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三皇子恰巧也回望他們,幼嫩如荷珠般的面容之上,是熱情天真的笑。
他面上還遺餘享受之色,過程之中、結束之後均沒有一絲一毫難忍意态,似乎吃下去的真當是是人間能得幾回聞的絕味佳肴一般。
二皇子收回眼,只字未言,一收衣袖,轉身回了自己座椅。
而玉佑樘維持着飽含兄長關懷之意的笑容,輕輕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
這個孩子就立于他身側,并不比坐着的他高多少,卻有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強大壓力。
=。。=
從那之後,然是二皇子與他的擁趸者們存在感再強(多次暗算玉佑樘,但都是用來威脅恐吓的小事件。還有就是在謝太傅課上,有問必舉手,有答必很久……),玉佑樘也不往心裏去,而是擺放了更多的注意力在三皇子身上。
放眼整個甲班,除去二皇子的那些高調且中心的擁簇。其實也有三皇子的人,而且不在少數,與二皇子殿下,差不多五五分成。
三皇子下課很少同這些人紮堆玩鬧,高聲談笑,都是各幹各的,互不叨擾。
玉佑樘同碧棠暗中講了此事,碧棠星星眼道:”殿下好生厲害,這才上了沒幾日便識清了班上的勢力劃分。”
玉佑樘:“……廢話,班上連我就三個皇子,其餘學生都是二黨三黨那些閣中權臣的兒子孫子,沒一個人向是我的人。二殿下那麽高調,整天帶着他的手下們呼來喝去的,除去這些,其餘肯定都是老三的人,有何難猜之處?”
碧棠:“……噢,但是他們的講師——太傅大人是您的人也!”
玉佑樘道:“那又如何,他再怎麽風姿綽約鳳毛麟角,他也只是一人;而我,即便是一人之下的太子,也只是一人。”
玉佑樘覺得,若是自己繼續這這下去,很難順利當上太子。
冊立太子大典愈發臨近,埋藏在四圍的權潮暗湧也正一鼓作氣隐隐待動——
諸黨争流,他意欲明哲保身,順利冊封當上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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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皇帝對自己的頑固支持和厚重恩寵,二皇子日益加重的算計脅迫,三皇子童顏之下的韬光養晦,無一不在訴諸着,他這個辦法已經不完全行得通了。
好吧,既然已是風口浪尖,岌岌可危,無法以一己之力抗衡……
那就好好利用自己現下的這個地位,來助自己一把罷。
=。。=
這幾日,依舊如常。
課間,碧棠端着點心回來後,玉佑樘的桌上名帖又如山疊。
玉佑樘随手抽了幾張,匆匆瞥了幾眼,便不想再看,叫碧棠用個袋子,胡亂全塞了進去。
外頭的少年們以為,太子殿下要裝起來帶回去看。
卻不料那負責裝袋的小宮女拎着那一布袋的名帖,走出教室。
少年們均偷偷跟了過去,二皇子使使眼色,幾名自己的小弟也忙混入學子人堆,跟上前去。
那小宮女徑自走着,目不斜視,一直走到了國子監的後山……
玻璃渣落地聲接連響起,少年們心碎了一地。
因為那小山丘是專門用來扔垃圾的,常年臭不堪聞,蠅蟲萦繞。
難不成是要把我們的自薦名帖當垃圾給扔了?
事實證明了他們的猜想,如果,那小宮女揚臂一扔,布袋在空中繞出道弧線,轟一下落入臭哄哄的垃圾堆。
而後小宮女拍拍手,撣撣衣角,轉身走了。
欲拜入太子幕下的學子們見到此幕,均垂頭喪氣,拉着單薄的黑影,傷心而歸。
待今日課畢,夜幕四臨。
國子監中人走了個幹淨,後山也恢複往日凄清死寂。
突地有一黑影飛入垃圾山,他輕功極好,動作極快,嗯,極快地捏着鼻子将那布袋極快提起,又極快飛入樓宇之中,隐沒不見尋蹤。
之後幾日,皆是如此。
頗受打擊的少年們越來越多,每日太子桌上的名帖也越來越少。
一周下來,只餘下寥寥十幾張。
而我們的太子宮某一處密不透風的小房間,碧棠正泡在浴桶裏,還用花瓣來回狂擦身體,邊怨道:
“這活還有幾天結束?”
