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海市蜃樓
韓奇香不知道,白如墨原來也會有這般黏人的時候。
自從小年夜之後,他幾乎所有的空閑時間都待在她這裏了。無論她怎麽說,他總是不離開。不過好在,晚間入睡之時,待得她睡着了,他在她的額前印下一吻後,就會腳步輕輕的離開。
冬去春來,逍遙島又是一片桃夭杏妍。
晚間,蟲聲唧唧,新透綠窗紗。屋中燈燭明亮,白如墨坐在桌前,低頭執筆,批示島中諸多事務。而韓奇香,則是捧着一罐核桃坐在旁邊。
核桃的殼頗為堅硬。若是依照以往的性子,她定然會去找了個重物來,一下一下的砸開那殼。但現下白如墨在這裏,她不想打擾他,只好用了指甲去剝。
但剝了好長時間,饒是指甲都快剝的禿了一塊,也不過才剝開了一半,吃起來尤為的不盡興。
她有些氣惱的就将那只核桃扔到了桌上,氣鼓鼓的盯着它看。
斜刺裏忽然有一只手伸了過來,拈起了那枚核桃。瑩潤燭光裏照着,那手尤為的白皙修長。
随後只聽得一聲輕響,待得那手再攤開來時,核桃的殼已碎,裏面的果肉卻是好好的。
韓奇香目瞪口呆的看着白如墨,見他雖還是在低着頭,手中的毛筆也并未停歇,但唇角卻是彎了起來。
感受到她在盯着自己看,白如墨微微一笑,擡起頭來,左手輕刮了下她的鼻子,溫聲的笑道:“核桃給你剝好了,怎麽不吃?”
他臉上的笑意太溫柔,直晃得韓奇香心中跳了一跳,忙慌亂的低下了頭,用手去撿着那核桃的果肉吃。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而後便是他從罐子裏掏核桃的聲音。
再是一聲輕響之後,韓奇香的面前又出現了一大把殼肉分離的核桃。
她悄悄的擡起頭看過去,見白如墨不知何時已經低下了頭,依舊執筆書寫。而他的另一只手,依舊在不停歇的幫她捏着核桃。
他的側臉很好看。長眉斜飛,鼻梁高挺,雙唇更是厚薄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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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這些日子他雖晚間不再與她同眠,但每日那雙唇總是會在她入睡前在她額頭印下一吻,韓奇香忍不住的就覺得臉有些熱了起來。
他最近對她太好,讓她有些無所适從。
她呆呆傻傻的看着他很長時間,然後才忽然反應過來,他不知何時擡起了頭,也正在看着她。
在白如墨此時的眼中,韓奇香雙頰胭紅,雙目水潤,瑩瑩燭光下,更是顯的嬌憨動人。
他慢慢的靠了過來,韓奇香有些傻了,完全的忘了後退。
直到感覺到有溫暖的舌在她的唇角流連,她這才反應過來,瞬時漲紅了臉。
而白如墨很快的就放開了她,額頭抵着她的額頭,低聲的道:“你的唇角有粒核桃屑。”
他的氣息灼熱,一下一下的噴在她的唇上。當此時,韓奇香哪裏還能去想自己的唇角是否真的有核桃碎屑,只能慌亂的嗯了一聲。
她竭力的想将身子往後仰,避開他。但白如墨的雙臂纏了過來,攬着她的腰,将她又往他貼近了幾分。
“香兒,”他低低的叫着她,不待她回答,卻又低下頭,輕輕的吻上了她的雙唇。
韓奇香怔愣在地。這些日子以來,白如墨從來沒有這般親過她。她一直都以為,他們之間以後最親密的接觸只會有偶爾的擁抱和每日臨睡前的那一吻。
但今晚的白如墨,捧着她的頭,細細的吻着她的唇。而後還不滿足,靈巧的舌長驅直入,追逐着她的舌,重重的吸吮着,難舍難分。
韓奇香只覺渾身的血液都沖上了頭,面上紅的似乎就要滴出血來一樣。
但白如墨還不放過她,雙臂緊緊的勒着她,簡直就像要将她揉入體內一般。雙唇更是迫不及待的又吻上了她的耳垂,而後一路向下,吻上了她的脖頸,鎖骨,輕輕的噬咬着。
韓奇香仰起了頭,如被抛上岸缺水的魚,急促的呼吸着。
胸前一涼,而後便是有溫熱的唇含住了她的胸,癢癢的,麻麻的,卻又奇異的舒服。
韓奇香忽然反應過來,低下頭來一看,只吓得心中急劇的跳了起來,忙雙手用力的推開了他。
白如墨此時已經雙眸中都染了重重的情-欲,驀然被推開,他難耐的擡頭看過去,卻一眼看到韓奇香正掩了胸口,面帶驚慌的看着他。
她的這副樣子,讓他想到了受驚的小兔子,豎了長長的耳朵,眼中滿是戒備的看着他。
要忍耐,要忍耐,他拼命的深呼吸,壓□內翻騰的那團火,告訴自己,現下還不是時機。香兒她才剛剛開始接受你,你怎麽能吓到她?
