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居室的其?中兩間和客廳都打通了, 剩下一間改成了簡易辦公室,辦公桌更簡單,還不如外面學?生的課桌寬。
江別深靠在躺椅上, 雙腳交疊翹在桌子上。
他臉上蓋了一本書,也不知道睡沒睡着。
桌子上的手機一直不停地有消息進,時不時還有嗡嗡嗡震動——這是他剛剛随手調的,破手機沒法靜音,只能這樣。
直到門被推開,江別深才一指桌子上的手機, 聲?音從書底下傳來:“趕緊給我讓它消停了。”
易和唐累得往旁邊一坐, 擡腳踹江別深,“讓你來幫忙的, 你是準備睡到天黑嗎?”
江別深指着手機的手一轉, 變成手掌伸到易和唐面前, “工資。”
易和唐罵:“滾。”
手機還在震動,江別深拿開臉上的書,扭頭看他,“易校長,換個好點?的手機吧, 最起碼要有個靜音功能吧?”
“從我爸那兒順的, ”易和唐拿起手機看了眼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 頭疼道,“現在家長都哪學?來的毛病, 一個補習班老師還要賄賂。”
“這不是給你擡咖嗎?”江別深說着把腳放下去,他坐姿還是懶洋洋, 像沒長骨頭一樣。
易和唐随手回了幾條短信,有通電話打進來, 他嘆了口氣接聽?,敷衍了事挂斷後自暴自棄地把手機扔桌子上。
手機順勢滑到江別深跟前,他笑着低頭掃一眼,恰好一條最新短信彈出?來。
內容有名有姓,來意也言簡意赅。
江別深一挑眉,扭頭跟易和唐說:“校長,有人?要退學?欸。”
易和唐剛要眯眼假寐,聽?到這話“嗯?”了一聲?,精神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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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別深說:“簡幸。”
“你怎麽知道?”易和唐說着起身?拿手機。
江別深說:“短信上說的。”
易和唐打開手機看了看,“哦,她啊。”
易和唐這個補習班因為宣傳噱頭打得足,來的學?生沒有兩百也有一百八,他記住簡幸着實有些讓江別深意外。
江別深随口問:“怎麽?”
“這是我去二中宣傳時收的,家長在學?校門口賣小吃,只看了二中的分校,和中這邊來都沒來就給孩子報名了,我随口問了句孩子上次考試成績,你猜多少。”易和唐問。
江別深說:“六百四十八。”
易和唐驚了,“靠?你是猜的還是算的?”
江別深笑得一臉高深莫測。
易和唐知道他是在故弄玄虛,翻了個白眼沒理,繼續說:“我心想這成績還來補什麽課啊,直接應聘老師得了,不過送上門的錢也沒有不要的道理,這種學?生不怕帶壞砸招牌,回頭考個狀元還能出?去打廣告,怎麽算怎麽劃算。”
“是,結果沒想到學?霸本人?不樂意。”江別深說。
“不樂意就不樂意吧,”易和唐說,“我也怕供不了這尊大佛。”
“這就簽字同意了?”江別深問。
“不然呢?”
江別深說:“錢不是家長給的嗎?”
易和唐懂了,說:“哦,你是怕她偷拿學?費出?去玩啊?不至于,都高中生了,還是個妹妹,成績又那麽好。”
江別深扯唇笑笑,“随你。”
易和唐拿着手機猶豫了下,又改口道:“還是讓人?下午過來聊聊吧,萬一出?了事我也得負責啊。”
“嗯,很有覺悟。”江別深說着作勢起身?。
易和唐問:“走啊?”
“不然呢,真準備讓我留下來給你打工啊?”
“不行嗎?好歹也是名校的,我這廣告重?點?打的就是名校好嗎,你這多符合标準啊,”易和唐說,“還是家族企業,回頭指不定還能幫忙在醫院介紹個工作。”
“肄業也算麽。”江別深自嘲。
易和唐臉上的玩笑收了些許說:“你這一年休完了吧?什麽時候回去啊?”