玉佑樘面前堆着幾垛名帖,他一張張閱着,頭也不擡:“快了。”
他從最後一日碧棠所帶回的,那所剩無幾的幾十張中,擇選出兩張,放至一邊後,拍了拍其餘堆疊齊整的三大摞,補充道:
“我都将三個班的一一分類好了,這些我都不要,”他就着食指敲敲其中一摞:“不過需要你回頭幫我查查,丁班有沒有誰從未投過名帖,一封都沒有的?”
碧棠聞言,疑惑問:“為何不看乙班丙班的?”
玉佑樘不急回答,将他所挑選出來的寥寥幾張名帖整齊疊放好,才解釋道:“乙班丙班皆是品級稍次官員的後輩,未給我投帖的肯定都是老二老三那邊的人。投帖的我也看了,果真是靠家中長輩親友為官混進來念書的,實在不怎麽樣,還趨炎附勢。”
“那丁班呢?為何要尋那些根本沒有給你投帖的人?”碧棠聽他分析的入神,不自主停下手中動作。
玉佑樘清淺一笑,依舊耐心萬分:“丁班裏,許多是花重金買通內官才進國子監學習的商賈之子,自古商道從政道,有他們自然諸多益處。至于其他人,皆是民間書院保送過來的才德極佳的學子,也很好。而這之中未投帖的,則是我真正要找的有價值之人。他們無官,皇子黨的那群權奸壓根不會将他們放在眼裏。他們有才識,可以私下當我的謀士。他們遠離宮廷卻最近于民,而輿論之引導,國力之凝聚恰巧最離不開這群百姓,”玉佑樘講至興處,眼中光芒燦若星河:
“而我最看重的,是他們不投名帖的舉止,太子就在隔壁,都懶得搭理。說明他們不喜接高攀貴,阿谀奉承。他們有德行,且不忘本心,不會輕易改變自身之道義。若他們入我麾下,極難再有誘惑驅使他們背叛,明白了麽?”
“這點明白了,但是還有一點,”碧棠接着發問:“既然殿下要找的是以上所說之人,那為何又特別在名帖裏挑出兩張?”
玉佑樘将手中名帖抖了兩下:“因為這兩個不光夠堅持,文章也寫得好,可見心智強大和學識出衆。而且,對名利的追逐,本身就是一種度具驅動力的情感。這些人堅持投遞,說明信服皇上,心中早已認定我為太子人選。而且,此種人極易掌握,只需誘以名利,必當為我鞍前馬後。”
聞言,碧棠不想再做耽誤,快速着上衣衫,便問:“什麽時候去辦?”
“越快越好。”玉佑樘頓了頓:“馬上。”
碧棠即刻動身,出了宮去。
玉佑樘側頭目送走她,将那選中的兩張名帖小心收入屜內。
做完這一切,他一掃窗外。東方既白,朝霞半舉,又是新的一天。
時日真的不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下不準備守(受)了,打算變攻了。
這章主要寫女主,就不放太傅了,下章他肯定會出境的。
這一章又是滿滿一大章啊!!!!!!!霸王我的也太不厚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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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徐階感覺今日有些不同。
國子監下了課,他便如往常一般快步回家。
只是……敏銳的他有些察覺到,似乎有人在跟蹤他。
他極快走幾步,又極快回頭望了一眼。
後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并無異常。
他又繼續朝前走,但那種甩不掉的感覺又出現了……
他快,那人也加大步碼。
他慢,那人也好整以暇。
他回頭,那人……壓根不見。
這個少年很是郁悶,他将自己從小至大的經歷于腦中回放了遍,至今,他未結黨,也未結仇,于國子監中念書也是安分得很,為什麽會為人跟蹤平白惹上無端之禍?
突地,他憶起一事,這幾日,新太子來這國子監念書,班中向其投帖之人衆多,他卻并未參與其中。
同窗曾慫恿他一道投遞,他也只是笑笑,他有真才實學必能中舉,何必去走這不算光彩的捷徑。
現下看來,難不成,這太子即位前,要清掃門戶,摒除異己?
