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梁飛以前單知道言夙快,但沒想到他竟然還這麽莽。
難道就真的一點也看不出這氣氛這麽詭異嗎?如果真的看不出來,那就更不能這個時候摻和進去啊!
梁飛覺得這時候去老沈的面攤子吃面都得陪着小心,結果言夙不但走過去還直接去拍人家肩膀?
這是想幹啥啊就去拍人肩膀?
——別說這群人的身份了,就是尋常食客,在這還空着兩張桌子的時候被人這樣拍肩膀,只怕也不會有什麽好臉色的吧?
梁飛完全沒動過念頭想言夙跟他們是認識的、是熟人。畢竟,雖願意跟這群天殺的當熟人?
不,不可能。我言兄弟這麽清風朗月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和這樣的人為伍?梁飛覺得自己動這個念頭,都是對言夙的侮辱。
而沈老頭,再看到這些人出現在這條街的時候,就讓這幾天非要來幫忙出攤的閨女找了地方躲起來。
他不願招待這些人,可他們既坐下了,沈老頭就不得不低頭——不然被掀了攤子、挨了打那慘的可就是他這把老骨頭。
也就指望着幾碗面能将人恭敬的送走吧——原地送去世是不敢想的,否則他怕是有牢獄之災。
當看到言夙這麽個目光清正的小年輕上來“替自己出頭”,沈老頭心頭就是一跳,這要只是摔了自己的碗、掀了自己的桌也就算了,只是這小年輕是慘絕人寰了啊。
沈老頭剛想到這裏,不由指望着能出什麽奇跡的時候,就看到碗被打翻了。
被拍了一下肩頭的人顯然吓了一跳,一下失了手。
眼見着這街痞雙眉倒豎,拳頭攥起就要動手。
所有隐晦注視着這邊的小攤小販,都是心驚不已,有些不忍心的,已經低眉斂目,怕看到這小年輕鮮血直流的樣子。
梁飛三兩步就撲上去,這時候也管不得招惹了這些地頭蛇,會給自己帶來什麽麻煩了——總不能看着言夙挨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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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夙是厲害,是快,但梁飛卻也不能因為他強,就理所應當的認為他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哪知道就那麽剎那間,那人和身旁要發火的兄弟們看清了言夙的模樣。
頓時連坐凳都被帶翻了,羅哥臉色一陣扭曲,頗有些桌上那打翻的雲吞面的模樣——慘白的雲吞與面、混着些許綠油油的菜葉。
“……,哎,哎,是,是您啊。”羅哥也顧不上手都燙了一下,臉上是還沒收斂完的怒色。
生生扯出一個詭異的笑臉,跟言夙打招呼。
——這些讓人心頭七上八下的轉變,說來像久,實則眨眼之間。
言夙眼見着因為自己打招呼讓人燙了手,立刻有些擔憂的問:“你手怎麽樣?傷的重嗎?”
羅哥這時也反應過來言夙好像沒看到剛才似乎想要揍他的神情,頓時心頭暗送一口氣,連忙道:“嗐,沒事沒事,我老羅皮糙肉厚的,這算什麽事兒。”
“也是我沒拿穩這碗,不礙事不礙事。”
——旁觀的人都驚的要掉眼珠子。
他們原都替沈老頭傷心了——不但攤子要被掀了,等這群天殺的揍言夙撒夠了氣,還得拿沈老頭雲吞面太燙了說事兒。
哪知道事情急轉直下,他們眼見着羅哥見到言夙,比老鼠見了貓還不如。
言夙見到梁飛快步走來,連忙招呼道:“這是飛哥。飛哥,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些朋友,上次給我買了好些東西的。”
梁飛:“……”,其實你不說,我對他們也是早有耳聞。著名的……
羅哥:“……”,我懷疑你又在內涵我給你錢!嗚嗚嗚,為什麽我今天要來這裏,我不應該在這裏,我應該在車底!
兩個人開始尴尬到死一般寂靜的“寒暄”,也只有言夙完全不知兩方人之間的“暗潮湧動”,還在說梁飛跟他說老沈頭這裏的雲吞面多好吃。
“沒想到你們也喜歡吃,看來這裏真的是美名在外。”言夙望着那碗翻了的雲吞面惋惜:“可惜了。”
羅哥:別說了!我請你吃還不行嗎!
