再新鮮漂亮的東西,也到了保質期了。
這次分手,還算華麗,他甚至花了十二塊錢買了根白玫瑰送她。
姜朵心裏五味雜陳,在床上算是卯足了力氣,兩個人疲憊得連多餘的寒暄都說不出來,就那麽靜靜地靠着,依偎着,抽着煙。
過了很久,姜朵慢騰騰地問,“你找好下家了嗎?”
遲倦是個窮困潦倒的插畫師,藝術是很費錢的,姜朵其實不窮,但也不是個富二代,只能說手頭有點餘錢能養他一年而已。
遲倦平時生活也不算太過奢靡,就是玩藝術、花錢找模特的時候,花得猛了點。
姜朵覺得自己有病,分了手還問對方有沒有找好下一個,怕他沒錢花。
遲倦吐了煙圈,惡意地噴在了她的臉上,笑意連連,“放心,無縫對接。”
四個字,有點把姜朵惡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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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抽得差不多了後,遲倦掐了煙往垃圾簍一扔,情事結束,穿衣走人。
走到了門口的時候,他側着身子照了下全身鏡,然後痞痞地扭開了酒店的房門,朝着外面站着的人說,
“等很久了?”
那人回他,“還好。”
姜朵在床上慢條斯理地穿衣服,她不聾,聽得出來門口那人是個女的,嗓子軟軟的,年紀應該不大。
不重的關門聲傳了過來,姜朵沒忍住,望着奢華的套房,有點想哭。
遲倦要求的生活質量很高,她每次開房的時候,都要去照着價位最高的開,這裏用的浴球都是三百塊錢一個的。
姜朵自己用都舍不得,她恨不得找前臺多要一點小樣。
算了,太掉價。
她很快就穿好衣服,環顧了一下四周,只把遲倦送給她的那支白玫瑰帶走了。
好歹這是遲倦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等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姜朵卻發現門外有一盆插花,上面都是白玫瑰。
她望了一眼自己手裏的,突然覺得自己臉有點燙。
遲倦連送朵花都是路邊撈來的,多的一分錢也不願意花她身上。
姜朵把花扔進了旁邊的綠色垃圾桶,悶着頭輕車熟路地去車庫提車,然後準備打道回府。
結果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了個熟人。
姜朵長得也漂亮,追求者不少,窮追爛打地更甚,姜朵老遠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等她的小七。
小七不喜歡她,可小七背後的大佬喜歡她。
等看到姜朵後,小七連忙跑過來,手裏捏着東西,慌裏慌張的說,“朵姐,這是陸哥讓我給你捎過來的,你再等他一陣子,他肯定會回來找你的!”
陸北定。
他送過來的是一把瑞士軍刀,不是嶄新的,上面染着早已經幹掉的血液,那紅痕仿佛一摸一吹就能變成渣。
而刀柄上刻着一個字——朵。
姜朵沒有拒絕這個禮物,但臉上沒什麽表情,聲線恬淡,“知道了。”
小七還想說點什麽,姜朵卻扭着腰走進了小區內,随着鐵門的落下,小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姜朵走遠。
要說陸北定跟遲倦,以前算得上是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要是沒姜朵這一茬,現在估計能拜把子。
她可是陸北定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結果陸北定一走,遲倦對她抛個媚眼,她“一不小心”就被遲倦勾了魂。
出了這件事情,怨不得遲倦,她不否認自己也動了心。
誰讓遲倦長得太好看,好看到她壓根沒辦法把持住自己呢?
這樣想着,姜朵不着痕跡地把刀放進了包裏,然後順帶着掏出鑰匙開門。
不得不說,遲倦這個人很會給她制造驚喜。
遲倦玩藝術的,不是那種借着玩藝術亂搞的,他是正兒八經的美院畢業,出來當插畫師的。
也許玩藝術的人總有那麽點異樣,遲倦喜歡蓄頭發,不燙不染自然卷,有種歐洲範兒,加上他五官立體又耀眼,整個人看起來憂郁又邪性。
遲倦對自己的形象管理很嚴格,額前碎發不能挨到眼睛,後腦勺頭發不能超過下巴的高度。
不過此時此刻的姜朵沒心情欣賞他,她冷眼望着全身赤裸的女模,挑眉,“搞到我家來了?”
