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藥方
成功馴服了冰火之後,寒暮體內的靈力已是消耗殆盡,整個人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此時寒暮覺得自己的經脈就像是條被抽幹了水的河流,空空蕩蕩的,這種時候又不能貿然用藥補充靈氣,否則容易傷了經脈根本。好在這鑄劍峰下本身就是條靈脈,靈氣充沛,只要調息片刻便能恢複兩三成靈力。
葉塵見寒暮周身的氣場重新安穩下來,這才取了絹巾仔細拭去他額上細密的汗珠,聲音清冷卻不生疏:“如何?”
因為靈力消耗過度,寒暮說話時顯得沒什麽力氣:“還算順利,只是有些累了。”
“峰上有處溫泉,若是累了,那是個歇息的好去處。”葉塵看寒暮已然被汗水浸濕的衣衫,提議道。
寒暮點點頭,他知道那處溫泉在何處,也去過不少次。溫泉水受峰上火系靈脈的滋養,對消除疲乏很是有好處。
“一起?”葉塵的眼眸黑白分明,雖少了幾分原先的靈動,卻顯得更為純淨,像是未經打磨的黑曜石。寒暮看到這漂亮的瞳孔中,有個小小的自己。
那瞬間,寒暮幾乎以為,又回到了從前,什麽都還沒發生過的時候。寒暮往旁邊退了一步,面上的笑有些不自然:“我知道地方,自己去就行。”
還沒等葉塵回答,寒暮已經快步走遠了。
葉塵看着寒暮走遠的背影,不自覺地舒展開了眉目,如同第一縷晨光下的冰消雪融。
寒暮走出洞府的時候,腳步有些踉跄,不過當他放眼看到漫山遍野的白雪後,心又很快靜了下來。心中懷揣着一些莫名的情緒,寒暮慢吞吞地來到了溫泉處。
這溫泉三面都有山石環繞,正巧擋住了山上的風雪,再加上溫泉本身蒸騰的熱氣,倒是一點兒都不會冷。連岸邊的雪都融化了,露出一小片幹燥的地面來。
除去身上的衣物,寒暮把自己整個頸部以下都浸入泉水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這溫泉水質細膩,靈氣充沛,即使不可以去吸收,靈氣也能滲透皮膚,絲絲縷縷沒入經脈之中。
溫暖的霧氣蒸騰間,皮膚漸漸籠上一層薄紅,寒暮有一下沒一下地眨着眼,睫毛似是被蒙上了層水汽。困倦随着泉水的熱度在體內彌散開來,剛想閉上眼睛小憩一會兒,有些竊竊私語卻順着風傳到了寒暮耳畔。
似乎是隔得太遠,又被風雪掩蓋,寒暮聽得不甚清楚,只隐隐約約聽到這話中提到了“藥”。
沒過一會兒,有個看上去上了年紀的老者帶着個小童往這邊來了。寒暮下意識地抱起岸邊放着的衣衫,一頭紮進了水裏。卻不知他的長發在水中絲絲縷縷浮起,随着溫泉水的波動而緩緩飄蕩,旁人看上去甚是可怖。
那小童提着個多層的藥盒,無意間瞄見水中幾縷黑發。又想起平常聽得些傳聞,當下腿軟得走不動路,惹來老者一番呵斥:“動作快些,別誤了時辰,這鑄劍峰上可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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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主,那水中……有……”小童縮了縮脖子。
老者皺眉看了溫泉一樣,什麽也沒說,倒是返回來拍了小童腦門一下:“亂說什麽,這鑄劍峰上,怎會有那些東西。”
“是、是。”小童不敢反駁,亦不敢再看溫泉,癟着嘴快步跟上了老者。
待他們走遠,寒暮才從水中爬起來,說實話這溫泉越到下面越熱,還真是悶得不舒服。寒暮舒了口氣,掐了個法決把衣服和身上都弄幹,穿好了衣服。
這鑄劍峰上平常是不許人上來的,看剛才二人的對話,似乎是過來送藥的。這麽說來……寒暮之前還未顧得上,現在想來葉塵的狀态确實不太好,整個人都清瘦了許多,身上的威壓雖然還在,卻不如以前那麽強烈。
是之前受了傷?寒暮心下一沉,趕緊加快了腳步朝鑄劍池趕去。
葉塵剛服下每日送來的湯藥,就見寒暮急沖沖的跑了進來,什麽都不說,只是并指搭上葉塵的手腕查看起來。雖然幾經經過多年的修養,但很明顯當初受的傷并不尋常,傷及了根本,現在依然沒有痊愈。靈力通過經脈時有些微的滞澀感,就連元魂都有曾經碎裂的痕跡,修為也生生跌落到了化神期。
“怎麽回事……是什麽能讓你傷得這麽重?”寒暮不禁咬住了下唇,思來想去,上清界都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能讓葉塵變成這個樣子。
“天劫。”葉塵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眼神說不上是喜是悲,“大概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我渡劫失敗卻沒有魂飛魄散,丹堂的堂主說是我心中執念太深,才保住魂魄未散。現在想來,大約是因為你。”
葉塵說到此處時,目光一點點柔和下來,扣握住寒暮搭在自己腕上的手:“雖然忘記了一些事,但是感覺不會變,終有一日……一切都會回來的。”
手心傳來的溫度有些涼,寒暮卻覺得心底的暖意不斷地湧出來,蔓延到四肢百骸。忽而寒暮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追問道:“丹堂是怎麽回事?我之前離開之時,天樞門并沒有這麽一個地方。”
“百年之前丹門分裂,一部分投靠到天樞門下,成了現在的丹堂。”葉塵垂眸看着寒暮,“你竟不知道這件事……看來真的是離開了很長時間。”
寒暮覺得葉塵的眼中,有某種無奈和苦楚,他自己心中也禁不住發澀。按這樣來說,葉塵整整等了自己百年時間,卻等來一場天劫……寒暮伸手抱住葉塵,将臉埋入他胸膛,低聲道:“對不起,我再也不獨自離開了。”
他大概是有些驚訝寒暮的舉動,怔了一會兒,這才把手放到寒暮背上輕撫:“沒必要道歉,我等得心甘情願。”
若不是心甘情願,又怎會早早就做下準備,留下一封信,生怕自己傷了他的心呢?