他努力的擠出一絲笑,柔聲的安慰着:“香兒,過來。別怕,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但韓奇香依然謹慎的看着他,不肯過去。
初夜的事,事後回想起來,唯有疼痛。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白如墨知道此刻他再說什麽,韓奇香只怕都不肯過來。他只好站起了身,柔聲的道:“那麽香兒,我就先回去了。你,你早些歇息。”
說完,轉身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他要是再待在這裏,看着韓奇香,自己會做出些什麽來。
畢竟現在的韓奇香,對他而言,太過誘人,他抵擋不住。
是夜,白如墨久久無法入睡。只要一閉上眼,眼前總能浮現韓奇香胭紅的臉和瑩潤的眼。
淩晨霧起之時,他起身下床,早早的就出門去了。
韓奇香打開房門的時候,就看到門前放着一只竹編的小籠子。而籠子裏,是一只渾身雪白的小兔子,唯有兩只耳朵處是灰色的。正低了頭,專心致志的啃着籠子裏的青草。
而籠子的旁邊,是一枝火紅的杜鵑。
她蹲下身,看着那支杜鵑,緊緊的抿着唇,眼中晦暗不明。
小镯子過來的時候,韓奇香依然保持着這個樣子,絲毫沒有挪動一下。
反倒是小镯子驚奇的叫了起來:“哪裏來的小兔子?小姐你看,它像不像小白?”
韓奇香扶着門框,慢慢的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淡淡的道:“兔子長的不都一個樣?又哪裏來的什麽像不像了?”
說完,轉身就回了屋子。
小镯子微怔了下,提着竹籠子和那支杜鵑花也随後跟了進去。
将竹籠子放在桌上,對着那支杜鵑花她卻有些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只好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這支杜鵑,可怎麽辦呢?”
韓奇香正坐在桌子旁,看着那只小兔子。
籠子裏的青草已經被它啃完了。它此時正睜了一雙紅紅的眼,豎起了兩只長長的灰耳朵,就這麽面對面的與她對視着。
“找只花瓶,灌了水,将杜鵑插上。拿來我有用。”
小镯子不明就裏,雖是面帶疑惑,但還是依言找了只花瓶來。
影青細頸花瓶,再配上火紅的杜鵑,相得益彰。
韓奇香從小镯子手中接過花瓶,抱在懷中,起身拉開了門,舉步就走。
剛出院門,果然立時就有人出現。站在她面前,垂着頭,低聲的道:“小姐想要什麽?跟屬下說一聲,屬下叫人去給你拿來。”
韓奇香也不答話,拉了小镯子的手,不管不顧的往前就走。
那人身形微閃,又攔在了她的面前:“小姐想去哪裏?”