“不知道,看老頭什麽時候發話吧,”江別深說,“估計九月就要回去了。”
“行吧,那你就再歇倆月吧,我不耽誤你這最後的假期了,”易和唐說,“下次見面就得喊江碩士了吧?”
“你喊我爸爸也行。”
“滾。”
江別深笑着,路過易和唐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易和唐随口問:“下午沒事來玩啊。”
江別深掃了眼他的手機說:“你都說最後兩個月了,我不得好好珍惜和知識的海洋相處的時光?”
又在滿嘴放屁。
易和唐一擺手,讓他趕緊滾。
簡幸知道這個補習班自己怎麽都要去一次,畢竟要把學?費拿回來。
下午四點?剛過,簡茹和呂誠出?門了,簡幸出?門前給陳煙白發了條短信問她上班沒,陳煙白說這兩天休息,回老家處理點?事,簡幸沒多餘問什麽事,一個人?去了補習班。
只是她沒想到會?在這碰到許璐。
許璐身?邊還站着一個男人?,身?形佝偻,穿得不算幹淨,他手裏捏着一個塑料袋,打開裏面放着錢。
簡幸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猜想許璐大概不想見到她,本想先出?去,卻不想被正在收錢的老師看到。
這老師應該以為她是來報名的,生怕跑了生意,忙不疊開口喊:“诶,那位同學?!”
許璐和男人?順勢扭頭,簡幸一頓,擡眼對上了許璐的目光。
許璐表情僵得很明顯,幾乎沒多久就憋紅了眼睛。
簡幸在心裏嘆了口氣,先一步躲開了許璐的目光,她朝老師笑笑說:“我來找一下負責人?。”
老師疑惑問:“你是?”
“簡幸,”簡幸說,“上午發過短信了。”
“哦哦,那你上樓上去吧,四樓,裏面有個小房間,那是辦公室。”
簡幸說好。
她沒和許璐說話,繞過許璐上了旁邊的居民樓。
樓梯很窄,扶手上灰也很多,應該不是什麽居民樓,估計全用來租給學?生或者什麽短期居住的人?了。
四樓門是開的,進去很空,因為房間打通顯得回音很重?,每走一步聲?音都很明顯。
這聲?音像簡幸偷偷隐藏的緊張心情的外在顯化。
她知道今天只是一個開始,真正讓她緊張的在後面的每一天。
可她已經阻止不了自己了。
幾步走到辦公室門前,簡幸輕輕吸了口氣,擡手敲門。
裏面傳來:“誰?”
簡幸說:“是我,簡幸。”
“哦哦哦,”門很快打開,一個很年輕的男生走出?來,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歲,應該是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他看了眼簡幸,“先進來吧。”
簡幸點?點?頭。
“我是負責人?,易和唐,”易和唐說,“宣傳單上寫的有。”
簡幸點?頭。
手機號就是她從宣傳單上記的。
“你要退課?”易和唐說,“家長知道嗎?”
簡幸點?頭,“手機是他們?的。”
這話一說,易和唐沒再多問什麽,只是安排人?把錢退給簡幸。
簡幸拿了錢下樓,沒想到許璐還沒走。
她身?邊那個幫她交錢的的倒是走了。
簡幸看了她一眼,停下了腳步。
許璐與她對視好幾秒,才咬着唇上前,“你也要在這補課?”
簡幸搖頭。
許璐像是放下了心,沒再多說什麽,轉身?走了。
簡幸看着她的背影,有那麽一瞬間,像看到了去年的自己。
那個晚上,她因為一本書在學?校門口遇到了簡茹和呂誠。
然後他們?裝成了陌生人?。
好像她連體?面,都是偷來的。
簡幸出?來的沒打傘,以為落日沒有那麽濃烈,卻不想走兩步還是熱了一身?汗。
她睡眠質量依舊不行,陽光暴曬不久眼前就隐隐有發黑的征兆,腦裏某些神經也突突地疼。
她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于是從西門進了校園。
和中假期也是開放的,只是來往需要給保安查看學?生證。
簡幸本來只想去涼亭轉轉,路過書店的時候看到門是開着的,愣了一下。
等确定門是開着的,簡幸才毫不猶豫地進去。
假期裏,盡管學?校開放,書店也沒什麽人?。
簡幸進去只看到了櫃臺前半躺着的江別深,他耳朵裏插着耳機,應該在看電視。
看到有人?進來,他就淡淡看了一眼,又繼續看電視。
都不疑惑為什麽這個時候還有人?嗎?
