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葉草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林諾言擡起頭與他對視，林諾言的樣子是從未有過的卑微，“這些傷……是……是我自己弄的。”

“你說什麽！”

“這些傷都是……我自己弄的……”林諾言低着頭眼中一片灰暗，他恨這樣的自己，他不知道自己這麽做以後會不會遭到報應。

“你說這些傷是你自己弄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諾言哭了，他為自己虛僞的眼淚感到傷心，“我……我……如果我的生命裏沒有了你……我覺得活着也沒……什麽意思，有的……時候我只要想起過去對你做的事……我就難過的好想死，所以每次我在手腕上劃下一刀後……我就會覺得好過一點”

“你……你神經病啊！為什麽要這麽對自己！”

林諾言忽然抱住鄭魁，他臉上的淚水全撒在了鄭魁身上，“鄭魁……我……我求求你……回來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我真的……不知道怎麽過……”

鄭魁冷冷地看着他，“你沒有我不知道怎麽活？那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

聽了鄭魁的問話林諾言一愣，他擡起頭，“鄭魁……”

“說啊！你不是沒有我活不了麽？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麽死的！”鄭魁說着拿起桌上的刀塞進林諾言的手中，然後向後靠等待着林諾言的表演。

林諾言看了看手裏的刀，他已經很久沒有拿刀了，他記得上一次拿刀是他剛進精神病院的第四年，那個時候他曾一度想過自殺，因為他看不到希望，他每天都在受治療和“他”的折磨中。

“鄭魁……你……不相信我？”

“相信你？也許六年前你這麽說我可能會相信吧。”

“……”林諾言拿着刀，身體僵硬的愣在那裏。

“怎麽不動了？你要想讓我相信你，你也要做點什麽讓我相信你啊！”

鄭魁等了半天林諾言都不行動，他冷哼一聲站起來向門口走去，他認為他和林諾言已經沒什麽好談的了，是時候下逐客令了。

鄭魁走到門口，他推開門回頭卻發現林諾言把剛剛包紮好的紗布又給拆開了，“你幹什麽！”

林諾言擡頭看了一眼鄭魁，他皺着眉苦笑了一下，“鄭魁……我愛你。”

然後林諾言拿起刀對着手腕上的傷口處狠狠地割了下去。

“林諾言！你給我住手！你瘋了！”鄭魁沒想到林諾言竟然真的傷害自己，他眼睜睜的看到林諾言的血從手腕冒出來，而林諾言割手腕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就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塊沒有痛感的廢柴。

鄭魁跑過來搶過他手裏的刀，他拼命的捂住傷口，但還是止不住深紅的血流出，“林諾言！你就是一瘋子！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是想讓我內疚一輩子嗎！”

鄭魁一邊喊一邊找出手機打120，而躺在他懷裏的林諾言強撐着眼皮對他說道:“鄭魁……我不……想你內疚……”

“你給我閉嘴！別說話了！不許睡！”鄭魁拍着林諾言的臉喊道，他又拿出醫藥箱裏的紗布胡亂的把林諾言的手腕纏上。

“鄭魁……要是我……沒死……你……回來……好不好……”說完這句話林諾言就閉上了眼睛。

“林諾言！”

鄭魁跟着救護車來到了醫院，他坐在醫院的走廊，直到剛才醫生告訴他林諾言的命保住了，他一直懸着的心才算放下。

鄭魁站起來走到林諾言的病房門前，透過門上的玻璃，鄭魁看到了林諾言毫無血色的臉，要不是他微微起伏的胸口，鄭魁幾乎真的以為躺在那裏的是具屍體。

鄭魁的心徹底被動搖了，當他看到林諾言毫不猶豫的對自己下手時，他真的害怕了，他不希望林諾言受傷，不想他消失。

在過去的六年裏，鄭魁想過林諾言，愛過林諾言也恨過林諾言，這些都是在林諾言仍活在這個世上的基礎上才能做得到的，可是如果林諾言不在了，他真的不敢想象那樣的生活。

這時鄭魁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原來是丁唯過打來的。

鄭魁又看了看躺在那裏的林諾言，眼中飽含着複雜的光芒，手上的電話扔在響着，它仿佛在催促着鄭魁趕快做決定。

鄭魁一動不動的盯着林諾言慘白的臉，他的身體就像被打了石膏一樣，手機鈴聲在空蕩的走廊裏回響着，那聲音敲擊着鄭魁的心。

鄭魁想了很多，從他認識林諾言到分開，再和丁唯認識直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只有選擇丁唯才是正确的，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接起這個電話。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不再響了，手機屏幕變成了黑色，這仿佛預示着他好像即将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