思及此,他脊梁陡升寒意,怕連累家中母親,他不再朝家走,而是開始同後頭那人遛起彎來。
他只想着離家愈遠愈好,腳步自然也愈走愈快。
很快,他都幾乎走到都城城門了……
前頭高牆巍峨,後面危險将至。
徐階知曉自己今日怕是逃不了了,直接一撩衣擺,阖上眼打坐。
黑暗之中只覺危險越來越近。
咚——頸後一聲輕響,他被人打暈過去。
暈倒前,他似乎聽見一句嬌喘籲籲的女音,極為憤怒:
“老子信了你的邪,居然跟着你走了快一個建康城,累死我了!”
姑娘家怎可以“老子”自稱,他欲要提醒,無奈眼前一黑,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
徐階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在自家床上了。
他大為驚懼,外衣都未穿上,套了黑履便直奔前堂。
前腳剛踏入前廳,卻為眼前的景象所愣……
他的娘親正坐于高堂之位,她左側是一位從未見過的年輕女子,穿着粉色襖裙,新荷般清雅秀致,她與娘親談笑晏晏,好不開心。
娘親見到他,忙站起身來,笑呵呵道:“階兒,聽說你今日散學後回家路上暈了過去,是這位姑娘和……”娘親又掃了眼廳堂,指向一處:“嗯,和那邊那位公子将你送回來的!”
徐階循她望去,正有一個清瘦的背影靜靜立在那。
他在挂于廳堂的字畫前站着,正仰首看那字畫,是出自自己之手。
他身着青色行衣,氣質格外出衆。彷佛只是随便一站,牆上畫作都更為風雅了幾分。
似乎是聽到旁人議論到他,這位公子慢悠悠轉了個身。
爾後掀起眼簾,朝向自己這邊看來——
徐階與他對望一眼,辨清來人相貌後,心中更為驚詫。
他見過這位公子,在國子監內……
雖只是同窗執意拉他去看,匆匆一瞥,但這人皮相過好,實在叫人深刻難忘。
徐階有些怔然,站在這裏的……竟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待他反應過來,忙一掀衣擺,欲要跪拜行禮。
對方卻小幅度搖頭,示意不必。
徐階也就未再動作,回過頭去看娘親身側的粉衫女子,一揖道:“那敝人便多謝兩位位出手相救了。”
那粉衫姑娘朝他眯了眯眼,爽朗回他:“不必言謝,分內之事!”
徐階随即辨認出這聲音來,不正是剛才将他打暈後還口出不雅之言的女子麽?
他不免苦笑,看來今日找上門的這倆位,絕非善類。
=。。=
徐階的想法很快得到認證。
之後,這位姑娘說自家公子同他一見如故,見到牆上那幅自己所繪的月桂煞是好看,而又恰逢好邱時節,要一道去後院賞桂花。
随後一人勾肩,一個搭背,不等他反應,就已被連拉帶拖至後院橋廊。
那粉衣姑娘在四處走動了一番,确信無外人,一下把他押坐到石凳上,開門見山道:“小子,想必你知曉我們家公子是誰吧!我們今日來呢,也無他礙,只為一件事。”
徐階雙肩為她所锢,幾乎動彈不得,眉心微蹙,但依舊好脾性道:“說吧。”
“做我家公子的入幕之賓!”
徐階聞言一愣,連看坐于石桌對面那人,他正勾唇淺笑,不知是月光大好,還是他肌色過白,他的面容于沉于一方黑帷之中,晶亮和潤,似浸水暖玉。
他靜靜地注視自己,似乎極有耐心,等着自己答複。
徐階許久沒有開口。
他确實……不大願意,本可等今年科舉,以自身學識,完全能夠清白無礙地順利進入翰林院。
而若當太子的幕僚,擺明是在蹚一趟渾水。
那就拒絕好了!
徐階剛要開口,突然身側傳來女聲念誦:
“熙和二十二年,徐紹入翰林院,任編修,後因編寫史稿一絲不茍無一差錯,為方首輔無意閱覽,大驚,視其為他日內閣勁敵,後暗中派人謀害。後獨留下一妻一子……”
“別說了!”徐階一把打斷碧棠的朗誦,額角已然青筋盡出。
是的,這位被方首輔暗中派人殺害的,正是徐階的生父。
碧棠待他情緒不穩,拳頭勒緊一次,又一次,她瞄了眼玉佑樘,而後在他肯首之下,才醞釀好深情厚意,将自家殿下原先就備好的臺詞一一背出:
“徐階,方首輔現今可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噢。我家公子知道您一直記恨于他,自小用心學習,想要一舉中的進入翰林院,而後入閣,得以報複。只是,這方首輔歲數也很大了,只怕你能入閣與之抗衡的時候,他已經被老天收去了罷。你努力那麽久,結果到頭來連報複對象也找不着了,豈不悲哉?若你跟了我家公子,一日他順利當上太子,便可盡數扳其黨羽。到時候那方首輔,就是砧上魚肉任你宰割了不是嗎?你還有什麽好考慮的呢?嗯?”
