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93章
錢多多愣了一下,很想說他就是為了寨子的安全,這才想趕緊叫言夙離開的呀。
他很想說一句“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怕”,然而師爺并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師爺接着道:“咱們寨子才剛剛穩定下來,大當家就帶一個陌生人回來,難道就不怕這人是官府派來探路的人?”
錢多多有什麽辦法,他又沒辦法拒絕言夙。
至于官府來探路的人,錢多多倒是覺得不像,因為很簡單的一個道理,言夙想要摁死他們不要太容易。
這樣的人為什麽要費心思“潛入”他們寨子?
——殺光他們這些青壯,寨子裏的人根本毫無生路。至于想要一鍋端什麽的,那言夙到了寨子的時候也完全可以動手。
以言夙的本事,可不用像師爺想的那樣,還要等其他人的援助。
錢多多這麽想的,也就搖了搖頭,正想跟師爺解釋,就再一次被師爺搶先開了口。
師爺說:“如今之計,只有兩個法子。”
“一,留下他,讓他為我們所用。”
不僅是錢多多,所有今日見過言夙本事的人,都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不管是敢對言夙動這樣的心思,還是那怕真的成了,以後會是怎樣的生活,這對他們來說都是驚悚的。
師爺卻沒管他們的眉眼官司,接着道:“第二種就是,他不同意留下,殺了他。”
“我們寨子的位置不能暴露,否則我們将永無寧日。”
今日留在村裏的幾個青壯和那幾個半大少年,紛紛覺得師爺說的對,他們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安穩的地方。
這才好不容易一切上了正軌,怎麽能讓一個人外人知道了地方,這得多危險?
想到這裏,他們看錢多多的眼神都有些不對,這樣的大當家真的能領着他們過上吃飽喝足穿暖的日子嗎?
錢多多簡直快被師爺說哭了,師爺怎麽就能有這樣膽大包天的想法?
這才是要害了他們整個寨子吧?
一看錢多多的神色,師爺的神色就是一冷:“怎麽,大當家的覺得我說的不對?”
“您這是要一意孤行,拿咱們整個寨子的人的性命不當一回事兒?”
不止錢多多臉色難看,那些跟着一起下山劫镖的青壯,也顧不上言夙到底有多可怕,連忙要替錢多多分辨。
——大當家的分明就是一心為了寨子,怎麽能被人這麽誤解?
只是還不等他們的話說出口——要跟師爺辯解,他們已經做好了費一番大力的準備,因為師爺畢竟是個讀書人,嘴皮子可比他們利索的多。
但一個清越的聲音比他們更快出聲。
“你們這叫什麽?”
“有句話叫,端飯碗吃飯、放下碗罵娘,我也不知道說的對不對。”
“我也不是你們娘,但是我覺得你們現在這個行為,有點這個意思哦。”
言夙的聲音響起,師爺正對門口,一直在留意着言夙的身影,可真的不知道他是什麽出現的,仿佛一眨眼就在了門口。
而且聽他這話,似乎是将他們的話全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師爺心頭狂跳,想着能夠怎麽解釋?如果不能解釋,還是直接将言夙拿下吧?
雖然會打獵了一些,似乎有點本事在身,但到底他們人多勢衆。
——雖然有些不舍得言夙的打獵本事,但看他這樣也不會同意留在他們寨子裏效力了。
師爺卻聽到身邊幾聲脆響,竟是錢多多幾個人坐都坐不穩,摔在了地上。
師爺的眼中閃過一抹嫌棄,真是沒用的家夥,他們只顧着吃肉,根本顧不上喝酒的呢——也實在是沒什麽酒喝。
心裏有着這些盤算,師爺還是挂着笑臉,意圖拖延一點時間,畢竟總得等錢多多等人站起來不是?他一邊想着措辭,一邊給錢多多幾人使眼色,怎麽就能這麽沒用呢?