鄭魁低下頭苦笑，他忽然覺得自己好賤。

另一邊丁唯拿着手機發愣，這幾天他一直忍着沒有主動聯系鄭魁，一是希望他們雙方都能冷靜一下，二是希望鄭魁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可是就在剛才，丁唯忽然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怎麽了，他沒接你電話？”謝君從廚房回來拿着飲料放到丁唯面前。

“可能……他在忙吧。”

“忙？這幾天我可沒在公司見過他。”謝君看到丁唯失落的眼神眉毛不動聲色的擰到了一起。

“也有能他在睡覺……沒聽見吧。”

“嗯，也有可能，但是鄭魁的睡眠質量好像并不是很好。”

“是麽？他也可能去廁所沒辦法拿手機吧……”丁唯為自己這個牽強的解釋感到丢臉。

謝君看他不停在為鄭魁找理由，不由得看向別處，“想他的話就回去找他吧。”

“謝君？”

“你現在的表情真的很難看，就像餓壞了的小寶寶急着要吃奶。”

“謝君！”丁唯瞪着他撅起嘴。

“呵呵呵……好了我不開你玩笑了，你還是趕快回去吧。”謝君把丁唯從沙發上拉起來往門口送。

“哎？謝君你幹什麽啊！我不回去！”

“啧！別嘴硬了，你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有人趁虛而入吧。”

謝君這句話把丁唯說愣了。

謝君看他傻呆呆的不說話，于是把他往門外推并說道:“快回去吧！我這又不是收容所！”

丁唯被推出了門外，他依舊傻傻的現在原地不動，比起與鄭魁的感情問題，他更好奇作為喜歡自己的謝君是用怎樣的心情和勇氣跟自己說剛才那一番話的。

丁唯剛坐上車沒有五分鐘他的電話就響了，“喂，你好。”

“丁唯。”

聽到鄭魁的聲音丁唯馬上坐直了身體，他的心正激動的跳躍着，丁唯盡量平複自己的心情說道:“鄭魁？你找我有什麽事麽？”

“回來吧，我們談談。”

“好。”

當丁唯說完好字時，鄭魁就挂斷了電話，丁唯疑惑的看着手機，他忽然覺得剛才鄭魁的聲音好奇怪，跟他說話的語氣好像沒有任何感情一樣。

丁唯回到家看到鄭魁正坐在客廳，他的臉凝重的發灰。

丁唯拿了把椅子坐到鄭魁對面，“我回來了。”

“嗯……”

丁唯瞄到鄭魁擺弄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用力，他修長的指節已經發白，有的地方甚至青了。

丁唯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搶過主動權說道:“鄭魁，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覺得那天我也有錯，是我太沖動了，後來靜下來想一想我發現兩個人之間有什麽矛盾完全可以坐下來好好說，我為那天事向你道歉，我應該好好聽你解釋的。”

“不，丁唯，那天我也有錯，是我的猶豫給了林諾言希望，也是我的猶豫惹你生氣了，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其實我們……”

“鄭魁！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從進來就看到你的臉色很差。”丁唯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轉移話題，他就是不希望鄭魁繼續說下去。

“謝謝，我沒事。”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謝謝啊！”丁唯不敢相信鄭魁竟然跟他說謝謝？

“丁唯，我覺得我們……”

丁唯突然站起來，他轉過身向樓上走去，“鄭魁，我這幾天因為咱們的事都沒有休息好，我要上樓休息一會兒，你也上來吧。”

丁唯剛走出幾步就聽到鄭魁低沉的聲音，“丁唯，我們分手吧。”