遲倦不急不緩地把旁邊的衣服扔給了那女的,然後抛了個媚眼給姜朵,聲音沙啞,
“你這裏光線好。”
姜朵一直都知道遲倦的性格,他毫無邏輯,行事全靠随性,整個人骨子裏透着不羁,做什麽都一副理所應當的鬼樣子。
就算分了手,他或許也覺得姜朵為他付出是應該的。
姜朵沒有看他那雙過分妖冶的眼,眸子挪了挪,瞥到了正在一絲不茍穿衣服的女人。
那女的身材很好,即使是裸模,面上也看不出分毫的窘迫,大抵是遲倦的常客。
等她把衣服穿得差不多的了,姜朵才開口問,“你叫什麽?”
“白溪。”
她沒避諱自己的名字,但她的聲音,姜朵不會認錯。
之前在酒店聽到的那個軟糯嗓子的女人,八九不離十就是面前的這個白溪。
遲倦雖然喜歡四處留情,但他找的女朋友都是又漂亮又有錢的,因為他不是那種随随便便就願意跟人走得貨色。
遲倦找女人,看臉。
窗外的夕陽打了進來,給遲倦鍍上了一層近乎溫柔的光,他稍一眯眸,在畫布上題好了名字,然後從身旁拿出松節油,一點一點耐心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姜朵沒見過比遲倦更經看的男人。
就這副皮囊,想跟他來一場翻天覆雨的女人大有人在。
白溪站在旁邊,從包裏抽出一張卡,然後放在了遲倦身旁的桌子上,聲音柔柔的,別有深意,
“我在半山別墅給你準備的房子,你打算什麽時候去?”
半山別墅?
姜朵的心微微一怔,那是四九城赫赫有名的富人區,面前這個白溪卻不以為然的直接金屋藏嬌,出手闊綽得要命。
遲倦逆着光,朝着白溪笑了笑,本來疏冷的臉上難得的流露出柔和來,“剛裝修好,你要毒死我啊?”
變相地婉拒。
白溪沒有逼迫他,而是蹭了一下遲倦的肩膀,随後踩着八公分的高跟打算離開,跟姜朵擦身而過的時候,不輕不重的睨了她一眼。
姜朵敢确認,那一眼裏面,百分之九十九是鄙夷。
這圈子歧視鏈挺嚴重的,像姜朵這種只有顏沒多少錢的女人,男朋友是遲倦這件事,估計被人笑了不止一天。
很簡單,所有人都覺得姜朵打腫臉充胖子,非要跑到她們的圈子裏搶男人。
遲倦慢悠悠地收着面前的東西,過分長得腿壓在椅子上,整個人透着落拓和随意,就連那發梢都顯得慵懶。
姜朵收拾好臉上的情緒,不動聲色地将包放在了一旁,聲音很淡,“你打算什麽時候搬走?”
遲倦微怔,長腿一邁,從座位上下來,然後散漫地走到了姜朵的後面,雙手蹭着姜朵的裙擺,壓抑住自己的嗓子,低低徐徐地,
“朵朵,趕我?”
姜朵只覺得自己的神經從小腿開始,一點一點地往上灼燒,她忍住不适,盡量不跟遲倦對視。
她确信遲倦要是放在古代,完全可以跟妲己媲美,而她削尖了腦袋也要當上纣王為他一擲千金。
這男人,太妖了,太會了,誰抵得住。
姜朵沒能反抗,任由他不安分的手亂動,僅存的理智讓她開了口,“遲倦,早上我們就分手了。”
男人的手微微一頓,然後繼續,一點都沒被幹擾,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勾魂,
“分了手就不能見面了嗎,朵朵,看不出來啊,你挺保守的。”
看吧,遲倦出了名的道德感薄弱,但看着他的臉,誰也生不起氣來。
從遲倦開始朝着她獻殷勤的時候,姜朵就明白了,遲倦早把她已經談戀愛的事情抛之腦後了。
或許從一開始,遲倦給她的頭銜就是“可以處處看的”而非“有對象的正經人”。
姜朵忍受着遲倦的撩撥,但還沒那麽快繳械投降,繼續問,“剛才那女的怎麽回事?”