錢多多哪裏敢看他,現在就想着自己給言夙跪下有沒有用,他不是同意師爺發瘋的做法啊,他只是還沒機會開口拒絕。
畢竟師爺的嘴皮子是真的溜。
師爺急的都要踢錢多多了,能不能不要這麽丢人?然而眼前的言夙卻是倏然不見,不等他四顧找尋,就察覺到脖頸上一涼、一沉。
架上了錢多多的大刀。
——這裏是錢多多的家,雖然簡陋了些,但他們也不能在外面露天吃飯不是?這大刀就被錢多多放在角落裏。
回寨子的時候,錢多多就眼見着言夙将卷了的刃捏回來,雖然留下些指印,但是不細看,還跟平時的樣子差不多。
師爺心頭一跳,腿都軟了一下,險些從凳子上摔下去。
就大喝一聲:“錢多多你……”
被死亡威脅,大當家的也不叫了。
然而拿着刀的卻不是錢多多,錢多多還癱坐在地上看着他呢。
師爺緩緩動着腦袋,這才看清拿刀架着他的人是言夙,那個他正謀算着如何要了性命的男人。
“其實,按我一貫的習慣,我比較喜歡挂樹,省時省力。”
“不是有句話叫‘不如自挂東南枝’嗎?”
作為一個讀書人,師爺覺得言夙讀了假書。
這不過是加了兩個字,就格外帶有“強勢勸說”的意味了。
但是他并不想被勸說啊。
言夙沒等惶恐不安的師爺回答,而是接着說:“不過我想了想,那些人也不過是搶劫我的錢。”
“雖然很過分,但畢竟沒成功。”
“可是你,雖然沒成功,卻是想要我的命。”
師爺聽着言夙越來越冷冽的聲音,心頭顫顫,簡直要雙眼含淚,很想說你這話前後順序不對啊,我也沒有來得及動手呀。
也只是未遂,怎麽感覺在你口中要嚴重的更多?
但不論心頭是什麽後悔不疊的想法,事實上師爺什麽都說不出來,甚至可能是因為吃的太飽,又或者是素的久了,一下接受不了這麽多的油水,此時肚子裏也似乎插了一把大刀,還在不停的翻攪。
師爺臉色都憋白了,卻是不敢多說什麽,畢竟多說一句可能腦袋就不保了,還管什麽肚子疼不疼?
“怎麽不說話?”
“剛才謀算的時候,不是很胸有成竹的樣子?”
師爺咬牙忍過一陣疼,也顧不上擦冷汗:“你……”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請您看在,我們這群人逃亡而來,膽戰心驚才有這樣過度謹慎的想法,繞我一命。”
師爺咬緊牙關,才終于是說出這麽一句完整的話。肚子實在是鬧的越來越厲害了。
言夙道:“你們?不是哦,錢多多沒有這個想法。”
“還有,你為什麽說的這麽咬牙切齒?這不是你的心裏話吧?你不是覺得你錯了,你只是因為怕死在認錯。”
師爺是不是真心,言夙還真沒幾分把握,也知道他這一副咬牙的樣子,可能是在忍疼。
但是這個人不讨他喜歡,他自然就跟他對着來。
——都動了要他命的想法了,言夙自認為不能因為自己比他強,讓他無機可乘,自己就要因為他“未遂”就原諒他。
他未遂的原因,始終是因為言夙夠強,能夠自保,而不是他終于良心發現。
言夙只是覺得自己并不想對這個師爺輕拿輕放,倒是沒有深思自己這些情緒代表着什麽觀點。
反倒是錢多多聽到言夙說他不是這麽想的,知道言夙沒有誤會他,心裏松了一口氣。
或許,寨子裏其他人的性命也保住了。
只是他也不能就這麽看師爺丢了性命吧?
——他心裏自然不痛快師爺這番作為,可是看着他死,錢多多又于心不忍。
可要說開口勸說言夙,他又站在什麽立場?
錢多多幾番糾結,一番求饒的話堵在嘴邊,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師爺被大刀架着,生怕言夙手一抖就劃開了自己的脖子,根本就顧不上大刀放在肩頭,是他不可承受之中。
聽出言夙的話裏,不喜他将寨子裏其他人綁在自己的船上,師爺一咬牙,連忙改變策略。
直白的懊悔和求饒,不帶旁人,只說是自己一時行差踏錯,希望言夙再給一次機會,只要留他小命,他做什麽都願意。
這裏這麽大動靜,自然是吸引了其他人的關注,一群人湊在門口,窗邊,就看到之前還和善的請他們吃飽肉的言夙,這會兒竟然要殺師爺?
