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終得擺脫不死劫(2)
☆、終得擺脫不死劫 (2)
“師傅、師傅!嗚哇哇哇哇哇!”
寒宮之內,六寰姬怒視錦白,她雙頰蒼白,口中一絲血線流出,形容竟漸漸枯萎。
“你!你!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鬼姬殿下這話說的,真是讓人傷心。”錦白溫文而笑,笑意中卻帶着不遜于北地高山的寒意,“在下錦白,一介凡人,鬼姬不是早就知道了麽?”
“呵,若真是凡人,你怎麽可能吸收妾的力量?!”六寰姬沒想到自己千防萬防,卻最終還是沒有防住眼前這個男人,他就像是一只蜘蛛,乍看之下便知道他在網中靜待獵物,但沒想到除了明處那個大網之外,暗中絲線更是無處不在!讓人避無可避!
“世上有一種功夫叫做催心留魂訣,但正确的叫法,應該是摧心掌,留魂訣。”錦白感覺到是自己身體裏漸漸充盈的力量,那原本是屬于天生鬼神的六寰姬的力量,“原本它也只是普通的功夫,但誰讓我得到了它呢?”
錦白手中把玩着一塊藍色玉石,玉石剔透放着莫名藍光,攝人心魂。
“和這塊玉石一起修煉,我發現留魂訣竟有吸納他人之力的奇效——不過鬼姬殿下還是我第一個嘗試的異族,沒想到竟然也一舉功成,真是,太感謝鬼姬殿下了。”
“你從……一開始……”
“北荒之事我已親眼所見,以鬼姬殿下的脾氣,也是不會相信我的,既然總是要被人懷疑,倒不如落實了比較好,對麽?”穿着銀藍長衫的錦衣公子俯下身,看着快速衰老的鬼姬,微笑着說。
“借口……”
“不錯,這都是借口。”錦白贊許地點了點頭,語氣越發輕柔,“以六寰姬殿下的脾氣,是絕不會繞過千秋的,您一直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對吧?”
六寰姬眯起眼,看着錦白,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一般哈哈笑了起來。
“原來……”她的聲音裏有一絲快慰,“你不可能的。”
她看着鬼王和素千秋的緣分,聽着刀主與古龍的故事,那兩人三生之緣,根本無人能切斷,錦白若存了這份心思,根本就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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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心思會折磨着這個男人直落地獄!
“素千秋不會愛你,三生三世,他心中只有一人!”
說完這句話,世上再無六寰姬。
63、魇魔之力又生變
魇女回到鬼神樓,立刻喚來幽冥使劍幽,讓他速去尋找一名未出閣的少女,帶來為她換身!
熟悉的刀氣折磨着她,讓她有痛說不出,那種完全與自己相克的力量在身體和血脈裏流竄蔓延的感覺勾起了魇魔逝去之時那段于她而言最黑暗的日子的恐怖回憶。
“夏至!夏至!夏至夏至夏至!”魇女狠狠地在房中翻滾厮打,就連殺死盛雲破所帶給她的那份力量都無法平複她心中殺念,一道又一道的藍光從她掌心中飛出,将周圍擊打得一片粉碎。
劍幽得了命令之後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不遠處觀望了一會兒才隐去身形。
他當然知道樓裏少了很多人,應該說,樓裏的核心成員,只剩下他一人。
其他人去了哪裏?為何消失了痕跡?
劍幽環顧四周——在鬼神樓待久了,便會覺得鬼神樓也不過就是這麽一回事兒,除了力量強橫之外,歸結起來也不過是人心莫測。
——或許是時候了。
劍幽閃身離去。
夏至安撫好楚湘時,才發現鳳蒼起和素千秋并肩站在不遠處,紅衣獵獵玄衫清俊,夏至一時間仿佛看見時光流轉,昔日刀主無淵一雙璧人依舊在。
雖然事實上也沒什麽錯處。
“這就是寒露的女兒?”有了刀主記憶和經驗,鳳蒼起一眼就看出楚湘身上的不一般。
“不錯。”夏至點頭。
楚湘害怕地縮在夏至身後,顯然盛雲破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創傷。哪怕此人現在已經身死,地獄一般的數月,也永遠不可能從她心中抹去。
“師、師傅,我們、我們不回、北荒嗎?”
夏至愛憐地拍拍楚湘的頭。
“湘兒,我帶你去見你的母親。”
“我母親、在北荒啊?”
