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圈套(一更)
伏黑甚爾叼着冰棍,左手摁着虎杖悠仁瑟瑟發抖的腦袋,右手在手機上安靜地退掉一小時前接的單并闊綽地交上違約金。
【違約理由:不幹了要什麽理由。】
——鬼知道他接到伏黑津美紀的電話之後有多玩命地跑過來,脫缰的馬都沒他快。
他本是不接未接來電的,但這次就是鬼使神差地接了。他當時正在和金主讨價還價,打算把定金擡高一點,語氣難免帶上不耐煩:“誰啊?”
他憑借優于常人的聽覺捕捉到聽筒對面的少女倒吸了一口冷氣,忍不住皺了皺眉——女孩?
然後女孩似乎是強迫自己直接切入主題,聲線顫抖道:“惠可能出事了,在五條家。”
他這才反應過來是誰給他打的電話:“津美紀?”
“我和惠說好了,我不會離開房間。”伏黑津美紀的聲音漸漸染上哭腔,“五條老師在出差,你要來,你必須要來!!”
少女委屈地頓了頓,終是哭泣着大喝道:“惠是你的兒子吧——!!”
伏黑甚爾指尖一顫。
他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他其實對女人的眼淚沒轍,并非面向所有女性,但确實有能住進他心裏的女人。
他站起身,臉色陰郁得吓到了對面的孔時雨,沉聲道:“別哭,我馬上到。”
孔時雨曾是刑.警,離職後常年做中介人的工作,眼力見自然是數一數二。他也站起身來,喝道:“等一下,伏黑,你單子不做了?”
想攔下對方的手卻撲了個空,一眨眼,伏黑甚爾早已沒了蹤影,徒留咖啡廳的風鈴叮當作響。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伏黑甚爾這人雖強,但也很能滋事,他都數不清給對方擦了多少次屁.股。他當中介人,見到的人多了去了,唯獨對伏黑甚爾會多多少少上點心。
這個詛咒橫行的世道,強者未必能得到認可,有才華未必能得以正确的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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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天與咒縛的身體再強悍,也避不開被歧.視的命。
他曾問過很多人這個問題:離開咒術界就好了,這身體素質去做點什麽不香呢?
他們一般都說不清楚,可性子無一不是又倔又怪。無論曾經做過普通社員、醫療人員、搞笑演員甚至于其他,但凡是接觸過詛咒的人,都或多或少、或主動或被動地會走回咒術界,要麽成為咒術師,又要麽成為詛咒師。
這是一個怪圈。明知道離開就能活着,哪怕混得不好,也不至于天天命懸一線,他們偏不,偏要當怪人、當瘋子。
他想,或許咒術界本身就是一個詛咒,一個難以逃離的詛咒之圈。
他見過太多人,勸過太多人,又難免自谑,自己又何曾不是被詛咒之人?
孔時雨付了賬,站在咖啡廳外的雨棚之下點起一根香煙,朝着蔚藍無雲的天空長長地吐了一口白煙。
——不知何時,已雨過天晴。
伏黑甚爾自己沒有自覺,但他确實開始發生了改變。強悍與否不再是他選擇任務的首要标準,金錢額度亦然,他會嘗試去分辨對方是該殺、還是該留,哪怕給孔時雨的理由只有“我樂意”和“我不樂意”二選其一。
說實話這很影響孔時雨努力累積的工作信譽,但他其實有那麽一點高興。
——難得重來的人生,他樂于看到伏黑甚爾掙紮着走向陽光之下。
還沒到五條家的門口,伏黑甚爾就大概能知道目前的狀況了。
這個咒力,和他不久前撿到的兩面宿傩的手指是一致的。
他咋舌着翻過五條家的圍牆直奔對練室,希望他家小崽子還活着,不然他必殺了那個家夥還命債,再去找五條悟死拼。
他為了不陡生變故連醜寶都沒放出來,屏住氣息跨入對練室,就聽到一個小包子狂得要死地x騷.擾他家小海膽,可謂呼吸一窒。
那股熊熊燃起的無名火,再提他可能就得殺人了。
——畢竟,要不是咒力突然被莫名地壓制下去,他是準備卸了那只手的。
後來,他家小海膽護着那個哭唧唧的小包子,他不爽地将這句內心戲改成了“遲早卸了那只手”。
然後現在,伏黑甚爾把手機一收,啃下一大口冰棍,擡眸看向氣呼呼的小海膽。
伏黑惠不敢扯虎杖悠仁,畢竟一旦伏黑甚爾不松手,五條家鐵定要出現一樁命.案,現在眼前的男人就是這個氣氛。之前帶他去八十八橋打咒靈都沒這麽低氣壓過。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虎杖悠仁那淚眼婆娑的大眼睛,鼓起勇氣對伏黑甚爾道:“你放開虎杖,兩面宿傩和他有什麽關系。”
男人嗤笑一聲,冰棍咬得咔咔響:“別人都巴不得我給他們來個摸頭殺,你還挺挑剔。”
七海建人只覺得今天的掉發量大概比上周加起來的還多:“我得提醒您,摸頭殺的‘殺’是‘殺必死(service)’的殺,不是動詞·殺(kill)。”
“哦,是嗎。我會參考的。”伏黑甚爾随口接道,視線掃過伏黑惠臉頰上的烏青和脖子上的細小劃傷,又靠近虎杖悠仁打量着,看着對方顴骨上緊閉的眼睛,惡狠狠道,“原來如此,變成了那變.态的宿體啊,了不得。我誇誇你?”
“我錯了。”虎杖悠仁可憐巴巴卻足夠坦率,“您給我一個滑跪的機會。”
“這怎麽好意思。”伏黑甚爾嘲諷味十足地說起敬語,“您的滑跪我可受不起。”
“你別陰陽他!”伏黑惠終是站起身來,不悅道,“都說了,兩面宿傩和他是不同的兩個個體,你為什麽針對他!”