錢老漢連忙壓制住幾個半大少年和女人,叫一群老夥計看着這些莽撞的小子,自己走進屋裏,詢問地上的錢多多,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錢多多看着自己老爹走進來,又是怕老爹有危險,又是心裏暖烘烘地。
——他爹雖然老了,雖然力氣小了,可還是那個無論發生什麽都護着他的爹。
錢多多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求饒的花樣百出的師爺,低聲跟自家老爹說了一下師爺的打算。
才稍微提到言夙的厲害,就被自家老爹打斷。
言夙厲害的翻了天他是不用深入了解的,只要看着現在的情況,知道言夙能厲害的要了師爺的性命就行。
“這位小哥,實在是對不住。”錢老漢作揖,看着言夙的老眼十分的誠懇。
“是這小子豬油蒙了心,對您不住,簡直愧對您這一餐好飯食。”
“只是,這小子雖然昏了頭,但是出于為了咱們寨子考慮,所以這件事情,咱們寨子也有責任。”
“希望小哥您能發發善心,留他一條命。您讓咱們整個寨子做什麽,咱們就做什麽,只要您能消消氣。”
——其實師爺往日裏在寨子裏端着什麽姿态,寨子裏的人都看的清楚。捧着他的有,看不過眼的人自然也有。
可說實話,這寨子裏識文斷字的到底是只有這一個人。
錢老漢到了這年紀,經歷過逃難,算是長了一番見識了。以前覺得讀書可有可無,可是現在,他不想讓寨子裏的孩子們,失去這最後的讀書的機會。
雖說師爺教的不那麽盡心,本身也是小聰明多過大智慧,可能叫孩子們識字、算數,至少出去能找一份工。
——當前的社會,能識文斷字還是會讓人高看一眼的。
當然,關于為人處事方面,他們幾個老夥計是有用心在盯的,決計不能叫那些孩子都長歪了。
師爺這為了寨子的“考慮”裏頭有幾分真心,錢老漢懶得是計較了。
他只是想為了未來的希望,做最後的努力。
如果真的不行,他問心無愧,也是孩子們的命,是師爺自己作的命。
言夙看着老人家微微佝偻的背:“我也不喜歡殺人。”
“但是這個人我不喜歡。”
所以其實言夙也有點煩,不知道該拿這個人怎麽辦。
——當然,他也只是不喜歡殺人,并不代表真要動手的時候,他會害怕或是怎樣。
錢老漢聽到這話,心頭就是一跳。
他活了這麽多年,見的人自然也不少,多少還有幾分看人的能耐。言夙在他看來,目光清正,确實不是濫殺之人。
否則他也不敢來求情,還代表整個寨子。
只是聽言夙這個話,是已經将師爺和他們寨子割裂了,已經打算放過他們整個寨子的人。
這樣的話,他們怎麽還有臉去求人家更加大度一點?
就扪心問問他們自己,被人這樣算計性命的時候,能不能輕巧一句不計較就放過他的?
錢老漢嘆一口氣:“如此,便交給小哥您處理吧。”
“不論如何,都是他應受的。”
錢多多看看老爹,看看師爺,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在老爹轉身有些蹒跚離開的時候,揮手叫剛一個桌子上吃飯的人,趕緊趁機離開。
他倒是留下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留下來能做什麽,但總歸是不能将言夙和師爺兩個人留在這裏的,他想。
結果就聽師爺咒罵開來。
因為被他們“放棄”,師爺開始咒罵他們狼心狗肺,他為了寨子“鞠躬盡瘁”才有此難,可寨子竟然放任他去死?
錢多多張張口,想要說什麽,卻一如既往的被師爺搶白,根本無從說起。
言夙一抖刀,示意這家夥小點嗓門,一個男人的嗓門竟然能夠尖銳成這樣,簡直讓人頭疼。
他也不知道錢老漢是不是誤會了什麽,總覺得他們走的怪怪的。
看着師爺那垂頭喪氣又忍不住憤恨的樣子。
言夙有些不解的問:“你不是說你為寨子鞠躬盡瘁嗎?那因為你的錯誤決定,造成的後果你一人承擔,保住寨子裏其他人的性命,你覺得不好嗎?”