羅哥很有眼力見的,立馬招呼起來,熱情的好似這是他家的攤子。
老沈頭:“……”。梁飛是他熟客了,他原以為梁飛帶來的人,也該跟梁飛一樣是個中正老實的人。
——所以,為什麽跟這些街痞有說有笑,甚為熟悉的樣子?
老沈頭從羅哥的态度了感受到了幾分異樣,這些街痞什麽時候對平頭老百姓有這樣的好臉色過?
羅哥此刻近乎畢恭畢敬。
這些看熱鬧的哪裏知道羅哥心裏的哭,這可不就是怕言夙又要動手撅他們腦袋嘛!
羅哥食不知味地嚼着雲吞面,心裏打定主意,短時間內絕對不要來城裏轉悠了,鬼知道會不會又見到這“天殺的”!
梁飛第一次覺得老沈頭的面吃起來味同嚼蠟,畢竟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街痞們同桌而食啊。
——特別是這群街痞們小心翼翼的樣子,簡直又解氣又可樂。可又不敢表露出來,生生憋着,梁飛都覺得自己要憋出內傷來了。
直等到被這群街痞們歡送出城後,梁飛這才問起言夙跟這群街痞相識的過程。
言夙愣了愣,當初好像是跟梁飛說過的吧?他去碼頭扛大包,然後……
梁飛一看言夙神色,立馬又清楚他的想法,也知道他怕是完全沒想到自己問的重點在哪兒,只好說道:“你事無巨細跟我說一遍過程吧。”
——這個時候就不要講究什麽長話短說了。反正他完全不想被言夙扛回去,就這麽慢慢走回去吧。
言夙只好詳細說了那天的過程,盡量還原事實,準備着到了路口的時候,還給梁飛指指看是那幾棵樹。
梁飛:“……”,不,聽到你撅了人家的鐮刀,我就什麽都懂了了。
不是“懲奸除惡”“除暴安良”,是特麽的“惡人自有惡人磨”!
當然,梁飛這麽一想,也多帶“吐槽”之意——只不過當時沒有吐槽這個詞,所以他只是這麽一想,還覺得自己過于促狹,不好意思開口。
正走着,一個穿着青色棉布衣袍的微胖男人快步走了過來,看着言夙笑出一臉的褶子。
梁飛微微垂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現在對言夙不過來了鎮上三兩次卻認識了三教九流的人,他是一點也不奇怪了。
言夙對這人到還有些印象,不過卻是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的,更沒有對方這驚喜的情緒。
——不是因為不是人類,不懂人類情緒,就是單純的,沒有。
陳攢頭可不管這些,恨不得能抓着言夙的手:“哎,你這咋就去了一天呢?”
“哎,如今雖是有些許流民在碼頭上謀生計,可哪個也是不如你千百分之一的呀。”
陳攢頭一激動也顧不上言殊身邊有人,也沒說介紹什麽,但他這開門見山,梁飛也一下明白過了他的身份,不由有些無語。
言夙語調尋常的直白道:“不怎麽掙錢,就不去了。”
梁飛剛伸手拉住言夙的衣服,他這短短的一句話已經說完了。
梁飛:“……”,大兄弟啊,真的不用這麽直截了當!好歹委婉一點,給大家一點面子情啊。
然而陳攢頭卻沒梁飛料想之中的介意,他還以為言夙是因那天只幹了一炷香不到的活計而覺得不劃算。
頓時覺得他會和言夙一拍即合,更為激動地道:“那好說啊,只要小兄弟你去。我保你每天都有活幹。”
——他就是攢頭啊,認識的主顧可是不少。
到時候他與言夙一同行動,有了一個言夙,便是比幾個小隊都要更強。
陳攢頭都在心裏換算,以那天言夙的速度與力氣,他一天能搬空多少貨船?換算下來又是多少銀錢?他到手的怕是能比他十天半個月還要多的多。
言夙卻還是搖頭:“算了,我幹完了其他人就沒有了。”
陳攢頭:……,不是,這種事情需要這麽高尚的嗎?
倒是梁飛想的明白些,畢竟他曾跟言夙說過,過于厲害會被抵制的事情——倒不是說因為這些就畏首畏尾。
純屬是因為言夙心善,不願斷了他們的活路吧。梁飛想。
畢竟那些人也是賣力氣,掙一點糊口的錢。
陳攢頭可不想考慮這些,他只覺得那些銀錢一個個的長了翅膀從他眼前飛走了。
言夙見陳攢頭不再說話,便擺擺手,做再見的意思,和梁飛一起繞過陳攢頭繼續挽回走。
被驚到的陳攢頭轉過身來,就要再努力一把,說不定就說服言夙了呢?
