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壤之別
十日轉瞬而過。
練了整整十天《太陰》內功,南月終于摸到一點兒門道,開始練習第二訣。每日上午她不再只是站在最低的那個梅花樁上冥想入定,而是需要在第一、第二樁之間不斷搖擺動作,讓體內氣機流轉。
第二樁足足有三尺高,剛開始,南月還需要無名扶着才能上去。好不容易站穩了,一邊默念第二訣,一邊往第一樁上跳,稍有分心便可能從上邊跌落。事實上,南月的确跌下去過好幾回,次次都被無名接在懷中。南月最初還會面紅耳赤害羞,後來被抱着抱着就……習慣了。
除此,南月的身體的确發生了些許輕微的變化。比如身體輕盈許多,也柔軟許多。然而身子一旦軟下來,練了好幾天的拳法卻算是白練了。無名無奈,只得将練拳改成練輕功——就算以後遇到打不過的敵人,至少能夠跑得掉。
十九樁梅花樁一樁比上一樁高一尺,從二尺到二十尺。無名雙腳輕易一點,就能飛到最高處俯瞰整個練武場。南月目前卻只能在第一樁、第二樁之間來回移動,很是勉強。
這些天裏,司漣每天清晨必定會守着唐池雨練武,一旦唐池雨停下動作,她便拿着汗巾迎上去。無名暗暗觀察過幾回,唐池雨總是爽朗笑着和司漣說話,全然沒有半點羞怯的意思,無名也就徹底放心了。
讓無名意外的是,每日午飯晚飯時,南月竟然能和司漣說上幾句話。雖然大抵只是幾句,但無名感覺得到,南月似乎對司漣頗具好感,每次見面都甜甜笑着喊“司漣姐姐”。
聽見南月叫別人“姐姐”,無名總覺得心裏不舒服,可又不能告訴南月她不喜歡。否則南月要是知道,她因為一個“姐姐”的稱呼吃醋,不得覺得她幼稚死了,她這個姐姐還當不當了?
于是每每南月喊司漣姐姐時,無名笑眯眯地不說話,卻總是給南月夾一大塊肉喂嘴裏去,弄得小姑娘腮幫子鼓鼓的,只能發出些許含糊的聲音。十日過去,無名不知吃了多少飛醋,也不知喂了南月多少肉。于是南月不但沒有因為練武而瘦下來一些,臉頰上反而泛起淺淺的嬰兒肥,顯得愈加嬌憨可愛。
對身體嬌弱的南月來說,練武的确很苦很難。可是一想到無名,想到在荒原中的那四年,仿佛一切都不是那麽難了。
更何況,現在無名就陪在她身邊。
而夜間,南月回到自己的小院裏,偷偷鑽研二師父給的那本“殺”字秘籍。
南月感覺不到書上的殺氣,可她不笨,她知道書上講的是如何殺人。書中小字也如扉頁的“殺”字一般清麗娟秀,可所寫內容卻毛骨悚然。
書中所寫簡言之便是,如何接近目标,再如何不動聲色地殺了他。用小刀、用手指、用發簪、用短針,甚至用一張紙,用一根頭發絲……亦或是根本不用主動靠近,僅僅用陰謀詭計引導人言,借他人之手殺之,兵不血刃。
世間萬物都可殺人。
南月拿到秘籍的第一夜便将它通讀一遍,當晚她冷得全身戰栗。她思索許久,最終将講陰謀軌跡那部分撕下,盡數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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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很确定,她一輩子都不會用這等暗中操控人言,引導輿論的陰寒招數。
接下來的日子裏,南月學習這本書時,心裏便不再有負擔。雖然學的是殺人之術,但她很清楚,自己絕不會濫殺無辜。她要殺的……
只會是想殺她,想殺無名的人。
很可能這輩子,也只有那麽一兩個人而已。
南月本質上是個善良……甚至有些心軟愚善的人。小時候在荒原,無名屢次開玩笑要她改掉這一點,卻始終沒有指責她的意思,更沒有強迫她去改。
沒想到也正是因為南月的那點心軟,差點害了無名的命,她們也因此分開整整十年。
所以如今的南月徹底想明白了。
在無名和她自己的生死面前,絕不能有一絲心軟。
南月絕不會用殺人之術去主動殺別人,但如果有人主動想要殺她們,她絕不會害怕,絕不會心軟。
南月握緊手中書卷。
今夜,書中講的是如何用随身物品殺人,比如發簪,比如衣物,比如兜裏的銀子……
南月看得很認真,她拿着發簪,對着燭火比劃。她的動作柔柔的,看起來沒有一絲殺傷力,更像是小孩子在把玩手中玩具。
南月對着燭火比劃半天,火焰都沒有被吹動一絲。若是無名,她一眼看過去,內力就能讓燭火熄滅。
南月無害地玩了好半天,突然不經意地伸手,發簪再柔軟不過地刺向燭火。
這一刺和剛才數十次比劃沒有任何區別,連一絲風都帶不起,柔柔弱弱,毫無殺氣,更沒有磅礴內力。
在發簪刺到火邊的那一瞬,她的手腕忽然一動,太陰內力順着經脈湧動。
南月表情純良無比。
下一瞬,火滅了。
屋中仍然沒有一絲風。
南月似是茫然地舔舔唇,又将燭火點燃。
“原來如此……”南月歪頭坐着,呈現出思索的表情。她好像隐隐抓住了一些書中所寫的內容,趁其不備,殺人無形。
“咚咚咚。”這時,敲門聲不輕不重地響起。
無名?還是二師父?
