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風起
将宮務梳理了一遍, 終于清閑下來的張瑩琇跟赫連煜商量後,決定辦一場宴會。
宴會客人,主要是西六宮的妃嫔們, 以及先皇那些還未成親的皇子皇女, 除此之外,便是些近親旁支的宗室女眷, 比如她的妯娌們。
這宴會的目的, 有二。
一, 是讓她這位後宮女主人正式在大家面前露臉。
二,是西六宮的妃嫔們也該出來見見人了。以往是因為時局不穩,朝中後宮牛鬼蛇神甚多, 赫連煜無暇他顧,加上去歲還遭遇刺殺, 索性直接将西六宮看管起來。
如今時局已穩,能夠擅理後宮的皇後也上任了,這些先帝後妃們也該放出來了。
言歸正傳。
擺宴之日,時值六月, 風和日麗,但中午還是有些許悶熱。
張瑩琇将宴會地點定在禦花園一側臨水的淩波閣。有花有水有園景, 看起來也雅致。
很快便到了日子。
這宴席算得上是家宴了,張瑩琇沒有着大衣服。輕紗羅衣,略施薄妝,再加幾樣簡單飾物, 就完事了。
進了淩波閣, 與衆人見禮後,她在主位落座。
“這兒風景還不錯吧?我看了好幾處地方,覺得這兒最适合這天氣, 又涼爽,景致也好。”
衆人紛紛應和。
張瑩琇笑笑,轉向徐嬷嬷:“時辰也不早了,勞煩嬷嬷讓人開席吧。”
“是。”擅理此宴的徐嬷嬷福身,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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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瑩琇看向周貴太妃:“我最近才接手宮務,西六宮那邊的情況還未梳理清楚,若是太妃那邊有什麽缺漏的,可差人與我說一聲。”
周貴太妃忙笑道:“徐嬷嬷萬事都周全得很,并無缺漏。”
張瑩琇點頭:“那便好。”接着轉向安靜的坐在一邊的淑太妃,道,“淑太妃呢?日常一切都還好嗎?”
赫連煜說了,淑太妃因為出身不好,即便生了先皇的大皇子,這麽多年也一直是嫔。
但先皇薨逝後,大皇子,也就是康親王是第一個向赫連煜投誠的,所以後者投桃報李,将其母升為太妃。
故而張瑩琇意思意思問了身份最高的周貴太妃兩句,便轉向淑太妃。
淑太妃受寵若驚,就着端坐的姿勢微微彎腰,道:“謝皇後關心,我在宮裏一切都好。”
張瑩琇神情溫和:“若是有什麽需求不妨提一提,我能辦到的,一定幫您辦妥當。”
淑太妃看看自己側後方的兒媳康親王妃,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聽說,烨兒這一年又添了個女兒……”
她口中的烨兒,是康親王赫連烨。
張瑩琇意會:“您是想看看小孫女?”
淑太妃有些忐忑,慢慢點了下頭。
張瑩琇笑了:“這是小事,回頭讓大嫂遞個牌子,把孫女孫兒都帶進來玩玩呗。”
淑太妃驚了:“真、真讓帶進來?”
新皇登基近一年,西六宮被守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這、這是終于開禁了嗎?
不光淑太妃驚着了,在座諸位皆是驚疑不定,紛紛豎起耳朵凝神靜聽。
張瑩琇宛若未覺,只打趣道:“那是當然,要是大嫂不樂意帶孩子進來看您,您跟我說,我罰她去!”完了笑着瞪了眼康親王妃,“大嫂可聽着了?”
康親王妃還有些沒緩過神,只傻傻地點頭。
淑太妃喜得眼淚都出來了:“好!好!”
周貴太妃、成太妃眼熱不已。後者連忙跟着開口:“皇後,我也——”
張瑩琇仿佛沒聽到,接着轉向淑太妃下首的許太嫔:“我記着,月怡今年仿佛十七了?”
赫連月怡,赫連煜的異母妹妹。
成太妃臉上頓時有些挂不住。
許太嫔卻顧不上照顧她臉面,連忙回答張瑩琇:“回皇後,是的,八月份,月怡就滿十七了。”
先皇去歲逝世,她女兒怎麽着也得守上三年,可若是三年後再來談婚嫁,黃花菜都涼了。如今皇後主動提起這個,她那個激動啊,哪裏管得了成太妃的臉色。
再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她現在可不歸貴太妃、太妃們管着。
張瑩琇點點頭,仿若不經意般道:“我年紀小不經事,但我坐在這個位置,往後少不得要見見各家诰命,屆時,得勞煩太嫔過來幫忙嘴,省得我讓人欺負了去。”
堂堂皇後,誰敢欺負?這是明擺着讓許太嫔去見見各家女眷,看看哪家有合适的男丁呢。
許太嫔激動壞了,甚至起身朝她行了一禮:“皇後盡管找我,盡管找我,我随時聽候差遣!”