這正大光明賺錢的事情,自己既然能幹,還要考慮什麽別人會不會因此餓死?
然而被喊住的言夙依舊是對他擺了擺手——還是再見的意思。
陳攢頭卻覺得言夙這怕是腦子又什麽毛病,說不定就是因為腦子不好,這力氣才這麽大。不有那麽一句話叫“有所得必有所失”嘛。
回去的路上,梁飛往碼頭的方向看了好幾眼,雖然也看不太清什麽。
但陳攢頭的話他還是記住了,說是碼頭上這段時間來了不少流民。
“哎,這怕就是從霍安縣那邊過來的吧?”梁飛嘆氣。當然也可能是更遠的東西,今年好多地區都有不同程度的遭災。
——他們這邊真的算很好的了。
言夙看着梁飛這憂心忡忡的樣子,不免就多問了幾句,對于這些流民什麽的,他還真沒有多少意識。
“都是因各種災情而流離失所的百姓們。今年好些地方不同程度的遭了災,顆粒無收的地方,說不定都得易子而食了。”
——說到這裏,梁飛看着言夙的眼眸,不由嘆一句,哎,到底是個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哥啊。
言夙看着梁飛那複雜的臉色,更加糊裏糊塗了。
但因為梁飛看他的眼神有點古怪,言夙決定暫時不要多問了。不然他擔心暴露自己的身份。
回到家裏時正是金烏西落。
梁飛要言夙放好東西,就去自家吃飯——找人做飯的事情,顯然是被糧食的事情耽誤了。
言夙自然的點點頭,梁飛這邀請可不是趙掌櫃那樣。
等回了家,言夙放下東西後,就去看另一件屋裏躺着的人。
已經保住性命的青年依舊安靜的睡着——因為自己也沒有衣服,言夙就沒給這人換洗。
就扒掉了對方破破爛爛的衣服,這麽光溜溜地塞在了被子裏——被子還是梁飛家資助的。
——言夙手裏的錢不多,暫時就只買了一床薄被父子三人共用也過的去。
青年的臉色好了不少,呼吸也很是平穩,但言夙站在門口時,詫異的挑了一下眉頭。
他出門的時候是算的好好的,能叫這人只能幹躺着,什麽都做不了,以免他傷人。
言夙原以為這人會一直沉睡,卻沒想的是,他竟然醒了。
“醒了就說說你有沒有想吃的吧。”言夙開口。
雙目閉緊,呼吸與熟睡之人毫無偏差的沈飛玹這一刻也依舊撐住了,說不定這人就詐一詐他呢?
——從醒來時無能怎麽努力都無法動彈,沈飛玹就知道自己怕是落到一個不得了的人物手裏。
雖然這身處的地方太破敗了一些。
言夙又偏頭看了一下這人,醒了卻不搭理自己,那就是純屬不願意搭理自己吧?
“那你不想跟我說話的話,我就先去吃飯了。我再問問嫂子和飛哥你能吃什麽,再給你帶點。”言夙說完就走。
在确定這人的好壞之前,他不會将人餓死的。
沈飛玹完全沒想到,這人落下這兩句話就真的走的,特別果決,特別冷酷無情!
——不是,難道不該跟他套套近乎,然後從他口中問出什麽有用的消息嗎?
他就是這麽不搭理一下,結果就放棄了?
沈飛玹一時都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表情面對。
在言夙轉身出去的時候,沈飛玹沒有忍住睜開了一絲縫隙,窺探言夙的身影。
哪知道言夙忽然轉身,看他這樣,撇了撇嘴:“醒了就睜眼啊,還這麽偷偷摸摸的看。我有那麽難看嗎?”本來只想看個背影,卻猛然被正面暴擊。沈飛玹當真是用盡自己的畢生的鎮定,這才沒有露出什麽異樣。
——這人五感太敏銳了,沈飛玹連閉上眼都不敢。
就這麽堅持着,說不定就能糊弄過去。
言夙卻懶得跟這人糊弄,既然又不肯動彈了,那他就真的走呗。
好一會兒沒見着崽崽們了,他得去關心關心崽子們了。
沈飛玹再不敢窺探,直等言夙真正走了,這才剛睜開眼睛,望着這簡陋的屋舍,思索言夙到底是哪位隐士高人?
