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三生緣

第43章 ☆、前塵夢醒需讨還

素千秋扶住七曜，環視鬼界衆人。

此刻場面就像繃緊的弦，無數人對鬼王印虎視眈眈，只等任何一人打破這虛假的平靜。

“他娘的！”

只聽囚酉大喝一聲，躍起跳上已經不存在的鬼王大殿。雙拳緊握，勁風一揮，擊向地面。剎那間地動山搖，煙塵四起，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你們快走！”囚酉對扶着七曜的素千秋大吼，同時對上紅着眼沖上來的其餘鬼将。

同一時間，昀辰躍入戰局，擋住了素千秋背後的敵人。沉默寡言的蛟屬鬼将看了一眼身上龍氣纏繞的修行人，手中長戟一震，驚濤再現！

“多謝！”

素千秋手腕一招，鬼王印立刻乖乖落下，紫光閃爍之間，他和七曜的身影消失于鬼界。

“不識時務。”六寰姬怒視囚酉、昀辰等人，此時她受傷頗重，已經維持不住鬼神之相，“為了一個心思不在鬼界的鬼王，爾等寧願魄散煙消？”

“老子只做自己願意做的事，管他娘的什麽鬼界鬼王！”囚酉長笑一聲，抓住他身邊的昀辰，手心翻轉，掌中界令一閃，人已消失在鬼界。

因為有他們二人吸引視線，十二衛中其他人也趁機消失于亂戰中。

“殿下。”鬼姬的十位近衛們圍着自己的主人，等待主人吩咐。

當初鬼王聞一确實特別疼愛自己的女兒，為她挑選了最優秀的鬼将組成天幹十衛，分別命之以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除了癸花身兼鬼姬侍女和護衛之外，其他人都用着自己的本名隐沒在衆鬼将之中。

只等傳位于鬼姬，他們就是日後的鬼王親衛。

誰料中途殺出個七曜，明明沒有一名護衛，卻漸漸因為各種原因聚集了十二護衛，最後鬼王登基，親衛們就按照慣例，以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支來命名。

是以鬼姬的近衛們一直在心中存着對十二衛的嫉恨之心。

而鬼姬也深知這一點。

“你們帶領鬼界兵衆繼續搜捕鬼王十二衛，妾要為打開鬼門做準備。”

——七曜哥哥，你是逃不掉的。

鬼姬感應到自己收起來的那顆心，露出妖冶的笑顏。

※※※

素千秋扶着七曜回到羅浮山，立刻伸手揚起大霧迷陣，将入口封住。

胸口破了個大洞，七曜疼得幾乎不能呼吸，卻還是想要安撫素千秋。

“千秋……”

“別說話。”

滿身血跡的修行人第一次用嚴厲地口吻說道。

只見素千秋并指如劍，口中喃喃。鬼王印随着他的念誦飄搖而下，沒入七曜的心口，一陣紫光閃爍，七曜的臉色總算不那麽蒼白。

素千秋又取下七曜手腕間的珠鏈，細細看了看，龍珠比之先前整整縮小了三分之一，而且白色的表面布滿裂紋。

“把它給你是希望它能護着你，而不是要讓你護着它的。”素千秋皺了皺眉，他一看就知道是七曜在和鬼姬的戰鬥中盡量護住了龍珠。否則龍氣和鬼氣相克，龍珠不可能之損毀這麽一點。

“這是千秋給我的定情信物，怎麽說沒了就沒了。”有鬼王印暫代心髒，七曜感覺痛感漸去，然而在素千秋剛剛有些安心的時候，七曜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怎麽了？”素千秋擔心地問，“可是還有什麽不妥？”

七曜只覺得眼前人一陣模糊，似乎突然認不得素千秋的模樣。

他悚然一驚：“六寰帶走了我的情魄。”

素千秋一時間沒能理解七曜話中的意思。

據他所知，鬼界之人只有一枚鬼魄，千般情絲、萬般魂憑都系于鬼魄之中，情魄又是什麽東西？

事到如今，七曜也不再隐瞞素千秋，将他與聞一、與鬼界、與刀主、與六寰的淵源始末一一道來。

“……所以我其實沒有鬼魄，而是和人類頗為相似。”

以這句話作為結尾，七曜死死抓住素千秋，深怕一松手面前的人就會消失。

六寰姬奪走他的情魄，會讓他漸漸忘情于心，而如今，連他的心也被一并剜走，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記得素千秋多久！

就在此時，天地震蕩一道黑光直沖雲霄，

素千秋看着黑光中逸散出的龍氣，口中喃喃：“鬼門，開了。”

