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信
寒暮感覺自己眼睛四周像是失去了控制能力一般,只能将視線牢牢落在葉塵身上,想要找出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卻徒勞的發現,現在站在他眼前從上方俯視着自己的人,每一處都是那麽的無懈可擊,找不出分毫破綻。
葉塵不知道為什麽很想遮住眼前這個人的眼睛,他的眼神讓葉塵有種奇怪的感覺,被他視線注視的時候,葉塵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不太一樣的情緒。
然後葉塵真的那麽做了,手掌覆上雙眼,手心有微微的濕潤和癢意。
“葉塵。”寒暮伸手握住了葉塵的手腕,用力的握緊然後拉開那只遮擋住自己視線的手,“我現在很累,別開玩笑。”
葉塵若有所思的看着寒暮,那眼神似乎要将他一寸寸剝離開來。
他真正的名字,知曉的人少之又少,況且即使是知道了也絕不會輕易叫出口。眼前的人卻似乎是與自己異常熟悉,毫不避諱什麽,像是篤定自己不會生氣一般。
真是奇怪又有趣的反應。
葉塵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寒暮攏着長發的發帶上,淡金的錦緞上綴着瑩潤的玉,貴氣卻又不顯張揚,倒是由于那玉石多了幾分溫潤。玉石的中的靈氣很濃郁,也讓葉塵覺得很熟悉,于是他随手就解開了寒暮那發帶,拿在手中仔細查看起來。
這并非是普通的玉石,在觸碰到肌膚的時候,葉塵感覺到某種牽引力,在引導着少量的靈力注入。于是表面有青色的光芒一閃而過,葉塵有些詫異,因為這玉石竟是一個小小的儲物空間。而且看樣子是用他曾經自己的靈力做過标記,還刻印下了在特殊情況下才會自行引導靈力開啓的陣法。
儲物空間中只有一件東西,那是一封信。
——如果你能拿到這封信,那麽說明你現在應該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我就是你,相信你通過靈力、标記和這封信的字跡已經猜到了。
——其實我留下這封信,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現在好好記住帶着這條發帶的人的樣子,他叫寒暮,是你最愛的人,也是你的道侶。
——冰凰是他的靈獸,浣溪紗和雪峰冰王笛都是為他鑄造的,記得交給他。
——愛他、寵他、防止一切會傷害到他的事情,包括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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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對自己的了解,其實即使我不說這些,你也會重新愛上他的。但是,我不想讓他等那麽久。
——最後,看完把信燒掉,別讓他知道。
葉塵看完之後,将視線轉向一直未發一言的寒暮,這才發現寒暮一直看着他手中的信。
“還給我。”寒暮緊抿嘴唇,擡頭看着葉塵。他眼角有些發紅,從之前知道眼前這個冰冷傲然的男子,顯然已經失去了記憶,那麽這樣的葉塵,還是他所認識的葉塵麽?
那麽長時間的相處都毀于一旦,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想到這些的時候,寒暮心裏的酸澀已經擴大到了極點,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他是否還應該繼續留在這裏。如果葉塵完全忘記了他,那麽他就沒有立場也沒有身份再留在鑄劍峰上。
但是,自己真的甘心就這樣放棄嗎?
葉塵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依信中所言,燃起與他劍氣同色的蒼藍火焰,很快将這封信燃燒殆盡。看着寒暮泛紅的眼角,葉塵心裏有什麽地方微微顫抖了一下,他自然而然地靠近寒暮,将雙手環過寒暮的肩膀,将散開的黑發用發帶重新攏好。
寒暮愣了愣,似乎沒想到現在失憶的葉塵還會做這種事情。這麽久不見,葉塵消瘦了不少,皮膚也不知為何顯得有些蒼白,但是他靠近的時候,依然讓寒暮覺得安心。
這種安心幾乎讓寒暮忘記葉塵的現狀,他伸手撫摸上葉塵的臉頰,發現皮膚一片冰涼,像是被埋藏在冰雪之下,再找不會昔日的溫度……寒暮猛地收回了手,因為他很快意識到,對于如今視自己為陌生人的葉塵來說,這樣的動作有多危險。
抛去那部分記憶之後,葉塵就只是天樞門的玄塵祖師,冷如冰霜,不喜與人接觸。這樣貿然的行為大概算得上是冒犯,若是他要當場誅殺了自己,也并不稀奇。
想到這裏,寒暮禁不住泛起苦澀的笑。
葉塵并不知道寒暮在想什麽,只是寒暮的笑讓他自己不自覺的皺起了眉,在他自己意識不到的時候,他的情緒已經被寒暮的一舉一動所牽動。
