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中秋夜(四)
中秋夜。
夜空中圓月高照,銀白月光灑滿整座長京城。
王府後院中各色菜式擺滿了整張圓桌,香味四溢,摻雜着桂花酒的香氣,桌邊懶懶散散坐着四個人。
飯菜是大師父親手做的,桂花酒是無名從南月院子裏順來的,桌邊四個人自然是大師父唐正則、二師父宇文天明、七公主唐池雨,以及無名。
後院中氣氛很熱鬧。
四人說說笑笑,飯還沒怎麽吃,酒就沒了大半。
吃飽喝足,唐池雨的腦袋自然而然依偎在唐正則肩膀上,兄妹倆親密無間,如同許多許多年前。那時候先皇還沒有駕崩,那時候唐正則還是個小少年,那時候唐池雨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小嬰孩,兄妹倆抱在一塊兒躺在太子府的草坪上看月亮。
……原來一晃已是這麽多年。
二師父給無名打了個手勢,擠眉弄眼地指指自己肩膀,示意她也靠過來。無名挪過去,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腦袋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眼看夜越來越深,唐池雨起身告別。唐正則準備了一大包裹的吃食,送到她手上:“渭北三年,瘦了許多,在京城中好好養養。”
誰知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讓唐池雨濕了眼眶。
她擡頭看了眼月亮,再低頭,眼眶反倒更紅了些:“哥,當年你抛下我一個人留在京城,自己去闖蕩江湖,整整七年才回家,也瘦了不少。”
唐池雨聲音沙啞,聽得人心痛。
大師父垂下腦袋,握緊了手指,沒有說話。
無名暗暗探一口氣,破天荒地主動攬住唐池雨肩膀,帶着她向王府外走,順帶朝大師父揮揮手:“大師父,我送小七回去,你別擔心。”
無名餘光瞥見,大師父仍然穩穩站在原地,如一株百年不倒的勁松,就連影子都拉得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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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将唐池雨送回公主府門口,那個白日裏大大咧咧的少女終于抹一把淚,縮在牆角無聲哭了起來。
唐池雨是大秦七公主,是戰功赫赫的雲麾将軍,但她也是一個二十歲的少女,是唐正則的親妹妹。
唐池雨出生不久就沒了母親,是唐正則将她養大的。
“無名……”唐池雨凄然仰頭,望着那一輪慘白的月亮,“我現在還記得,他離京那一年,我跟在馬車後追啊追,拼盡了全身力氣,可始終追不上,只能看着馬車越來越遠。後來我摔倒在了朱雀街上,我只能看着馬車的背影嚎啕大哭,他一定聽到了。可是馬車卻沒有停過。”
無名拍了拍她的背,無聲安慰。
不知過了多久,唐池雨抹幹眼淚回了公主府,無名長吐一口氣,也打道回府。
後院中早沒人了,無名循着酒香擡頭,看見兩位師父正癱坐在房頂上,大口喝着酒。無名飛身而上,二師父立馬扔給她一個裝滿酒的壇子。
無名穩穩接住,一滴酒都沒有漏出來,仰頭便是一頓豪飲。
“咳……咳咳……好辣!”結果差點兒沒被辣出眼淚。
“那當然,這酒是北海貢品,異常濃烈。你大師父那酒量,平日裏算是千杯不醉,啧,你看他,才喝了兩罐這酒,就醉成那樣了。”二師父懶散道。
無名一邊小口抿着酒,一邊順着二師父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見大師父抱着屋頂的檐獸發呆,一會兒哇哇大哭,一會兒呵呵傻笑。
無名:“……”
她又連着灌了自己好幾口酒,結果再低頭時,便感覺大師父的身影晃晃悠悠起來,甚至多出幾道殘影。
無名懵懵地眨眨眼,本能地繼續灌酒。越喝,眼神就越茫然。眼神越是茫然,就越是要喝。
二師父嘴角微抽,完了,師父喝醉了,這下徒弟也喝醉了。按照他的經驗,接下來這兩人不知要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在二師父的記憶中,無名從小就愛喝酒,不喝醉的時候還好,可要是一旦喝醉了……那就很恐怖了。尤其是她和唐正則一起喝醉的時候。
果然,沒過多久,無名忽然一摔酒壇子,滿身戾氣地指着月亮開罵:“去你娘的!我養個妹妹容易嗎?上一世好不容易把親妹妹養到十七歲,結果她就那樣死了?我——好吧,還好沒過多久我也死了,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好不容易又撿到個小家夥,一把屎一把尿養了四年,結果又沒了,我……”
後面省略一串含糊不清的髒話。
罵完,無名已是滿臉淚水。
二師父重重嘆口氣,這段話,他不知道聽醉酒的無名罵過多少次。
是啊,前後死了兩個心尖尖上的至親之人,誰人能不心碎?誰人能不無情?