=。。=
玉佑樘是帶着一臉笑離開徐府的。
跟在後頭的碧棠自然也很高興,又一才德兼備的俊俏少年收入自己殿下後宮,真乃樂事啊樂事。
接下來,只需抄着近道偷偷回宮睡覺就行。
然而,這點快樂和滿足僅止于回宮的半路。
因為黑黢黢的小巷子裏,玉佑樘和碧棠同時見到了一個人。
那人自一個拐角走出,由暗至亮,他的臉半明半晦,為傾倒的月色所繪,直叫人覺得輪廓深刻,精雕細琢。
只可惜,這個好看的男人一點也不親和,感覺……比月華更為冷峻。
涼風習習,玉佑樘和碧棠同時打了個寒戰。
“呃,太傅大人。”碧棠率先同他打了個招呼。
對方朝他小幅度昂了昂下巴,示意她先一邊去。
碧棠趕緊腳底抹油滾到看不見的地方。
狹小冷清的巷子裏,又只剩下兩個人了。
玉佑樘向來懼怕面色不佳的他,便低下頭,不再看他的臉,這樣的話,自己好歹能夠膽大些。
而此時此刻,她也明顯能感覺到對方正朝着他慢慢逼近。
沒一會,對方高大的黑影便把他一整個人強勢蓋住。
個子高果然是優勢啊,玉佑樘忍不住這麽想。
他只覺得自己如同一株被遮天蔽日,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小樹苗。
“去哪了?”三個字自腦袋上方砸下來,即便聽上去不識喜怒,卻足以讓玉佑樘感受到壓力。
“去找個人。”他如實答道。
謝太傅問話向來言簡意赅:“誰?”
玉佑樘:“徐階,”他停了一下,又補充道:“國子監丁班的學生。”
“目的?”
意識到此刻的自己已不再是一人,玉佑樘不再畏懼,擡頭直直盯着太傅,自信滿滿:“想收他當我的幕僚。”
緊接着他又邀功一般明言結果:“他也同意了。”
好好看看吧,你苦心培養七年的徒弟,也能降服他人了。
玉佑樘看向太傅的眼底,光輝奕奕。
他以為能看到太傅的贊賞之色,卻不料對方神情更為泠然,語調面容一般嚴厲:
“為何沒有告知與我?”
玉佑樘一早就在心中備好回答,即刻就答:“我以為碧棠早就告訴過你了。”
“不行,”太傅傾身離他更近了一點,眼光也是緊鎖着他:“親自告訴我會少一塊肉?”
旁人這樣問可能是俏皮之意,不過太傅問的話,就他這過分清冷的音容看來,跟俏皮一詞簡直是毫不沾邊。
而他又靠得這般近,此刻的玉佑樘,渾身就如淌過冰水一般,寒氣入骨。
随後,他聽見自己的嗓音,犟得很:“也許還真的會。”
……
玉佑樘都被自己的大不逆之精神所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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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小就極少忤逆過謝诩,上回是什麽時候了……?
