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萬大山 身中情毒
顧遠之倆人還能有什麽意見呢？
玄真沒聽到反對之聲, 心滿意足收回腳，左手往後一背，踱步走回篝火邊, 施施然掀袍落座。
坐好後, 他擡頭望過來，目光落在神情複雜的淩瑤臉上, 神情淡定如往日, 語調也很是溫和：“淩施主、秦施主，夜露深重，雖修為護體，姑娘家還是不宜着涼……過來烤烤火吧。”
對比前一刻揍人的瘋樣，這溫和要多驚悚有多驚悚。
秦書臻瑟縮地往淩瑤身後躲了躲。
淩瑤心裏很複雜。
她怕死。
她就是一普通人，死過一遭，已經将她的膽氣和血性磨沒了。
能再一次陪着秦書臻出來，是因為師父的交代, 也是念着倆人在慈心谷日夜相處的交情。
她在這個世界孑然一身, 除了師父得她幾分敬重，便只有秦書臻、玄真兩位算得上朋友的。
眼下看來，秦書臻勢必逃不開劇情，她無力回天, 也不想再多事。
而師父在慈心谷裏很安穩，也無需她擔心。
就剩下玄真了。
想起上一世, 是玄真沉穩平和的佛誦，讓她度過最痛苦的時日……即便她知道, 那只是她痛極之下的幻覺……
淩瑤咬了咬牙。
死就死吧。若非穿越到此，她早就死了，現在都是撿來的日子。要是玄真發瘋, 估計她也能死得很痛快，不會有太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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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她深吸了口氣，拖着秦書臻大步回到篝火邊，一屁股坐在玄真旁。
秦書臻試圖拽她挪開些，她反手掙開其，然後去掏儲物袋。
“師叔。”淩瑤再次将清心丹掏出來，倒了一顆在掌心，遞過去，道，“我偷偷嘗過這個丹藥，還挺好吃的，你吃一顆吧？”
玄真的視線落在她手心，掠過紅豆大小的丹藥，緩緩移向那并攏微彎、青蔥般的纖長手指。
他的視線極慢，一寸一寸刮過去，仿佛在用目光舔舐——
淩瑤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咳，是她看錯了吧？玄真怎麽會……
比她手掌大一倍的寬厚大掌突然出現在她的手邊。
淩瑤怔了怔。
“如此，便多謝淩施主了。”溫和清潤的聲音如是道。
淩瑤頓時扔開錯覺，高興地将手裏的丹藥放上去。
掌沿輕輕擦過溫熱掌心。
玄真瞬間收回手，看也不看她，擡手仰頭，将丹藥咽下去。
淩瑤望過去時，正好看到他的喉結滑動了下——
好、好性感。
淩瑤暗暗咽了口口水，察覺玄真動作頓了頓，急急收回目光，幹巴巴道：“哈哈，是不是味道還不錯？在谷裏的時候，我就經常偷吃師父的丹藥。我師父做丹藥喜歡考慮味道，好些丹藥做得跟糖豆似的……”
她叭叭叭地開始講谷裏生活的趣事。
玄真眉眼低垂，安然靜坐，一直不曾打斷她。
另一側，狼狽爬起來的顧遠之倆人已經清理幹淨，謹慎小心地走過來，隔着篝火坐到對面。
如此一來，秦書臻左手邊是他們，右手邊是淩瑤跟玄真。⑨時光整理她看看興致勃勃的淩瑤，想說什麽又把話咽下去，只是默默掏出藥膏，遞給顧遠之倆人。
淩瑤又說了件谷裏小孩兒的趣事，把自己樂得東倒西歪的，笑完發現大家都不笑。
她坐直身體，尴尬地看了眼對面：“哈哈，我是不是說得太無聊了？”
玄真掀起眼皮，淡淡掃了眼對面，收回視線，朝淩瑤溫聲道：“令師妹童稚可愛，待貧僧到了慈心谷，定要見見這位小姑娘。”