無名的心早就碎成渣渣了。
二師父和大師父當年陪着無名在荒原中找了整整三天,終于在原野深處找到“小月亮”的屍體。他們親眼看着那個老氣橫秋的小女孩,抱着腐爛的屍體哭得肝腸寸斷,最後竟然哭暈了過去。
兩位師父之所以從荒原裏帶走無名,一定要她學武。并不全是看上她武學天資的原因,而是他們怕自己一走,那個小女孩心死了,根本活不下去。
……
大師父正抱着檐獸傻笑,忽然聽到無名的罵聲,似乎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什麽,轉身晃晃悠悠地往無名身邊走。
他本能地安慰道:“小無名……別哭……”
無名一轉身,狠狠拍在他腦袋上,又對着他罵:“膽小鬼!為了躲開皇位鬥争,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敢要,算什麽男人!”
大師父怔怔地瞪大眼睛,臉頰上淌過兩行濁淚,喃喃道:“我……我是怕連累她……”
“呸!你就是怕死!”無名狠狠踹他一腳,“懦夫!”
大師父晃悠着往後一倒,仰躺在屋頂上,眼神呆滞。
二師父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幕,笑得妖嬈。眼見無名又要去拿酒喝,他手指一動,一顆石子兒破空打碎酒壇,烈酒灑了一屋頂。
無名懵然眨眼,不喝了,安靜地在房頂中央坐下。
夜風清涼。
不知過了多久,無名稍微清醒一些,眼神逐漸恢複冷靜,走到大師父面前坐下,低聲道:“喂,你就真不想争一争那個椅子?”
她拿出那把從不離身的匕首,在大師父眼前晃了晃。
月光下,匕首泛着寒光,血槽中雕刻的繁雜紋路清晰可見。除了刀刃,刀柄上也刻着古怪複雜的圖案,整個刀柄看起來有些像一只虎頭,不像殺人利器,反而像精美裝飾,華而不實。
也不知道無名用起這把匕首,可還覺得稱手?
“大師父,你若是想争一争,我就把這匕首還給你,怎麽樣?”無名問。
大師父看清的匕首的外觀,眼神逐漸恢複焦距,随即猛地搖了搖頭。
無名:“……”
“好吧,随你。”無名輕嗤一聲,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碧綠翡翠,“這是大興山山匪給我的信物。這些年來,大興山外流民無數,山匪數量越來越多,他們自己不會種地,浪費了山裏的良田,結果又回歸了殺人越貨的老本行。你不去看看?”
無名拎着翡翠,在大師父眼前晃啊晃。
大師父猶豫許久,最終從她手裏接過翡翠。
無名退後一些,在房頂上躺下,吹着夜風眯了會兒。再睜眼時,那輪皎皎明月正好在她的上方,她眼力極好,如果眯着眼睛仔細去看,甚至能看見月上紋路。
無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醉過罵過的原因,她看着圓盤似的月亮,竟然覺得沒那麽厭惡了。
無名雙手抱着腦袋,迷迷糊糊地在想,當年撿到那個黑黑瘦瘦,難看得不行的小嬰孩時,正好是一個月圓夜,所以她就給她取名小月亮。
後來小月亮長大了些,從黑瘦難看的嬰孩,長成了同樣黑瘦難看的小女孩。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無名呆呆看着月亮,仿佛看見了當年那個小姑娘。
無名輕笑。
忽然,眼前的畫面一點點變化,又一個小姑娘的幻影出現在無名眼前。這個小姑娘白白瘦瘦,清秀可愛,臉頰邊常常漾起可愛的梨渦,是南月。
小月亮雖然又醜又黑,但臉上也有可愛的梨渦。嗯……其實也不是太黑,也不是太醜,畢竟那個年紀的小姑娘,看得出什麽呢?
無名無意識地想,如果小月亮順利長大,是不是也和南月一般大小了?她會長什麽樣?會很可愛嗎?像南月一樣可愛……?
眼前的兩個幻影忽然越來越近,眼看就要重合在一起。
就好像……南月就像是長大後的小月亮。
無名猛地搖搖頭,驅散眼前的幻影。
“怎麽可能……”無名眼角滑下兩滴清淚。
“……小月亮早就死了。”
而且南月是《鎮北》的女配,從小在江南長大,人生軌跡被劇情安排得明明白白,怎麽會和小月亮沾上關系?