韓奇香停住了腳步,打量了他一番,這才道:“去找白如墨。你若是不放心,大可随我一起去。”
說完也不待他回答,抱着花瓶,拉着小镯子,昂首從他面前擦身而過。
那人不敢出手阻攔,只好一路忐忑的暗中跟着她。
來到白如墨的書房前,韓奇香沒有立即進去。
書房中有聲音傳出,她隐隐的聽到了觀雲莊,天鷹堡這幾個字。
正想再聽,忽然只聽得噗嗤一聲輕響,她轉過頭去看,原來是小镯子腰間的荷包沒有系緊,掉到了地上。
而屋內的談話聲也已經停了。
吱呀一聲輕響,門被打開,有兩個人走了出來。
那個男的韓奇香認識,知道他叫做木烨,經常跟着白如墨。而那個穿着一身黑衣的女的,她并不認識。
但那個女人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友善,甚至可以說是敵視。
韓奇香看着他們慢慢走遠,低聲的在小镯子的旁邊道:“這個女人是誰?你稍後去打聽下。”
小镯子急忙點頭,一面又聽得白如墨清冷的聲音從屋中傳出:“進來。”
“小姐,白公子叫你進去呢。”
韓奇香深吸了口氣,抱着花瓶轉身走了進去。
白如墨正坐在桌案後低頭提筆書寫着什麽,覺察到有人進來,擡頭看過去時,就只見韓奇香一身素衣,懷中捧了花瓶,正靜靜的站在他面前。
杜鵑火紅,似乎将這屋內都帶的亮堂了不少。
白如墨驚喜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而韓奇香也走上前幾步,将花瓶放在了他的桌案上。
她低頭擺弄着瓶中的杜鵑,似是力求将這杜鵑擺放到最好看的位置。
“你的書房太素淨,這枝杜鵑,還是放在你這裏比較好。”她垂首低聲的說着,手卻沒有停歇,輕輕的撫摸着上面的一朵花苞。
但有手握住了她的手。帶了微微的暖意,虎口處有薄薄的一層繭。
依然是洛水之旁握着她的那只手。
韓奇香的眼睛忽然就有些酸了起來,頭垂的更低了。
“香兒,”白如墨的聲音帶着驚喜,帶着笑意,只是連續的叫着她的名字,”香兒。”
韓奇香擡起頭來看着他,面上也帶了幾分笑意,輕聲的應了一聲:“嗯。我在。”
白如墨心中的喜悅無以複加,他想大笑,想将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給了眼前的這個人。
只要她願意永遠對着自己這般笑。
他起身繞過桌案,一把将韓奇香攬入懷中。片刻之後低頭看着她,笑道:“香兒,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逍遙島遍布桫椤樹。正值春日,綠意盎然。間或幾樹野杏花團團簇簇的伸了出來。
白如墨抱着韓奇香,施展輕松,靈活的在林間穿行着。
韓奇香縮在他的懷中,鼻尖是淡淡的松木香氣。她看着濃密枝葉下淡弱的陽光,仰望着他的側臉,心中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耳中有轟隆之聲傳來,越來越清晰。而娑羅樹也越來越少。忽然眼前一亮,韓奇香就看到了一大片飛珠濺玉的瀑布。
白如墨将她放下,笑着問道:“香兒,如何?”
就像是向她小心翼翼的展示着自己的珍寶,只要她開心。
而韓奇香已經是被眼前的這一大片瀑布給驚豔到了。她自來便在無雙城,唯一的一次出遠門,也不過是去承州的觀雲莊。但看到的是也依然多是平原風光。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大的瀑布。
她一時只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白如墨面上的笑意便又深了幾分,低下頭來看着她,笑道:“每年夏至之時,金烏直射,瀑布如火,遙遙望去,這飛流直下的就不再是水,而是流動的火。較現下更為壯觀。”
韓奇香在腦中想象了一下那樣的場景,簡直不敢相信。
白如墨看着她震驚的樣子,心中極為舒暢。他俯下身來,雙手捧起了她的臉,看着她,低下頭去,在她的耳邊大聲的道:“香兒,以後每年夏至,陪我來這看火瀑布。”
瀑布落下來的聲音很響,水聲隆隆,不絕于耳。可此時,這一切韓奇香都聽不到了。她的耳中來來回回的就只有白如墨的這句話。
白如墨的唇很暖,擦過她的耳垂,一口含住,輕輕的吮吸着。
韓奇香的心急劇的跳了起來。慌亂之中,頭一偏,就想往旁邊躲閃。
但腳下岩石濕滑,她又是在急切之間,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眼見得就要落水,白如墨的長臂伸來,不偏不倚的正好将她抱入懷中。
白如墨雙眸中盡是笑意,以為她只是害羞而已。但他明顯的不想中斷那個吻,低下了頭來,又想繼續。
韓奇香忙制止了他,慌亂之中指着他身後問道:“那是什麽?”