淩瑤頓時開心了：“對吧對吧，別看她才八歲，古靈精怪得很，你肯定也會喜歡的。”
玄真微微颔首。
有聽衆，雖然話不多，卻很是捧場，淩瑤心情又好了，繼續叽叽喳喳地找他聊天。
玄真神情平和，姿态放松，偶爾還會記得給篝火添枝，哪還有方才揍人時的嚣張和瘋魔。
顧遠之三人面面相觑，暗自驚疑，神情也慢慢放松了些——或許，佛子的入魔之症并不是太嚴重？
淩瑤心思細，很快發現這一點，聊得更是起勁，恨不得當場将玄真逗笑——
她不在乎顧遠之、南清銳的看法，但她不希望玄真受排斥。
玄真是出娘胎就持齋受戒、修持寂滅的得道高僧，是飛升的佛修大能斷言，能拯天道救萬民的佛子……這樣的清冷高潔之人，不應該受到這種對待。
打着這樣的主意，她聊得更歡，還拼命找話題，拉着秦書臻、南清銳加入。
不到半個時辰，篝火邊又再次響起說說笑笑之聲。
雖然玄真的詭異狀态不再，但南清銳幾人也不敢再在其跟前休息或運功，如此一來，便只能說話打發時間。
顧遠之幾人興致漸高，淩瑤便偃旗息鼓，安靜地坐在旁邊調息運功，努力治療傷口。
直到天現魚肚白。
一行再次上路。
因玄真這個意外，顧遠之提出趕路建議，其餘幾人都不反對。
南清銳、秦書臻自不必說，淩瑤是巴不得快點甩掉他們，也确實希望早點到慈心谷，讓師父看看玄真的情況……
至于玄真，他壓根不搭茬，仿佛只要同行，一切好說。
如此，趕路的建議便定了下來。
由顧遠之禦劍趕路，幾人只花了四天時間，便橫跨沭洛州，進入十萬大山東山脈——若非中途遇到幾波入魔妖獸的襲擊，他們應當只需要三天的。
即便如此，四天也是非常快了。
竟恰好趕上劇情發生的時間點……
淩瑤看着底下的奇峰異谷，再次感慨原著的不可抗拒。
沒錯，這片山脈，是慈心谷與見真寺來往的必經之地，也是原著狗血劇情的開端。
淩瑤清楚地記得，男女主經歷了前面一系列的談情說愛後，就是從這裏開始狗血的。
這一次，秦書臻看起來并沒有被沖昏頭，或許狗血不會發生……可誰知道呢？
淩瑤該說的都說了，倘若劇情不可逆轉，那她便按照劇情，提前跟男女主解綁，安心帶玄真回慈心谷治療，再不插手後續事情。
打定主意，淩瑤便安穩不少。
十萬大山是這片修仙大陸上最大的山脈，綿延萬裏，奇珍異獸無數，天材地寶偶現，甚至傳聞還出過幾次上過洞府……如此種種，吸引了無數修者前來獵獸、尋寶。
除此之外，這片占地遼闊的山脈，也确實奇峰異景衆多，值得一覽。
淩瑤正悠哉地欣賞大好河山，就聽到顧遠之提議，停下休息一夜。
劇情要來了。她暗道。
上一世，淩瑤試過阻止，但劇情總會穿插出各種意外，讓狗血事件繼續發生。
這一次她懶得搭理，既然顧遠之說休息，那便休息呗。
無人有意見，顧遠之便尋了處平坦開闊之地落地。
然後，他打算去找點吃的。
秦書臻當即站起來：“顧大哥，我跟你一塊去吧。”
顧遠之忙扶住她胳膊，柔聲道：“你修為最低，幾天沒有休息，怕是已疲憊不堪，你歇着，我去就行了。”
秦書臻有些心疼：“可是這幾天都是你在禦劍……”
淩瑤聽了想打人。
顧遠之摸摸她鬓角，笑道：“小看你顧大哥我了？區區幾天，不礙事的。”
秦書臻還想說什麽，淩瑤清了清嗓子：“師妹，你那裏有沒有潤喉丹，給我來一顆。”
正四處打量的玄真倏地轉回頭，仔細打量她。
淩瑤毫無所覺，只盯着秦書臻。
後者果真被轉移注意力，忙不疊掏丹藥遞過去，同時擔憂道：“師姐你嗓子不舒服嗎？”
淩瑤接過丹藥，磕了一粒，笑嘻嘻道：“沒有啊，當糖豆吃的。”
秦書臻：“……”
玄真頓了頓，慢騰騰挪開視線，繼續巡視四周，以防有毒物妖獸。
顧遠之輕咳一聲：“小瑤，書臻就拜托你照顧着，我去去就回。”
淩瑤假笑：“她是我師妹。”言外之意，秦書臻自有她照顧，無需他多言。