……
第二日清晨,大師父帶着親信策馬離京,不知去向。
當天下午,二師父請來兩個戲班子,數十名青樓女子,王府內滿是脂粉飄香,歌舞不斷。當晚,無名不知多少次被戲曲聲吵醒後,忍無可忍,将二師父和戲班子通通趕出府去。
又一日,無名還沒去找過南月,小姑娘便自個兒提着兩個精致的禮品盒,出現在了王府門口。
一般來說,無名早晨都醒得很早。然而大師父一走,二師父整日都不在府上,也不知道是去哪個青樓花天酒地。王府裏仆從本來就沒幾個,這下沒人按時給無名煮飯,她的作息也混亂了起來。
當南月敲響王府大門時,無名才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爬起來,老遠感知到南月清淺的呼吸,來不及整理衣物,衣衫不整地前去開門。
王府門“嘎吱”一聲從裏邊打開。
南月緊張地睜大眼睛,心想開門的會是誰。府裏的下人?還是無名的兩位師父?還是……
南月倏地愣住了。
無名困倦地站在門後,打着哈欠。寬大的亵衣随意披在身上,左半邊肩膀完全露在空氣中,白皙圓潤,漂亮至極,勾得人移不開眼。
無名栗色卷發亂糟糟地披在身後,還有幾絲散在白潤的肩膀上,最後散入寬敞的衣領中。
南月瞳孔微微擴大,愣了愣,猛地低下腦袋,然而看見無名踩在木屐上的光滑小腳後,她的臉色反而更紅了些。
“無名姐姐……我、我……”南月幾乎說不出話來。
“先進來吧。”無名無所謂地伸個懶腰,順手将南月拉進府裏,再關上大門。
無名輕輕推着滿臉通紅的南月,自己跟在她身後,若無其事地理好了衣領:“來找我玩兒嗎?”
“嗯……”南月聲音仍然很弱,“我、我給兩位師父帶了禮物。”
“那我替他們謝謝你了。”無名接過那兩個精致的小木盒,“今日他們都不在家中,之後我會幫你轉交禮物的。嗯……裏邊是什麽?”
聽見兩位師父不在,南月明顯松了口氣,僵硬的身體放松一些:“鼻煙壺和煙嘴。無名姐姐……兩位師父會、會喜歡嗎?”
“當然,樂不死他們。”兩位師父雖然不常抽煙,但是鼻煙壺這種既能用,又能用來欣賞與收藏,還能在纨绔之間炫耀的東西,兩位師父當然是不嫌多。
無名只是有些詫異,她還以為南月會買一些實用性不高的小玩意兒呢,沒想到一次就買進兩位師父心坎兒裏去了。等他們見了南月,不知道會有多喜歡。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南月開心地笑了笑,一時間甚至忘了剛才的羞斂,轉身抓住無名的手。
兩只手很自然地牽在一塊兒。
無名首先帶着南月去了王府裏的書房,她将煙壺、煙嘴收好放在楠木架上,一回頭,便看見南月正仰頭看着浩瀚書海,桃花眼中似有星辰閃爍。
無名和兩位師父都愛看書,因此王府中藏書極多,還有不少他們在江湖中搜刮到了絕世孤本。書海撲了滿地,藏書數量幾乎比得上一座小型藏書館了。
“喜歡看書?”無名輕聲問。
南月重重點頭,眸光一閃一閃的。
無名突然覺得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南月來拜訪她,她當然開心。可是給兩位師父準備了禮物,卻沒有給她準備禮物就算了,現在一看見書本就移不開眼,都快把她忘在一邊了。
無名看了眼剛被自己理好的衣裳,猶豫片刻,好歹沒有再度把它給弄亂,而是伸手戳了戳南月臉頰。
軟軟的,很舒服。
南月懵懵地眨眨眼:“……诶?”
“既然喜歡,你就先在這兒看書,我去洗漱換衣服。”無名淡聲道。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南月卻在這時軟軟拉住她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包糕點:“這是姨娘新做的桂花糕,無名姐姐你才起床,應當先吃些東西墊肚子,免得餓着。”
無名拿着小布包,不自覺輕輕摩挲,感覺着上邊的溫度,狐貍眼中漾出溫暖笑意:“謝謝小南月。”
南月歪頭甜甜地笑。
無名一時沒忍住,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書房中每本書你都可以看,任何一個角落你都可以翻,若是有喜歡的書,待會兒告訴我,送你便是。”
無名走後,南月望着數不清的書本,臉上難以控制地浮現出幸福的神情。
真的好多書啊!