似乎是三年之前,春日爛漫,山寺桃花怒放,他摘了幾枝回來,插在房間瓶內。
謝诩見到之後,言不喜,叫他扔了。
他不動,謝诩就盯着他;他還是不動,謝诩站起身來,将那幾枝桃花随手抛了出去。
待謝诩走後,他又将那幾枝粉桃一一撿回,端端正正插好。
他也不知自己在抗拒什麽。
晚上,謝诩如往常一般,來他房內檢驗今日學習成果——默寫背誦,他緊張極了,默寫時刻手心脊背都在冒汗,而謝诩不動聲色,考查完畢,也只是瞄了那桃花一眼,就走了。
第二日,懲罰果然到來,他被罰禁閉,在房中面壁思過五日。
五日後,苦不堪言的封足日終于熬過,他跳出房門,正打算撲入那片許久未見的萬花叢,眼前的一幕卻将他驚呆……
寺內的桃樹盡數被砍了去,只留下一株株光禿禿的木樁。
他幾欲落淚,回過頭去,就見謝诩立于廊邊,遙遙望着他,面無表情,更不見一絲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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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佑樘自回憶中出,重回現時,見對方一直無聲,便立刻摘了這事,加重情緒,問他:
“我剛才說的并非沒有道理,你還記得三年前桃花那件事嗎?你那樣對我,難保這次我私下行動不會少塊肉。而且,我這次去找人,也不是沒有理由,衆觀宮廷朝野,除去你,還有誰是我這邊的人?皇子黨虎視眈眈,我欲自保,靠你一人就夠?”
他話音剛落,那人不再沉默了,冷着聲反問道:“你覺得不夠?”
“我知道你很厲害,”玉佑樘深知他的厲處,卻又覺得他分外遙遠:“回宮之後,你對我的态度那樣虛無缥缈,就算是見面也是衆目睽睽,極少有私下碰面的機會。而且你位高權重,皇子黨那頭也對你很是忌憚,”玉佑樘軟下口氣:
“雖說當日被你脅迫才走上這條險路,但之後幾年,你好歹對我有培育之恩,我對你也習以為常。所以,并不想……你同我現今一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對方問:“就這樣?”
也不知是不是玉佑樘的錯覺,對方的語氣之中的冷冽,明顯消去不少。
“嗯。”
“好吧,”太傅也直起身,也不再強迫一般傾體接近玉佑樘,予其無形的壓力,只道:“以後這些事必須得我同意後才可去做。”
嗓音沉穩強勢,并刻意加重了必須二字。
玉佑樘也不再逆反他,答道:“哦,知道了。”
“而且,你以後會知,有我一人就夠了。”
太傅大人平靜地撂下這句話,也将玉佑樘撂在原處,獨自走了。
月色将玉佑樘的影子打得長細,單薄又無助,他就立于原處,盯着謝诩玉山一般的身形溶入夜色,直至完全不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碧棠于他眼前的狂亂揮舞的小手才讓他回神。
碧棠道:“殿下,回去了,再晚宮門口的那些小侍衛塞了錢也不給進了。”
“嗯,快走吧。”如南柯初醒,玉佑樘輕輕答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太傅大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超強的,
而且他之後真的會用行動證明女主的後宮(大霧)有他一個人就夠了……【太傅:= =|||
不過在他未有動作之前,太子殿下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擴充自己後宮之路的。
繼續努力攻略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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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霸王票的美少女們!太破費了!萬分感謝!
紫木青花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08-26 00:20:00
桔子哈哈笑扔了一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3-08-26 00:33:59
石頭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08-26 12:3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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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榜兇猛啊……希望大家不要霸王了
作者碼一章要半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哇TAT
☆、第十幕
三日後,京都首富陶家突然開始散錢散米救濟貧民。
這可奇怪了,這陶府雖說家財萬貫,富可傾國,但委實吝啬的很。專門從事慈善工作的樂善堂堂主曾多次登門拜訪,為求陶家入堂出點小錢,救濟一下窮苦百姓,可這門檻都快踏爛了,也不見他從那陶府裏摳出半個銅板來……
吓!今日陶富商竟大開門庭,接連着發放了一整天的銀兩和米糧,門口長龍更是從街頭排到街尾,直至傍晚都不見縮短一寸,估計要等到陶府收攤才可散去。
看來這陶家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吶!
若我們将鏡頭推進,可見人山人海的長龍裏頭,混跡着一位面貌清秀書生模樣的男子。
輪到他時,他将用來裝米的布袋遞給陶家家仆,邊笑眯眯問那家仆:“今日你們家老爺怎得這樣大方?”