遲倦的呼吸聲漸漸加重,迅速地上下其手,
“朵朵,別嫉妒,她還沒要我。”
遲倦說的是“她沒要我”而不是“我沒碰她”。
意思很簡單,只要白溪張張嘴,遲倦八成就上了。
只不過現在白溪還沒張嘴,興許是不願意當小三,能名正言順的事情,多等等也無妨。
姜朵醍醐灌頂,本來搖搖欲墜的理智一下給掰正了,遲倦感受到了她的情緒不好,很簡單,因為她僵得像根木頭。
遲倦收回了手,沒有留戀地走進了衛生間,過了一陣子才閑散地走出來,但姜朵看得出來,他并不高興。
姜朵穿好衣服,包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而她并沒有去看,反而是遲倦略微冷淡地提醒了後,姜朵才打算看手機。
可兒姐給她發了十幾條微信,有人找上門鬧事了,店裏的情況不容樂觀。
姜朵黑屏後,先看了一眼冰箱裏的食材,确認還算高檔不寒酸了遲倦後,才開了口,“店裏有客人打撲克牌出了事,我去看一眼,晚上你看着做點飯吧。”
遲倦沒理她,姜朵也沒時間跟他耗,輕輕地關上了門走了。
屋子一空,遲倦整個人的脊背就軟了起來,他慢慢地靠在沙發上,望着畫布上清晰的軀體,腦海裏卻映出了姜朵的臉龐。
不過半會兒,白溪發來短信——
【遲倦,為什麽不肯來半山?】
遲倦瞥了一眼,眼底是顯而易見的不以為然,他删了短信,順便把白溪拉進了不常聯系人中。
本就是逢場作戲,煩就煩在有人真情實感了。
姜朵開店的,不過開的店并不算名聲好,店名叫焚一。
唱 K 和酒吧做在了一起,免不了會有些難伺候的主兒,會提些非禮的要求,不過姜朵只做正經生意,就算流言蜚語來中傷她,她也覺得無所謂。
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有人眼紅她。
等她走進店裏後,旁邊看到她的人都齊刷刷的喊她朵姐。
沒什麽人敢惹她,畢竟是老板,一個不開心能把你攆出去的那種。
第二個不敢惹的原因就是,姜朵可遠遠沒有表面上看着那麽柔,她脾氣臭,不養吃閑飯的,對這裏的男男女女業績要求都很高,進來的新人都需要層層考核。
從身材臉到骨子裏的性格,她都要一一甄別,所以挑的都是有點個性但還算能掌控的乖仔。
焚一不收長得醜的,也不收會挑事的攪屎棍。
這次出事本就是客人想玩牌,所以找了個妞一起玩,結果那妞八成是新來的,規則什麽的都不知道,惱了幾次客戶。
可兒姐一看到姜朵,就跟看見了救命菩薩一樣,巴巴地跑過來,“哎喲,總算把你等來了,188 號房,你趕緊去瞧瞧。”
“嗯。”
姜朵冷冷地應了一聲,然後邁開腿往走廊裏面去了,她今天穿得少,畢竟是跟遲倦開房的,所以衣着方面都是怎麽露骨怎麽來,可是在焚一裏也不算奇怪。
這裏的服務員,本來穿得就很清涼。
等走到了燙金的 188 號門口時,姜朵面上浮起微笑,推門走了進去。
刺鼻的煙味沖了過來,女人卻習以為常,消化得很好,姜朵眯眯眼,随意地環視了一下場子,五個男的,打不過。
硬得不行那只能軟來了。
為首的那個咋咋呼呼的男人本來還一臉不耐煩,結果在看到姜朵的那一秒,臉色都變得緩和了起來。
沒人跟美女過不去啊。
姜朵笑了笑,伸出手來,朝着那個坐在中間,穿着一身奢牌又長得高級的男人說,“你好,我是姜朵。”
這幾年,姜朵開店別的本事她不知道,但她倒是練就了個本領,哪個是大佬,哪些是小弟,她一眼就看得出來。
那男人沒作聲,任由姜朵的右手懸在空中,氣氛一下子就顯得有些尴尬。
等過了一兩分鐘後,姜朵臉上沒有半點怒意和難堪,反而順着從桌子上拿了杯最簡單的聽裝酒,然後單手扭開,喝了一口說,
“給這位上伏特加。”
角落裏那個戰戰兢兢的小丫頭如釋重負的喊了聲“好”,接着就慌忙地離開了。
姜朵掃了眼桌子上的撲克牌,笑了笑,被酒潤過的唇閃着光,“玩牌啊?正好我也會,要不要加我一個?”