言·隐士高人·夙歡歡樂樂去了梁飛家吃飯,蓉娘今日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打了獵的言夙,非要留下一只雞一只兔——蓉娘自然是說了讓他拿去賣掉的話,言夙卻不樂意。
他哪怕是賺錢,都是為了讓崽崽們吃好喝好,怎麽還能為了賣錢就不給崽崽們吃呢?那不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今晚梁飛家的飯桌上,就有山菌炖雞湯,醬燒兔腿,醬爆兔肉等幾道硬菜,那是香氣四溢,讓周圍只能聞着味兒的鄰居好不豔羨。
——甚至還有些忍不住來說酸話的。當然,對于這些人,蓉娘也是一點兒也不慣她。光是把飯菜做的更加香味濃郁,就是一個很好的報複手段了。
言夙問了一下四個孩子的偏好,分別給他們夾了各自要的雞腿和兔腿。
梁飛忙也給他夾了一只兔腿:“好了好了,也別只顧着這四個小的,你也趕緊着吃。”
蓉娘看得笑而不語,卻也得了梁飛夾了一只兔腿。
這一頓飯吃的言夙頭上都有些薄汗,幾個啃着雞腿兔腿的小崽子們依舊奮戰着,結果忽然就聽大崽和阿安都是啊呀一聲。
小崽頓時愣住了,抓着手裏的雞腿都顧不上嘴角邊蹭了油,緊緊盯着大崽,生怕他出了什麽危險的擔憂模樣。
——可真真兒是人小鬼大的很。但也就格外讓人心疼。
大崽和阿安将嘴邊已經啃得七七八八的雞腿和兔腿挪開,就見兩人一個是上牙、一個是下牙都露出一個豁口。
兩人的小小牙齒紮在了腿骨的縫隙之中。
正喝着雞湯的言夙立馬将湯碗一放,看着大崽冒了點血絲的牙床,不由有些緊張。
——沒帶過這麽點大的崽崽。這個傷勢嚴不嚴重?
梁飛看着言夙這緊張的樣子,頓時有些好笑的拍了拍言夙正捧着大崽端詳他嘴裏情況的胳膊:“放心放心,這麽大的孩子換牙,是正常的事兒。”
阿安眼角有點淚花,剛剛他的角度有點寸,崩了牙是真挺疼的,這會兒又有點疼,又有點舍不得手裏的雞腿。
——就更傷心了呢。
蓉娘看着兒子的目光,頓時哭笑不得,努力忍着說道:“沒關系的,接着吃吧,慢點吃就行了。”
他們家別說是浪費肉食,便是其他飯菜也是很珍惜的,畢竟哪有一樣食物是容易來的呢?
阿安點點頭,擦幹眼淚又開始對着雞腿發力!
言夙也安心下來,示意崽崽們繼續吃。
但他雖然又端起了湯碗,卻是将小崽抱進了懷裏——他剛才可沒忽略小崽的情況。
——覺得霍老大夫的那藥雖然有用,小崽晚上再也沒出現那種驚魂不定的情況了,但還有些不咋活潑。
言夙覺得要不要帶小崽再去看一下大夫?沒好要趕緊接着治療,好了的話,那也能安心一些。
當然,多關心關心小崽這事兒,那是不論他的“病”好沒好,言夙都不會落下的。
吃過飯時間雖是不早了,梁飛卻還是去了村長家一趟。
——糧食的事情之前通了氣,村長也說自己去打探打探消息,梁飛此去就是看後續情況的。
言夙回了家則是先将給傷員準備的飯食放在了床邊的小桌上,見對方還是裝作一副“沉睡”的樣子,他也沒多說什麽,先去給大崽小崽洗漱了。
等安排好兩個小崽子,言夙才又進了這間屋。
飯食沒動,青年依舊躺着。
言夙敲了敲桌子:“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他也不記得這是從哪個人類那裏聽來的話。
反正總歸是說的人類的,他覺得“會說很多人類才會說的話,很有利于他更像的僞裝人類”。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他每天都在暴露的邊緣瘋狂試探,之所以還沒被“看破”,純屬是因為暫時還沒什麽人往山精鬼怪方面想。
否則必然是要将這山精鬼怪綁起來燒死的!