“跟我回去。”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依然淡漠,卻是刻意放緩了速度,少了幾分冰冷。寒暮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葉塵執起手稍稍用力一拉,将他拉出了剛才跌落的天坑。
葉塵并沒有松開牽着寒暮的手,他隐隐覺得這個動作是那麽的順理成章,就像是做了無數遍一樣。
寒暮想要抽出手,卻被葉塵攥得更緊,葉塵甚至回過頭來看他一眼,眼神極其認真:“我們是道侶,本應親密無間。即使我現在忘了一些事情,也不會影響什麽。”
……這樣麽。
寒暮低着頭不再說話,手上的力道也漸漸放松下來,任葉塵牽住,跟着他前行。
上次渡劫失敗後,葉塵的身體遲遲沒有恢複,手掌上也失去了原本的暖意,冰涼一片,只讓人覺得難受。寒暮不由的反握住他的手,試圖将溫度傳遞過去。
葉塵的手臂有瞬間的僵硬,似乎是不太适應這種感覺,不過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雪還在下,輕飄飄的落下來,覆滿了長發和衣衫。葉塵似乎是在等寒暮,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穩。兩個人的腳步在茫茫大學中留下明顯的痕跡,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
冰凰今天很無聊,一百年沒有吃到過寒暮投喂的皇竹草,導致它在葉塵這裏呆着的時候,越來越向着熊孩子方向發展。叼着葉塵鑄劍的材料藏起來啊,用爪子扒開葉塵設下的結界啊什麽的都是常事兒。
有時候憋壞了的冰凰還會直接放個大招,把鑄劍池裏翻滾的岩漿凍結起來,雖然犯罪過程中被池中的上古之火燒壞了一大片羽毛,它依然毫不在意死性不改。
反正它就是看準了葉塵不會對自己怎麽樣。
其實真的說起來,冰凰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總是熱乎乎的地方,不過誰讓它除了寒暮之外最喜歡的雪鳳冰王笛被放在這裏呢?
在鑄劍池裏晃了半天沒找到什麽好玩東西的冰凰,停在角落的寒玉床上,将自己的羽毛梳理了一遍。随後它突然停了下來,側頭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珠,然後撲騰着早已經骨骼成熟、羽毛豐滿的雙翼,清啼一聲朝着鑄劍池的入口飛去。
還沒等撲上好久未見的主人,冰凰就被一道劍氣掃了出去。這道劍氣葉塵只用了三成力道,卻用的很巧,讓冰凰直接在地上滾了幾圈才重新飛起來。
冰凰憤憤地瞪了葉塵一眼,轉瞬又眼淚汪汪的看向寒暮,似是在控訴。
寒暮這個時候心情還落在谷底,所以只是簡單摸了摸冰凰的腦袋。冰凰似乎是察覺到寒暮心情不好,也就乖巧地蹭着他的臉頰,不再鬧了。
葉塵在寒暮肩上輕輕拍了一下,然後柔聲道:“跟我來。”
寒暮随他腳步而去,到了鑄劍池旁懸着各色靈劍或是靈器的石壁旁,葉塵取下一只白玉笛遞給寒暮。這就是寒暮那只雪鳳冰王笛,經過上古之火的淬煉後,笛聲的玉質變得更為透徹。又因為淬煉材料中有鳳凰骨骼的緣故,笛身上有渾然天成的鳳凰紋飾,仿佛随時都會振翅而起。
鳳凰的眼睛處分外明亮,呈現出極為透徹的淡藍色流光,湊近看那竟是一小簇冰藍色的火焰。
“上古之火中的冰火,鑄造時已經抹去了些許戾氣,煉化起來要容易得多。”葉塵用指尖點了點那鳳凰紋飾的眼睛,便有冰藍色的火焰湊了上來,顯得很是溫馴。
“你讓我來煉化這冰火?”寒暮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相信。
“嗯。”葉塵點點頭,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神卻不像表情那麽淡漠,“這冰火與雪鳳冰王笛、冰凰皆是同屬性,與你靈力最為契合。我幫你守着,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寒暮看葉塵這麽認真嚴肅的樣子,一時也說不出什麽話,便依了他的意思靜下心來,開始試着煉化冰火。
引着冰火從雪鳳冰王笛中而出,将其化為一絲一縷,慢慢以靈氣牽引,進入經脈之中。這冰火果真如葉塵所說,已經被磨去了大部分戾氣,即使偶有沖撞,也并非特別嚴重,都在寒暮的承受範圍之內。
但冰火畢竟是上古之火,将其整個納入經脈時,寒暮已經是出了不少汗,連領口都被浸濕。用靈力溫養着化為千絲萬縷的火焰在朝着丹田而去,丹田處已經聚集好了體內九成靈力,準備徹底将這上古之火煉化。
冰火和它的名字一樣,同時擁有着寒冷和灼熱兩種特性,這讓寒暮覺得非常不好受。剛覺得灼熱無比,汗水滾落,就又跌入寒冷之境,最後皮膚上盡是冰涼的汗珠。
随着丹田中飽滿的靈力漸漸被冰火消磨殆盡,冰火最後的那份戾氣也被耗盡,乖順的在丹田中蜷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