而那男人勾着二郎腿,皮鞋往桌面上一掃,那撲克牌零零散散的掉了一地,很明顯,他沒打算給姜朵這個面子。
姜朵臉上的笑意淡了淡,但仍然沒有發作,她蹲了下去,長腿一折,顯得更是誘人不少,姜朵從矮茶幾的抽屜裏拿了骰子,然後昂着頭朝那人笑笑,“玩這個嗎?吹牛。”
那人睨了眼,沒拒絕,“玩。”
嗯,嗓音很低很沉,估計煙抽多了,姜朵暗暗地想。
玩得加姜朵就四個人,剩下的倆在門口堵着,跟左右護法一樣,等四個都擺好了以後,姜朵笑着朝着那人說,“您先?”
“不用。”
玩這個本來就是誰先誰贏面大,姜朵挺詫異的,居然沒人截她。
那她就順杆子往上爬好了。
她淡淡地開口,“八個二。”
衆人:……
這女的他媽的會不會玩啊,誰第一個喊就八個起步啊?自找死路!
包廂內安靜得不行,姜朵甚至能聽清自己的心跳聲。
她搓捏着指尖,手心早已經浮起了冷汗,眼神定定地望着桌上的蓋子。
後面那個不信邪,搖了後說“開”,所有人屏氣凝神地望着他手裏的牌,就差沒把眼珠子粘上去了。
掀起蓋子後,翻開一看,還真他媽八個二。
輸了的喝酒,可姜朵卻攔了攔手,笑着說,“這次讓各位掃興了,下次來的時候需要我就直接叫我,随叫随到。”
姜朵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弄了微信二維碼出來,放在桌子上讓別人掃,結果那幾個小喽啰剛準備掏出手機的時候,卻被一陣冷冽的眼光制止住了。
那男人慢慢地掃了,再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機。
姜朵笑了下,等那小丫頭把酒端了進來後,她跟着那丫頭走了出去,身後沒人喊她名字,姜朵關上了門才放下心來。
剛才那把“吹牛”把她一身冷汗吹出來了,她本來就是在賭,贏了就體體面面地出來,沒贏就等着別人把她灌死。
還好,賭贏了。
姜朵的臉一下子就沉了起來,原本還算柔和的神色變得冷硬了,她掃了一眼肩膀縮着的丫頭,聲音疏離,
“沒學過這些?”
那丫頭瑟縮了一下,手指絞在一起,聲線都發抖,“可兒姐教了一次,我笨,沒學會……”
“那就學一百遍,腦子有問題的實在學不會就走。”
姜朵說話很絕,但不可否認,本就是服務行業,要是只知道傻乎乎地站着愣着杵着,只會被別人欺負,先不說來的客人欺不欺負,這裏的“老人”們可不是吃素的。
焚一不幹那些不入流的事,但少不了要陪着客人玩把牌唱首歌的,要是這點都不會,很難說的過去。
那丫頭吓得抖了一下,然後垂着眼,“嗯”了一聲。
姜朵望着她的腦袋,看不見臉,心裏的煩悶升了起來,“擡頭,叫什麽?”
丫頭顫顫的擡了眸子,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像是哭過一樣,還泛着紅,皮膚又是白皙的不行,嫩得像是能掐出水來。
姜朵晃了晃神,“你成年了嗎?”
“成年了,我叫程厭,上個月剛成年。”
姜朵正準備再說點什麽囑托一下,手心裏的手機卻一震一震得不停,她皺了眉,朝着程厭揮了手,然後才拿着手機看消息。
遲倦發來的,倆字,“回頭。”
姜朵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捏着手機回頭,卻只看到了空曠的走廊,除了包廂裏傳來的撕心裂肺的歌聲,什麽都沒。
她被遲倦耍了。
姜朵眼底浮起一層愠怒,正準備低頭回消息罵他的時候,唇上卻觸及到了溫涼的體感。
遲倦的手指正輕飄飄的挨在她的嘴唇上。
面前那男人依舊還是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狹長又上挑的桃花眼過分招搖,穿得又是一副低調內斂的打扮,偏白的肌膚配上那微微紅潤的嘴唇,四個字——驚心動魄。
遲倦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也挺會利用這個優點對他的魚塘裏撒網的。
所以自然也知道怎麽讓姜朵為他心動,為他搖旗吶喊。
姜朵抑制住自己心裏的悸動,假裝沒感覺的歪頭偏開了他的手指,然後故意冷着聲地問,“來焚一做什麽?”
