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不是萬慕
何幸淡淡笑了一下,那笑容讓人覺得很溫暖。
“劉老師,您真得不用勸我了,不管怎樣,我的決定都不會變的。”
老劉重重的嘆口氣,“好吧,你們聊。萬慕,你陪陪他。”
何幸,就是萬慕唯一的那個朋友,就是幫忙處理萬慕屍首的那個朋友,那麽,他看到現在這個“萬慕”站在他面前,他為何一點也不奇怪,驚慌,還是說他其實知道——
“我該怎麽稱呼你呢。”何幸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他真的全都知道!
紀燦希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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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來到音樂教室,這裏平時很少有學生過來,紀燦希來過幾次也是為了陪時安。
何幸走進來後,目光在教室裏轉了一圈,最後落在紀燦希身上,“我們以前,經常來這裏的。”
“但是每次來,他臉上都帶着傷。”
“學校的日子真是難熬啊,一天又一天,好像一輩子那麽長。”
紀燦希低着頭,日子難熬的滋味,他也懂得。
何幸忽地輕聲笑了一下,“是我矯情了,已經過去那麽久。他都放棄了他的人生,我還在這裏說什麽?”
“何幸,你······”紀燦希有好多話想問,可看着他的臉,又什麽也開不了口。
他的目光濃厚而深情,卻是越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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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已經不在這世上的人。
“即使我全都知道,我還是不敢相信,”何幸伸出手,碰了碰紀燦希的臉,“這麽像他,就好像,他根本沒有離開過一樣。”
紀燦希想躲的,他也應該躲,可神奇的是身體好像不受他的控制,他只能擡頭,迎着何幸的目光看過去。
“我知道,我不該回來的。我接受你做出的任何決定,我就該徹底消失在你的生活,可是小慕,”何幸看着他,眼神有些迷亂,“小慕,你真的······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不在了。那萬慕的靈魂,又是否聽得到這些話?
紀燦希恍惚的想着,等注意力稍微回來的時候,何幸已經把他擁在了懷裏,抱着他,像是快要淹死的人終于抓到了一根浮木。
這味道不對,紀燦希模糊感覺到,這不是他喜歡的,不是那種清新的甜,帶着微涼的,讓人安心的味道,這是另一種灼熱,熱得他頭腦發昏,想用力掙脫,卻使不上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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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燦希回教室的時候已經開始上晚自習了,他一到座位就趴在桌子上,頭昏得厲害。
洛時安連一句話都來不及問,動員會結束後本來要去找紀燦希的,但被老韓絆住了腳。
紀燦希一睡就是兩節課,課間休息時才覺得好一點了,捏了捏睡意朦胧的眼皮,腦袋總算輕松了一些。
“怎麽困這麽厲害?”一旁的洛時安突然問。
紀燦希揉着眼皮的手抖了一下,想起音樂教室的那個擁抱,忽地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連他男朋友的臉都不敢瞧。
“我,我也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困勁兒就上來了。”紀燦希說着,去翻練習冊來做。
洛時安說:“你眼睛很紅。”
“是嗎?”紀燦希還是沒擡頭,專心致志的看着題目。
洛時安又說:“你下午去哪裏了?”
“巧克力牛奶呢?”
洛時安的手探過來,放在他大腿上,“紀燦希,你眼睛能不能看着我?”
紀燦希就放下筆,擡頭去看洛時安,那眼神裏有關心,責怪和質問,沒人能對着這樣的一雙眼睛撒謊。
“時安,我——”
紀燦希剛要坦白,杜銘忽地撞了下他的桌子,問道:“老大,你去見何幸了吧,他一回來就找我問你呢,老劉說他要退學啦,老大,你有沒有幫忙勸勸他?你的話他肯定聽,老大,何幸還回來念書嗎?”
時機,說話的時機是多麽重要,同樣的事情如果從旁人口中知曉,當事人的罪責就要加雙倍。
桌子下面,洛時安的手又悄悄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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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安,等等我,別走那麽快!時安!”
紀燦希一直追到校門外,洛時安不愧是參加過短跑比賽的選手,快走起來他得跑步才能追上。
“洛時安,你能不能聽我說句話!”紀燦希抓到他的衣袖,死活不松。
“放手!”冷冰冰的回複。
紀燦希心裏一頓,要說他換了人生之後最害怕的事,莫過于洛時安的冰冷态度,洛時安抛下他,洛時安的背影,洛時安不讓他碰。
他換人生是為了什麽,不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嗎?怎麽好像,越活越窩囊了·······
紀燦希松開了他。
洛時安甩了下袖子,調整下書包,看着紀燦希那沮喪的模樣,終究忍不下心走開,輕呼了口氣道:“我問你,你整個下午都與何幸在一起?”
