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戳破
等葉塵趕回來的時候,寒暮已經用層層疊疊的破軍套把自己重新裹成了一只竹筍。
“清城醒來了,要見你。”葉塵這句話卻是對着花蘿說的。
“奇怪,我又不認識他。”花蘿皺起了眉,顯得有些不情願。她正準備讓寒暮帶她去周圍轉轉呢,當然今天的晚餐才是最終目的。
看出花蘿那點小心思的寒暮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我陪你一起去,別擔心你的晚餐,這山上還是有不少靈獸的。”
清城的洞府位置接近天樞第二峰的峰頂,外面種了一大片生長茂盛的花草,與劍修簡潔幹練的風格相比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領着花蘿走進洞府時,寒暮清楚地看到了還躺在床榻上的清城眼中的失望。
清城看上去就是個很穩重的人,即使現在受了傷氣色不太好,也并未影響他給人的這種感覺。大概平常在師門中也是這樣一個穩重有擔當,能讓師弟師妹們安心也能負起領導責任的大師兄角色。這種性格的人,很難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緒,因為他的情緒很可能會影響人心。
顯然清城真正要見并非是花蘿,寒暮想,他要見的是那個救了他的人。
萬花谷是個桃花源般的隐秘之地,入口的真正位置除了谷中弟子很少有人知道,對于擅闖萬花谷的外人,恐怕不應該是打暈了送回來這麽簡單的事。
因為受傷的緣故,清城對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你認識墨藝,對吧?”
“是我師父。”此時的花蘿看起來很嚴肅,像個小大人似的繃緊了臉。
清城并未說什麽,只是有些艱難的伸出手,放在花蘿頭頂上,輕輕笑了。這個笑容并未持續太久,顯然清城平常并不是太習慣于這個表情。
花蘿一臉無奈的看向寒暮求救。
“寒暮藥師。”站在清城床榻邊的清年朝寒暮走過來,眉間有一絲焦慮之色。
“怎麽了?”
“我師兄半年前突然離開天樞門,今日才被送回來。他似乎是傷了經脈……還請藥師幫忙。”
寒暮點點頭,朝床榻邊走去。伸手搭上清城的手腕,寒暮放一縷靈氣進去查探,靈氣順着經脈走到某一處便開始得開始停滞。收回手,寒暮朝清年道:“斷了一條經脈,能接好,但是這段時間不能再動用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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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天樞門這一輩最出衆的弟子,硬闖萬花谷,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寒暮注意到清城身上的傷口雖然已經處理,但似乎是在很倉促的情況下完成的。
寒暮看着床榻上的清城問:“你為何擅闖我萬花谷?又是怎麽找到密道入口的?”
清城眸色一暗,卻始終沉默不語。
其實他不說,寒暮也能猜到大半。墨藝大概就是他來之前常駐在天樞門的萬花弟子,這洞府外面的花草和萬花晴晝海中是相同的品種,必定也是墨藝種下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墨藝會突然離開天樞門,但毫無疑問清城去萬花谷是為了找墨藝。密道入口的位置應該是墨藝之前偶然提過,并沒有說具體——否則清城不會用了半年時間才進入密道。
後來墨藝大概是發現清城闖了密道,并未告訴谷中其他人,而是獨自進密道救了清城出來,并匆匆處理了他的外傷,讓花蘿送他回來。
其中的糾葛,寒暮也不想多問。他喚過花蘿吩咐了幾味靈藥,讓清年帶花蘿去天樞門藥房熬制,自己準備開始幫清城續接經脈。
這個過程比寒暮想象的要困難得多。清城靈寂中期的修為高出寒暮金丹中期很多,續接經脈的時候寒暮明顯感覺自己的靈力不足。
葉塵走過來将手掌貼上寒暮的後背,充足的靈氣就湧入了經脈中,寒暮才得以繼續進行。
清城看到葉塵,先是疑惑的打量一番,然後突然反映過來:“你是……”
葉塵在寒暮身後,默默搖了搖頭。
專心于續接經脈的寒暮,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
等到終于完成了續脈工作,即使有葉塵相助,寒暮也已是滿頭大汗。他不得不驚嘆當初自己經脈全部被震斷之後,裴元師兄是如何的妙手回天,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讓他恢複後毫無異樣。
“多謝藥師。”清城看上去也并不輕松,續脈原本就是違逆規律之事,這世上也只有萬花谷才有此奇術。
“不必,我既然來了天樞門歷練,這便是我分內之事。”
此時前去熬藥的花蘿和清年也回來了,花蘿手中拿着熬好的藥,清年則略顯尴尬的提着一只兔子。
能在天樞峰上出現的兔子,也不會是什麽普通的東西,那只兔子眼睛通紅,不時在清年手中龇着兩顆門牙猛烈掙紮,倒是像要咬人的樣子。
“清年,怎麽回事?”清城問。
“那是我的晚飯。”花蘿把手裏的藥遞到清城手中,用特殊方法熬制的藥剔除了苦味,傳出的是青草的味道。
清城愣了愣,順手接過藥喝了下去,但是好像沒反應過來晚飯是怎麽回事。
這些正統的修真者們,為了體內靈氣的純粹,早已忘記了食物的味道。早期他們靠辟谷丹來控制饑餓,到了後來就是吸收天地之靈氣,徹底失去了對饑餓的感知。
花蘿其實也不需要吃東西,但是很明顯她不是肚子餓,是嘴巴饞。
拿走清城手中的空藥碗放到一旁,算是暫時完成了作為醫生的任務,花蘿一改嚴肅的表情,撲向了清年手中的兔子。也不在乎那只兔子正猙獰的朝她龇牙,她溫柔的撫摸着兔子的皮毛,像是對待她最珍貴的寶物:“師兄,你說我們怎麽吃這只兔子?”