這句問話極具八卦誘惑,附近幾名同在排隊的百姓耳尖,趕緊上前幾步,也湊來聽。
“不是我們老爺大方,”那仆人一點點往袋裏頭舀米,頭也不擡道:“而是炎少主的主意,他說少夫人昨夜夢魇,夢見一位仙家托夢,說自己投胎入世,來人間渡劫,需積攢足夠的德行才能順利通過考驗。無奈自己投胎的這身子雖金貴富足,卻處于深宮,又無法開口講話。希望借少夫人之手幫幫他,救濟百姓。若自己以後能功德圓滿,重回仙界,必保陶家世世代代,平安富貴,子孫滿堂。”
家仆裝好米,揚眸見一堆人都湊了來,忙哄開他們:“排隊排隊!”
衆人作鳥獸狀散,心中卻是聽得入了神:這可不得了啊,難怪陶富商今日一反常态,不勒錢反送錢了。
那家仆将滿甸甸的米袋遞給書生,書生又道:“這仙家道自己的肉身出身金貴,又在深宮,且不能講話……恐怕只有那一人……”
“哎哎哎,”家仆忙打斷他,又從旁邊錦盒捏出一錢銀子,放進書生的掌心,神神秘秘掩着唇道:“不可多說不可多說啊,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來,下一個——”
“多謝了。”那書生接過銀子,微微颔首,轉身走了。
還在豎耳偷聽的衆人紛紛點頭,嗯嗯嗯,大家心知肚明。
當晚,書生回到家中,寥寥幾筆,便将這仙家托夢陶府少夫人一事,撰寫得奇幻無比引人入勝。
第二日,各大酒樓茶館的評書先生均停了先前那些枯燥的固定講本,開始講這奇聞異事。
前一天,向來吝啬的陶家忽然一袋米一錢銀救助百姓的事顯然做了良好的鋪墊,不知緣由的民衆們聽聞滿城評書先生都在解密,各個都跑去看。
一時間,京都城內,萬人空巷。
都去哪了呢,都去酒樓茶館裏聽說書了嘛!
與此同時,書生于家中收到了一封密信,上頭一行俊逸行書:正白兄,幹得好啊。
随後,他就将那字條扔入火盆燃盡,而後撐了把紙傘,踏入淅瀝秋雨之中。
而偌大陶府的後花園內,少主陶炎也接到了內容幾乎一致唯有稱謂稍作改動的密信:陶炎兄,幹得好啊。
他忙遣家仆備上紙墨,回信道:太子殿下果有先見之明,昨日發放出去的銀兩財物,今日已從從屬于陶家商鋪的酒樓茶館裏頭全數收回。不光無任何虧損,還賺了不少。
太子宮的密室內,玉佑樘于碧棠手中接到了這封回信,他細細掃了遍,不禁粲然一笑,提筆沾了些許紅墨,懸空拈起名帖,對着光,将上頭的“陶炎”二字,認真畫了一圈。
細心可見,那名帖上頭有五個人名:
徐階,沈憲,嚴正白,楊呈和,陶炎。
陶炎是最後一位,而前四人已被一一圈好。
這五個人,正是太子殿下的要找的入幕之賓,最後一個陶炎,此刻也已被攻下。
徐階:少年奇才,上章提過。為報殺父之仇,已與太子同一戰線。
沈憲:将才之後,理由同上頭差不多。祖輩雖曾立大功,卻一直飽受方黨打壓。此人獨來獨去,嫉惡如仇,尤其權奸方首輔(重點!)。
嚴正白:自視極高,天下名筆。寫得一首好字好文,京中青樓的藝妓能因他一篇詩詞而身價飙升。分明是很厲害的人罷,不知為何考運奇差,一直中不了舉人。一封許諾之後的入閣推薦信,直接令其肯首。
楊呈和:此人不必多言,是投帖之中的一人,帖文中用詞缜密細膩,可見其為人謹慎、心思深沉。他沒別的目的,只為名利,很好拿下。
至于陶炎嘛,商賈之子。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為最後。創造財富價值的同時卻又被朝廷官宦瞧不起。所以,每一位商人都是自大又自卑的,而今一人之下的太子都來巴結讨好,并許以陶商今後可專為皇商之諾,豈有不應之理!?
玉佑樘倚回椅背,伸了個懶腰,又執起手邊玉扇,敲了敲那份名帖:“總算完成任務了。”
碧棠聞言,立刻四肢散架軟泥一般癱倒在椅上:“累啊……”
玉佑樘側目,朝她眨了下眼:“小可憐,這幾天累壞你了。咱們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去國子監瞧瞧周邊的反應。”
不等碧棠回答,他又将玉扇一展,煽着風勾唇哂笑:“真是萬分期待啊。”
碧棠真乃潑冷水專業戶,她道:“殿下你一下子收了這麽多人幹了這麽大一件事,也不跟太傅商量,不會有什麽大礙吧?”