秦書臻赧然，碰了碰顧遠之胳膊，輕道：“顧大哥你快去吧！”
顧遠之反手握住她柔荑，捏了捏，才松開：“那我走了。”
“嗯。”
淩瑤被這日漸黏糊的小情侶刺激得，轉身就是一個大白眼。
正好落在巡視回來的玄真眼裏。
他頓了頓，問：“淩施主不做點什麽嗎？”
淩瑤立馬收起臉上的嫌棄，笑道：“不了，我就是嘴饞，又不餓。”想到晚點會發生的狗血事件，她壓根沒有心情搗鼓吃的。
玄真也不多問，微微颔首，挑了塊地方，随意一掀袍，便盤腿落座。
淩瑤正打算找秦書臻說話，眼角看到南清銳走過來。她立馬伸了個懶腰，假裝沒看到他，扭着腰，慢吞吞走向玄真。
顧遠之幾人依然很忌憚玄真，她若是挨着玄真，這幾人都不太會打擾她，倒是讓她賺得幾分清靜。
“師叔。”淩瑤湊到玄真身旁，掏出清心丹，“來，請你吃糖豆！”
玄真掀起眼皮，定定看她半晌，妥協般伸出右手掌。
淩瑤嘿嘿笑，在他掌心倒了顆清心丹：“別嫌棄嘛，這清心丹肯定是有用的，你看你這幾天都好好兒的。”
玄真一言不發，仰頭，咽下清心丹。
淩瑤收起瓷瓶，一屁股坐到他身邊，随口道：“打個商量呗師叔。”
玄真“嗯”了聲。
淩瑤屈膝，手肘搭在膝蓋上，雙手托腮，望着虛空，問：“入魔的人真的都會瘋嗎？”
玄真頓了頓：“大約吧。”
“哦。”淩瑤又問，“那要是你哪天瘋魔了，會不會給我個痛快？”
玄真：“……”
淩瑤等了一會，沒聽到回答，扭頭看去，對上一雙染上血霧的猩眸。
還有絲絲陰寒之氣從其體內滲出。
淩瑤大驚，二話不說撲過去，抓住他胳膊就是“嗷嗚”一口——
陰冷寒氣瞬間消失，齒下肌肉猛然繃緊。
“……淩施主，可以松開了。”玄真的聲音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淩瑤不敢松口，先擡頭，确認他眼睛神情都恢複了，才松開他。
“艹啊……師叔你別突然吓人啊。”
玄真挪開視線，望着遠處林子：“……抱歉。”
“啧，”淩瑤後退兩步，雙手往後一撐，仰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感慨道，“師叔你竟然沒讓我別講粗口。”
玄真：“……淩施主，姑娘家不可如此粗俗。”
淩瑤滿不在乎：“誰規定的？”
玄真：“……總歸不好。”
淩瑤坐直，朝他搖搖手指：“話不是這麽說。你不是常說，萬物萬象，不要拘泥嗎？這話我扔回給你哦~”
玄真的目光飛快掃過她手指，垂眸道：“……是貧僧拘泥了。”
“嘿嘿。”淩瑤放下手，“我最欣賞師叔這一點了。”
玄真：“……拘泥？”
淩瑤白他一眼：“是知錯就改。”
玄真啞然。
淩瑤樂得不行：“師叔你——”
一道身影從林中踉跄飛出，“咚”地一聲摔落地面。
“顧大哥？！”正與南清銳說話的秦書臻驚呼，急忙沖過去。
那道身影正是顧遠之。
修為更高的南清銳已飛身過去，站在他跟前，巡視四周，以防敵襲。
顧遠之捂着胳膊掙紮着爬坐起來，呼吸急促地喝道：“書臻別過來！”
秦書臻連忙停步。
顧遠之喘了兩口氣，道：“南兄，快來幫我看看……我被一條靈蛇咬了，上面的毒不太對勁。”
南清銳皺了皺眉：“中毒？”他忙運氣，隔着靈力查看顧遠之胳膊上的傷口。
“是情毒！！”南清銳驚呼出聲。
顧遠之連忙追問：“可會致命？”
“那倒不會……但輕則影響修為，掉落境界，重則……”南清銳語帶抱歉，“顧兄，恕在下無能為力，無法解除此毒……書臻，小瑤，你倆出身慈心谷，快來看看可有解決辦法。”
淩瑤看着眼前這一切，嘆了口氣，慢吞吞站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