“好久沒喝湯了,不過看起來這裏好像也沒有煮湯用的鍋啊……算了還是照老規矩用火烤……”
……。
看着兩眼放光自言自語的花蘿,整個屋子的人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最後這只兔子還在天樞門的主峰上被殘忍的吃掉了,除了還在養傷的清城,參與者包括當時在場的所有人,甚至清年還從花蘿那裏要走了一瓶淨穢丹。
将烤兔子的現場毀屍滅跡之後,寒暮囑咐了清城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就和葉塵帶着花蘿回了第七峰。
說來也奇怪,這幾日天樞峰上來了不少外客,寒暮住的這個小院子卻仍然只有他一個人。把隔壁房間收拾出來,寒暮将花蘿安頓好後天色已經很晚了。
回到自己房間,寒暮發現葉塵還沒走,他靜靜躺在寒暮的床上像是睡着了。
原本修真者是不需要睡覺的,但是寒暮偶爾也會睡着——在他覺得非常安心的時候。
寒暮走到床邊的時候,葉塵沒有醒。
葉塵的眉和他的發一樣,都是冰雪的顏色。當他閉上眼睛面容平靜之時,就似乎超脫于塵世間,如古文中所說: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他的劍立在一旁,此刻劍氣雖然并不濃厚,但寒暮也能想象當葉塵揮劍時将散發出多淩厲的鋒芒。
寒暮看着退去了熟悉笑意的葉塵,突然覺得很陌生。
這樣一個面若霜雪,仿佛會随時踏上雲霄離去的人,為什麽再面對自己的時候就能完全呈現出一種完全不同的面貌呢?
因為他喜歡你啊。
有個聲音,在寒暮耳邊靜靜的說。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你也同樣的,喜歡着他嗎?
葉塵緩緩睜開眼,在把寒暮的身影收入眼中的瞬間,他冰霜般的面容就像被染上了暖意,慢慢地融化舒展,最後融成初春的第一抹晨光。
他看到寒暮眼中的思緒,所以他就像往常那樣笑起來。
寒暮向來對葉塵的笑沒什麽抵抗力,那就像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的微光。無論是聽見葉塵的笑聲,還是看見葉塵的笑容,他就不會感到孤獨害怕,他就能一直的走下去。
你喜歡他嗎?
那個聲音又在問。
在寒暮給出自己答案之前,葉塵就已經摟過寒暮的腰将他整個人都拉下來,然後抱着他在床榻上翻了一圈。
葉塵順理成章地低頭壓上了寒暮的唇。
葉塵所了解的寒暮,是個會在做決定前需要反複确認,有着謹慎性格的人。但他只要做出了決定,就絕不會再猶豫。
給了寒暮足夠的消化時間後,他現在要做的,不過是戳破寒暮心中最後一層阻隔罷了。
寒暮的唇依然是帶着微涼的觸感,他因為葉塵突如其來的動作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想說話卻被葉塵趁虛而入。最終他要說的話只能化為一聲夢呓般的聲音。
“唔……”
舌尖輕輕在唇間一挑,就鑽了進去,輾轉流連于溫暖的口腔中,很快就帶着另一條舌頭纏鬥。
葉塵感覺得到,寒暮其實并沒有拒絕他。
好甜。從心底傳出的感覺,跟随心髒的搏動順着血管裏流淌的血液一起蔓延到全身。
一吻結束之時,寒暮臉頰已經染上一抹淡淡的紅,他嘆了口氣,伸手環住葉塵的脖子,讓兩人的鼻尖幾乎都湊到一起:“以後,別再瞞着我去冒險。有什麽事情就告訴我,我想要的不是被牢牢保護,而是并肩前行。”
“好,我答應你。”葉塵回答得很鄭重,然後看着寒暮因為之前那個吻而變得明豔的臉龐,珍惜的在他額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