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只教一遍
夏天,晾在外面的衣服幹得很快。
伏黑惠面如土灰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不如說看着他胸前被拉扯得看不出形狀的狗狗圖樣。
“為什麽你能把體恤衫穿成緊身衣,你不勒嗎?”伏黑惠嫌棄地說,“你就不能買大一碼,不是,大三碼的嗎?”
伏黑甚爾也沒想到會這樣,只能心情複雜地解釋道:“我買的就是最大的,是XL。不會是你給洗縮水了吧?”
“怎麽可能啊。”伏黑惠退了一步,“你別告訴我你要穿着這個帶我出去。”
“不然呢?”伏黑甚爾拿起同款體恤衫,似笑非笑道,“不僅是我要穿出去,你也要穿。”
伏黑惠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連退三步,驚慌失措道:“……我不穿!”
伏黑甚爾抖了抖小件衣服:“你穿還是我給你穿?”
伏黑惠堅定搖頭:“我、我不穿!我死也不穿!!”
一般情況下,面對小朋友們普遍喜歡的事物(如喜歡的玩具、可愛的衣服等),若孩子表現出強烈的否定,往往是為了掩飾心裏的渴望。
恭喜您,您的孩子非常懂事,但是哪怕是偶爾,要不要去試着寵一寵他/她呢?
語氣一定要溫柔一點,可以自稱“爹地”或“爸比”哦!
——《新手爸爸——從入門到精通》
“懂了,我給你穿。”伏黑甚爾點點頭,大步靠近瑟瑟發抖的小朋友,“也不小了,怎麽還要爹地給你換衣服。”
“??你叫自己什麽?yue了,不是,對不起,快拿開?!走開啊——!!!!!!”
他們在伏黑津美紀的快門聲中走出了五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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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被扛在男人的肩上,心懷最後一絲希望,沖着笑靥溫柔的姐姐伸出手去,悄默聲地請求支援。
伏黑津美紀眨了眨眼,輕輕地揮了揮手,揚聲道:“路上小心~”
路上最需要小心的就是現在扛着我的這個人!!!!
伏黑惠,無聲嘶吼。
“然後呢?你特地把我帶到橋下是做什麽。”伏黑惠雙臂抱胸,略顯不安地蹙眉,“這座橋不是已經禁止通行了嗎?”
“所以才好啊。”伏黑甚爾伸了個懶腰,輕松道,“這裏看起來會有一大堆詛咒,不是嗎?”
的确如此。伏黑惠焦躁地點了點腳尖。
八十八橋,在數年前就已經是自.殺聖地,當地人都知道。據傳聞,夜晚的它像是有着一種魔力,會吸引過往行人往下縱身而跳。
橋上常年無人問津,但役所依然架起了鐵網,防患未然;橋下早已雜草叢生,溪水淺得近乎幹涸,哪怕太陽高照,這裏依然被草木遮蔽、暗無光芒,邪氣叢生。
這種地方,詛咒往往是最多的。
五條悟不會讓他來這種地方。十種影法術的繼承人實在是少見,他又過于年幼,張揚只會百害而無一利。
式神的能力與術者咒力的強弱有關,更何況他現在只有玉犬和脫兔。玉犬的能力尚且不能百分百施展,而脫兔是沒有多少攻擊力的。
他不甘心地咬牙,自認為自己還只會紙上談兵。
伏黑甚爾用餘光看着少年陰晴不定的神情,将其心裏所想猜了個七七八八。他活動了一下腕關節,問道:“你猜我帶你來幹什麽?”
誰知道你啊。伏黑惠帶有敵意地看向對方。
——這種時候,最糟糕的可能性是什麽呢?
“你會殺了我,然後把我藏起來,再佯裝我還活着,去找五條老師談條件,以得到金錢上的、或者權力上的好處。”他說。
誰會信你呢?若只是個闖空門的倒也罷,偏偏是生父。
那個抛下他、抛下津美紀、也抛下母親,獨自逍遙在外的一直以來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
為什麽現在才厚着臉皮一遍一遍地來找他?
“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聽起來能撈到不少好處。”伏黑甚爾輕笑,“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我沒有價值,有價值的是十種影法術。”少年臉上不悲不喜,聲音淡然得不似孩童,“我沒有變化,要說得到了什麽……”
“那便只有五條老師。”他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卻也不想失了氣勢,視線只能微妙地聚焦在那人嘴角的傷疤上,“除了五條老師,我什麽都想不出來。”
自然也沒看到伏黑甚爾微微眯起的雙眸。
“你說過兩次‘不準動津美紀’,看起來姐弟關系倒還不錯。你也說過你會變強,或遲或早罷了。”伏黑甚爾拿起腳邊一顆鵝卵石,随手抛起又接住,“可就以你這種心态,能變多強?”