這就有投誠的意思了。
張瑩琇滿意極了,接着看向同樣有女兒的劉太嫔:“劉太嫔也一起來吧。”
劉太嫔的女兒雖然今年才十五,但還得守孝兩年,這兩年相看起來也差不多了。
劉太嫔也很是激動,跟着起身行禮。
張瑩琇擺擺手,開玩笑道:“都是一家人,你們要是這麽客氣,我可不敢勞煩你們了啊。”
兩位太嫔忙一疊聲說不會。
張瑩琇接着看向有皇子的幾位太嫔:“先讓許太嫔、劉太嫔倆人幫幫我,過幾年再找你們,您幾位可不能偷懶啊。”
這些原本都是先帝留下的昭儀、婕妤之流,因着育有皇子皇女,都被她男人一口氣提到太嫔之位。
她這話一出,幾位太嫔臉上都笑開了。不管如何,皇後能說這幾句話,說明皇上沒有忘記弟弟妹妹們,她們自然歡欣。
這幾番對話,周圍宗親女眷們也都聽在耳朵裏,自然各有思量。
宗親之首的恭親王妃笑呵呵地跟着打趣:“娘娘這是躲懶呢,回頭可得多給些賞賜啊。”
張瑩琇攤手:“我窮得很呢,皇上那點家當,我都得攢起來給弟弟妹妹們做聘禮、做嫁妝,你們可不能這麽對我啊。”完了她還打趣,“最多喝兩杯好茶,別的是沒有了。”
言外之意,弟妹成婚,皇上皇後都會幫扶,而不是扔個禮部完事。
這下好了,不光後妃們高興了,連宗親女眷都為之側目了。
恭親王妃愣了愣,笑嘆道:“皇上、娘娘高義。”
張瑩琇微笑,意有所指道:“都是親手足呢,哪能不放在心上的。”
恭親王妃忙道:“對對,都是親手足,是該放心上。”
衆人面色有些詭異,幾名知道些許內情的妃嫔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成太妃。
後者臉上僵了僵,硬是扯出抹笑,仿佛毫不知情般。
不管如何,有了這一番對話,宴席的氛圍确實好了許多,直至宴席結束,一衆都是相談甚歡。
除了遭遇冷落的周貴太妃,以及完全沒搭上一句話的成太妃。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結束,一回到臨華宮,成太妃便摔了她平日最愛的粉彩薄胎梅花茶盞。
“小賤人!不愧是……看上的人。”她氣得手指都在顫抖,“我倒要看看你們能笑到什麽時候!!”
“來人,備紙筆。”
這對賤人松懈了,她可以讓人給燊(shen)兒遞個信了。
***
“接下來該如何進行?”
此時正值飯點,酒樓裏高朋滿座,人聲鼎沸。二樓一處臨街廂房裏,兩位華服青年正對坐而酌。
方才開口的是身着松柏綠薄袍的年輕人。他看着對面把玩着指環的藍袍青年,又問,“他不會還不知道吧?”
“不可能。”藍袍青年搖頭,“這一年來他弄下去多少人,每個背後都有點事,他的消息渠道肯定很多。”
“那他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綠袍年輕人有些着急,“二哥,咱們這招是不是不好使啊?”
藍袍青年轉了轉指環,否道:“不可能,他上位上得不光彩,肯定會對此事諱莫如深,豈能不使勁壓着?”
“那……”
“再等等。”藍袍青年沉穩道,“或許他還不知道,又或許是他還在想辦法,總之,我們不能亂。”
綠袍年輕人怒了:“還等,還等!咱都等了快一年了!”他起身,在屋裏轉了兩圈,“再這麽等下去,等到他勢力起來了,咱們還能做什麽?”
“四弟。”藍袍青年微微皺眉,“就算不等,以我們如今的力量,也鬥不過他。”
綠袍年輕人啞然,忿忿落座:“那不然呢,就光坐着等?”他頓了頓,“要不,咱們加把火?”
藍袍青年不認同:“不能太急躁,若是因為急躁出了疏漏,被抓住把柄,以他性格,我們倆都讨不了好。”
綠袍年輕人不忿:“他還能殺了我們不成?!”
“若是傳言是真的,父皇是他所弑……那,再殺兩名兄弟,也不是什麽大事。”
綠袍年輕人:……
“再等等吧,我猜他忍不了多久的,屆時,我們再根據他的應對,思考下一步對策。”
綠袍年輕人皺眉想了半天,終于點頭:“行,我在等一段日子。”
藍袍青年輕舒了口氣:“那就好。”他站起來,“既然無他事,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綠袍年輕人擺擺手,“這會兒都到飯點了,我可要吃了再走。”
“嗯。”藍袍青年點頭,“我就不留下來陪你了,省得被那家夥抓住,又是一頓申饬。”
“知道了知道了。”
藍袍青年便離開了。
看到一輛無木牌、燈籠的低調馬車駛離客棧,站在窗邊的綠袍年輕人吐了口唾沫。
“膽小鬼!”
大馬金刀坐回座位,他眼神陰鸷,“吃頓飯還得躲躲閃閃……老子何曾受過這種憋屈氣?”
近侍忙好聲安撫:“王爺,今時不比往日,咱們暫且忍一忍吧。”
沒錯,這位綠袍青年,正是當今皇上的四弟,庸親王赫連燊。
方才低調離開的,則是和親王赫連煊。按照排名 ,當今皇上得稱他為二哥。
近侍這一句騰地将庸親王的怒火點了起來:“忍忍忍!老子忍了多少年了?父皇還在你們就叫我忍,父皇走了,皇位都落到別人手裏了,你們還叫我忍!二哥這人畏縮膽小,你們也跟着沒膽嗎?”
“如今連母妃也在宮裏受苦,讓我如何忍得?”他伸臂一掃,桌上杯盞盡數落地。
瓷器碎裂聲中,他的聲音格外陰冷。
“老子不忍了!”
“讓人去通知錢方,做好準備,随時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