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知道什麽時候雨停了,韓祁川撚滅那支煙,沒再說話。
方語杉也沒有下車。
過了一會兒方語杉問:“馬查會怎麽處理?”
韓祁川看了她一眼,“如你所願交給警察。”
方語杉知道他還生着氣,說話帶着刺。
“那次見到他是達娃讓我不要告訴你,她說你讨厭馬查。”方語杉說。
車內煙還燃着,火光半滅不滅的。
聽到方語杉的解釋,莫名的,氣消了一半。
韓祁川沒說話,他忽然想起前幾天李坤跟他說的那句話。
“哥,你在方語杉面前就是這個。”當時李坤豎着小拇指。
那時候他就在想,他寵出來的,再遇見了還是習慣性寵着。
他習慣性地咳嗽幾聲,“一個無賴,你會喜歡?”
“……”方語杉想她确實也不喜歡。
韓祁川推門下車,方語杉也跟着下來。
她走在後面,看到他微微躬着身子,有些奇怪。
他帶她來的是辦公室,是那個播放投影的辦公室,進門後,韓祁川就脫了濕衣服,扔在沙發上,裸着上半身,背部線條流暢,兩側手臂肌肉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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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語杉看了一眼,不禁咽了咽口水,這畫面沖擊性不小,她得承認她是一個非常正常的女人。
她記得第一次看到韓祁川裸着上身還是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候容夏知道他們兩個人在一起,興高采烈地拉着她去韓祁川的家。
韓祁川在城裏是韓爺爺留給他的房子,一套小別墅。
她記得容夏開了門,拉着她跑上二樓。
容夏說:“李坤說他們幾個玩游戲呢,玩游戲能有女朋友重要啊。”
那時候方語杉也是剛剛從學校回來,老師讓她給藝考的學生做做動員,容夏和小溫非得讓她穿上小白裙子,頭發紮成一個丸子頭,露出光潔的額頭,杏眼澄澈,幹淨清純的要命。
如果再讓她選擇一次,她是絕對不會進去的。
容夏的手搭在門把上,二話不說直接推開門。
方語杉被她拉進來,門口是剛從浴室出來的韓祁川,那時候他很白,裸着上身,腹肌有好幾塊。
他頭上搭着白毛巾,一只手在擦頭發。
等方語杉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只聽容夏大叫:“流氓!”
方語杉才看過去,電視上入眼的便是白花花的糾纏的兩個人。
還沒等她細看,眼睛就被人捂住了,鼻間聞到的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而她瞬間也明白過來,那白花花的人是怎麽一回事,後背的熱源不斷湧上來,她的耳尖紅的能滴血了。
韓祁川把白毛巾罩在她的頭上,說了句,別動。
之後她聽到遙控器碰桌子的聲音,然後聽到李坤的一聲慘叫,她就被人給拉着往外走。
白毛巾被揭開就看見韓祁川清澈的雙眼,此時染着欲。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唇,停在她的耳邊問了一句,“害怕嗎?”
她雲裏霧裏聽不懂,于是問他,害怕什麽。
韓祁川罵了句髒話,吻了吻她的額頭,說了句,下次你就知道了。
再之後兩人第一次纏綿的時候,她才明白韓祁川說的害怕是什麽意思。
椅子拉動的聲音讓她回過神。
只見韓祁川躬着身子,在櫥子裏翻騰着。
方語杉這才注意到韓祁川左側的腹部滲着血,愧疚感更強了。
見他躬着身子,腹部的血一直流,方語杉躊躇着要不要去幫忙。
韓祁川看了她一眼。
“我幫你吧。”方語杉抿了抿唇。
韓祁川停下來,盯着她看。
方語杉回看着他:“那個位置你不好處理。”
韓祁川把藥箱扔到一邊,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腿敞着,左手搭在大腿上,松松垮垮地,像個大爺。
他因為靠在椅背,腹部肌肉紋理分明,腹部凸起一塊又一塊的肌肉,不是那種因為健身形成很大塊的肌肉,他的腰腹很瘦,很結實。
方語杉對男女之間的那點東西全部都是韓祁川帶着知道的,他的身體對她有獨特的魅力。
她打開藥箱,先拿鑷子,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他這個傷口是翻窗戶時候,碎玻璃紮的。
“用鑷子把玻璃夾出來。”韓祁川啞着聲音。
方語杉抿了抿唇,在另一側蹲下,傷口留着血,她簡單處理了一下,之後拿着鑷子認真的撥碎玻璃。
只聽頭頂嘶的一聲,方語杉擡頭對上韓祁川的視線,他低着頭看她。
“對不起,我輕點。”
“嗯。”他眼睛紅着,扯了扯嘴角。
剛剛不注意是因為她感受到頭頂的視線,有些慌神。
好在碎玻璃不多,清理幹淨後,就是消毒包紮。
以前在南城的時候,韓祁川也沒少受傷,有的時候他懶得處理,就會讓她幫忙。
那時候他受傷多了,也就沒那麽疼了,就喜歡逗她。故意痛苦的叫喚,讓她給他吹吹傷口,以至于每次受傷,方語杉習慣性地給他吹傷口。