遲倦挑眉,望着自己被拒絕的手指略有所思,然後收回手,漫不經心地說,“逛逛。”
姜朵無心在他身上費心思,遲倦都是出了牆的紅杏了,她再怎麽上趕着倒貼,人家晚上說不定還要自己拼車去白溪那讨人歡心。
她擺擺手,眼底的淡漠慢慢浮起,“想玩就找可兒姐要人,我有事先走了。”
很冷淡。
不像是姜朵平時對他的态度。
談了這一年以來,姜朵一向對他是有求必應,有錢必給的,也是從來不會發脾氣更不會對他搞什麽冷暴力,言聽計從是姜朵一貫的态度。
這手分得還沒二十四小時呢,姜朵就樹了個牆給他攔着,頗有點假裝矜持的感覺,遲倦如是想着。
姜朵離開得很快,高跟鞋踩得铛铛的就走了,留給了他一個挺潇灑的背影。
遲倦眯眯眼,望着走過來的可兒姐,慢悠悠地問,“她吃錯藥了?”
可兒姐扭頭一看,還不知道倆人分手了,連忙過來打圓場,“哎喲,剛才有人刁難她,估計現在心裏不舒服,你趕緊過去哄哄!“
“刁難她?”
遲倦的桃花眼微微一挑,倒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又恢複平常,狀似無意地說,
“怎麽不找我,哥哥我給她出出氣。”
遲倦出事了。
可兒姐其實也沒想到遲倦這麽陰陰柔柔的外表剛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兒,前一秒還在雲淡風輕說“哥哥給她出氣”後一秒就直接闖進去了。
挺虎的,沒想到對姜朵用情還挺深。
遲倦利落地推開 188 的包廂門,颀長的身子靠在門框上,眸底蓄着幾分散漫,“誰惹朵朵不高興了?”
包廂內氣氛本來活絡得不行,遲倦一進來鬧事後瞬時變得安靜起來。
來的男人算不上什麽猛漢,看體型完全跟打架扯不上關系,看起來細皮嫩肉的,臉長得也是滑膩膩的,不像是個正經做事的。
包廂裏的幾個也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的,掐了音樂後直接站了起身,沖着遲倦走了過來。
肆意的閃光燈下,遲倦的臉更顯妖氣,明明是極其冷淡的視線,卻偏偏無端惹上了欲光。
大抵長得過分好看的人,總能不經意地透出幾分誘惑來。
男人也不例外。
座位上的那唯一一個沒站起來,臉色很淡漠的男人叫韓宴城,他只是在暗處裏靜靜地窺視着張揚的遲倦,宛如一個伺機而動的獵豹。
而現在一舉一動都被盯梢住得遲倦,更像是不自量力的玩具。
一打四,本來聽起來就是個笑話。
他們也打量了一下遲倦的身板,能不能遭住小腹上的一拳都很難說,更別提什麽幾輪了,“一輪倒”說的就是遲倦這種小白臉。
遲倦用手肘撐了一下門框,從外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從容不迫地站在了韓宴城的面前,然後慣性地眯了下眼,輕聲說,
“是你惹了姜朵啊?”
明明是疑問的口氣,可從遲倦的嘴裏出來,倒成了敘述的篤定。
遲倦看他不作聲,繼續問,“加微信了嗎?”
韓宴城仍沒理他,就那麽淡淡的睨着他,仿佛在看什麽跳梁小醜一樣,甚至還閑情逸致地搖着杯裏的酒,時不時地抿上幾口。
遲倦眼神松動,不屑地睨了一眼韓宴城,下一秒——
他眸子一轉,從桌面上拿了個玻璃酒瓶就往地上砸,酒瓶還沒砸碎呢,身邊幾個壯漢直接過來上手上腳的來了。
可兒姐在門口吓得提溜着手絹就去找幫手了。
遲倦松了松手指,脆骨泛着輕響,他上翹的眼掃了過去,望着其中一個小喽啰說,“是你開口為難朵朵的?”
還沒等人反應過來,那人的臉直接被遲倦一拳頭甩在了地上。
身後幾人面面相觑,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明明這個小白臉看起來像個軟骨頭,誰知道出手能這麽狠劣。
遲倦歪了歪脖子,像是沒盡興,輕聲詢問,“還想來嗎?”
遲倦摸了摸手裏尖銳的玻璃片,眸子裏閃着細碎的光,他挑釁地掃了一眼那幾個人,比了個中指,還是朝下的。
這幾個人哪受過這樣的羞辱,拿着旁邊的凳子就打算往遲倦頭上砸,管他賴皮不賴皮的,先他媽贏了再說!
