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宴
江晚晚含淚點點頭,“嗯。”
柳柳伸手一拍桌子,“這幫王八蛋,竟然讓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去赴官家宴,那還能有得好?”
江晚晚哭的直發抖,“上次,雲香姐姐去了,回來的時候,失了清白,又被那幫人折磨得身上沒一處完好的,逼得雲香姐姐險些吊死,後來那些人怕鬧到官府,給了五百兩平了事情。”
柳柳一聽都頭皮發麻,這條街上誰不知道,哪怕就是茶樓的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去了官家宴那種地方,對女子來說就算是九死一生。
柳柳思慮着,“那茶樓指名要你們誰去了嗎?”
晚晚搖頭,“沒有,這種事,都是姐妹之間輪着來,這次只不過輪到我了。”
柳柳松了一口氣,“這好辦,我替你就是了。”
晚晚睜大了眼,“這怎麽可以?那些人不會放過你的。”
“我自有辦法,更何況你知道的,我缺錢嘛,他們給的報酬還挺豐厚的吧。”柳柳拍着晚晚的肩膀。
晚晚點點頭,“嗯,可是...”她還是有點不放心。
柳柳道:“哎呀,別可是,他是的了,就這麽說定了嗷。”
晚晚點點頭。
......
傍晚時分,一輛精致的馬車停在京郊的松間別院前,從車裏面下來一位身姿袅娜帶着流蘇面紗抱着古琴的姑娘。
即刻有小厮上前,恭敬詢問,“可是悅來茶樓的琴師?”
柳柳點點頭,小厮引路,“姑娘随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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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一路随着小厮旖旎而去,松間別院極大,裏面迎來送往皆是達官顯貴,其中不乏看到柳柳的,眼珠子都要貼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個不停。
吓的柳柳不敢随意多看一眼,心都提到嗓子眼,就怕一個弄錯,變成雲香的下場。
她深呼吸一口氣,在心裏默念,不緊張,不緊張。
柳柳被領到了一個房間,裏面熙熙攘攘,有許多姑娘在裏面輕聲細語地說着話。
有穿着十分暴露舞衣的舞伎,她們妝容精致,身段柔軟,相貌出衆。還有一些穿着華麗的妓子,等着貴人傳召,上前伺候。再看一眼,還有跟她一樣抱着樂器的樂師。
仔細看着他們的神情,有輕松自如,又有謹小慎微,甚至還要躲在角落偷偷哭泣的。
此時門突然開了,被推進一個姑娘,身後跟着一位嬷嬷。
“你個不争氣的東西!”
那嬷嬷上前就給了姑娘一撣子,大罵起來。
“我養了你這麽多年,就讓你上前敬個酒都能摔碎酒杯,我要你有什麽用!”
說着又落下一撣子,抽得那姑娘全身抖個不停。
她哭道:“嬷嬷,別打了,啊...”
柳柳哪見過這等場面,她心亂跳着,這種地方千萬不能出錯,要不然那姑娘豈不就是她的下場。
此時門又開了,管事高喊着,“都誰是跳飛天的,上場了,下一個彈古琴的姑娘在哪?”
柳柳聽見彈古琴,忙舉手,“在這。”
管事點點頭,“做好準備,等我叫你。”
柳柳高聲回好,再也不能想更多,因為眼下要緊的是要将她的琴彈好。
她找了一個地方,将琴調了一下音,這是晚晚的琴,柳柳也彈過,但也不是經常彈,手略微有些生,只盼能夠唬住那些,完全不懂音律,只知道飲酒作樂,腦滿腸肥的老頭子們。
舞蹈跳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那些舞伎有一些回來了,還有一些沒有回。
柳柳知道馬上就到自己了,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速度,手心裏都是汗。前所未有的緊張一并襲來,讓她在等待的時候有些坐立難安。
她拼命告訴自己,不緊張,不緊張。
“古琴師何在?”管事在門口高喊着。
柳柳起身,“民女在。”
“随我來吧。”
柳柳抱琴,跟着管事來到松間別院正堂。
到了門口,管事叮囑,“記住,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貴人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柳柳對管事低頭斂身,“謝過管事提醒。”
管事點頭,倒是個鎮定懂事的孩子,“進去吧。”
柳柳擡起頭,抱着琴,儀态萬千地入了正堂。
一入堂,那是一室的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偌大的堂中明亮的燈光耀眼極了。