寒暮穩了穩自己的心緒,鼻尖傳來淡淡的藥草味道。葉塵剛剛服過藥,身上有淡淡的藥草味兒并不奇怪,寒暮想到自己亦是個藥師,葉塵養傷這事還是自己經手比較放心,便當下和葉塵提了起來。
“那便辛苦你了。”葉塵出乎意料的彎起嘴角,雖然弧度微不可見,但是寒暮知道他在笑。自從回來之後,葉塵還從未展顏笑過一次。
這一笑當真是如同冰消雪融,雲銷雨霁。寒暮一時間有些挪不開目光,直到發現葉塵噙着那抹笑意看着自己,這才側過頭去,想找點其他事情轉移視線。
寒暮走過去,取過葉塵剛剛服下那副藥的藥碗,将碗底剩餘的一些藥用指尖蘸上一點,送入口內,這樣大概能知道裏面用了哪些藥,若是細致一些,藥性和藥量都能猜出個大概。
湯藥入口極苦,寒暮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就嘗了這麽一丁點兒,苦味就在齒間經久不散。一般來說,苦味重的多是寒性草藥,葉塵體內受雷劫之傷,雷是火屬性的變種,用寒性藥材壓制也不失為一種見效快的方法,倒是符合葉塵以往總是用烈性靈藥的性子——這人總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
只是長期用這種烈性的方子,也難怪葉塵整個人都消瘦了下來。
等到第二天那老者領着小童再來送藥時,寒暮跟着老者去了一趟丹堂,重新寫了一副方子,拿了熬藥的工具和材料,準備親自經手這些事情。
臨走前那老者瞥了一眼寒暮新寫的藥方,叫住他:“小子,這雷劫可不比其他傷勢。就算之前用大寒之物與之對抗,也花了将近十年時間才将其壓制,眼看就要将其迫出你卻要換方子。你現在這副方子确實是養身子,不過藥性太溫和,要徹底治這傷恐怕至少得花上幾十年時間。就算你等得了,你去問問玄塵他可等得了嗎?”
“此話怎講?還請您明示。”寒暮隐隐聽出,這其中大概有什麽問題。
“雷火一日不除,他就一日無法進階,經脈也一日不的順暢。頂着天樞門創派祖師的名號,卻只有化神期修為。他這輩子仇家不少,他渡劫失敗的消息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之前已經有人前來下過戰書,到現在也拖了不少時間。再拖下去,這個秘密恐怕就要人盡皆知了。我也是個醫者,你以為我不想用更好的法子?是他自己選了這個方子,因為他知道事實不允許他慢慢療養,只能下猛藥。”
“可是這藥繼續用下去,雖然見效快,但必然對身體有所損害……”
“罷了,看你也是關心則亂,我給你指條路。俗話說是藥三分毒,就算是溫補之藥亦是如此。你不如将之前的方子依舊沿用,要想補身子不一定要用藥。”老者坐在桌旁,喝了口茶,“雖然到了他那個境界早就不用進食,不過食補是個好辦法,我這有些對症的食譜,要是你不嫌麻煩,就按凡人那般一日三餐照着來,慢慢也能抵消了藥物的寒性。”
老者說到這裏,瞥了一眼寒暮:“要是嫌麻煩,還有個法子。以你天魔之體,給他采補幾次,什麽都補回來了。”
聽到這話,寒暮臉上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趕忙朝着老者道了聲謝,接了老者的食譜,帶着之前拿好的東西回鑄劍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