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58有一點動心
嘉國慶典,皇城也成了不夜城。
一碗冰涼的豆花,吃的人神清氣爽。餘嬌嬌放下了勺子,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無規律的敲擊。
噠噠、噠噠……
護城河面波光粼粼,與儋州不同,這裏的花船都顯得高大貴氣,奏樂聲遠遠傳來,還有咿呀小調,如癡如醉。
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餘嬌嬌見到了熟人。
是道宗的那名青年?他穿着藍色的道袍,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餘嬌嬌神色一頓,她低聲道:“是道宗的人。淮英,你先躲一躲。”
“躲?”淮英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
他眼眸微眯:“就憑他們,也配讓我躲?”
餘嬌嬌一時語塞。
下一秒,便瞧這魔鬼面具套到了自己的臉上。她眼前一黑,有些茫然的看着淮英。
透過面具,看到淮英的嘴角微微勾起。
“跟你倒也合适。”
這猙獰的青色魔鬼面具,戴在一個嬌俏少女的身上,顯得頗有趣。
餘嬌嬌有些惱:“你還有心思玩呢?”
“道宗真的來了很多人啊!而且九師兄也在,搞不好附近還有內閣的其他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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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淮英難得的喊了她的名字。
“……啊?”
“想放花燈嗎?”
“有點。”餘嬌嬌老實的點頭。
一年一度的慶典,河畔早就圍滿了少女,大多都是待字閨中,想要求一份好姻緣。
“去買吧,幫我也帶一個。”
“哦……”
餘嬌嬌再次點頭,她站了起來,也沒想着要拒絕,便朝着河畔那邊走去。紫色的衣裙消失在人群中。
淮英單手托腮,面前的豆花還剩半碗,一直沒有再吃,只是用勺子安靜的攪拌着。
很快,他的對面坐下了一個人。
“主公。”說話的是一個男人,從聲音上聽不出他的年紀:“是永寒道君。”
“那家夥啊……”提起這個人,淮英的眼中滿是嘲笑:“自視甚高,最為致命。”
“需不需要我——”
淮英擡起一根手指,他神色慵懶:“按計劃行事。”
在燕國,陽春畫舫已經與道宗有諸多摩擦。尤其是最近這段時日,道宗早已按捺不住。
今日不如就新賬舊賬一起算,正好,燕國的內鬥也已經到了不得不撕破臉的時候。
淮英從小攤販旁站了起來,那名影衛拿出銀子遞給了賣豆花的老板,“不用找了。”
“二位客觀慢走啊——”豆花老板點頭哈腰,看了看手中的銀子,就是買下他整個攤販都夠了!
真不知道是邺城的哪位貴公子,光看氣質都如人中之龍。
可這一轉眼便也想不起他的樣子。
這邺城哪哪都燈光明媚,卻也有星辰明月都照不到的地方。
淮英衣袍如墨,他緩緩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嘴角噙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公子,請留步。”
一名青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回頭,便看到一衆身穿藍色道袍的弟子站在那裏,為首的手中拿着一塊金色的輪-盤。
他忽然響起了餘嬌嬌之前的話——“他們不會帶着什麽奇怪的輪盤尋到你面前吧”,這事場景還真被她猜準了,淮英不由得笑出了聲。
見他笑了,道宗弟子先是一怔,很快左側的青年不滿的低呵:“你笑什麽!”
“抱歉,想到了有趣的事情。”
淮英輕咳一聲,他懶懶的擡眸,看着為首的青年:“永寒道君,辛苦你大老遠的跑過來,所為何事?”
永寒道君是劍宗大修行者,座下也收了幾個看得順眼的徒弟,在道宗的地位不言而喻。
平日出來,誰見到了他不是畢恭畢敬?淮英這态度,讓他身旁的弟子很是不滿。
“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北素素,你這個妖孽!”
“妖孽?”淮英啞然失笑:“謬贊了,受之有愧。”
“你!——”青年氣急,又突然意識到什麽:“你承認了!你承認你就是那邪宗的大魔頭了!”
天生異象,轉盤指路,他們來到了這裏,便瞧見了這名嚣張乖戾的男子。
與北素素一樣,他屬于放在人群裏一眼就能望到的存在。
淮英微微擡起了下巴,面對永寒道君,他可是一點兒都不慌張。
“當年比試,看你可憐,便饒了你一命。”
聽到這話,永寒道君已是臉色微白。
他回憶起了當初……
北素素,那個一夜之間名聲大噪的邪宗祖師爺,他的行事作風狠辣至極,接受了許多修行者的挑戰,無一敗績。
而與他交戰過的修行者,究竟是少條胳膊腿,還是直接丢了性命,則完全看他的心情。
永寒道君也曾下過戰書。
也是那日,他體會到了真正的恐怖。他沒有死,卻永遠的失去了雙眼!這種恥辱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底,北素素這三個字也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噩夢。就在今日,他想要親手做個了結!
“擺陣!”他低呵。
衆弟子迅速在淮英身邊圍成了一個圈。
道宗,三大宗門裏最擅長陣法。道宗的陣,乃天下最難突破的陣!更不用說他們這次有備而來!
漆黑的長街,連一道月影都灑不下來。
淮英被他們包圍着,不急也不鬧,反而是雙手懶懶抱胸,就想靜靜地看着他們表演。
一抹光圈從每位弟子的腳下蔓延,将這十六位弟子緊緊地連成線。
發光的屏障将中間的人整個罩住,與此同時,永寒道君手中的輪-盤止不住的顫抖。
他一只腿向後,穩住身體大喝一聲:“束!”