只見堂上坐着幾位達官顯貴在飲酒作樂,還有一些人擁着那些沒有歸來的姑娘談笑着。
柳柳并未看清堂中坐着權貴面貌如何,她暗自深呼吸,平息自己緊張的情緒,将琴放在臺上,對着衆人,屈膝施了一個标準的萬福禮,緊接着,她坐在琴前,凝神靜氣,伸出纖指開始彈奏。
一曲《高山流水》從她的指尖緩緩傾瀉而出,整個宴會上回蕩着空曠悠揚的琴曲,為原本奢靡的氣氛,增添了一絲高雅。
琴音随着節奏時快時慢,其中夾雜着無窮變化,若是用心聽去,似乎還能聽出這琴音裏似乎充滿着無限的悲涼和不甘。
能夠将技巧奏對的人有許多,但能夠将自己的情緒付諸在演奏中的人确實少之又少,作為喜好音律之人,沈停雲自然能夠體會幾分,而在場衆人,卻也只能聽一個皮毛罷了。
沈停雲不禁擡頭看向宴中的琴師,只見她身着月華百蝶香雲紗曳地裙,長發盤成單螺髻,上面斜插着一根攢金絲步搖,垂下的流蘇因為主人姣好的儀态,連晃動也無。
她眉間一點嫣紅花钿,更添一絲妖嬈,面上罩着流蘇面紗,叫人看不清容貌,但透過那雙無辜清透的小鹿眼,就知道是個美人無疑。
堂中衆人紛紛停了喧嘩,柳柳的到來似乎成了乏味宴會中的一絲驚喜,衆位權貴眼中皆都閃着熠熠光芒,心裏對柳柳摩拳擦掌。
“嘭”的一聲。
柳柳指下的琴弦忽然斷裂,傳來一絲不和諧的聲音。
這是柳柳從未料及的,她萬沒想到,琴弦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繃斷。
演奏之時,琴弦斷裂,本就是大忌,更何況現在還有一群手握權勢的人在聽着。
柳柳強迫自己從慌亂中清醒過來,手下的動作未停,她在心裏重新譜曲,暗自将的七弦的音律改成六弦,消除不和諧音律。
這一改倒是将這六弦的《高山流水》演奏的別有韻味。
一曲畢,柳柳起身恭敬施禮。
沈停雲不禁暗贊,能在瞬間轉調,重新譜曲的,怕是整個大寧都是沒幾位,不曾想一個茶樓裏的琴師竟然可以?
在場衆人才恍然驚醒,剛才經歷了什麽,琴弦斷掉竟然絲毫未影響演奏?
這是什麽神仙嗎?
“好,好,好。”
沈馳一邊擺手,一邊起身叫好,慢慢朝柳柳走去。
柳柳恍惚之間,只覺聲音熟悉,待人走近了,柳柳慌了。
梁王!
她的...
債主。
柳柳心裏期盼着她變成這副模樣,梁王能認不出來。
她趕緊低眉斂身,給梁王施了一禮。
沈馳見她低着頭,拿起扇子,慢慢将柳柳的臉挑起。
仔細端詳一番,邪魅一笑。
他在她身前俯身輕聲,“找遍了整個京城都未找到,想不到竟然在這碰上你,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分,柳柳姑娘?”
柳柳的心徹底涼透了。
這些年她跟梁王鬥智鬥勇,從來沒輸過,想不到今夜将自己送上門了?
她暗恨自己,當時疏忽大意了。
柳柳擠出一抹笑,“殿下說得對,當然有緣分,咱們緣分可長呢。”
“哈哈哈,哈哈哈...”
沈馳聽見柳柳這麽說,當即笑起來,“有意思。”
“來人,把柳柳姑娘帶到偏殿,好生照看。”
管事會意,梁王殿下這就是要留人,帶着柳柳往偏殿走。
柳柳被待下去,心裏卻想着脫身計謀,如今要緊的就是要先穩住這位爺,給自己争取點時間,這間別院地形她還沒摸透呢,逃跑成功也不是十分有把握的。
離開時,她忽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昨天那個冰碴子王爺?
他怎麽也在這?
只是人家正在喝着酒,連看都沒看她。
柳柳被管事領到一方偏殿,偏殿極其狹窄。
柳柳讓自己勉強鎮定下來,告訴自己此時千萬不能慌,她回想自己走在別院中的路線,暗自計劃起來。
如今先要出去才是要緊,柳柳未再遲疑,推開門竟然看見門口有兩個的人把守着。
她笑着道:“兩位大哥,民女想要去出恭,不知官方在哪?”
那兩人面無表情,一人從廊下端了一只恭桶放到房內。
柳柳無語,這些人連恭桶都準備了?難道逃跑真的無望了嗎?
她笑着點點頭,又退了回去。
正當柳柳焦急萬分之時,剛要再開門,只感覺自己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瞬間身子一軟,便沒了知覺。
宴會結束,衆人早已經醉倒,沈停雲今日喝得有些多了,被言玉伯留宿在別院內。
別院管事細心周到地安排着各家貴主的住處。
“晉王,卧雲軒。”
“梁王,随心閣。”
“......”
過夜有人想要人伺候的,自然也要一并安排。
引路的小厮仔細記着十幾人的住處,可人多混亂,難免有疏漏,剛被安排下去,引路的小厮便亂了套。
他恭謹地來到七八分醉的沈停雲面前,“王爺請随我入住處。”
沈停雲恍惚着起身,邁着輕浮的步伐随那引路小厮慢慢朝随心閣走去。
一進閣中他便感到閣中熏香格外濃烈,這股香催得他醉倒在床上,連衣服也未脫下就閉上了眼。
待沈停雲再有模糊的意識,感覺到暗夜中,似乎有一雙手觸上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