簡幸心裏奇怪,表面上什麽也沒說,徑直去了旁邊的書架附近。
簡幸按照記憶裏的書單找了本書,是一本日本懸疑推理小說,封面是極簡的黑色,書名裏的X被标紅,像兩把交錯的刀。
翻開第一頁,這是簡幸看過那麽多本,唯一一本首頁寫滿了作者名字的書。
有中文,有日文。
這一瞬間,吸引簡幸的已經不再是這本書與徐正清的關?系了。
是這本書本身?。
書店裏沒什麽正經坐的地方?,簡幸最開始還是站着,後來累了就靠在書架上,再後來就默默蹲在了地上。
劇情是一點?點?鋪開的,簡幸也随之一點?點?進入狀态,直至完全沉浸其?中。
看到其?中一句“對于崇高的東西,能夠沾到邊已足夠幸福”時,簡幸恍惚了一下。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在主角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而當她看到“如果你過的不幸福,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勞”時,她才明白,不是她和主角像,是暗戀都如此。
如此小心翼翼,又費盡心機。
這些行為無?關?成人?與否,因為心動是不能控制的純粹。
她想到徐正清,想到林佳跟她聊天時問她:“簡幸,你願意等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嗎?”
她願意的。
她不怕等。
因為等的人?是他。
所以連等的過程和時間都變得珍貴。
我可以是你一輩子一往情深的忠臣。
簡幸在書的尾記後寫下這一句,然後輕輕合上書,把書放回了原處。
櫃臺前,江別深已經昏昏欲睡,耳朵裏的耳機也掉了一只,一片安靜裏,簡幸能聽?到歌聲?唱着:
我懷裏所有溫暖的空氣
變成風也不敢和你相遇
我的心事 蒸發成雲
再下成雨卻舍不得淋濕你
簡幸愣了愣。
這時江別深睡姿晃了一下,他猛地清醒,睜開眼看到簡幸,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看完了?”
簡幸吃頓地“嗯”了一聲?。
兩只耳機都掉了。
歌還在唱:
感?謝我不可以
住進你的眼睛
所以才能擁有你的背影
“哦,困死?我了媽的。”江別深坐直了身?子,耳機啪嗒掉在地上,他拿起手機關?了音樂,起身?扭轉脖子的時候發出?了咔咔的聲?音。
扭完看到簡幸還在櫃臺前沒動,不解問:“怎麽?有事?”
簡幸猶豫了下問:“你剛剛那首歌,是什麽歌啊?”
江別深還在迷糊,他拿起手機看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簡幸的錯覺,江別深好像愣了一下,臉上的輕松慵懶也褪去了幾分。
但是很快他又是那張無?所謂的表情,說:“哦,林宥嘉的《背影》。”
簡幸小聲?“哦”了一聲?,欲蓋彌彰補了一句:“挺好聽?的。”
江別深沒說話,只是嘴角挂着簡幸看不懂的笑。
太晚了,雖然簡茹和呂誠還沒回家,但她也不能再耽誤了。
走之前,簡幸想起什麽,回頭問:“那個……你這個店每天都開門嗎?”
江別深伸了個懶腰說:“開啊。”
“幾點?啊?”簡幸問。
簡幸看到他頓了下,眉頭很細微地擰了一寸,幾秒後才說:“跟平時差不多。”
簡幸“哦”了一聲?,這才轉身?出?門。
她走後沒多久,江別深盯着關?上的玻璃門好一會?兒才輕輕“啧”了一聲?,嘀咕道:“沒禮貌,再見也不說一聲?。”
嘀咕完沒忍住又活動了一下筋骨,躺了一整個下午,老腰都快斷掉了。
轉身?準備走出?櫃臺,被耳機線絆了一下,江別深低頭收耳機線的時候,想到剛剛那首歌,眼睛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