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離開
紀燦希要回清和複讀,要做的事情不少,可其中最讓他頭疼的一件,就是回小姨家。
真的不想見到那家人了。
和叔叔紀耀聊天的時候,他問起紀燦希在小姨家的生活,說着說着,紀燦希突然發現哪裏不對,昨天叔叔說起他媽媽的死因,是生産時大出血,但小姨的說法,媽媽卻是得癌症去世的。
為此,還找他們家借過很多錢。
五十萬······紀燦希一直記着,他欠小姨家的這筆巨款。
“放屁!”紀耀一掌拍在床桌上,上面的白粥劇烈的晃動一下,險些灑出來。
身體這麽虛弱的人,還有這樣的力氣,紀燦希總算知道,自己暴脾氣應該是遺傳。
“你小姨說什麽?你爸媽欠他們的錢?真是不要臉!你爸媽在世的時候不知道接濟了他們多少,不然就憑你姨夫當老師那點死工資,有什麽能力送他家那個傻兒子出國念書?你小姨不知道從你媽媽身上摳了多少,可等到你家落魄了,他們就成了死人一聲不吭!”紀耀怒道,“我當時把你送到他們家,身上的積蓄也都一分不剩的給了他們。頭兩年的時候,我身體還能堅持陸陸續續打些散工,錢一到手就轉給他們了呀,後來身體實在熬不下去了,我才······”
紀耀向後一趟,長長的嘆口氣,眉心蹙成一團。
紀燦希知道他是身上又疼了,起身給他拿了止痛片,遞了水,看他吃下後,順着他的背道,“好了,別激動別激動。”
“傻孩子,你是不知道啊,你媽媽對她這個妹妹有多好,要是她知道你受這樣的待遇,該有多痛心。我敢說,你爸媽風光的那些年,你小姨從你家刮到的,早就夠養活你到成年了。”紀耀握着紀燦希的手,“是我錯了,我本以為,他們就算刻薄,可至少不會短你吃喝,不用跟着我活受罪。但凡他們有一點良心,都不會恩将仇報,從一個孩子身上搜刮東西啊。”
紀燦希不知怎麽說,他對小姨一家早已失望透頂不抱期待,但沒想到,現在還能是厭惡至極。
“你給了他們多少錢?”紀耀突然問。
“沒多少。”和這後來的五十萬相比,的确算不得什麽。
“什麽沒多少,你一個學生掙錢很容易是不是?你放心,不管多少,叔叔我去替你要回來。”紀耀說。
紀燦希笑了一下,“不用了叔叔,有那麽好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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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那種人,的确是吞了就很難吐出來,但沒關系,你看看我,我這個樣子,他們要是不給錢,”紀耀哼了一聲,“我就死在他們家,看誰更豪橫!”
就算再不願意面對,他的東西至少要拿出來。
雖然也沒多少,應該兩個包就可以裝完,主要是他這幾年的學習資料什麽的。
他手裏還有點積蓄,托杜銘幫忙在外找了間小房子,離清和學校很近,但離紀耀的醫院有點遠。
紀燦希嘴裏叼盒牛奶,在那小巷口徘徊着。
面對不要臉的人,他的方法向來是更不要臉,可最近一年他過得太要臉了,切換到另一種模式還要緩一會。
紀燦希喝完了牛奶,把紙盒瞄準一邊的垃圾桶,目測可以投進去的,卻因為某個人突然出現,垃圾歪了方向,掉在一邊的地上。
“你怎麽來了?”紀燦希有點懵。
洛時安出院之後便回了家,紀燦希沒告訴他自己要來小姨家的事兒,他不願意時安摻和到這些事裏來,太不願意了。
“我去醫院,問了叔叔。”洛時安走過去,把那牛奶盒撿起來丢進垃圾桶,然後朝他招招手,“走吧。”
“走什麽走。”紀燦希跑過來攥住他的手,“時安,你聽我的,別進去,就在外頭等我,我很快就出來,行嗎?”
小姨一家的那副嘴臉,他曾經生活的糟糕環境,他都不想讓時安看到,接觸到。
“我想和你一起。”
洛時安有什麽請求的時候,總是這樣低着頭,眼角低垂,模樣無辜,緩和而低聲的說着,有種可愛的固執。
有時還會配上點動作,比如扯一下他的衣角,進階版的,就是在某人臉頰額頭嘴角,随便哪一處親一口。
紀燦希這沒出息的,連初級版的都沒能力抵抗。
因為他只對自己這樣。
小姨見到他愣了好久,“燦,燦希,你怎麽,你去哪兒了?”
“沒去哪兒,我是回來收拾東西的。”紀燦希掃了她一眼,就護着時安走進來。
“這是哪位,哎,紀燦希,你這一年都去哪兒了?你,你怎麽突然又回來了!”小姨追着他身後嚷着。
姨父聽到動靜也從書房裏出來了,他鼻梁上夾着老花鏡,手裏還拿着學生的作業本,看到紀燦希也稍稍愣了一下,于是朝小姨露出一個挺滑稽的笑容,“我說什麽來着,肯定沒事兒,跑到哪兒瘋去了吧,這年頭哪個年輕孩子靠得住。”
紀燦希不想與他們讨論靠不靠得住的問題,他帶着時安去到了地下室,裏面又多了很多雜物,他曾經睡過的床上也亂七八糟的堆滿了,灰塵遍布。
他找到自己的書包,往裏面一股腦的裝自己的學習資料,練習冊試卷等等,這是現階段他最需要的。
洛時安走過來要幫他,紀燦希攔住他的手,朝他笑笑,“都是灰,別亂摸,一會兒幫我背個包,行不行?”