在給傷口消毒的時候,方語杉感覺到頭頂上的人呼吸加重,就想着拿棉簽一點一點消毒。
于是她抽出一根棉簽,沾點消毒水,輕輕剮蹭他的傷口。
韓祁川低着頭,視線落在方語杉身上,他眼神炙熱,眼裏的欲望橫流,于是閉上眼睛,剛閉眼的那一刻,他就感覺腹部一陣清風吹過,酥酥麻麻的,讓人舒服。
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了,是方語杉在給他吹傷口。
他倏地睜開眼,入眼的便是方語杉有些局促地處理傷口,細看時,她的臉頰紅着,像熟透的蘋果。
他摸了摸鼻尖,低頭看着她咬牙切齒道:“方語杉,你故意的。”
“……”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透着隐隐的危險。
方語杉撇過頭,“不是故意的。”
說完,她匆匆處理好他的傷口,拉開一定距離。
韓祁川懂得适可而止,看到她紅彤彤的臉,他也沒再繼續調侃她。
傷口處理好,方語杉把藥箱收拾好,已經将近淩晨四點。
韓祁川盯着她的脖子看了看,突然伸手拉過她的手腕,湊近了些。
“你幹什麽?”方語杉驚訝地看着他。
韓祁川低頭翻着藥箱,拿出來一個小盒子,他打開用手指取出一點,一只手擡起方語杉的下巴,往她脖子上的紅印處抹。
藥膏冰涼,方語杉往後縮了縮。
“別動。”他聲音低沉。
下巴被他牽制住,她只能任由他抹着。她能感受到他的食指順着紅痕塗抹着,有些癢。
被迫仰頭,方語杉盯着韓祁川的臉看,他認真的時候,眼神堅定,平靜,不像平時吊兒郎當的沒正形。
韓祁川抹完,把藥膏扔給她,說:“不想留疤的話,每天抹兩次。”
“知道了。”方語杉收起了那個小盒。
韓祁川低頭撚了撚手指,他突然說:“今天這事兒,你應該還有其他想說的。”
他最了解她了,他在打馬查時雖然失去理智,但是還是注意到旁邊的辣椒水,他猜她早有準備。
“沒有。”方語杉說。
她不确定韓祁川對達娃如何處理,畢竟他們的關系還不錯。
韓祁川盯着她看了一陣,聲音微冷:“最好別讓我查出來。”
他知道,到頭來她還是不信他。
經歷了這一夜,韓祁川有些疲憊,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天邊,太陽已然升起,韓祁川看着方語杉:“那邊有一個床鋪,你自己将就一下。”
“我不困。”方語杉拒絕了。
“白天你不工作?”韓祁川看着她,“你最好躺一會。”
方語杉盯着他看,抿了抿唇,沒再拒絕。
韓祁川平淡地看着她,一如剛來的時候,方語杉有些恍惚。
“那個今天謝謝你。”
等韓祁川走到門口的時候,方語杉說。
“謝謝你自己,最起碼你還知道找我。”韓祁川漆黑的眼眸看着她,他眼角有些耷拉,似乎很是疲憊。
方語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劫後餘生?又或者重蹈覆轍。
劫後餘生是因為她逃離了馬查的魔爪,重蹈覆轍是因為她發現韓祁川的神色同三年前沒什麽區別,疲憊冷淡,似乎他們又走進了三年前的怪圈。
在關上燈之前,韓祁川想到什麽,補充道:“達娃家你不能住了,最好考慮其他地方。我這是作為老同學的善意提醒。”
方語杉想,他的潛臺詞大概是信不信随你。
燈閉上的那一刻,房間也暗了下去。
房間是遮光窗簾,本來是睡不着的她,不知道是不是折騰一天累的,竟然奇跡般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間,她好像聽到門的吱呀聲,是被風吹的嘛?
小賈回來的時候在走廊上看到坐着一個人,給他吓了一跳。
他再往前湊了湊發現是他們隊長,躬着身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頭也低着,有些頹廢。
他今天算是開了眼了,隊長的狠厲和頹廢他都見了,說實在的,比起打人的狠勁,他更驚訝的是他們隊長的頹廢勁,他從來沒見過。
“隊長,馬查被警察帶走了。”小賈坐下。
韓祁川側頭看了他一眼,淡聲嗯了一聲。
“隊長,我能八卦一下嗎,小方導演不止是你的老同學吧?”
“前女友。”韓祁川說得坦蕩,覺得沒什麽好隐瞞的。
“我看這意思,你還對人家有意思呢。”小賈像來敏感,看得出來。
“是。”韓祁川掀眼看他,“老子的初戀,九年了。”
小賈頭一次聽隊長用老子稱呼自己,看來心裏憋着氣。
“隊長,有志者事竟成。”小賈一副老成的樣子,拍了拍韓祁川的肩膀。
等小賈走了,韓祁川推門進去,方語杉已經睡熟,她睡覺喜歡側着睡。
他記得那時候她還喜歡枕着他的胳膊,窩在他懷裏睡覺。
她睡得并不安穩,眉頭緊鎖着,額頭上滲出些薄汗,額前的碎發貼在臉上。
韓祁川将她的碎頭發別在她的耳後,擦了擦她額頭的汗,他沒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朦胧間,方語杉好像做夢了,她聽到有人湊近她的耳邊,聲音低迷難過地說了一句——信信我,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