而被他說餓得慌的沈飛玹,其實還真不怎麽餓。沈飛玹覺得這情況不明的時候,他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還沒想完,剛剛還不餓的沈飛玹,肚子卻叫喚了起來。
言夙滿意的很,沈飛玹之所以不會餓,可不就是靠着他供給的生物能撐着嘛——但是自用和他用這個消耗率可就不是一回事兒了。
所以言夙覺得自己現在既然有時間親自看着這人,就不用耗費生物能又支撐這人不餓不死,又限制他行動了。
慘遭打臉的沈飛玹很是尴尬。
言夙卻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畢竟是他“一手造成”的呀。
聽到沈飛玹的肚子叫了,言夙将桌子又往床邊挪了挪,将砂鍋蓋揭開,濃郁的香氣便飄散出來。
——是用野雞炖的湯熬出的米粥,雖然看不着什麽油花,可卻是鮮香味美又容易消化。
其實蓉娘的手藝對比沈飛玹曾吃過的美味佳肴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可抵不過他現在餓的很,聞着這味道就覺得口舌生津,一時之間都要被這來勢洶洶的饑餓感給控制心神。
好在他微微一動,身上沒有痊愈的傷勢一疼,讓他回過神來,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言夙:“……”,為什麽爬到一半又躺回去?雖然他沒将他的傷勢都治好,但至少不會妨礙活動到這種地步吧?
不過言夙也沒深究就當他疼的厲害吧,索性就端起粥碗,将吹的不燙口的粥送到對方的唇邊。
沈飛玹:很想拒絕,但是我的肚子不太樂意。
考慮到對方還想從自己身上得到的消息,沈飛玹狠狠張口将勺子吞下。
——要是想要他死,肯定就不會廢這麽多大力氣救他了。
所以也不用擔心下毒之類的。
沈飛玹噸噸噸喝起了粥——實在是言夙看他那“虎口大張”的氣勢,覺得用勺子可能不太能滿足他,就把粥碗湊了過去。
粥米一朵朵開着白色的花兒,濃稠粘白的粥被沈飛玹暴風式吸入口中,咕嘟嘟咽下,還尤覺得不夠。
但蓉娘交代過,這有傷之人不但要吃容易克化的食物,也不能一次吃的過多。
言夙自然就只将這一碗喂完就沒再喂,放下碗的時候開口問沈飛玹:“你叫什麽?是好人還是壞人?”
——簡單粗暴到沈飛玹一時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所以現在審問的人出了新的招數,都喜歡這種調調了嗎?
沈飛玹目光盯在言夙的臉上——剛剛那麽敏銳的發現他的目光,現在卻裝作這種“不谙世事”的樣子,是覺得他腦子壞掉了,這麽容易相信人嗎?
言夙被盯的有些疑惑:“你是不能說話嗎?”
見他目不轉睛,言夙還在沈飛玹眼前揮了揮手,可謂将一個“心思單純”“涉世未深”的角色演繹的“淋漓盡致”——屁,沈飛玹就是傻了都不會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好嗎!
——只有不是人的言夙,是這麽的厲害,又這麽的“不會做人”。
言夙見這人可能是個啞巴,就有點難辦了:“我得趕緊搞清楚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再決定給不給你治傷啊。”
沈飛玹完全是被言夙這些話給“蠢”的忍不住搭腔:“那我自然是要說我是個好人了。”
——所以現在你就給我治傷了?沈飛玹的眼中滿是戲谑。
卻是暗中戒備着言夙動手。
言夙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你是覺得我分不清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大部分我是能分的清楚的。”
比如羅哥那些人“道歉”的就是很真誠。
羅哥:“……”,我感不感動?我不敢,我不敢!我還不想腦袋離我的脖子遠去!
“不過聽說有些人(類)的演技很好,那倒确實也不好分。”
“但沒關系,你要是騙我,我再打死你就是了。”
沈飛玹:“……”。
——忽然有一種自己過于警惕的感覺。
不,不對,這人的所作所為,就是想要這般迷惑我。
沈飛玹說:“我真的是好人。我這一身傷就是被壞人追殺的。”
——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沈飛玹多少還抱着戲弄的想法。也準備看看言夙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然而言夙卻是點點頭,說:“好,我知道了,我去給你請大夫。”
言夙覺得他已經說了騙他會被他打死,這人說的不論真假,就是已經認可了他這個做法。
沈飛玹露出一個标注而禮貌的感激笑容,等着言夙将這出“戲”繼續下去。
——他覺得言夙就是他口中那種演戲極好的人。
剛起身,言夙就頓住腳步,問沈飛玹:“對了,你有錢嗎?霍大夫看病是要錢的。”
沈飛玹:“……”,雖然他不是個愛占便宜的人,也覺得他看病他出錢沒什麽不對,但言夙的“戲”這麽安排,就很不對了啊!