就在凳子快要砸到遲倦頭頂的時候,遲倦微微轉動了一下手指,直接生插猛進地把東西塞進了那人的小腹內——
血液幾乎是瞬間迸發出來的,那人痛得呲牙咧嘴的,直接蹲了下來捂住小腹,模樣滑稽可笑。
而本應該被砸得頭破血流頭破血流得遲倦卻笑了,他站在原地,表情沒有一絲起伏,更看不到害怕,不過聲音有點沙啞,
“承讓。”
他向來手段陰狠又上不得臺面,這麽多年沒犯事,遲倦已經很收斂了。
遲倦将“作案工具”扔到了一旁,平日裏又妖又欲的痕跡消失得幹幹淨淨,現在,是刻在骨子裏的反派。
空氣裏充斥着一股鐵鏽味兒,遲倦不急不慢的轉了個頭,然後朝着那幾個手下敗将看了一眼。
他有輕微潔癖,就連手上沾染的血跡,他都用濕紙巾好好的擦幹淨了,甚至把碎玻璃上的指印都擦好了。
韓宴城的目光陰沉,而遲倦卻沒怎麽顧忌他,繼續冷着聲問,
“你加了朵朵微信?”
沙發上的人手肘抵住膝蓋,頭微微昂着,“所以呢?”
遲倦:“删了。”
他一貫學不會繞着彎。
還未等韓宴城回應,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清冷的聲音,仔細聽,應該還帶着怒意。
“遲倦!”
姜朵正站在門口,皺着眉毛看着遲倦,眼神很犀利。
遲倦側眸,微長的頭發遮住了他一半的視線,然後就那麽眼睜睜地看着姜朵接下來的一系列舉動。
她朝着韓宴城鞠躬賠禮道歉,然後找人把那幾個二百五送進了醫院,最後拉着他的手走出了焚一。
遲倦任由姜朵把他牽走,目光散漫地望着女人的後腦勺。
她手心出汗,可想而知剛才的鎮定八成都是僞裝出來的。
姜朵挺不高興,不是因為他打架,是因為他毀了一筆生意。
遲倦一直都知道,姜朵是一個很俗的女人,與錢無關的事情,她忍了就忍了,無所謂,但談到錢,姜朵就跟刺猬一樣,守得緊緊的。
在姜朵身上,唯一稱得上鋪張浪費的,就是養了個遲倦。
遲倦是個意識流派,對于物質方面倒沒那麽在意,之前網上有句很土的話,及時行樂,他就履行得很好。
等他被拉到了車庫後,姜朵才停了下來,沒剎住車的遲倦還蹭了一下姜朵的頭發,然後笑了笑。
洗發水的味道很好聞。
但很明顯,姜朵現在沒什麽心情跟他玩鬧,擡眼就說了一句話,
“遲倦,你想砸場子去白溪那砸,想砸多少砸多少,別禍害我。”
白溪?
遲倦反應過來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姜朵也許在吃醋。
當她嘴上越把一個人往外推的時候,心裏大抵是越舍不得的,人性嘛,很簡單。
遲倦捋了捋衣袖,聲音淡然,“我在幫你出氣。”
姜朵回得很快,“我承受不起,白溪家大業大,你找她去。”
遲倦卻沒怎麽在意她說的話,權當是她鬧脾氣,直接伸了手,“手機給我。”
姜朵:?
談了一年見不得光的戀愛,遲倦很少會去翻她的東西,名曰信任,但姜朵卻覺得他大抵是認為無所謂。
因為覺得姜朵不會跑,所以不在意。
姜朵沉了沉眉,拿出手機遞了過去,“你要做什麽?”
遲倦勾勾唇,笑得意味不明的,随意地摁了幾下屏幕,然後朝着姜朵說,“你加了他,我不爽,幫你删了。”
姜朵朝着他豎了個中指,談戀愛的時候遲倦對她不聞不問,現在分了手,管的倒是緊了。
挺不要臉的。
姜朵:“遲倦,你是不是犯賤?”
“不是,”遲倦回得很快,将手機扔給了她,然後笑着說,“聽說過腳踏兩只船嗎?”
就算分手了,她也別想這麽利落的全身而退。
姜朵抿唇,冷着聲說,“你能不能別那麽幼稚?”