——這個問題不能讨論值不值得、對不對,但言夙确實是見過好多這麽選擇的人。
當然,有些人這麽選了,他身後的人卻不願放棄他,有些人這麽選了,身後人覺得理所應當。
但這就不是言夙能弄的明白了。
他只是對當前的情況,以及師爺的話,提出一個疑問。
師爺喉頭一哽,覺得言夙簡直有毒,他的鞠躬盡瘁是給寨子出了那麽多的主意,以及“冒險”去山下給寨子采購回來物資。
可并不是要“死而後已”。
師爺心裏憤恨,嘴上卻不敢再說什麽,就怕言夙問他你怎麽到現在還不死。
言夙看着沉默下來的師爺,還頗有些懊惱的樣子,他要是再跳下去,自己說不定就找到處理他的法子了。
——比如他鬧的厲害,脖子撞在刀子上。
師爺要是知道了,都得冒着生命危險給言夙翻一個正宗白眼。
看他終于平靜了下來,言夙也懶得再拿着刀,将大刀扔給了錢多多。
師爺肩頭一輕,不免生出一絲希望,難道言夙決定不殺他了?
言夙暫時确實是不會殺他,但是又實在是看不得他的臉上爬上欣喜的神色。
不由踢了他一腳。
“我現在有事兒去辦,等我辦完了,我過來帶你走。”
言夙忽然想到七個護衛——可能是他們聽話太久了,甚至一心一意為言家謀發展了,言夙都有些忘了他們曾經也是想要害他的了。
所以他想,這個師爺或許可以交給護衛們□□。
雖然會多一個吃飯的,但是也多一個幹活的。反正幹多少活,給多少飯吃就是了。
師爺心頭一跳,又是心頭一喜,這是把他留在寨子裏,等着他來?
言夙像是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那般,拿起食盒就要進山。
錢多多有些躊躇的跟在言夙身邊,很想問一句師爺到底怎麽處理,難道就不怕他跑了嗎?
還是言夙的意思就是要他們寨子給他看住師爺?
如果師爺跑了,就拿他們寨子撒氣?
錢多多想要弄清楚,可又知道這個問題只要出口,就是得罪人。
師爺到底跟他們相處那麽久,雖然平日裏有些鼻孔看人,也并不工作,可他們也有些事情要仰仗師爺,自然也就只能忍下。
看着師爺跌在自家地上,似乎很乖的樣子,錢多多站在門口,叫一直忍不住偷看這裏的人,叫老漢們和幾個青壯過來讨論。
問言夙顯然是不能的了,具體怎麽做,還是他們趕緊商量吧。
言夙上了山就是一頓席卷,之前打獵的時候,他就記住了一些藥草的所在地。
時間還早,他就又往別的地方找了找。別說,确實是有不少在落花村那邊的山上沒有見到草藥。
“離的也不算遠,氣候難道相差這麽大嗎?”言夙一邊挖草藥,一邊忍不住念叨,但是想了想,也可能跟土質有關嘛。
不過在這個時代,也沒法兒測定,他也只能根據自己粗淺判斷,記下了回去要調配怎麽樣的種植土。
直到兩個食盒裏都裝上了草藥——一食盒的藥苗,一食盒的成熟草藥。
草藥種植要發展,但遇上能即刻使用的草藥也不能放過嘛。
草藥不止能讓他賺上吃飯的銀錢,也能救下一些人的性命。
言夙盤算着能夠剛回家吃飯的時間——礙于還要接人,就早了一點前往鷹風寨。
還沒到,就察覺到鷹風寨的嘈雜,不論老小都鬧鬧哄哄的。
一看到言夙出現,錢多多的心都要停跳,卻又不得不面對事實。
“我,我們,大俠,我們無能,讓梁耀跑了。”
言夙這才知道師爺的名字叫梁耀。
“他說要出恭,我還守着恭房的,還聽着聲響的,可是他……”二十來歲的青年,五官都要皺在一起。
言夙卻是不以為意,因為梁耀在哪裏,他已經心裏有數了。
——他難道就真覺得梁耀會乖乖聽話?
所以他早就做了手腳,哪怕離開自己的探查範圍,他也能隐約察覺到,而現在的感知卻還很清晰。
言夙唇角緩緩翹起。
作者有話要說:萬小哥全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