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三生緣

第22章 ☆、北有異寶山中藏

——鳳蒼起，我不需要你這般顧惜！

素千秋字字铿锵，眉眼間竟帶上一絲不馴。

他從羅浮山出來，跟随鳳蒼起，皆是出于他自己的決定。他喜歡這個人，便想要陪伴在他身邊，讓他逍遙自在、快活到老、一生無憾。

相互照顧依靠，是情人之間自然親昵。但若是鳳蒼起認為他素千秋手無縛雞之力所以要多加照顧，因而無法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便是本末倒置！

“我知道了。”鳳蒼起看着這樣的素千秋，恨不得将人狠狠摟在懷裏，他眸光熠熠，笑容絕豔，便是無邊夜色，也難掩江湖第一刀的風采。

鳳蒼起在素千秋側面偷了個吻，轉瞬間人已在馬車外：“我去去就回，你千萬要小心。”

“山中不知有何蹊跷，你也要小心，別耽誤了去北荒的時辰。”

鳳蒼起對素千秋晃了晃手，再一眨眼，人已不見。

素千秋手捧蓮華，看着車外夜空——月色皎潔、星輝漫天，卻總有一絲不安藏于其中。

若是數天前，他應該催着鳳蒼起上路，直去北荒，但在白日反思自己心中焦躁之後，他明白自己失了常性，也違背了本意。

他原本看淡生死，現在卻對鳳蒼起的生死過于看重。

死氣自然是要治的，但若最後仍是撲空一場，又何必錯過了這留在世上的最後時光——左右他總是會陪着蒼起，便讓他做想做的事，又如何了？

鳳蒼起雖然手下亡魂不知凡幾，卻也着實有一顆柔軟心腸。

若是不弄清楚那人究竟是怎麽回事，這鎮上的人只怕還會染上漸憂，要是将來豐鎮變成死鎮，定會成為他心中一道心結。

——所以素千秋讓他去。

※※※

鳳蒼起早就知道那人功夫并不高深，他一路循着那人蹤跡追趕，未等多久就看見了到鬼鬼祟祟的影子。

奇怪的是，那個影子看身形卻不像是個老者。鳳蒼起輕輕一掠，悄然落在那人前方的樹上，樹枝沙沙作響，驚得那人一跳，擡頭四處張望，卻哪裏看得到隐藏在黑暗中的莺刀客。

“什、什麽人？！”那男子壓低了聲音嚷着，“出、出來！”

蹲在樹上的莺刀客一挑眉——這人未免太過天真，難道以為随便喊喊別人就會從藏身之處現身？那未免有些蠢。

但這個念頭還未從他腦子裏離去，樹叢中就傳來沙沙聲。

鳳蒼起精神一震。

正主原來在這兒呢！

——那人分明是白天醫館裏的老大夫。

“原來是您啊，老神仙。”男子摸摸頭，松了一口氣，谄媚地笑着，“我還以為遇上了什麽山精野鬼呢。”

“那兩個人呢？沒注意到你吧？”老大夫臉上倒是沒了白天裏慈祥和藹，在夜色下整個人透着一股陰森森的氣質。

“嗨，您放心，那兩個人此時正在車裏快活呢。”

“哦？”

男子走上前小聲在老者耳邊說着什麽，嘴角露出垂涎的笑容，而眼睛裏閃爍着淫邪光芒，看得鳳蒼起十分不悅。

——不管這人是垂涎自己還是千秋，都不在莺刀客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

“……沒想到他們是這種關系。”老者望向豐鎮的方向，閃爍着暗光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之後，他掃了一眼壯年男子，露出贊許的笑容：“你做的不錯，跟我來吧。”

男子雙目陡然發亮，像是得了什麽天大的好處，興奮地跟着老人走進山林。

樹梢之上，鳳蒼起輕輕一掠，仗着夜色和輕功，悄然跟上。

※※※

山間小道越來越窄，直到最後連“道”也消失殆盡，只餘一片辨不清南北西東的茂密樹林。

老者步履從容，在黑色的夜色下亦從未停下辨認方向，似乎這條路他已經走了千百遍，就算是閉上眼睛也走上幾十個來回。

他身後的男子亦步亦趨地跟着，雖然盡量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卻難掩全身上下的興奮之情，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任他自己如何壓抑，也瞞不過另外兩人的耳目。