——對他施恩,要他感激,卻還要他出錢?這很沒有道理,這很離譜啊!
言夙見沈飛玹沒有反應,不由嘆一口氣。他的錢也不多啊。
這時候言夙都有用生物能給他治傷的想法了。
——生物能雖說要有一個收集的過程,可好就好在它不用錢啊!
不過最終言夙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容易暴露他不是人啊!
霍大夫被請來看這麽一個刀傷劍傷滿身,卻還挺“健壯”的一個人時,眸光很是變幻莫測。
他當然考慮一些關于村裏安寧方面的事情,但更多的是詫異這樣傷勢下,沈飛玹竟然還活着,而且看着還挺有精神的樣子。
——所以這就是武林人士的內功的神奇作用嗎?
可霍老大夫早年間也并非是沒有救治過武林人士,深厚的內力雖也有改經易脈的可能,但也不至于神異到如此地步。
否則武林人士豈不是可以長生不死?
但這些霍大夫也只是在心裏琢磨,面上什麽也不顯露,更是連多問都沒有。
拈着胡須把了脈,拿出金瘡藥給言夙,“指導他”給傷員上了藥,就開了方、收了錢回去了。
——內服的藥可以言夙去拿,也可以讓他孫子送來。反正都是一個村子裏的,即便是時間晚些了,也不礙事。
言夙還要送霍老大夫回去,便等了一會兒,将煎好的藥給帶了回來——實在是言夙燒裂了陶鍋,還差點燎了房子的“壯舉”太出名了。
霍老大夫就算不為六叔公能不能承受考慮,也得為他好不容易炮制的藥材考慮。即便不是稀有藥材,那也炮制不易,不可浪費啊。
言夙端着藥給沈飛玹喂下,就想回崽崽們那屋睡覺了。
沈飛玹想起這人給大夫數錢時那不舍的目光,眼神挪到腳那頭堆放着的自己破爛的衣服,開口道:“我當時身上應當帶着一個荷包的吧?”
——所以,現在這一副給了要錢像是大出血的樣子,就不要擺出來“丢人現眼”了吧?
言夙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個時候說起自己的荷包,但還是在衣服堆裏翻了一下,将荷包遞給沈飛玹。
沈飛玹:“……”,這是在表明自己“拾金不昧”、“耿介純直”?
“從裏面拿錢,還你墊付的醫藥費。”沈飛玹說。
言夙這才知道這荷包有錢——不論是銅子兒還銀子,都是很有重量的,可偏偏這個荷包輕輕巧巧的。
将信将疑的言夙拉開荷包,從裏面抽出幾張紙來。
沈飛玹對于自己有多少錢并沒多少概念,反正很多,從來不缺。
那大夫也就收了不到兩百個銅板,這點小錢算什麽?還不夠他往日裏喝口茶的。
言夙抽出紙後,又忍不住往荷包裏掏了掏。
空了!沒有銅板也沒有銀子!
太過分了,逗他玩呢?還是覺得用紙能還錢啊?
言夙橫了沈飛玹一眼,将手裏沒展開的一疊紙塞回荷包,保持着最後的禮貌放回沈飛的身邊,轉身就果決的離開了這間屋。
事後知道自己錯過什麽的言夙,簡直要哇的一聲哭出來!
當然,顯然言夙只覺得自己救的這個家夥,恐怕真的不是什麽好人,竟然騙人玩兒的。
沈飛玹:“……”,這人為什麽瞪我?憑什麽瞪我?這麽奇奇怪怪的嗎?