兩人都不動了，畫面靜止，甚至連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丁唯愣愣地望着他們家的樓梯，他好像以後都走不上去，也回不到他和鄭魁的房間了。

“你……剛才說什麽？”丁唯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聽，鄭魁剛才在跟他說分手？本來聽到這句話他應該難過的，他應該傷心的，但是他卻笑出來了，笑自己的天真，自己的無知，“呵呵呵呵，鄭魁，你怎麽了，你……為什麽要說分手啊？”

“丁唯，你冷靜點聽我說。”鄭魁走過去抓住他的手說道。

丁唯就像被什麽髒東西碰到了一樣，他甩開鄭魁的手喊道:“鄭魁！你是不是瘋了！你要跟我分手！我們在一起都這麽久了，你現在跟我說分手？”

丁唯的歇斯底裏并沒有使鄭魁有一絲動容，看着這樣的鄭魁反而更讓丁唯害怕，“是不是因為林諾言。”

“……”

“你說話啊！是不是因為他！”丁唯見他還是不說話，心裏突然想起剛才謝君對自己說的“趁虛而入”。

“我不在的時候，他又來找你了？”

“……”鄭魁盯着地面不說話。

丁唯無力的垂下頭，“他……他到底又做什麽……竟然讓你跟我說分手……”

“他說……如果沒有我……他活不了……”

“你說的這是什麽屁話！他活不了？那這麽多年他是怎麽過來的！他編這種謊話你也信？”

丁唯看他不反駁，他氣的拿起桌上的東西就砸，這個家裏大部分都是他買的東西，當初他剛搬進來的時候沒少費功夫，可是現在看到這些只會讓他感到心痛和諷刺。

鄭魁站在原地任他發洩，從他說出分手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看着眼前暴躁的丁唯，鄭魁心裏很不好受，可是只要他一想到醫院裏還有個人需要他，他就更心痛，他的心左右兩邊都是肉，無論哪邊撕扯都會痛。

鄭魁看到丁唯由于太過激動，手上劃出了很多細小的口子，他上前抱住他喊道:“丁唯！你不要這樣！不要為了我傷害你自己！”

“放開我！你放開我！你不是要和我分手嗎！你還管我幹什麽！你給我放開！”丁唯掙紮着，有好幾拳結結實實的打在了鄭魁的臉上。

“鄭魁！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丁唯用盡了體力，他的眼淚也忍不住了。他哭着質問鄭魁，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解釋，可是回答他的只有無數的對不起。

“丁唯，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啊啊啊啊啊啊啊……”被鄭魁緊緊摟在懷裏的丁唯能清晰的聽見鄭魁強而有力的心跳，但是從今以後它再也不是為自己跳的了。

丁唯的哀嚎震動着鄭魁的心房，也提醒着他犯了不可饒恕的罪。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們的六年難道比不上一個曾經抛棄過你的人嗎……人家說先愛上的那個人就輸了……這句話果然沒錯……呵呵呵……”丁唯苦笑着伸手緊緊地回抱住鄭魁，就像在做最後的告別。

就這樣兩個人僵持了很久，等到丁唯終于冷靜下來時，天已經快黑了。

丁唯的眼中一片死寂，可是他臉上的淚痕正提醒着他剛才發生的一切，由于天色變暗，他看不清周圍的事物包括鄭魁的臉。

“鄭魁，你放開我吧。”

“丁唯？”

丁唯掙紮着從鄭魁的懷裏出來，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面無表情的對鄭魁說道:“鄭魁，我不恨林諾言，比起他我更恨你，你知道麽？你的分手理由實在太爛了，爛的會讓我以為這只是你為了要跟我分手找的借口罷了。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應該随他自生自滅，可是你沒有，你真的太讓我傷心了，我真後悔把這幾年的青春都浪費在你身上。”丁唯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丁唯。”

丁唯連頭都沒有回，“我過幾天來收拾東西，既然你想分手，那我們以後就老死不相往來吧。”

看着丁唯離開，鄭魁慢慢地蹲了下來，他忽然感覺一直守護他的寶貝被他弄丢了，直到人離開，他才感覺到自己做了一個多麽愚蠢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