鳳蒼起一路綴在二人後面，并在掠過的枝幹上都做了記號。

他漸漸覺得周圍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冷意——并非北域春寒。

這股冷意讓他想起小時候在山上，和師兄一起偷偷溜進師傅的冰窖時，所感受到的那股冷意。

——唯有不化寒冰，才能散發出這赫赫森寒。

在這尋常山野之中，哪裏來的寒冰？

鳳蒼起突然想到老者口中大肆搜索的北荒軍，難道他們要找的就是這令寒氣四溢的某個東西？

一念至此，鳳蒼起暗自凝神。

不管是什麽東西，能讓北邊的那位将軍動用兵馬，都絕不是什麽簡單貨色。鳳蒼起的好奇心随着警戒心一起被勾了起來。

之前的路越走越暗，樹林越走越密，但經過某一個界限之後，視野卻陡然開闊了起來，連山中的路都亮堂了幾分。

樹木漸稀，鳳蒼起也不敢跟的太緊，就遠遠地吊在後面。

很快，他就看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那是一簇巨大的寒冰，像是綻放的水晶之花一樣伫立在空曠的暗色土地上。鳳蒼起之所以覺得周圍環境變亮，不過月光投在寒冰上，散射出的光華。

寒冰周圍除了長一株造型奇異的花朵之外，竟是寸草不生，空氣裏傳來幽幽異香——鳳蒼起皺眉，他在醫館聞過這個味道，從那些病人的身上！

就在他心中諸多猜測一一閃過之時，下方二人又有了動靜。

“老神仙，這、這……難道就是……”中間男子咽了一口口水，幾乎不再抑制聲音裏的貪婪。

“不錯，此花就是生朝顏。”老者撚着胡須，緩緩說道。

鳳蒼起一驚。

朝顏暮色一夕改，更教枯木再逢春。

生朝顏，是傳說中的長生花，能叫人長生不老，白發變青絲。

相傳此花花開七瓣，白日殷紅如血，見之惶惶，夜裏湛藍如霜，觀之冷肅。

鳳蒼起凝神看去，那寒冰旁的花朵确實形如冰霜，在中間巨大冰塊的映照下亦閃爍着藍色的光華。

難道真的是生朝顏？

“老神仙，您真的要把這朵花給我？”男子雖然被“長生”二字沖昏了頭腦，卻還是小心地問了一句。

“不錯，生朝顏對我已經沒什麽用處，這花便予你，作為你為我辦事的報酬。”老者緩緩而笑，點頭說道。

“這、我一個粗人，這樣随意采摘不知會不會對花有影響啊。”男子抓了抓頭發，眼中閃過一道戾光。

鳳蒼起所站的位置正好面向男子，被他眼中狠戾驚醒，才猛然發現周圍隐隐有什麽不對。

周圍不知怎的比方才變得暗了一些，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環繞着寒冰，竟連月光也壓下去幾分。

莺刀客向高處躍了一步，才發現那黑霧竟纏在跟着老者的男子身上，從他的眼、耳、鼻、口中不停鑽入。

鳳蒼起為眼前這景象悚然一驚，左手按刀，已然蓄勢待發。

卻又聽那老者道：“你何必如此着急，我既然帶了這人來，這人便是你的。”

老者話音方落。男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中兇戾的光輝更盛！

“好一個絲毫不顧惜同族的老匹夫！”

男子再開口，聲音已完全不同之前，暗啞的嗓音裏滿是對老者的恨意，似乎只要一有機會就欲将老者扒皮割肉挫骨揚灰！

“同族？”老人嘴角微翹，“我如果顧惜同族，早把你的下落告知北荒軍，屆時自有更多能人異士前來斬你。你此刻還能用這般目光瞪着我，全因為我絲毫不姑息同族。”

那老大夫目光輕蔑，唇邊冷笑，哪還有半分白日裏的和善模樣。

“呵，就算被能人異士所斬殺，也比總是要看到你這蝼蟻不如的東西好！”操縱着男子的神秘黑影陰冷地說。

“口舌之争不過白費唇舌，你若想這生朝顏無事，就得要老實聽我的。有人在豐鎮解了漸憂之毒，用的是忘魂酒。”

男子的身形頓住，片刻之後，他突然發出一絲笑音。

“你擔心對方也是來找我的？”

鳳蒼起耳邊突然傳出一道聲音。

“你的功夫倒是不差，能跟在這老賊身後這麽久。”

鳳蒼起挑眉，看向下方依然在跟老者說着什麽的男子，也壓低了聲音回道：“前輩這分神之術也是不差。”

“哼，你就是解了漸憂之毒的人？”

“友人之故，不敢居功。”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們人族就是這麽麻煩。”聲音頗為不耐地嚷了一句，話鋒陡然一轉，“你幫我殺了那老頭，我就将生朝顏給你如何？”

“在下對長生并無興趣。”

“哦，世人所求不過長生不老天下無敵，我看你武功已臻至化境，就連與當年那些人族強手相比也算不差，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要封住一部分功力，但勉強可算是人間之中天下無敵，所差的，難道不就是長生不老了嗎？”

“可惜鳳蒼起所求已在懷中，不勞閣下費心。”

那人好似心神巨震，連聲音都大了幾分。

“你叫鳳蒼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