“······是。”
洛時安問:“你們去哪兒了?”
“音樂教室。”
洛時安問:“做什麽了,只是聊天?”
紀燦希咬了咬嘴唇:“我們······抱了一下。”
“哦,抱了一下。”洛時安強調了某個動詞,“然後呢?”
“然後,我就和小慕說在這裏等他呀,邀請他晚上去我家裏看看。”
何幸突然從一旁的暗影中走出來,氣定神閑,把一杯東西遞到紀燦希面前:“小慕,你最愛的美式。”
紀燦希沒有接,因為他在回憶何幸說的事情,有嗎?何幸說過之後要去他的家?分開的時候,他只看見何幸的上下嘴唇動了幾下,根本沒聽到聲音。
洛時安把紀燦希拽到自己身後,語氣不善,“你就是何幸?”
“是我。”何幸還是笑,“小慕,你朋友好像不太喜歡我啊。”
洛時安道:“你知道這些事,你還來找他幹什麽?他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何幸說:“我知道。”
洛時安說:“那你抱他做什麽?”
紀燦希有些急促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時安——”
何幸苦笑了一下,看着他身後的紀燦希:“小慕,你答應我的,今晚去不去?”
紀燦希不由自主的說:“去。”
洛時安回過頭冷冷的審視他時,紀燦希慌地道:“去,時安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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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本來是并排走的,但走着走着,紀燦希和何幸的腳步就慢了下來,洛時安就走在了他們的前面,離了大概兩步的距離。
紀燦希就盯着洛時安的背影,一只耳朵還要分給何幸。
何幸一直在說萬慕的事:“他一直都不太合群,總是會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包括那個詭異的代命協議,我都以為他在開玩笑,或者異想天開,誰知道他真的,真的這麽做了。”
是啊,他也真的接受了。
何幸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也吓了一跳,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世上會有長得這麽像的兩個人,不過那時候,你看起來總是一臉戾氣,生活的不如意都寫在了臉上,和現在比起來,完全不一樣。”
紀燦希轉頭看着他,“現在的我,看起來好很多了嗎?”
何幸說:“如果只是從外在判斷,我更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前方洛時安的腳步停了下來。
紀燦希也停下來,對何幸說:“我們才見了幾個小時而已。”
何幸笑了笑:“一眼就能看出的變化,需要那麽久嗎?我一回到天水,聽到的都是關于你的事。我想,他應該也會滿意吧。你真的把萬慕這個名字,變得名副其實了。”
紀燦希稍微擡了擡下巴,他感覺很奇怪,不知道何幸是不是就是有這種能力,和他談話,就好像在走一條單行道,不能轉彎也無法回頭,只能不加思考的往前走,你感覺自己說出的話,做出的反應好像都是為了配合他,而不是真的想那麽做。
突然,紀燦希的眼睛驀然睜大了,因為他看到一個黑色的物體正從不知幾樓的陽臺垂直降落,降落的方向好像正對準前面的——
“時安!”紀燦希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停了,他像一直獵豹一樣朝洛時安撲過去,攫住他的肩膀,把他護在懷裏向旁邊退,身體撞到身後的牆上。
“嘭”的一聲,墜物摔碎在地,其中幾塊碎片還濺到了紀燦希的腿上,但他完全沒在意。
紀燦希緊緊抱着洛時安,心髒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他要是有心髒病,現在肯定複發倒地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紀燦希松開洛時安,反複查看他的身體,“沒事吧沒事吧,你有沒有感覺哪裏疼······”
洛時安愣了一下,輕聲道,“燦希,我沒事。”
紀燦希再次抱住他說:“真的吓死我了,媽的這什麽破地方大晚上還有‘兇器’,幸好沒砸到你,你這麽聰明的腦瓜子砸壞了怎麽辦,你說你走路就好好走,停下來幹嘛真的是,有沒有吓到······”
墜物是泥土帶花的花盆,摔得四分五裂,倒是白色的還在傲然立着,紀燦希擡頭向上看去:“我倒要看看哪戶傻逼大晚上玩高空抛物——”
洛時安阻止他上前按門鈴:“燦希,我真的沒事,你看這棟樓的燈都熄了,人家都休息了,花盆肯定是自己掉下來的。好了,咱們趕緊走吧,沒事就好。”
紀燦希的心稍微放在了肚子裏,身後的何幸突然冷不丁道:“你流血了。”
紀燦希低頭看了看,還真是,原來那花盆碎片不僅濺到了他的腿,還給他手背上來了一下。
看來這花盆是沖着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