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沈木槿手裏,“喝茶。”
天氣很冷,水潑到地上不一會兒就能結一層薄冰的那種,他遞過來的水卻還是溫熱的。
“你去給我買這個了?”他問。聲音微啞。
“商店貨架上的水都是冷的,我就去了奶茶店。”顧風燭見他不動,拿過果茶替他插好吸管,遞回去,“結果光顧着找茶,忘了怎麽回去了。”
“我蹲了好久,腿都麻了。”
顧風燭不常用手機,以為那玩意兒除了發信息就只能接電話,不能主動給人撥打。
“下次別去買什麽奶茶了。”沈木槿牽住他的手,緊緊牽着,低聲說,“害怕。”
“不會的。”顧風燭回握住他,笑着說,“我知道哥哥總能找到我,所以我不害怕。”
“我怕。”
沈木槿抱住他,将他緊緊抱住,低頭額頭抵着他的肩膀,輕聲重複:“我怕。”
我怕我找不到你。
我怕我又把你弄丢了。
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很怕,很怕……
“哥……別怕。”顧風燭有些無措,慌亂地回抱住他,生澀地安慰,“我在,我會保護你的,會好好保護哥哥。”
沈木槿沒有說話,靜靜抱了會兒,稍稍緩和之後又去牽顧風燭的手,輕聲說:“走,回家吧。”
兩人回到家已是淩晨,再過幾個小時東方就會露出魚肚白,留給他們休息的時間并不多。
兩人抓緊時間洗了澡。等顧風燭出來時沈木槿已經吹好頭發,正拿着吹風機坐在沙發上等他。
沙發是他剛搬來時房東阿姨送的,不大,一人坐剛剛好,兩個人卻是有些勉強。沙發有些老舊,裏面的某些零件也崩壞了,坐着有點硌人。顧風燭舍不得換,也不會修,想着也不怎麽坐,索性就這麽湊合了。
沈木槿邊等邊不适地扭動,卻發現無論怎麽動都有東西硌着不舒服,無可奈何之下便幹脆不動了,一門心思等人。
“過來,把頭發吹幹。”沈木槿說。
沙發前已擺好了小軟凳,顧風燭走過去坐下,由着他哥給他吹頭發。
趁着吹頭發的功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小餘怎麽樣了?”顧風燭還記得那個輪椅上的漂亮少年,出來這麽久了,也不知他怎麽樣了。
“身體已經調理的差不多了,正是接受手術的最佳時刻,今年初夏就可以進手術室了。”沈木槿說。
“真好。”
吹風機的風熱熱的,很舒服,顧風燭吹着吹着感覺有些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困了?”沈木槿看着他腦袋一點一點的,笑着說,“快了,馬上就好。”
他又吹了會兒,感覺頭發已經幹了,便關了吹風機,頓時房間裏嗡嗡嗡的機器聲也跟着消失了。沈木槿拔了插頭,将吹風機卷好,見他有幾根頭發調皮地翹着,順手捋了下。手感順滑,還帶着發香。順着頭發下移,是因頭發被往前撥而露出來的光滑後頸,細嫩白皙。沈木槿的手指在那處軟嫩的皮膚上停留片刻,盯着看了會兒,鬼使神差的,低頭吻了下去。
唇下的皮膚一如想象中的噴香細膩,還帶着柔軟的絨毛,親起來特別舒服。
唇下的人明顯僵了下,他能感覺到對方瞬間的肌肉緊繃。他知道他的弟弟感覺到了,也知道他遲遲沒有反應是在給他機會,給他足夠的時間反應和掩飾。
可他卻并沒有如他所願般起身解釋,反而又親了一下,比上一次稍重,令人想假裝不知道也不行。
這一次和上一次的偷偷摸摸、不明不白不同,他知道這一吻代表着什麽,也清楚它将會改變什麽,但他不遺憾,也不後悔。他從沒有像此時此刻這般深刻地、清晰又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
他喜歡他,喜歡他的弟弟,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合法了就結婚,不合法就談一輩子戀愛的那種。
“小燭,我喜歡你。”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他将手繞過去,想環抱住他,卻被他掙開了。
顧風燭一個後肘捅向他,制住他的同時自己順利脫身。他根本不敢回頭去看他的表情,只能選擇不回頭地往前走。
“小燭……”沈木槿想去拉他手,剛碰到他的指尖就被躲開。他看着他慢慢往前走的背影,高懸的心慢慢往下墜,直要落入深谷。