南月喜歡清靜,因此她在房間裏時,很少會有下人來打擾。
她無聲無息地将書本塞到被子裏,将簪子随意往頭發上一紮,前去開門。
開門的那一瞬,南月忽然愣住了。
外邊傳來一道明朗的男聲:“南家大小姐,我看你一個人住在這院裏,會不會無聊得緊?今日上街,我便特意給你買了些小玩意兒。”
衛鸠!
上一世也是這般,南月受盡家人欺辱,只得一個人縮在小院中,每夜看着月亮無聲落淚。
可衛鸠時不時會來拜訪她,手中要麽拿着糖葫蘆,要麽拿着各式小玩意兒。衛鸠聲音明朗,就像是陽光一般,讓那時的南月喜歡極了。
可被他一劍刺死,看見他臉上那一抹嘲諷的微笑時,南月再單純也該明白了。衛鸠在她面前的好,都是僞裝出來的。
衛鸠接近她,僅僅因為她是南家大小姐。衛鸠對她好,僅僅是因為她好騙。上一世的南月從未想過和南曉依争些什麽,她那時喜歡衛鸠,也僅僅是默默将這份喜歡埋在心底,含着淚祝福被衛鸠所喜歡的南曉依。
可是南月怎麽也想不到,後來竟然會發生那種事。
十八歲那年,南曉依和衛鸠關系越來越好,兩情相悅。可是衛鸠只是南家護衛,身份低微,是不可能娶到南曉依的。
正好,宮裏也下了一道聖旨,要南曉依嫁給最受寵的六皇子唐炙做正妃。南月那時不懂朝局,卻隐約聽下人說過,天下大亂,秦王病危,六皇子很可能會承襲帝位。
南曉依想也不想,就抛下她所愛的衛鸠,決心嫁進宮裏去。對南曉依來說,榮華富貴可比虛無缥缈的愛情重要太多。
也就是南曉依決定嫁入皇子府的那晚,衛鸠哭着來找南月,說希望她能幫幫他,幫她将南曉依約到城郊去。他只要最後見南曉依一面,和她聊聊天,就知足了。
南月當然答應了。
她找到南曉依,約她去城郊游玩。南曉依向來厭惡她,當然不可能聽從她的提議。她被南曉依羞辱一番後,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無助哭泣。
然而沒多久,外邊突然傳來南曉依失蹤的消息。下人急沖沖地說,南曉依消失了,她的桌上只留下一張字條,說是有綁匪将她綁走了。
南府裏亂作一團。
南月心裏亦是慌得不行,她急忙趕去城郊,想要将南曉依被綁架的事情告訴衛鸠。
那天打着雷,下着很大的雨,南月依稀記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濕透了。終于趕到城郊時,衣衫上沾滿泥濘,狼狽不堪。
一堆山匪突然出現,綁着昏昏沉沉的南曉依,叫南月老大。
南月本能地覺得害怕,她以為自己也被山匪綁架了。
南月還沒反應過來,衛鸠就出現了。
南月歡喜地看着他,心想真好,他武功高強,一定能救下南曉依和自己。
果然,山匪四散奔逃。
南月開心地抿起唇。
下一秒,一把劍無情地刺穿她的心髒。
南月死前看見的最後一幕,是衛鸠冰冷嘲諷的笑。
于是南月終于明白了,一切都是假的。
綁架南曉依的人是衛鸠,他不過是想陷害給南月,再以救命之恩打動南曉依,讓南曉依願意和他私奔。
衛鸠對南月的好是假的,衛鸠對南月的關心也是假的。衛鸠的溫和明朗是假的,衛鸠的善良無害更是假的。
南曉依不喜歡南月,甚至次次愚弄、污蔑、欺負南月,恨不得南月去死,是因為她怕南月搶走她在南家的一切。
而衛鸠對南月的利用,甚至連一絲恨意都沒有。他對南月沒有一絲感情,南月對他而言,就像是路邊撿到的一枚髒兮兮的銅錢。
擦幹淨,揣在兜裏,等到需要的時候用出去便是。
從撿到錢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準備用出去的。從認識南月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好了,要利用她,讓她為他而死,死得其所。
但不管是南曉依,還是衛鸠,他們心中的惡都是真實的,想要殺死南月的想法也是真實的——只不過這一世,有無名在,南曉依已經不可能對南月再有威脅。而南月也不會再次上衛鸠的當,被他利用致死。
可南月還是本能地害怕他們。
此時,門還沒有徹底打開,門外的衛鸠還看不清房間裏的情形。
南月鬼使神差地摸下發簪,藏在袖子裏。
“嗯?”她眼神清亮,無害地看着門外的衛鸠。
衛鸠拿出一個漂亮的五彩風車,輕輕一吹,風車便轉動起來,花裏胡哨好看極了。
他笑眯眯道:“怎麽樣?大小姐可喜歡?”