白如墨回過身去看,瀑布崖間,有一樹火紅的杜鵑正透過水幕若隐若現。
瀑布很大,水珠不住的滴落,但那樹杜鵑就跟紮根在岩石之中一般,雖是不停的被水流沖的低下了花枝,但仍牢牢的長在那裏。
白如墨心中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他回身,笑道:“香兒,想要麽?”
“啊?”韓奇香明顯的有些不明就裏。
白如墨手指着那抹若隐若現的火紅:“那樹杜鵑。香兒,我去給你摘來。”
韓奇香還來不及阻止,眼前白影一閃,幾起幾落之間,就見他已在瀑布下面了。
瀑布太大,縱是白如墨輕功絕頂,但上方的水流仍是不時的将他沖落下來。
巨大的轟隆之聲從不間斷,崖下的湖水更是被瀑布激起萬千水珠。白如墨的身影投在這巨大的瀑布上,渺小如蝼蟻,随時都有被湍急的水流沖下來的危險。
韓奇香的心忽然就緊緊的提了起來。她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攀着岩石,慢慢的向那樹杜鵑爬去。
岩石被水流常年沖刷,光潤異常。現今夏日,其上更是滋生了無數濕滑的青苔。若不是白如墨的輕功了得,只怕就是一步也往上攀爬不得。
可縱然如此,有好幾次,韓奇香還是看到他的身影晃得很厲害,往下滑了很多。
她不由自主的就跑了過去,站在瀑布的下面,仰着頭,目光只在他身上。
他終于伸手夠到了那樹杜鵑。韓奇香看着他手中揮舞着一團火紅,單手攀着瀑布下的岩石,不停的向她招手示意。
韓奇香忽然就有種莫名想流淚的沖動。她舉起右手,也不停的向他揮着手。
但下一刻,她就猛然的見他手一滑,人如高空墜落的石頭般,順着瀑布就沖了下來。
韓奇香覺得自己的心簡直都不會跳了。她眼睜睜的看着他落入瀑布下的湖水中,但他并沒有浮上來。
正午的日光直射,但此時,她站在湖水旁,聽着水流撞擊水面的巨大聲響,只覺得渾身冰冷,四肢僵硬。
她忽然不管不顧的就跳了下去。
瀑布聲音太大,她縱然是大聲的呼喊着白如墨,但還是淹沒在那一片轟隆的巨響中。
“白如墨,白如墨。”她不停的大喊着他的名字,聲音漸漸哽咽。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他死。一點都不想。
身後有人抱住了她。她聽到白如墨的低聲嘆息,在她的耳旁萦繞:“香兒。”
她忽然轉過了身來,就見到他全身濕透,白衣上尚有幾處暗綠色的綠苔。與他往日的樣子相比,此時的他不可謂不狼狽。但他的手中還緊緊的握着那支杜鵑,小心而又珍重的捧到她的面前,笑着在道:“香兒,給你。”
韓奇香怔怔的望着他。他面上不斷的有水珠滾落下來,頭發盡濕,但他眼中的笑意很耀眼。
她忽然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淚水紛紛而下。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而哭。但他沒死,他沒死,這就夠了。
白如墨反手抱住了她的腰,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韓奇香還在乎他,已經令他欣喜若狂。
他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這次韓奇香沒有躲閃。淚水紛落中,她嘗到了自己的淚水,鹹鹹的,滋味很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這章寫的我真是糾結啊。這樣送花送小兔子的老白,還是老白麽?表示,這章其實雷到我自己了。如果也雷到了你們,概不負責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