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燦希,我來找你
自從小慕回來後,何幸心裏一直莫名的不安,嚴重到整夜都睡不着,這種情況到了萬家也沒改善,他索性就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小慕最近幾天有點忙,祝瑤不依不饒一定要他出面談談,他只好去了萬氏和他媽媽當面對峙。
臨走前他說,“她這麽貪心,我只能再讓她多吐點出來了。不過,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是啊,幾天,七天是幾天,六五四三也是幾天。
這幾天怎麽就這麽長呢。
剛進入淺眠,何幸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他條件反射先拿出手機看看時間,一點十分,哦,還有兩天了。
想必又是哪個鄰居喝醉了發酒瘋,何幸翻個身繼續睡,不打算理會。
可那敲門聲不斷沒有減輕,反而聲音越來越大,并且逐漸變為“拍”的架勢。
對這種比較執着的“醉鬼”,何幸覺得還是趕走比較好,不然門都要拍散架了。
他趿着拖鞋去開門,還沒看清那“酒鬼”的身形,一個拳頭就快準狠的遞了上來,何幸被打得向後一仰,腳步也踉跄着後退了好幾步。
洛時安風一般的閃進來,目标鎖定卧室,開始瘋狂的翻找起來。
鼻子被打得生疼,何幸用手一摸,也沒看到血,只是惱怒得很,剛剛餘光中他已經看清來人是誰,他捂着鼻子跑到房間盯着這位不速之客。
“你······”
一個半夜跑到他家襲擊他,又在他房間裏亂翻一通的人,這種行為和入室搶劫沒什麽區別。
可這種行為的落實者變成了洛時安,何幸就先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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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知道洛時安的為人,最是克己守禮,禮貌的讓人覺得疏離,僅有的幾次失控,也都是為了紀燦希。
可現在紀燦希都不在了,他還來幹什麽?還到這裏發瘋做什麽?
想到自己和小慕的作為,何幸忍住了上前揍他的沖動,壓了一半的怒氣下去,“你找什麽?”
洛時安沒回答他,一遍遍的翻找确認。
沒有,不是,沒有寫着代命協議的本子,沒有紀燦希的名字。
何幸雖然退了學,但之前讀書的課本都還在,向來擺的整整齊齊的東西此刻全都像垃圾桶的廢品一樣,慘不忍睹。
何幸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撈住洛時安的衣領,“你TM瘋夠了沒有!”
“本子,沒有。洛時安低喃了一句。
何幸沒聽清,洛時安卻突然掙脫他,反手制住他的手腕,“那個本子,你藏哪兒了?快說,你藏哪兒了!”
“······什麽本子?”何幸拼命讓聲音顯得冷靜,但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寫着代命協議的本子,萬慕肯定交給了你。”洛時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我不知道。”
洛時安知曉他不會說,他的視線在屋子裏環視了一圈,這房子裝飾非常簡單,除了別有用心的人設了什麽機關,不然藏東西可真不太好藏。
洛時安突然望向何幸的床。
他松開何幸,大步走過去,一把掀掉了空調被,接着是床單,枕頭。
“洛時安你是不是有病,你大半夜來我這裏找什麽破本子,我根本不知道——”
床上的東西都清了,洛時安居然又把那個枕頭拿了回去,幹脆利索的拆掉枕頭套,往下一扯的時候,一個黑色外殼長方形的物體掉了出來。
何幸眼疾手快的來奪,卻早一步被洛時安搶在手中。
“洛時安你住手!”在他準備打開的時候何幸慘叫了一聲,他不知道洛時安從那兒得知這個本子,但他已經清楚洛時安想做什麽,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你先聽我說,你昏頭了你知道嗎?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傻事,你想回到過去去勸紀燦希,別傻了,你覺得他會聽你的信你的嗎?不會的,你只是白白搭上自己一條命!”
洛時安的手很冷,剛剛還沒發覺,這本子竟然和冰塊差不多,好像握久了,就會融化一樣。
前面有一頁已經被撕掉了,本子的扉頁寫着這樣幾句話:
【世上若有相同的面孔,是上帝的失誤。
凡人能做的,唯有修正。
生死有定,一身一魂
故換命之法,要完全抹去另一個的存在。】
何幸撲通一聲跪下了,“洛時安,我求求你,你就算回到過去,也不能保證能救回紀燦希,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可是小慕,他是可以确定的可以好好活下來的,洛時安,你做做好事吧,就當是為了你自己着想,也不該以身犯險!”