他似乎聽到了六寰姬的笑聲，就在耳畔。

素千秋睜開眼。

前生今世，不過須臾夢醒。

而前塵舊事，而今還需相讨還！

“妾從未見過如此平淡無味的一生。”北荒封印中的六寰姬看着素千秋。

封印的洞窟之中龍氣陡然大盛，龍珠重新盤桓于素千秋的內府，而他周身有金色龍氣在激蕩。

“各人所求不一。我之所求你棄之如敝履，你之所求我不屑一顧。”素千秋淡淡地說。

他已想起前世全部，包括鬼門開之後，他與七曜趕去鬼門所在。趁着鬼姬打開鬼門離開鬼界到了人間的十二衛們也齊聚鬼門戰場遵從王命抵擋鬼界叛軍，只是獨缺囚酉一人。

然而六寰姬早已算好時辰，鬼門開時正是鬼刻妖星最盛之時，有它的力量加持，再加上七曜身上猶帶着傷，鬼姬幾乎立于不敗。

最後是素千秋的前世賭上度過數次天劫所積蓄的龍力，壓制鬼刻妖星之天象，七曜以鬼王印破了天生鬼神之相，才戰敗鬼姬，并借由龍力将其封印。

然而自從刀主戰魇魔之後，天道規則限制頗大，素千秋使用強大龍力以改天象的舉動卻引動天劫提前到來——煌煌天雷之下，鬼王印在七曜體內，龍珠消耗殆盡，素千秋這個天地異端在劫難逃！

最終七曜沒能從鬼姬之處取回情魄，便與素千秋一道受雷劫而身死，兩人不知為何竟得到轉世之機，變成了今世的素千秋和鳳蒼起。

“妾有七曜哥哥的鬼魄在手，就算他轉世為人，難道就是妾的對手？”鬼姬笑得無情，“你這無魂無魄冷心寡情之人，當初會來幹擾妾的大計，不過是為了哥哥。人界于你，也無絲毫價值。”

“……那又如何？”素千秋沒有反駁六寰姬的話，他對這天生鬼神了解不深，唯一的印象便是長于忍、心思深。

她可以默默旁觀疼愛她的前任鬼王聞一身死，也可以無知無覺地算計七曜謀劃鬼王之位。

莫說冷心寡情，說她是無心無情都不為過。

“妾可将鬼魄還予七曜哥哥——妾知他還未死。只要你讓他別再來幹涉鬼界與人間之事，妾願尊二位為座上之賓。”

“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素千秋看着鬼姬六寰，雙腿自如站起，走到封印外圍，看向被牢牢束縛在封印中的鬼姬六寰，幽亮的眼中不知所思為何。

封印将鬼姬鎖在其中，卻也斷絕了外界的幹涉，不論素千秋要對鬼姬做什麽，封印未破，他都做不到。

所以鬼姬甚至沒有擡頭：“鬼刻妖星即将再現，你難道認為這封印能将妾困到天荒地老？”

“你說的不錯，人間如何我并不在意。但是，你若在封印裏便罷——”素千秋淡淡地說，眉目間依稀有着前世修煉數百年的那個修行人的影子，“你若破印而出，昔年七曜剜心之痛有多痛，我只會讓你十倍、百倍、千倍還來。”

縱然是鬼姬這般人物，在聽到素千秋用平淡無波的語調說着狠話的時候，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但更多的，卻是心中湧起的強烈殺意。

六寰姬勾起詭秘的笑容：“妾真的有點喜歡你了呢，素千秋！”

※※※

北荒城。

長長的隊列井然有序地撤出北荒城，偌大一個城市在大半日之內幾乎變成空城，鎮北将軍府和北荒軍在此城之內的名望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安排撤離的百姓們幾乎沒怎麽反對，就算是偶有鬧事的也很快被北荒軍的士兵壓下。

在這條長長的隊列之中，鎮北将軍府的家眷也在其中，和一般民衆并無不同。

“母親，我們為什麽要離開北荒城？城裏究竟出了什麽事？”

楚湘扶着楚夫人跟着隊列緩緩移動，鬼門之事楚戰并沒有告知府內女眷，但楚夫人和将軍夫妻這麽多年，也知輕重。她是第一次看到夫君如此臉色沉重的樣子。

“湘兒，相信将軍和莫急先生吧，我們照顧好自己，便是不拖累他們了。”

楚湘看着北荒城，對母親鄭重點了點頭。在這種關頭，她也知道輕重，哥哥父親和莫急老師都留在北荒城中，她一定要好好留在母親身邊。

“嗯，母親放心，有湘兒陪着您呢，笨蛋哥哥會老老實實跟着父親的。”

努力笑着安慰母親的少女并未看到隐藏于人群之中的、一雙熟悉卻瘋狂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