“小燭……”他喊,聲音帶着哀求。
遠去的背影停了下,但也只是一下,依舊沒有回頭,毫不猶豫地繼續前進,走的毅然決然。
房門“嘭”的一聲關上,随着那扇門的關閉,沈木槿聽到了自己的心髒墜入谷底,粉身碎骨的聲音。
“小燭……”他低聲呢喃着,沮喪又頹敗。
44.試着去愛
◎我想用滿目瘡痍的身軀,保護我最愛的你。◎
沈木槿走了,帶着他來時的東西,走的幹幹淨淨,不留痕跡。一如來時,孤身一人,無人送行。
門被輕輕關上的時候,東方已露出魚肚白。房間裏還飄着那個綠底怪獸圖的青蛙形氣球,高高地飄着,與天花板挨在一起,随着空氣的流動而上下抖動,輕輕撞擊着頭頂的小片天地。
靠門呆坐半宿的人聽到關門聲終于有了動靜。他扶着門緩慢站起,連接氣球的線很長,他一擡手就抓住了那條飄動的線,輕輕一拉就拉了下來。他摳了摳怪獸的眼睛,抱着它走到窗口。
從沈木槿來到現在已經好幾天沒下的雪,這會兒又飄飄揚揚地開始落了。雪中有個拉着行李箱的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身後是一串長長的腳印和滾輪印。他慢慢走着,背影孤獨又落寞,從剛開始還看得清輪廓線的距離,到只看得清黑色的移動小點,再到最後的什麽也看不見。
顧風燭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要變了。他不想讓它改變,但他不知道該做什麽來挽救。他需要人教,但教他的人已經離開了。
他放下簾子,看着自己的手,最終沒有追上去。他背靠牆滑坐下去,用他的面額,抵住小怪獸的前額,眼眶泛淚,小聲說:“哥,我想吃蘋果,要你給我削皮的那種。”
那天之後,兩人又恢複了陌生狀态,手機再也不見對方的來信和來電,好像過了個年,他們就把對方忘了。一個繼續治病救人,一個繼續學廚做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來前的生活軌跡。
顧風燭不知道他哥的近況,只偶爾聽劉氏兄弟提過幾句,知道他過得不錯,也就稍稍放心。
本以為自己會慢慢淡忘那晚的事,然後在多年後的某一天遇到他哥時,能見到已經結婚生子的男人攜妻帶子,或笑着跟他說一句好久不見,或是幹脆視而不見。
無論哪一種,他想,他都會是開心且祝福的。
可是啊,無數次午夜夢回,一想到他哥成家立業,身旁站着一個他要稱之為嫂子的女人,他的心就會發痛,難受得整宿睡不着。
他不想承認,但不可否認的,他的心比他看的通透。面對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他退無可退。
一連三個月,從初春到初夏,這個念頭一直在折磨着他。他陷在這片泥沼中,掙紮着,懼怕着,簡直快被逼瘋。
終于,他逃也似的去了另一個地方,想借着換個環境的機會,将這奇怪的異樣磨滅。
上次見面還是能走能蹦能下廚的男人,再見已經頭發全白坐上輪椅,虛弱到顧風燭不敢認。
“你……”
“來了啊,進來坐吧。”他腿上蜷着一只貓,笑的一如既往。
看着那狀似渾不在意的笑容,顧風燭也問不下去了,熟稔道:“嗯。來蹭吃蹭喝了——有蘋果嗎?”
“廚房裏有。”秋三月推着輪椅跟在他後面,說,“剛送來的,還得你自己洗。”
腿不能動後,衛生和家務都是雇的專人負責。蔬菜水果之類是每天早上送來,當天吃不完的第二天再換。
“你說你要來,我就給李師傅放了幾天假。好久沒有嘗過你的手藝了,今天剛好飽飽口福。”他說。
李師傅是負責秋三月夥食的廚師,之前聽他提起過。
“師傅”二字,本是再正常不過的稱呼,這會兒突然聽到,卻有些恍惚。隐約給人一種,那些悲傷的事都不曾發生,那人那店依在,而他只不過是出門會友,閑聊間,話題剛好聊到這的錯覺。
“風燭?”
“風燭?”
秋三月喊了他兩遍,見他還在出神,有些無奈。懷裏的貓被他的喊聲驚醒,似感覺到了主人的內心想法,撲騰着小短腿蹦下來,一頭撞向那雙站立的雙腿。
感覺到小腿被什麽東西撞了下,顧風燭下意識想踢過去,想到了什麽,生生忍住了。他低頭,和那圓圓的玻璃眼對視着,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