“你的母親叫做寒露,和我一樣并不是人類——”
“不——!我要回北荒!我、我要回北荒!”楚湘驚恐地瞪大眼,看着夏至瘋狂搖頭,嘴裏只說要去找她的父母哥哥。
“湘兒。”
夏至還要再說,卻聽一女聲幽幽一嘆。
“夏至,楚姑娘想要回北荒,你便送她回北荒吧。”
寒露一身白衣,遙遙站在鳳蒼起和素千秋身旁。她看着楚湘,嘴角帶着無奈笑意。
楚湘愣愣地看着寒露。
其實根本不必夏至說明,任誰看到楚湘和寒露站在一起,都會明白這二人必然有親緣關系。
寒露沒有靠近,她只是用目光描摹着自己失而複得的女兒,忍不住為她感到痛惜。
——她一定吃了很苦,受了很多罪。
這麽多年,自己從未陪伴在她身邊,從未盡過母親的責任。如果只有北荒能給她心靈的安慰,不若就讓她做一世楚湘,留得一世安穩。
“寒——”夏至還想再試試,卻被寒露打斷。
“楚姑娘來羅浮山這一路不容易,我借你一陣風,速速送她回去吧。”
說完,寒露長袖一甩,一陣柔和清風應召而來。夏至知道寒露是鐵了這份心,不與楚湘相認,便牽着楚湘的手,乘上了這母性化成的一縷長風,直往北地。
待到乘風而起,楚湘看着那個迅速縮小的白色身影,不知為何心裏一陣空茫、一陣酸楚。
“師傅……她、她是……”
夏至搖頭嘆息。
“你既然想做楚湘,又何必在意她是誰?”
楚湘沉默了下來。
她剛剛從數個月的地獄中死裏逃生,心靈脆弱的不堪一擊,在這時候要讓她理性的思考幾乎不可能,她急于回到在十多年中給予她溫暖和愛意的家中,修補一顆破碎的心靈。
所以她只能沉默。
或許将來她會後悔,但此刻她別無選擇。
鳳蒼起雖然是刀主,但對寒露的家務事也不便幹預,況且從方才的情形看來,放手确實是最适合的選擇。
他看向寒露:“已經将樓歌送回去了嗎?”
“是。”
鳳蒼起轉頭看向素千秋:“怎麽樣,千秋?你我再去一趟金都?”
素千秋一愣。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羅浮山,那時鳳蒼起在羅浮山中遇見了早已死去的不死者,二人皆是一見傾心。之後因為盛家的事二人離開羅浮山,前往金都,牽扯出許許多多前塵舊事——而今想來,皆是恍如隔世。
“那便去見見樓歌吧。”素千秋含笑點頭。
無論世事如何變遷,總歸他們一直在一起,那便足矣。
寒宮之內,藍色玉石浮于身前,錦白吸氣吐納,收功回神。
他雙眼竟生亮藍之色,看起來頗有幾分妖異。
錦白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虛虛一握間,仿佛有無盡力量。
他漫不經心地叫了一句:“劍幽。”
立刻得到了等候在門外之人的回答。
“屬下在。”
“你方才說,鬼神樓樓主差你去尋新的人替?”
“是。”
“呵。”錦白輕笑一聲。
鬼神樓樓主的人替七年一換,這次換成盛雲依才一年不到,她就打算換身,只能說明她受了傷,還是嚴重到必須更換身體的傷勢。
寒宮之主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時候乍一看總是讓人覺得很親切,但若繼續深入下去,就會覺得背後莫名泛起一陣涼意,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看來是時候了。
錦白站起身,撣了撣身上銀藍紗衣,自語道:“昨日夢見金龍盤桓,不知千秋可還好。”
緊接着,他的藍色眼睛掃過跪在身旁的劍幽。
“走吧,我們去看看樓主大人,可還安好。”
鳳蒼起和素千秋拜訪樓歌的時候,正好遇見顧道生,這位莺刀客的至交好友細細打量了一番眼前并肩站立的二人,什麽話也沒有多說,只将千九當初交代交給鳳蒼起的玉玦遞給他。
鳳蒼起接過錦盒神色一滞,忍不住開口:“顧大師……”
“你不必介懷。”顧道生自然知道鳳蒼起在顧慮什麽,“權當成全了大舅哥他這些年的心意。”
說完顧道生又看了一眼素千秋,見那人始終是神色淡然地站在鳳蒼起身邊,不管是談論到千九還是別的什麽都不言不語,卻完全不會讓人忽視了他的存在,不由抿唇一笑:“你們很相配。”
紅衣刀客臉上立刻亮了幾分。
“那是當然,我的千秋當然和我最為相配。”
素千秋終于有了動作,他忍不住白了鳳蒼起一眼,但就算是翻白眼,在鳳蒼起看來也是十分的可愛。
大概是戀愛中的人臉上的神情實在傻的很,顧道生忍不住一笑。
這兩人,确實相配。
他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眼光何其毒辣,又怎麽會看不出鳳蒼起和素千秋二人的不同。只是既然做朋友,還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只要本心不變,同于不同又待如何了?