伏黑甚爾聳肩道:“我沒有針對他啊。武力解決不香嗎?這不是他不把兩面宿傩放出來嗎?”
“你——!”
“你還不如先去把津美紀找來。”伏黑甚爾咬住冰棍最後一塊将木棍扯出,晃了晃手打斷道,“這小子的事情之後再談,你咒力也快耗盡了吧。”
的确如此。又是調伏蝦蟇、同時釋放兩種式神,又是不間斷地維持玉犬,他确實是快到極限了。伏黑惠頓了頓看向虎杖悠仁,對方依然只是垂着頭不願看他,他只好決定先去找伏黑津美紀。
伏黑惠莫名有些委屈,說道:“你要是讓我留下,我會留下來的,虎杖。”
虎杖悠仁靜了一會,笑着搖搖手:“不啦,你先去找津美紀姐姐吧。”
聲線微顫,頭也不擡,笑得比哭還難看。
伏黑惠感覺像是被洩了力,嘴巴張了張,還是什麽也沒有說。
他轉向青年,依然氣呼呼道:“我就離開一小會,你不準欺負他,知道了嗎!”
伏黑甚爾看着小孩氣鼓鼓的臉,好笑地敷衍道:“行行行,快走吧你。”
小孩走出兩步,又不甚放心地回過頭威脅道:“不準欺負他!不然饒不了你!”
伏黑甚爾叼着木棍不耐煩地揮揮手,依然敷衍:“嗯嗯嗯,好好好。”
待伏黑惠小跑着離開對練室,伏黑甚爾才笑道:“對練室裏還有小冰箱,裏面冰棍保質期也很新,倒是挺會享受。”
“您開門見山就行。不過在那之前,您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放開虎杖君了?”七海建人蹙眉道,“您這是遷怒。”
“是遷怒嗎?”伏黑甚爾取下嘴裏的木棍,手勢像極了夾煙蒂,“情況剛才聽你們說過了,小子我問你,兩面宿傩是怎麽出來的?”
虎杖悠仁一頓,不安地垂下眸。
伏黑甚爾松開他的腦袋,放松地将胳膊搭到膝蓋上:“六眼那小子【特地】沒有說這件事,那便是他判斷不足以威脅到你和惠。你一沒有失去意識,二沒有遭遇傷害,既然壓制得了他的精神,又為什麽隔了這麽久?”
七海建人一怔,也狐疑地看向虎杖悠仁。見小孩紅着眼眶,咬着牙不說話,他怕小孩惹惱了伏黑甚爾,便率先哄道:“虎杖君,兩面宿傩的所作并非你的所為,你不需要為此抱有任何責任感或負罪感。請說出來,這關系到你們的安全。”
小孩嘴巴抿了抿,在張口的那一刻淚腺終是破防,哭噎道:“我惹怒了他,我在一個,遍布白骨的地方被他弄昏了過去。”
遍布白骨的地方,領域嗎。伏黑甚爾危險地眯起眼睛。
“之後的事情我沒有記憶。”虎杖悠仁打了一個哭嗝,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在意識清醒的那一刻,看到自己指甲尖的血珠,被扯離伏黑惠脖頸的手,對方臉上的烏青,和朝他露出的欣喜的表情。
他好不可憐地用手背抹着豆大的眼淚,喃喃道:“對不起……對不起……”
也不知是在對誰說。
伏黑甚爾正在沉思,七海建人便安撫道:“不需要哭。你怎麽惹怒他的?”
“他很喜歡在我腦海裏說話,要麽是辱罵非術士,要麽是詛咒我周圍的人,我平時都當垃圾話,并不在意。”虎杖悠仁頓了頓,通紅的眼睛少見地戴上狠勁,“他說他要加害伏黑,我就很生氣,就去找他大罵了一頓,想和他拼命。他好像說了食月還是什麽的,我也不知道,也不想聽,反正就打斷他、拒絕了。再然後我就沒有意識了……”
食月?伏黑甚爾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心裏一沉:原來如此,誓約。兩面宿傩想和虎杖悠仁簽下誓約,所以才一直去激惹他,就是為了引他步入生得領域。奈何小鬼精神力強,一直沒能得逞,誰知惠卻成了他的雷區……
可兩面宿傩沒想到的是,偏偏惠卻在他眼前使用了十種影法術,令他對小朋友起了濃厚的興致。
伏黑甚爾擡眸看向少年不甘的神情,問道:“還記得誓約的內容嗎?”
虎杖悠仁想了想,終是苦惱地搖了搖頭:“不記得……”
“原來如此。”伏黑甚爾一字一頓地說完,看似随手将木棍向下一丢,那木棍竟是直直地捅穿了半截地板,發出足夠有威懾力的碰撞聲,穩穩地立在那裏。
七海建人猛地警惕起來,虎杖悠仁吓得打了個哆嗦。
可伏黑甚爾只是無意之舉,根本沒注意到兩個人的反應,兀自喃喃道:“如果忘掉是條件之一的話……噢,那我大概明白了。”
“這事兒你們不用管了,我自己去和五條悟談。”他看向七海建人,問道,“有他電話嗎,給我留一份。惠八成不會給我的,那個別扭性子也不知是像誰,無語。”
七海建人尴尬地想:是随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津美紀,yyds! 一個私設:在我看來,孔時雨應該是一個很合格的中介人(合格指莫得感情),但聯系到他的原職業,我個人還是希望他能和甚爾成為一個、也不至于說是朋友,就是偶爾能小酌一杯、卻也絕不會吐露真心的成年人的關系(?) 我來履行約定啦,祝大家青年節愉快哈哈哈~ 九點掉落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