其實上一世,南月并不喜歡看書,對于當時的她而言,認字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然而重生遇見無名後,無名給她講過很多很多的童話故事,她也就是在那時候,開始對書本産生向往。後來到了江南,南月不知買了多少話本子,求知若渴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只可惜江南鄉下比較偏僻,看來看去,也只有那麽幾本書。京城的家裏雖然也有書房,可南月才回京不久,暫時還不好意思向父親借書。
所以看見無名家中藏書後,她才會如此激動。
久旱逢甘霖,南月恨不得一頭紮進書海當中。
然而真到選書看的時候,南月又有些不知道先拿哪一本。她仰頭看了書架很久,又看看散落在地的書本,最後決定一本本粗略地翻過去,先看看目錄,看到有感興趣的,就暫時挑在外邊。
一本、兩本、三本……
南月看得很快,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書房深處。她挑得入迷,手指才觸到一本書封處,一個沒注意,被腳邊的書籍絆了一下,跌坐在書海上。
還好有書墊着,不疼。
南月将剛才抽出的那本書抱在懷中,低頭,發現之前鋪在地上的書好歹是整齊疊放的,可這裏的書卻全是敞開的……會不會有些不愛惜書本?南月伸手想要将這些書合上。
然而看清書上內容後,南月倏地僵硬起來。
書上……
不着衣物的男女緊抱在一起,每本書中內容姿勢雖千變萬化,但核心內容總歸不離其宗。
雖然上一世心智有些不全,但南月好歹活了前後兩世,她不小了。再加上以前在狼群中耳濡目染,見得多了,自然明白書上畫的是什麽。
可是知道歸知道,第一次看見人類的這般場景,對她的沖擊力極大。
南月的小手瞬間抖得厲害,臉頰也燙起來。南月本能地想從這些不堪入目的書籍中起身,可是身體卻顫抖得厲害,軟綿綿的,根本動不了。
南月咬着唇,好一會兒,才一手抱着剛才從書架中抽出的那本書,一手扶着書架,艱難地站起身。
一個不小心,南月懷中的那本書突然往下落。她急忙接住它,捏住夾縫拎起來,下意識将書攤開在另一只手上。
看見書上的內容後,南月徹底傻眼了。
這本書的內容……竟然和地上那些書籍不相上下。
唯一的區別大概是,這本書裏畫的是兩個女子,可別的書籍都是男女。
書上女子一個豔麗多姿,一個嬌小可憐,兩人體态如游魚,靈活無比。南月只看了一眼,便感覺一股電流順着心髒向其他部位擴散。
一時間,全身都麻癢得厲害,像是被萬千螞蟻爬過。
有些疼,可更多的還是舒适。
整個身體都軟了下來,綿綿地再次坐進書堆裏。
與此同時,南月眼前閃過無名的影子。她回想起,前些天心口被無名觸碰到時……也是這般感覺。
南月那時候不明白這是什麽感覺,現在看着這些不堪入目的書籍,卻懵懂地知道了。
似乎是……動情了。
可是,可是她怎麽會看見書中兩個女子就動情了呢?又為什麽會想到無名呢?
無名在她心裏,分明是……是姐姐啊!
她怎麽能對姐姐有、有如此非分之想?
是不是自己弄錯了什麽?
身體軟得不成樣子的同時,南月腦海裏也亂糟糟一團。
這時,書房的門突然被推開。
無名将自己打理得當,終于回到了書房中。她一推開門,就看見南月可憐地癱坐在角落的書堆中,小臉上泛着可疑的紅。
無名神色立馬緊張起來,她快步走過去:“南月,你怎麽了——”
話還沒說完,無名就看見了地上散落的那些書本。
她知道南月為什麽會小臉通紅癱坐在那兒了。
無名的嘴角抽了抽,神情立刻變得古怪起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遏制的怒意。
操!二師父看完小黃本又沒有收起來。
相處多年,無名深谙二師父的癖好,那是要多變态有多變态,難怪會把小姑娘吓成那樣。
“這……這些書都是我二師父的,男人上了年紀又沒有妻女,難免會有些心理失常。”無名快速将南月從書堆裏拉起來,抱在懷中安撫,順帶在心裏痛罵二師父八百句。
然而在手掌觸到南月背部的那一瞬,懷中人卻劇烈地顫抖一下,似是恐慌。
無名正好看見一本翻開落在地上的百合本。
日!那是她放在書架上的!她從來不像二師父一樣,随意将書扔一地。而且、而且二師父從來不會看百合本的!
無名瞬間推理出許多。
所以南月不是被地上的那些書吓到的,而是無意間翻開書架上的百合本,才……
懷中小姑娘還在微弱地顫抖着。
無名一時間推開她也不是,抱着安慰她也不是,心裏更是閃過數不清的各種念頭。
她上一世活了二十七年,這一世又活了十八年,怎麽算都是個身心健康的成年女性,看個百合本又怎麽了?所以她根本沒往心裏去,沒想到一個疏忽,竟然荼毒了南月這麽單純可愛的小姑娘。
無名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