時安看着紀燦希簽下的名字,小小的,字跡卻很工整,像小學生的字體,在蒼白的紙頁上有些可憐。
他幾乎凍僵的手指在那名字上輕輕摩挲着,神色溫柔,淺色的瞳孔裏多了幾條紅血絲,聲音低啞難辨:
“何幸,我比你清醒。”
撕拉一聲,“紀燦希”的那一頁脫離了本子,悠然的飄落下來。
在何幸近乎絕望的眼神中,本子,洛時安,全都消失不見了。
紀燦希從便利店的衛生間出來,臉上帶着未擦幹的水珠,腦袋還是昏沉的。
他鮮少精神狀态這麽差,但也沒考慮請假,只希望今天客人別太多,他一會能偷偷打個盹什麽的。
“紀燦希,你身體不舒服,今天就先回去吧。”張寧興沖沖的對他說。
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可太新鮮了,紀燦希還沒來得及問什麽,張寧又興奮的指着玻璃門外:“甜橙男孩來啦,他幫你付了今天的工錢,說找你有事,你放心去吧,這裏交給我。”
甜橙男孩?
紀燦希皺着眉走到便利店外,門口的人架在一輛自行車上,像是從廣告裏走出來的模特一樣,看見他,眼神明顯的震動了一下,笑容卻是極溫柔的:“你來了?走吧。”
這張臉雖然比平時的冰塊臉順眼多了,但紀燦希還是覺得這人有毛病,“誰跟你走,你想幹什麽?”
“我只是看你太累了,想讓你休息一下。”少年如玉的臉龐落滿了失望,“還有,今天是我生日,沒有人陪我一起過,我們是同學,雖然平常不太親近,但我想,你也許會願意陪我過生日的。”
這樣可憐的語氣,把紀燦希肚子的火氣和燥郁生生給掐斷了,他不自在的抱着雙臂,“我,我又跟你不熟,幹嘛陪你過生日?”
“或許過完這個生日,我們就能熟悉一些了。”洛時安眼巴巴的看着他,“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啊,我不太擅長對別人好,如果是我的方式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
這人,這人······這人怎麽這樣啊!
平常冷冰冰的好像摸一下就能凍死人的那種,現在幹嘛這樣低眉順耳的和他說話,這生日對他來說這麽重要嗎?真的找不到人陪他?
紀燦希感覺得自己的肚子被貓撓似的癢,他從褲子口袋拿出一張紅鈔塞給洛時安,“算了算了,我今天就休息一天。”
洛時安笑了一下,整個人都變得暖絨起來。
這讓紀燦希覺得,休息一下好像真的挺不錯的。
但接着,洛時安就從自行車上站起來,乖乖坐到了後座,用眼神示意紀燦希······
呦,這是讓他當司機啊。
紀燦希也沒拒絕,好在洛時安不算太重,一開始擺了幾下到後面就順利了。
“去哪兒?”紀燦希迎着風問。
“前面街口的面館。”
洛時安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擺。
“你過生日,就吃這個啊。”
紀燦希指着面前一碗清湯一碗麻辣的面條,洛時安點點頭,然後開始拿勺子,将兩晚的湯底混合。
又清又麻的兩碗。
“吃吧。”洛時安說。
“哦。”紀燦希挑起一筷子面,“你這吃法,挺有意思的。”
他吃着吃着,就發現對面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面,眼神不斷往他臉上瞟。
“你能好好吃你的壽面嗎?”紀燦希敲了一下自己的面碗,“別那樣看我,挺瘆人的。”
“是嗎。”洛時安默不作聲的吃起了面。
紀燦希又覺得哪裏不自在了,他喝了一口桌上的檸檬水,“那個,說真的,你幹嘛找我陪你過生日啊,你應該不缺朋友吧。”
紀燦希也說不清為什麽會陪他一起出來,今天已經夠不正常了,索性還不正常到底了。
“可是生日,不就是要和最喜歡的人一起過嗎?”
洛時安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擡頭,依舊優雅的吃着面條,可他的話卻飄了起來。
飄到紀燦希單手握着的檸檬杯裏,撒了一顆糖。
如果這話還沒讓紀燦希琢磨出味兒來,那接下來洛時安帶紀燦希去的地方,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用意了。
那可是他的秘密基地,他在這兒還沒碰見過活人!