玉佑樘飛揚的臉色一瞬垮了下去:“……那晚他不是已經知曉了麽。”
“但是他未曾許可啊殿下。”
“安啦,先不管他,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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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佑樘這邊是爽着,方首輔那邊卻不好過了。
他歲數也不小了,是個老人,就愛聽個評書唱戲什麽的。
今日,三皇子殿下心血來潮,突地說要微服出行,方首輔也忙脫了官袍換道服,陪着這位小祖宗去了京都名地鶴鳴樓——
原因嘛,自然是這家說書先生講得好,栩栩如生,最合他意。
他同三皇子一道,接待的小厮見是貴人,忙安排至二樓的上賓之席。
沒坐多久,那臺上先生便一敲醒木,開始講。
講的正是這兩日發生的仙人托夢陶家濟糧一事,這先生原先就講的極好,氣氛到位,神乎其神。
臺下衆人皆如身臨其境一般,屏息凝視,不敢大動。
二樓的方首輔原先也聽得入神,後聽到那仙人自我介紹之時,倏然一驚,背脊馬上溢汗。
他瞄了眼身側的三皇子,這小子都已閉上眼,很是舒适地敲桌搖頭,似是享受其間。
上頭的事,衆人自是不知,依然全神貫注聽着。
直到先生的醒木又是一拍,才猛然回神!
有人反應快又膽子大,即刻叫道:“這仙人投胎的不明擺着是當今太子殿下麽!”
臺下一陣唏噓,表以贊同。
說書先生也只是微微一笑,止住衆口:“哎~可別亂說。這種事,涉及天威,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啊哈哈。”
二樓這邊,方首輔一下拍桌起身,怒道:“妖言惑衆!”
三皇子歪頭看他一眼,抿了口茶,笑言:“本王先前說他絕非草包,你們未當回事,如今可是怕了?”
方首輔坐回原處,眯起眼:“能拿下京城首富為其賣命,看來這玉佑樘,還真有兩把刷子。”
“怎麽辦呢,現在整個建康城可都覺得他是仙家下凡了,”三皇子語調輕飄飄道:“若不能坐上太子之位,豈不是違背天命?到那時,人言可畏,不論是本王亦或二哥做了太子,亦不能盡人意平民亂啊。”
方首輔聞言,思忖片刻,便道:“殿下,臣有一計。”
“直說無妨。”
“既然我們的太子仙家是來凡間渡劫,那便讓他渡劫失算,永世不得翻身吧。”
……
半個時辰後,方首輔同三皇子二人,面無他色,施施然出了鳴鶴樓。
路過大門時,有一人與他們擦肩而過,那人小小愣了一下,随即恢複平常,踏過門檻,進了樓去。
随後便有一位小厮迎了下來:“哎喲,嚴公子,大貴人。今日評書又是場場爆滿啊,當家的特意讓我給您加雙倍稿酬。”
清俊的白衣青年小作一揖,拱手道:“那真是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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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原先因丢棄名帖一事而失勢的玉佑樘,果真再一次被強勢圍觀了。
宋祭酒見秋光大好,特許國子監甲班學生在外頭楓林裏上課。
課前,外班少年自然又黑壓壓擠了成片圍了一圈。
玉佑樘很是配合,今日特意着方巾鶴氅。行走時分,衣袂蹁跹,飄帶飒飒。
霜染鴉楓迎日醉,寒沖泾水帶冰流。
秀雅的少年穿行于飄搖紅葉之間,不時還溫柔擡手,拂去肩上碎葉;不然便是拿起一片,輕輕置于澗上,目随其流……
啊,真是太美好了,這就素仙人之姿啊!
少年們看得熱血沸騰。
二皇子自然不是那麽高興了,他早前也聽說了此事,與方首輔起初的反應一模一樣——
妖言惑衆!
三皇子卻是靜靜看着,但笑不語。
玉佑樘将最後一片楓葉放入水中,後頭視線灼灼,幾乎能将他背脊燙出個大窟窿來。
都來看吧,他要的效果正是如此……
君者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