“好。”
洛時安就站着不動了,他打量了一下這間小小的屋子,光線昏暗,通風也不好。
他喜歡的人,居然一直住在這裏,在這樣的房間長大的。
洛時安想上前抱抱他,但門口那邊傳來動靜。
小姨跟了過來,“這是幹什麽呀,好不容易回家,又收拾東西做什麽?”
“搬走。”紀燦希頭也不回的說,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
“搬走,搬哪兒去?紀燦希,你莫名其妙消失一年,回來連個解釋都沒有就要走?紀燦希,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小姨顧不上有其他人在場,或者紀燦希的朋友她也根本不在乎,“你別忘了,你還有東西沒還完!”
“欠你的錢嗎?”紀燦希把書包拉鏈拉上,“小姨,你猜我在外面遇到了誰?我那失散多年的小叔叔,你猜猜他和我說了什麽。”
“誰,你說誰?”小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要不是遇到他,我還不知道要當多少年的傻子。”紀燦希把書包遞給時安拿着,又飛快的收拾其它的東西。
“怎麽可能呢?那,那個,燦希,你聽小姨說,他,那個人他肯定是騙你的,你想啊,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說得話怎麽能信,咱們,咱們可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啊。”
紀燦希收拾東西的動作猛然停住,是啊,十多年,十多年了,他嘴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真是夠了。”
收拾完之後,他再仔細檢查了一下,确定自己再也不用回到這裏後,他對時安輕聲道,“咱們走吧。”
“嗯。”
小姨又從地下室追出來,追到客廳,把紀燦希肩膀的袋子扒拉掉,“你不能就這麽走了!我們,我們養了你十多年,你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了,你還,你還有沒有,有沒有點良心啊。”
紀燦希蹲下來撿袋子,把滑落的本子放回去,洛時安擋在他面前,聲音冰冷,“別碰他。”
“你又是誰?來管我們家的事情做什麽?!”小姨開始撒潑。
姨父又從書房的殼裏出來了,手裏端着他們學校優秀教師的玻璃杯,低頭抿了一口茶,“你們又在鬧什麽,紀燦希,你背着東西打算上哪兒去?”
小姨指着紀燦希怒道,“他要走!他說他要離開家!”
“什麽意思,是再也不回來了?”
紀燦希朝他們微點了一下頭,“鑒于我們都不是多親密的關系,我就不說再見,也不祝你們身體安康了。”
“你給我站住!”姨父猛然把那杯茶擲在地上,清脆的玻璃碎了,熱茶撒了一地,“紀燦希,我本來以為你知道,什麽叫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恩情重于山,可這一年不見,你又從哪裏學來的荒唐樣子!”
小姨家的大小事情向來都是小姨一個人做主,姨父就像這個家裏最尊貴的客人,姿态高高在上,一聲不吭的享受着最好的待遇。
今天還真是反常,把教育學生的東西搬到家裏來了。
“恩情嗎?”這兩個字從這位客人嘴裏說出來,可笑又滑稽,紀燦希沒忍住笑出聲,“還真是,人要記得別人的恩情。那好吧,先拿你們這房子來說,快有二十年了吧,姨父可真能耐,二十年前連工作都沒穩妥,居然可以全款買下這樣的房子。還有小姨,你平時買菜都要斤斤計較的,怎麽舍得買那麽多貴重的珠寶首飾放在梳妝臺裏落灰啊,最後,你們的兒子······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紀燦希看着瞠目結舌的兩人,也沒覺得心裏多痛快,他把包背好,“所以不要跟我提恩情這兩個字,我們紀家不欠你們,我也不欠你們。我走了。”
租房的照片紀燦希已經看過了,是個單間,但很幹淨。
他從房東阿姨那裏拿了鑰匙,開門,卸掉了包,也顧不上看一圈,先轉身問身邊的人,“時安,你餓不餓,要不要先點個外賣,我看下這附近有沒有······”
洛時安長臂一伸,結結實實的把他摟在懷裏。
“不許難過。”時安在他耳邊輕聲命令。
“沒有難過呀。”紀燦希笑了笑,忽地想到明天,明天時安就要走了,好吧,他開始有點難過了。
“時安,你——”紀燦希無意識的把玩他胸前的扣子,“明天幾點走?”
“嗯?”洛時安還想安慰他小姨家的事呢,哦,這件事也是不怎麽愉快的,“上午九點。”
“那,那·······”紀燦希半天憋不住一個字來,他想說,那如果你東西都收拾好了,今晚就有點空閑,就能不能,留下來陪他。
紀燦希還在想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時,洛時安突然說,“好。”
嗯?
心有靈犀嗎這麽神奇。
紀燦希剛擡頭,洛時安就吻了下來。
紀燦希被親的大腦迷糊,剛反應過來,洛時安已經把他往床上帶了。
床墊很軟,被單被罩什麽都沒來得及套,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時安往下退的時候,紀燦希還在朦朦胧胧的想,不先喝點小酒搞點情調什麽的嗎,第一次就這樣交代了?
但他又覺得,只要是和身上這個人,怎樣都是好的。
事情正往一發不可收拾的路上呼嘯而去,紀燦希正閉着眼感受時,門突然被敲響了。
咚咚咚。
敲門的人似乎還在炫耀自己的力氣很大。
紀燦希睜開眼,懵了,他又看到同樣呆住的時安,白淨的臉上染上一片潮紅,耳朵根都是紅的,頭發有些亂,襯衣的扣子被他胡亂解開了大半,手還停在某處。
性感可愛得不成樣子,紀燦希忍不住去咬他的耳朵,敲門聲又響了。
哪個挨千刀的神經病!
“去,開門吧。”洛時安低頭扣着扣子,把同樣的惱怒和燥熱慢慢壓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