猩紅的暗影朝着淮英的方向奔去,融入屏障之後迸發出一陣陣強烈的光芒。那血紅的顏色,将他的瞳孔都映紅了。
也因這陣法,淮英的衣袍、長發獵獵飛舞,他冷着的臉上,有一層紅色暗影。更讓其顯得無比妖魅。
他的臉上、脖子上迅速出現了“鐵索”一般的暗紋,仿佛想要将他整個控制住。
那暗紋一路蔓延,從手指到手臂,從額頭到脖頸,所有的軌跡都在向着心髒而去——
衆弟子露出了驚喜的神色,這“紅夜陣”他們準備了足足十年!終于派上了用場!從北素素轉生那一天起,永寒道君就已經決定了,要在他轉生之際親自将他捉拿!
千鈞一發之際,被禁锢的男子笑了。
他的笑容妖嬈又狂妄,額間隐隐可以看到一抹紅點。
“就這?”
淮英的聲音極盡嘲諷:“永寒道君,你準備了這麽久,也就只有這個程度麽?”
“機會我給你了。”
“可有的人啊,始終是爛泥扶不上牆。”
那幾乎遍布全臉的暗紋迅速退卻!淮英長發飛揚,他嘴邊的笑意逐漸染上一抹血腥,眸光卻如天邊的紅月一般明媚耀眼!
“都給我死!”
四個字!如一聲驚雷,直接劈進了他們的腦殼!震得他們耳膜嗡鳴。
紅月陣法的力量全部反噬到道宗弟子的身上,他們逐個倒下,口吐鮮血。
而為首的永寒道君則是滿頭大汗,手中的輪-盤居然就這麽碎了。
碎了……
大魔頭的實力太過強悍,就連這尋人的輪-盤都受到了波折,更不用說劍宗的其餘弟子,他們的五髒六腑已經被震碎。
淮英從地上,撿起一把劍。
他将這劍豎于身前,一道凜冽的劍意向四面擴散——在劍光橫飛之中,所有道宗弟子的身體都成了一灘肉泥。
最後,淮英甩出了長劍,刺穿了永寒道君的胸膛!
他睜大眼睛,什麽也看不到,混沌的灰色,也只能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
這是,北素素身上的……
……
人都殺光了。
街道重歸寂靜,淮英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跡,感覺到右側樹影搖曳,他微微勾唇:“出來。”
從始至終,那裏都躲着一只小貓。
他殺人便無避諱,即使讓她看見了又如何?她本來就惜命,懼怕自己。現在看去,想着少女的眼裏又該帶着恐懼。
卻看着那抹嬌俏的身影走了出來,她紫色的長裙越過了那些血肉,緩緩而至。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袖子拉起。
猶如被火燒了一般,他的手臂青黑一片。
“紅夜陣”,道宗三大陣法之一,其目的就是讓人死。由身至魂,全都煙消雲散!
她的手指想要觸摸那可怖的傷痕,卻又害怕加重傷勢。
只能顫聲問道:“淮英,你疼不疼?”
少女的眼裏沒有恐懼,只有心疼。
再擡頭,竟愈發擔憂面前的男子,他蒼白的臉,血紅的唇,有那麽一刻站在那裏,眉眼寂寞如雪。三大宗門都想讓他死,能活到這裏,已經很不容易。
原著中從不曾提及他的身世,過往,好像就是單純的為壞而壞。
可這麽多年的相處,都是真實的。
紅葉陣的目的是讓淮英魂飛魄散,那一刻,她真的好想、好想沖上去!
餘嬌嬌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黑色藥丸,她舉到了淮英的唇邊:“吃了吧,可以緩解痛楚。”
他的神色,冷漠又疏離。
原本以為會看到的,她的恐懼,害怕,讨好,通通都沒有。有的,只是毫無遮攔的擔憂與心疼。
可就是這樣,才讓他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淮英微微側過臉:“拿走。”
餘嬌嬌也只能收手,她輕聲道:“去治一治,這道陣的威力不可小觑。”
說着,她自己便将藥丸吞下:“你看,我吃了,你也吃吧。”
淮英是警惕心很強的人,絕對不會随便吃別人的東西。餘嬌嬌也沒有多想,反正“小時候”就經常以身試藥,這下,淮英總該吃藥了吧?
他的視線,落在了面前少女的臉上,她比自己矮了一個頭還多。小小的一只,站在那裏,膚白如雪,眼波流轉間竟有一絲女子的嬌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才的舉動,讓她頗為不滿,小鼻子皺了起來。
“若是淮英喂我,即便是毒藥,那我也吃了。”
瞧瞧,她這神情,直讓淮英想笑。
月華丹他喂的,小東西的确吃了。他攤開手:“拿來。”
剛才不吃,只是本能的避開。
她的反應太過奇怪,如今眼眶泛紅,更讓他心緒煩擾。
餘嬌嬌連忙掏出了新的一粒,放到了他的手上。
淮英手指捏着藥丸,送到了嘴邊。他含住,視線卻不曾從少女的臉上移開。因此便能看到她臉上緩緩綻放的笑靥。
就是這樣的一個笑,他曾經要求了無數次,都不曾得到過。
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了。有一股陌生的情愫來勢洶洶,它叫嚣着翻湧,一口氣沖向千裏之外的那片雲海。
淮英面色蒼白,眉間的一抹紅點漸漸褪卻,這顆藥丸吃下之後,他聲音暗啞:“花燈,買了嗎?”
他的手指劃過唇瓣,卻不自知自己的動作有多撩人。
然後便看到,面前的少女微微張嘴,流下了一攤鼻血。
淮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