“我知道你有事要忙。”顧道生緩緩言道,“我就不打擾了,需要時只管來找我便是。”
鳳蒼起回得堅定:“一定。”
告別顧道生之後,鳳素二人來到樓歌府中,等待許久卻無人應門。
二人對視一眼,也不再敲門,徑自向裏面走去——然而等在那裏的卻是神色凝重的莫玄青。
原來樓歌在不久前開始昏睡不醒、噩夢連連,偶爾身上還散發着藍色的光暈。
鳳蒼起皺眉,心知恐怕是有人用了魇魔的力量,而且是很大一部分力量,才導致身為魇魔神魂的樓歌氣息不穩。
素千秋看着一圈一圈暈出的藍光,喃喃低語。“難道是魇女出了什麽岔子?”
“多思無用。”鳳蒼起搖了搖頭,“為今之計,只有……”
他沒有說完,但不需要他開口,素千秋也知道,在弄清楚魇魔的力量究竟除了什麽問題之前,只有用刀主的力量封住樓歌神魂,然而神魂若被封,樓歌依然會昏睡不醒,直到解封之日為止,和活死人無異。
64、三生曲終人未散
鳳蒼起最終還是封了樓歌的神魂,因為他突然感覺到天地之間,魇魔之氣大亂,烏雲蓋頂,天光晦暗——是有魔星降世之相。
與此同時,昏睡中的樓歌突然癫狂起來,随着他眉心冒出的一點藍光,鳳蒼起懷中與魇魔有關的藍色玉石亦紛紛亮起藍光。
“沒時間猶豫了。”眼看魇魔原神就要與其力量呼應而醒,素千秋握住鳳蒼起的左手,“早做決斷。”
莺刀客嘆息一聲,以手掐訣,刀意化形,封住樓歌神魂。
但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樓歌體內的魇魔原神雖然沒有蘇醒,卻引來了招致這場大變的人——
“千秋。”
錦袍藍衫的人緩步而入,臉上已然換了一副模樣。
鬼神樓內,魇女奄奄一息地看着劍幽,瘋狂大笑。
“我生于遠古,經過亂世!沒想到今日竟栽在一個人類手上!人類!”
“……主人真的還能被稱為人類嗎?”
劍幽看着魇女鮮血幾乎被抽幹,神魂将散的樣子,終于不再是那副萬年不變的聽命行事的玩偶姿态。
魇女一愣,繼而自嘲。
“說的也是,他原本自出生起,就算不得人類!”
原無争是原铮和寒露的兒子,但他和楚湘不同,他是在原铮被種入藍玉之後出生,在出生時就感染了魇魔的狂氣,雖然亦有繼承到一些刀主血脈的力量,卻只是為那魇魔氣息做了加持,讓此人潛力不可限量!
“原來一切不過是我自作孽!”
魇女仰面躺在地上,盛雲依的軀體已經破碎不堪,而她的神魂、力量也幾乎被原無争吸納殆盡。她眼中的光芒漸漸暗淡……
從什麽時候開始生出想要替代魇魔的野心的呢?又是從什麽時候起,變得狂妄不已?