“洛時安,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跟蹤狂啊。”紀燦希問他。
“我朋友帶我來過啊,很安靜的地方吧,那個有個石床,很适合休息。”洛時安指着河邊的那塊大石頭。
紀燦希:“·······”
所以是帶他來睡覺的?
“你這個人——”
“睡吧,你太需要休息了。”洛時安把他推到石床上坐下,“就睡一會兒,我在那邊坐着等你。”
紀燦希的确很困很累,洛時安走開後他便知趣的躺下了,這石床他也睡過不少次了,頭一次還是這麽半推半就的。
他轉過身,聽到那邊有小石頭丢進河裏的聲音,咚咚咚,“洛時安,你生日就打算這麽過啊。”
“又沒規定生日必須要怎麽過。”
“好吧,我就是覺得有點單調無聊。”他這麽無聊的人都覺得無聊了,可想而知這一天的無聊指數有多高。
“我們,還沒來得及做太多事。”
那邊的聲音低低的,紀燦希沒怎麽聽清,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好了,我睡了,半小時之後就叫我。”
但事實證明,只要這困勁兒大,石床也能睡上個天荒地老。
紀燦希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了。
“我去我睡幾個小時啊。”這下子困倒不困了,腰屁股腿疼得厲害,腦袋也······哦,腦袋還好,不知道啥時候枕到一團衣服上了。
洛時安坐在石床邊,安靜得像入了定。
紀燦希看着那團皺巴巴的衣裳,忽然有種異樣的情緒。
陌生得很,感覺倒是不壞。
“洛,洛時安。”紀燦希輕聲叫他。
“哦,你睡得好死啊,我叫了好幾次都沒叫醒。”
不知道是紀燦希剛醒頭腦發昏還是怎地,他覺得洛時安怎麽一下子垮了下去,就像是氣球慢慢被放走了氣,變得皺巴巴的。
但紀燦希這個人,一看就不是個會安慰人,說什麽甜言蜜語的,他想了半天,才吭吭唧唧的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只黑色的記號筆,拿筆頭戳了戳洛時安的胳膊,
“那個,生日,快樂哈。”
洛時安低着頭,視線落在那支記號筆上,也沒接。
估計是嫌這禮物寒碜吧。
紀燦希摸了摸鼻子:“我,我現在身上就揣着這個,再說也不能怪我啊,你這生日來得那麽突然,我怎麽可能有準備·······”
記號筆被接了過去。
修長的指尖還在他手背上滑了一下,有點涼。
“謝謝。”洛時安說。
紀燦希剛想說不謝,并且預備後退拉開一點他們這近到詭異的距離時,手腕又突然被洛時安捉住了。
洛時安拔開筆帽,油性很足的筆芯就往紀燦希攤開的掌心戳過來。
一筆一劃,他寫得很用心。
不曉得他在寫什麽,而手指也被他捏住沒法動。
洛時安的身體完全向他靠過來,腦袋微微低垂,紀燦希的鼻尖輕輕擦過他的耳畔,一股清新的甜,在空氣中萦繞着,惹得他有點暈眩。
他也跟着低頭,繼而看清了洛時安在他掌心留下的大作。
某人的名字。
一個“安”字剛剛寫到最後一撇。
在別人手上寫自個的名字,這得多自戀啊,紀燦希正準備吐槽,突然感覺掌心涼涼的,好像有水珠滴落在上面。
洛時安,哭了。
紀燦希沒來由的覺得有點慌,他用自己根本想象不到的溫柔語氣低聲問,“你怎麽了,洛時安,你怎麽哭了?”
“有人欺負你嗎?你告訴我,我幫你,我打架很厲害的。”
“洛時安,你,你別哭了,你說吧,到底什麽事,我能幫上你嗎?”
洛時安擡頭,眼尾泛紅,好似天下最大的委屈都落盡那兩汪清泉中,他突然伸出手,将紀燦希攬在懷裏。
“你能。”洛時安悶聲說,“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便是一百件也沒什麽不答應的理由了。
“不要讓我最喜歡的人,從這世界上消失了。”洛時安抱緊他,在身形消散之前,那聲音依舊在他耳邊低喃,“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