遲倦扯了扯唇,臉上的笑意浮在表面,“姜朵,你就這麽急着跟陸北定複合啊?”
每逢提到陸北定這三個字,他就會捏住姜朵臉上的每一寸表情,生怕錯過。
陸北定是誰?姜朵的青梅竹馬。
第一次遲倦吊着她玩的時候,在睡夢裏,姜朵靠在他身上,結果喊的名字還是“陸北定”三個字。
遲倦這個人有個毛病,做人很雙标。
他可以莺莺燕燕不重樣,但姜朵必須談的時候一心一意別走神。
姜朵正準備說點什麽,遲倦的手機鈴聲卻響了,他沉默地看了眼屏幕,然後接通,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他回了句“馬上來”。
姜朵現在用腳趾頭都猜得出來,那是白溪的電話。
無非就是空虛寂寞冷,有錢缺男人了,同樣都是女人,姜朵懂得不比白溪少。
遲倦這皮囊,是挺讓人魂牽夢萦的。
等遲倦挂了電話後,姜朵眸底蓄着嘲諷,輕聲開口,“怎麽,又要畫畫了?”
她從來不信遲倦是什麽人體藝術家,更不信那白溪是什麽專業裸模,這倆一唱一和,不知道最後能“畫”到哪去。
遲倦瞥了眼她的表情,然後戲谑,“你也想來?”
姜朵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戳了戳遲倦地胸膛,然後慢悠悠地開口,
“遲倦,知道你髒,不知道你原來這麽髒。”
話音剛落,遲倦的眸子倏地變得陰鸷了幾分,一貫漫不經心的表情也變了變,倒沒由來的讓姜朵心窒了幾分。
他一兇起來,姜朵下意識就準備說“對不起”了。
“朵朵,你最近是不是缺點什麽了?”
就算遲倦怎麽威逼利誘地讓她開口說話,她偏偏是死也撬不開嘴,要不是實在承受不住了,姜朵說不定會一直忍下去。
遲倦最後沒去找白溪,反而拉着姜朵回了家,然後讓她乖乖說對不起。
姜朵躺在床上挺屍,大腦驟白,放空般的望着天花板。
其實她有在竊喜。
姜朵很難說清楚自己對遲倦是什麽感覺,但她明白,她挺愉悅的。
而且,她也明白,遲倦是難得的三好男朋友。
除了燒錢了點,遲倦堪稱完美,只要跟他談,他就不會讓你沒有安全感。
就連白溪,也都是分手後 0.1 秒才存在的。
但越是這樣,她越覺得遲倦這個人挺難以掌控的,畢竟觊觎他的人太多了,遲倦又窮,跟別人走很正常。
就連遲倦用的顏料,都是她花了大幾千去找人磨出來的。
遲倦是個窮光蛋,但卻看起來很貴氣。
不過姜朵轉念一想,成天她這麽砸錢,再不濟也能貴氣得起來。
姜朵望着遲倦,試探的開口,“白溪給了你什麽好處?”
錢或者名,白溪總會給一樣,不然遲倦不可能跟她糾纏。
遲倦呼出了煙圈,聲線四平八穩,“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姜朵一震,有點難以置信。
白溪這樣揮霍那公司,說不定最後持股最多的還成了遲倦了,怪不得遲倦願意。
換做是她,她也願意。
半晌後,姜朵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遲倦,開玩笑地問,“要是我把焚一送給你呢,繼續跟我談怎麽樣?”
遲倦:“不好。”
姜朵:……
回得夠利索,稍微考慮考慮都沒有,脫口而出就是拒絕。
頭一次,姜朵有點仇富。
姜朵:“遲倦,你不能這樣,你不讓我跟陸北定好,也不讓我跟你好,分了手還讓我當三,你講點理。”
姜朵聲音有點悶,她忘了,遲倦好像很少講道理。
其實她不算什麽堅強的女事業家,本來也沒抱着遲倦會一直陪着她,但難分難舍的原因是,這一年來,遲倦太會當男朋友了。
姜朵記得有次生病,她鬧脾氣不肯吃藥,分散片很苦,遲倦磨了半天喂她糖吃。
等姜朵咽下去後,她又撒嬌地讓遲倦咽藥,不給水,不給糖,三粒一起嚼。
遲倦二話沒說就嚼了,姜朵愣了,突然覺得藥沒那麽苦了,甚至突然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