久遠之前,她不過是魇魔身邊一個小小使者,所思所想、所求所願,不過是得到那人回顧的一瞥而已。
她實在是在這個時間等待的太久太久了,久到早已忘記自己的初心。
“魇君……陛下。”
劍幽看着盛雲依的身軀化為一灘黑泥,明白這在江湖中令人威風喪膽的鬼神樓,就此走向終局。
他看了看周圍——他借着給樓主更換軀殼的名義将主人帶進來的時候,主人就已經将這樓內所有活着的人殺了個幹淨。
而在錦白奪走魇女力量之後,似乎感應到什麽,抛下劍幽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他是主人的狗,在刀家覆滅,自己被主人帶走之後,刀劍幽就抛棄了“刀”這個姓氏。他知道刀家的覆滅和主人脫不了幹系,但……刀家于他本來就沒有任何好感,将他從這份血脈深淵中拯救的,是錦白。
劍幽撫摸着自己的幽藍左瞳。
主人沒有下達任何後續命令,按常規他是必須原地待命,或主動去寒宮等待主人歸來。
但不知為何,劍幽心中生出一股必須去找主人的念頭。
他這麽想了,也立刻這麽做了。
——找到主人。
金都。
“原無争。”素千秋看着那張臉,從記憶中捕捉到一絲熟悉的痕跡。
他皺了皺眉:“你的臉……”
那張臉,已然是從前的模樣。
錦白伸手摸了摸重新變回原無争的這張臉,唇角勾起一個溫柔至極卻也讓人背後生涼、不寒而栗的笑容:“千秋,自從金都遇見你,你就一直對我生疏的很——如今我變回你熟悉的樣子,你就随我走吧。”
他說得篤定,連一絲問詢的意思也無,端得是一派“你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的架勢。
鳳蒼起立刻反手握住素千秋,将人拉到他身後。
錦白仿佛這時才看到這裏還有“路人”一兩個,亮藍色的眼珠中閃過一道狠戾的光芒,轉眼又消失在唇角。
魇魔之力引動妖風在房間裏鼓動來去,藍色光暈籠罩着在場衆人,就像一個無形力場的從頭頂上壓了下來。
“千秋是我的人。”
錦白輕聲說,他前半句還笑着,後半句卻立刻變了臉。
“你算什麽東西?”
——從未有人敢這麽和刀主對話。
鳳蒼起冷笑一聲,也不多言,反手拔刀!
久遠之前,刀主戰魇魔,天地色變,規則大改。
而今鳳蒼起一刀出手,力量與錦白手中之力相撞,一時膠着間,竟也引發金都地動!
素千秋在震動中退後幾步,退到昏睡的樓歌床邊,他将樓歌交給莫玄青,并叮囑他迅速遠離金都,越遠越好!
莫玄青知道輕重緩急,帶上被封了神魂的人,就禦劍而去。
“想走?!”錦白在對峙中亦不忘周圍。
他本是被樓歌身上魇魔元神的氣息吸引而來,有了這份同源的力量,他就真的能蛻變成魔,天地間再無敵手,又怎麽會輕易放莫玄青和樓歌離去。
但見他五指微張,一股吸力自他手中發出,籠罩住禦劍而行的莫玄青,将人拉得一個斜咧,差點從空中墜下。
“走!”鳳蒼起長吟一聲,刀光乍起,一刀斬過,那股吸力在刀意下崩解,莫玄青立刻就沒了蹤影!
“鳳蒼起!”錦白看着這個處處與他作對,又被素千秋傾心愛慕的人,一時恨極,出手再無收斂。
二人就這麽在金都上空打了起來。
素千秋看着天空。
——再這樣任他們打下去,別說金都,就算是周圍城鎮,只怕也是一場浩劫。
他剛想出手壓制這二人打鬥的餘波,卻見驚蟄落在他身邊。
“這種情況我們也有想到,就不牢素公子費心啦。”小小的娃娃笑眯眯地說,突然化形為蛟,飛上天際。
與此同時,數十道亮光宛若流星疾馳而至,落在那片天空戰場周圍,結成內外雙環的圓形大陣。
素千秋凝神看去,不僅驚蟄在,谷雨、寒露、冬至、夏至都在——刀主的二十四使竟齊聚金都。
以冬至為陣首,內外雙環中分別由十二位刀主行者作為支點,鎖住鳳蒼起與錦白打鬥時逸散的氣息,讓這些力量的餘波不至于波及到金都或周圍。
那一日,生活在金都的百姓先是看到天空陰雲密布,不見日光,然後又感覺到天搖地動,仿佛末日。就在人們紛紛跪地祈求上天保佑的時候,天空突然出現金環,光芒璀璨仿佛烈日,金環出現後,大地也不再咆哮,雖然天空并未恢複,太陽也并未複出,人們還是對着那金環拜了又拜。
金環的存在一共存在了三日,素千秋也就在樓歌的小院裏等待了三日。
他當然是相信鳳蒼起的,這個天地間,沒有人能戰勝刀主,就算是魇魔完全複蘇也不行。
看着天上仿佛被隔絕的另一個世界,他忍不住想到久遠之前那場大戰——不知鳳與魇魔一戰,是否也如今日光景?不過遠古時期荒蕪之地倒是不少,想來也不需要二十四使結此大陣。
想着想着,忽聽天空一陣龍嘯,引動他體內龍氣翻滾,雙環陣中一道金色龍氣混着無匹刀光斬落在錦白身上,帶着兩人落地。
算準方向,素千秋腳步一錯,朝着他們落下的方向直飛而去。
而支撐雙環陣的刀主行者們卻是耗了不少力量,完全無法跟去見證最後的終局了。
“好累好累……好久沒有這麽大動筋骨了,爽快!”驚蟄豪爽地說。
“……”谷雨默默看了他一眼,什麽都不想說。
“寒露……”夏至看了寒露一眼,有些吞吐。
“湘兒好就不用告訴我了。”寒露淡淡一笑,“如果她有什麽需要,再來找我。”
素千秋趕到時,正好看到鳳蒼起執刀站在錦白身側。
初次見面時一身銀藍錦衣的翩翩公子渾身血污地躺在地上,看着鳳蒼起,瞳孔中隐隐出現渙散之光。
“沒想到、我最後、還是輸給了你。”錦白咳了一聲,從喉嚨裏冒出幾聲氣音,“憑什麽?”