就連神情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不過上一世,衛鸠喊的是小月,這一世……她還沒和他熟到那種程度。
南月背上起了一層寒顫,又迅速恢複,冷淡道:“挺好看的。”
要動手嗎?南月手指捏緊發簪。
衛鸠又掏出一塊淡粉色的手帕,上邊繡着一只百靈鳥:“南大小姐,我覺得這張手帕和你一樣,都特別可愛,讓人見了就心生憐愛……”
“嗯。”南月點頭。
在這裏殺了衛鸠的話,應該沒人會知道,可以像書上寫的那樣,将他的屍身拖到草堆裏去……她的身體雖然柔弱,但練了數十天內力,在一夜之內無聲無息地拖走一個人倒是不成問題。南月大拇指在發簪上摩挲着。
衛鸠忽然微微傾下身子:“南大小姐,你若是無聊,我以後日日來給你講故事……”
是了,上一世,衛鸠也是這般說的。他在外闖蕩多年,什麽都知道一些,總能唬到南月。
南月看着衛鸠近在咫尺的脖子,很快分辨出喉管、血管的位置,手指微微擡起一些。
只要一下,就可以了。
南月輕柔地擡手,手指掠過衛鸠的脖子。
什麽都沒有發生。
衛鸠莫名地直起身子:“南大小姐,怎麽了?”
“你脖子上有蟲子。”南月淡定地眨眼,又道,“護衛大哥,你回去吧,這些東西我不需要。我不覺得無聊,男女授受不親,你以後如果再在夜晚來找我,我會告訴父親和哥哥,讓他們将你趕出南家。”
“大小姐,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衛鸠表情尴尬。
“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我不喜歡和別的人走得太近。”南月聲音清軟,卻無比認真,漆黑的眸中沒有一絲感情,“如果你喜歡我二妹妹,那我……祝你們百年好合。”
說完,南月後退一步,關門。
衛鸠怔怔地撓撓頭,轉身走遠了。
房間裏,南月手中發簪落地,發出清脆的“叮當”響聲。她背靠着房門,不斷喘着氣,緩緩坐到冰冷的地面上。
雖然上一世衛鸠利用她,殺了她。但這一世,他還什麽都沒做。
自己只要不再接近他,根本不給他利用的機會,一切都會随之改變。就像南曉依,上一世南曉依處處欺辱南月,可現在,她還不是乖乖的不敢再惹她?
她根本沒必要殺人。
如若她殺了現在的衛鸠,她和南曉依、和衛鸠那種人又有什麽區別?
南月撿起地上的發簪,握緊了。
她好像又明白了書中藏着的一些內容。
不濫殺無辜。
……
另一邊,衛鸠走遠了,終于後怕地吐出一口氣。
他的後背竟然濕透了。
剛才也不知怎麽回事,南月的房門一打開,他就感覺有什麽陰毒的東西在盯着自己。尤其是南月擡手撫過他脖子的時候,要不是他從小在江湖游歷,掩飾得足夠好,當時他估計得吓得跳起來。
那感覺,就像是有只毒蛇想要咬過來似的。
所以……是因為那個叫什麽長寧的郡主正藏在南月房間裏嗎?
難道長寧郡主和南月有一腿,不小心被他撞破,所以長寧就想殺了他?所以最後南月才故意說她已經有心上人,以安撫房間內的長寧郡主,暗中救了他一命?