伏黑惠指尖一顫。
“我不會殺你,畢竟和人約好了。”在夢裏。伏黑甚爾在心中自谑地補上三個字。
“今天帶你出來,主要是想教你點東西。”語畢,他将光滑的鵝卵石砸向樹叢,“給我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鵝卵石準确地擊打到一棵枯樹之上,随着被腐蝕的木片跌落于地。
須臾,飒飒聲響起,十餘只詛咒頓時從四面八方湧向伏黑甚爾!
伏黑惠心裏一驚,卻也不知該如何喚他,只幹巴巴地喊出一聲:“喂!!”
“喂什麽喂,沒大沒小。”男人笑容漸染狂氣,眼裏是少有的生機和十足的狠厲,“叫爹!”
伏黑甚爾連醜寶都沒帶來,更不用說武器了,根本就是手無寸鐵。可他的動作卻是極快、極準,拳拳到肉,近乎能聽到咒靈骨頭錯位的清脆響聲。兇猛如虎,敏捷如豹,他生來屬于沙場。
伏黑惠結印的手僵在那裏,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一樣,呆怔地看着男人的身影。
明明打不過,為什麽還要飛蛾撲火一般湧上去挑戰那個男人的實力?
他感到心髒在狂跳,是難以形容的興奮、也是來自求生本能的怯意,矛盾地撕扯着他緊繃的神經。他只是似懂非懂地盯着。
男人的聲音平穩地響起來,簡直不像在做高速運動。
“第一、看不出實力差距的咒靈,全是低級菜雞。揍就行了。”
仔細一瞧,那男人竟沒有離開一步初始的位置,哪怕動作迅猛,依然帶着十足的游刃有餘,這種餘裕,感覺和五條老師有着微妙的不同。
他抓住一只咒靈的後頸,大臂一揮,宛如打棒球一樣砸到下一只咒靈頭上。
“第二、數量越多越菜。放開揍就行了。”
“第三。”那是男人的腳第一次離地,再一次落地則是在自己的身前。伏黑惠瞪大了雙眸、瞳孔微縮,被男人虛虛地護住後腦勺,拳風揚起他的發絲,身後響起咒靈的悶哼和骨肉碎掉的響聲。
“世界比你想得要大很多,強者也比你預期得多不少。”男人嗤笑着放下手,退開一步,輕松道,“——結束了,沒了。”
這才過了多久?少年張了張嘴,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他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男人狂氣未消的笑意。
是了,是和五條老師不一樣的。
這群能登上‘武力天花板’一類高度的存在,往往都是能笑着打架的狠人。
若說五條老師的笑,是在享受自己的強悍和無限的可能性,是能夠讓自己肆意釋出力量的解.放。
那麽這個人的笑,則是在享受将機體反應強行提高到峰值的,命懸一線的快.感。
“瘋子。”他喃喃地評價道。
伏黑甚爾忍俊不禁地說:“你也會是的。”
他的手背還染着咒靈的血液,可手心卻是幹淨的,将少年未能結印的、犯僵的雙手輕輕分開。
“畢竟你爹沒一個正常人。”他嘲諷道。
原來我的手有這麽小。伏黑惠垂下眸。
“教你的東西記住了沒啊?”男人撕下褲腳擦了擦手,又将布料随手一抛,“趕緊變強吧你。”
伏黑惠:“你亂扔垃圾。”
伏黑甚爾:“能別壞氣氛不?”
“你還會遇到的,哪怕不在這個圈子裏。”男人聳了聳肩,走到前方。
“遇到什麽?”伏黑惠問他。
“心懷不甘,拼命掙紮的瘋子。”他回過頭,笑得不羁,“那種人,一定強。”
“走了,臭小子。”
“我把你丢的垃圾帶上,之後塞你衣服裏。”
“……”
回家的時候,他們看到一對父子,父親舉起胖娃娃,奮力抛起又接住。
父親哈哈大笑着說“大了,抛不動了”,而少年也笑得開懷,撒嬌道“再來一次”。
伏黑甚爾看向還沒自己腿長的小孩:“惠,你——”
伏黑惠斬釘截鐵:“我不要。”
伏黑甚爾說:“要不要是你說了算的?”
伏黑惠:“???”
伏黑甚爾撈起伏黑惠,奮力向上一抛。
女人的尖叫聲凄厲地響起,大人紛紛捂住身邊孩童們的眼睛。
伏黑惠畢竟不是胖娃娃,而伏黑甚爾也不是什麽普通人。
伏黑惠看着近在咫尺的天空,和被他吓得魂飛魄散的鴿子,終于意識到了以前在摩天輪中感受到的腿軟是源于什麽。
哦~
我原來恐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伏黑惠,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只說出了最後一個“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