“天地有正氣。”鳳蒼起說得淡然,但素千秋已經看出他消耗不少,立刻走上前支撐住他。
“千秋……”
錦白看着幾乎成為他心底執念的人,自從重逢後,這人從未正眼看過他,他謀算刀家、滅盛家……不過是想為那個十七歲的青年報那一劍之仇——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了呢?
或者……從一開始,那些膨脹的欲念,就一直盤踞在他的心底?
錦白突然回憶起年幼時,母親抱着他,在他耳邊低語。
——天道有常,因果命理皆有定數,正如殺人者,人恒殺之。無争,你要牢記。
是不是從那個時候起,母親就已經預見到了這樣的結局呢?
“……他死了。”鳳蒼起摟住素千秋。
“我知道。”
“結束了。”
“嗯。”
“回去吧。”
“回哪?”
“羅浮山啊,那不是我們的家麽?”
“那是我的。”
“你的不就是我的麽?”
“……”
“嗯?難道不是?”
“是。”
素千秋一身玄衣,看着鳳蒼起,就像當年羅浮山下,無淵第一次遇見刀主,亭亭君子,清俊雅致。
三生之約,不與君散。
後續。
劍幽找到錦白的時候,人早已經死透了,他單膝跪地,眼中茫然。
沉凝半晌之後,他用刀割下錦白的頭顱,包起來帶走了。
所以他沒有發現,在頭顱被切下帶走之後,錦白的軀體漸漸變成了一灘黑泥。
樓歌被封住的神魂解開了,他什麽都不知道,關于魇魔、關于魇魔元神、關于久遠的過去。
他只是打了打扇子,遺憾了一下自己竟然錯過那麽熱鬧又有趣的一場異事,又做回江湖上那個逍遙愛笑的快意侯,偶爾招待招待朋友,偶爾跑去羅浮山下被朋友招待,過得好不潇灑。
只除了一點。
他總覺得自己最近常常見到莫玄青,白天遇見、晚上遇見、出門遇見、在家也遇見。
他跟鳳蒼起抗議,讓他把他家大師兄領走,但這個損友只是聳聳肩——大師兄又不是他家的,他家只有一個素千秋,要找應該去找莫玄青的師傅才對。
但是……穹天劍莫遺自從金都那次事件之後就消失無蹤,不僅是這位空語仙山的主人,玄寂無海和幽冥鬼地都悄然從江湖中消失了蹤跡。
現今只有人間死境羅浮山依然在,只不過江湖上的人們都知道,羅浮山現在是天下第一刀的莺刀客鳳蒼起和他媳婦住着,沒事打擾的話雖然不會有去無回,但被莺刀揍上幾下是免不了的。
所以找不到師傅,和正主抱怨沒有,師弟又完全不想管的情況下,樓歌只能垂頭喪氣地回去,繼續和莫玄青躲貓貓。
鳳蒼起摟着素千秋,下巴擱在親親愛人的肩膀上:“你說他究竟要什麽時候才能發現師兄是我們安排去看着他的?”
“……有一段時間吧。”素千秋遲疑地說。
“哈,你倒不如說他根本發現不了吧,虧他還是賣消息的。”鳳蒼起挑了挑眉,“不如下次他來的時候我們就告訴他其實是莫玄青暗戀他,所以才一直出現在他附近的,你覺得怎麽樣?”
“……”
“千秋,我就說說而已,真的只是說說而已!”
魇魔元神或許還會有什麽異動,但魇魔之力已經被刀主打散,所以莫玄青就遵照了師傅的命令,看着“元神”,雖然冬至的原意本來是讓偶爾看看就好——不過既然他自己喜歡這種看法,那就随他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