衛鸠瞬間覺得,南大小姐真是一個無比好心的好心人。
雖然他故意接近南大小姐,是因為聽說她從小被養在江南鄉下,心思單純不受寵,比南曉依那個黑心肝要容易掌控多了。衛鸠本來還想,先将南大小姐騙到手裏,以後找到利用的地方,就随手把她扔出去。
經歷了這一遭,衛鸠這種痞子當然不會感謝南月,卻也不敢再度接近她了。
為了自己的小命,衛鸠決定從此能離南月多遠,就離多遠。
衛鸠從來就是這惜命的混不吝性格,三年前他原本突發奇想,準備去渭北參軍。結果到了渭北城,剛好遇見一隊将士砍完馬賊回城。
前面三匹馬背上串着十來顆馬賊頭顱,後面幾匹馬拖着幾名将士的屍骨。
衛鸠瞬間被吓得腿軟,當即尿了一地,頭也不回地逃離渭北。他有種強烈的預感,自己一旦參軍,一定會死無全屍,非常凄慘。
他沒有再有過參軍的想法,在江湖中坑蒙拐騙三年,終于想辦法到了長京城。
衛鸠當然有野心,否則他也不會混入南府當護衛,故意接近曾經在江南認識的南家大小姐、二小姐。但和野心相比,他覺得還是自己的小命要重要一些。
衛鸠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還有過另一世。
那一世,他小時候仍然是這混不吝的性子,他同樣在三年前去渭北參軍。但那時,他沒有看見那一隊歸城的将士,他成功進了渭北軍營。他在沙場上磨砺一年,砍掉馬賊頭顱無數,練就一手好刀法不說,還養成了殺伐果斷,遇事不惜以命相搏的冷血性格。
如果是那一世的衛鸠,此時一定不會就此退縮,反而會更加無恥地糾纏上去。
然而沒有如果。
衛鸠背手哼着小曲兒,晃晃悠悠地到了南曉依的院子裏。南曉依不像南月一樣,喜歡清靜,相反她喜歡被人伺候,所以院裏丫鬟仆從很多。
衛鸠靠着自己三腳貓功夫,躲開丫鬟們的眼睛,很快摸到窗邊。
他擡手,輕敲三下。
……
夜半。
南月看完今天學習的內容,将書藏在床單下,起身離開房間。自從她開始學習書上內容,每晚睡前,她都習慣到井邊打一盆冷水洗臉。
确定自己完全冷靜下來,脫離書中詭谲無比的內容後,再回房睡覺。
水井在小院邊緣。
隔着一層竹林,就能遠遠看見南曉依的院子。她那邊院裏始終點着紅燈籠,外圍是一層栅欄,而不像南月這邊是厚厚的竹林圍繞,遠不如南月的院子清幽。
南月走到井邊,正要伸手去摸水桶,卻忽然聽見竹林中有什麽聲音。
那聲音離得有些遠,但南月修習內力後,聽力比以前好了不少。她輕易就聽到,那是南曉依和衛鸠的聲音。
兩人都在喘着氣,有布料摩挲聲。
南月下意識望過去一眼,她從小在狼群中長大,視力當然不會低。
她看見,幽靜的竹林中,南曉依和衛鸠抱在一起,親得難舍難分。
南月覺得自己眼睛髒了。
……
第二天。
無名仍是一大早就去騎着綠螭骢,到南府門口接南月。
可她覺得小姑娘似乎有些怪怪的。
南月萎靡地縮在她懷裏,精神不振,身體軟綿綿的,還時不時擡手揉揉眼睛。
“怎麽了?昨晚沒睡好?”無名不解地皺起眉頭,将下巴擱在南月肩膀上,溫柔道。
若是以前,她離得這般近,又故意将氣息吐在南月脖頸邊、耳垂邊,小姑娘一定會羞得紅了臉。可今天南月竟沒有一絲反應,只是愣愣道:“沒有……無名姐姐,我睡好了。”
無名皺眉,有些惡劣地單手攬住南月的腰肢,幾乎将她小小的身軀禁锢在自己懷裏。另一只手捏住南月的下巴,輕輕晃了晃。
姿勢滿是侵略性,比起撩撥,更像是在威脅。
南月仍然沒有反應。
無名嘆口氣,放開了手,空出一些距離,無奈地揉揉南月腦袋。
既然南月不肯說發生了什麽事兒,無名也沒法逼她開口,只得照例帶着她到演武場,将她拎上梅花樁。
可南月魂不守舍,沒踩穩,沒一會兒就從上邊掉下來。
在第三次接住南月後,無名終于忍不住,惡狠狠地掐了掐她的臉。
“南月,你昨天回去後到底怎麽了?昨兒白天不還好好的嗎?”無名一手抱着南月坐到自己腿上,一手輕輕插着水嫩的臉蛋晃了晃,傾下身子,近距離直視南月的眼睛。
南月終于回過神來,臉頰倏地紅了起來。
昨天……昨天南曉依和衛鸠,他們就是這樣的姿勢!
“嗚……姐姐……”南月慌亂地擡手想要躲開無名,手腕卻被抓了個正着,只能可憐兮兮地無助扭動身子。
見南月終于有反應了,無名臉上漾起狐貍笑:“說,怎麽回事兒?”
南月眼裏浸着淚珠,可憐兮兮道:“我昨晚……昨晚看見不幹淨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