言夙一夜好眠,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将兩個崽崽叫起來後,給他們穿好衣服洗漱好,這才去看隔壁屋裏那家夥。
——經過昨天的“不友好”相處,言夙顯然很記仇的。
沒有給對方留一點生物能,所以對方的一切生理需求都自理。
至于想逃跑?就看對方能不能逃過言夙的五感了。
而且要是想跑,那就正好證明了他是個壞人,怕被言夙發現真相,怕說謊被言夙打死。
沈飛玹顯然一夜沒有睡好,沒有了生物能的滋養,身上的傷口顯然存在感明顯——雖然沒有發炎發熱的折磨,已經是很好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分析。
他兩眼無神,一副飽受摧殘的樣子。
不過他是個病人,言夙覺得沒什麽好氣色也很正常。
走到的床前,言夙掀開了沈飛玹的被子,想看一下他是不是因為不能動而尿了床。
——昨天一夜言夙都沒感知到沈飛玹下過床。
沈飛玹:“……”。
一開始沈飛玹還不知道言夙這麽做的用意,難不成是趕他走才掀被子?直到看到他的眼神落點,沈飛玹頓時臉色漲紅。
全然是氣的!
太過分了,昨天橫他一眼他就不計較了。
結果這個家夥得寸進尺的啊!
哪怕渾身是傷,沈飛玹都恨不得撲過去咬死這個家夥。
——哪怕是再嚴厲的審問,沈飛玹都很有自信能夠熬過去,可偏偏這種行為“傷害性不大”,卻侮辱性極強啊。
哪個成年男人能忍受被懷疑尿床?這不就跟懷疑一個成年男人不行一樣不能忍?
言夙見沈飛玹的被窩幹燥的很,覺得這家夥應該憋得挺狠了。
索性就撩開被子,将人扶了起來。
言夙白皙脖頸湊近的那一瞬間,沈飛玹是真的有點想撲上去狠咬一口的。
但考慮到什麽,眸光暗沉着,卻生生壓制住了這個念頭。
言夙詫異的望了一眼沈飛玹,他不太懂人類的情緒,可卻能感知到剛剛的異樣。
不過沈飛玹低眉斂目毫無動作,言夙也就沒多問。
——反正不管怎麽樣,除了人類的感情之事,其他方面他應該都是能應對的。
哦,不對,還有人類吃飯的問題。
言夙想起那個“橫死”的陶鍋,覺得這個事兒真棘手。但又不甘放棄地,想着自己試試鐵鍋吧。
昨天那鐵鍋看着就很耐糙。
言夙扶着沈飛玹進了茅房,但顯然沈飛玹在有人旁觀的情況下,連脫褲子都不想——他又不是小孩子,特別還是個陌生人。
言夙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沈飛玹力所能及的事情上,非要幫忙,讓他站穩後,就自己出來了。
——實在不行,就拿根杆兒把人從坑裏挑出來呗。
每次倆崽崽進茅房,言夙看着那個坑都有些擔憂,但一時也想不到怎麽處理,只能看顧着點。
但沈飛玹可是個大人了。
沈飛玹哪知道言夙還有這種想法,不然非得跟言夙拼命了。
——與其留着這條命被侮辱至此,不如現在同歸于盡。
沈飛玹扶着牆慢悠悠挪出來的時候,大崽拉着小崽快快樂樂的跑進來:“爹,飛叔叔喊我們過去吃飯。”大崽這時候已經改口喊爹了。
言夙還是覺得倆崽崽喊粑粑的時候更加奶聲奶氣的好聽,但為了不跟其他人不一樣,爹就爹吧。
照舊是把沈飛玹送回屋裏,帶着崽崽去吃飯,然後再帶飯食回來給沈飛玹。
一到梁家,言夙就見梁飛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
——雖說梁飛出了名的好走神,但也沒到這種地步。而且越是走神,眉頭越是擰的厲害。
蓉娘擔憂的緊,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忙,只好将朝食做的更細致一些。
希望梁飛能多吃幾口,好歹想事情的時候,身體狀況不會出現問題。
然而一場朝食下來,梁飛可真是沒有吃多少。
“哎……”。只剩下梁飛和言夙的時候,梁飛長嘆一口氣。
“言兄弟,這次的事情只怕是不簡單啊。”不等言夙問,梁飛接着說道。
“你說的那夥人,恐怕并非是哪個村的村民。”梁飛的聲音壓的很低,還招手叫言夙再湊近一點。
——十裏八村有點什麽消息,還是蠻好打探的,畢竟都是沾親帶故。
不說風吹草動就全數盡知,但像是這種大事,肯定能夠找出些苗頭。
但是村長聽梁飛說完後,打聽了一整天,卻是沒從任何一個村裏得到一點蛛絲馬跡。
倒是聽到一些流民的傳言。
“村長的意思是,那些人極大的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