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明神武的聖祖康熙爺不是男人”了。
明椒臉色大變。
“大不敬”、“妄議先帝”,又是在先帝的喪期,這兩頂帽子可扣得太大了。若是傳進新皇的耳朵裏,素來刻薄寡恩的皇帝陛下非得殺了她不可。
她也沒想到,原本最喜歡聽奉承話、最張狂放肆的年側福晉怎麽會突然轉了性子。
明椒立時就要起身告退,卻被年素鳶死死握着手,掙紮了幾回也抽不出來。她又不敢太過使勁,若是把年素鳶摔下床,最後小産,死的一定是她自己。
“明椒妹妹何必急着走呢?”年素鳶的表情愈發哀戚,“妹妹莫非信不過姐姐麽?且安下心來,姐姐不是那亂嚼舌根子的人。只不過,方才那些話,妹妹莫要再說了。”
明椒勉強笑笑,又硬是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多謝姐姐提點。明椒忽然想着,弘歷的小襖尚未縫制完成……”
“皇上駕到——”
大太監蘇培盛那尖尖細細的嗓音聽起來真是悅耳。
年素鳶松開了明椒的手,刻意将語速放得很緩:“既是如此,姐姐就不留妹妹了。多謝妹妹的藥膳。哎喲,爺怎麽來了,臣妾給皇上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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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自登基之後,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對他戰戰兢兢、分外疏離,連他最最倚仗和寵愛的怡親王允祥也不能免俗。(誤惹——衣冠禽獸)但是,現在竟然還有一個素來張狂放肆的年素鳶肯稱他一聲“爺”;雖然即刻便改成了“皇上”,卻已經恰到好處地戳了心窩子,令他大感熨帖。
他急走幾步,攔着年素鳶,不讓她起身,安撫道:“你有了身子,理當好生休養才是;往後若無旁人,見了朕也不必再跪。你來這裏做什麽?”最後一句話,卻是對明椒說的。
明椒又是深深一福:“回皇上話,臣妾擔心年姐姐的身子,特意前來探望。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與姐姐了。”她說完這番話,踩着小碎步退了出去。年素鳶趁着她還沒走遠,多添了一句:“明椒妹妹心疼臣妾身懷六甲,親手炖了藥膳來給臣妾補身子的,皇上可莫要怪罪。”
她特地強調了“身懷六甲”和“親手”。
果然,胤禛皺了皺眉,沒有說話。明椒看不見胤禛的臉,便以為年素鳶是在替她說好話,心裏的疑惑又大了幾分:今天的年側福晉,着實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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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胤禛靜默半晌,才吐出這兩個字來。
年素鳶故做驚訝:“為何便丢了呢?這可是明椒妹妹親手……哦,臣妾懂了,有了身子的人,進的每一分食、每一滴水,都要經過太醫的準許,才準用下。皇上,臣妾說得可對?”
胤禛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疑心重,不喜歡太過聰明的人,也不喜歡太蠢的人。不得不說,年素鳶方才那席話将他的心思拿捏得恰到好處,又不着痕跡地捧了他一把,實在是——熨帖得很。
年素鳶知道自己做對了,膽子又大了一些,執起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靜靜地看他,眸光微微一挑。胤禛就勢坐在床沿上,有一搭沒一塔地與她閑聊。
聊了約莫半盞茶時分,年素鳶便勸道:“還請皇上莫要在後宮駐留太久,以免遭了有心人的口舌。”
先帝喪期,新皇不能與妃嫔同房,再加上胤禛為奪皇位,得罪了不少人,若是在年素鳶宮中停留太久,保不齊會出什麽岔子。♀報告首長,申請離婚胤禛雖然明白,卻被年素鳶一句“有心人”撩起了火氣:
“有心人?是八王爺、九王爺、十四王爺還是太後?呵,朕倒不知……”
年素鳶輕輕按住了胤禛的口,低聲說道:“皇上,當心隔牆有耳。”
胤禛心頭火氣一陣接一陣地往外冒,順手抓起桌上的茶盞,朝地上狠狠摔去。只聽嗆啷幾聲脆響,上好的青瓷盞愣是被砸成了十幾塊。年素鳶摸不透這位爺又在撒什麽火,只得往被子裏縮了縮身子,低聲說道:“臣妾知罪。”
“愛妃無罪。”
胤禛努力将火氣往下壓,知道年素鳶身懷有孕,不能動氣,便拍拍她的背,好生安撫道:“且歇着罷,朕明日再來看你。這些日子不必再去永和宮了,鬧心。”
永和宮是胤禛生母德妃在前朝時居住的寝宮。胤禛登基之後,德妃已是太後,理應搬到壽康宮裏去住,卻遲遲不見動靜,也不肯接受太後的尊號;胤禛每次去請安,都能被她給嗆上幾回,再加上朝堂中八王爺、九王爺不停地給他找麻煩,火氣一茬接着一茬,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撒了出來。
年素鳶略略寬心,想起前世胤禛、德妃母子不和,大致猜出了緣由,便小心地斟酌着措辭,低聲說道:“謝皇上恩典。若皇上心裏還憋着火,盡撒出來便是,臣妾受得住,想來孩子……”她牽了牽嘴角,揚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也是心疼他阿瑪的。”
她刻意用了“阿瑪”,而非冷冰冰的“皇父”。再擡頭看時,果然看見胤禛眼裏的火氣又淡了些,看她的眼神也溫柔了許多。
“他心疼他阿瑪,他額娘可更心疼他阿瑪呢。”胤禛扶了年素鳶躺下,頭一回替她掖好被角,又多看了她幾眼,才起身離開。
年素鳶松了口氣。
等胤禛走遠,如玉才大着膽子走上前來,收拾了地上的碎瓷,又往火盆裏添了銀炭,才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年素鳶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不多時便聽見了傳膳的聲音。她讓如玉扶着起身,看着眼前一桌吃食,盡倒胃口,簡直一丁點兒也吃不下。
如玉将每樣菜都試吃了一些,才捧了箸,勸道:“主子好歹用些吃食。不為您自個兒,也得為肚子裏的小阿哥想想。如今這天寒地凍的,若是再餓着……奴婢多嘴。”
年素鳶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幽幽地嘆息一聲:“你說得對。”
即便是為了未出世的福沛着想,她也該多吃一些。
晚膳過後,年素鳶覺得精神略足了些,便由如玉攙着,在院子裏消食。如今正是新年,卻遭逢先帝大喪,舉目四望,一片凄凄冷冷。
第二天是正月初一,即便年素鳶有天大的理由、頂着天大的恩典,也必須去朝拜皇後。鹹福宮中,後妃貴婦擠得滿滿當當,逐一朝新皇、皇後、太後下拜;随後,諸嫔妃又齊聚到皇後所住的承乾宮中,聽蘇培盛一聲聲念着新皇的口谕:
“敕封雍親王嫡福晉那拉氏為皇後,側福晉年氏為貴妃,側福晉李氏為齊妃,側福晉鈕钴祿氏為熹妃,側福晉耿氏為裕嫔,格格武氏為寧嫔,格格宋氏為懋嫔。皇上已命內務府拟了冊封诏書,出了喪月便可發往各宮。”
一時間諸位嫔妃神情各異,無數道目光在年素鳶與耿氏之間掃來掃去;同是側福晉,同是替新皇生育了阿哥,一位是高高在上的貴妃,一位卻只是嫔。年素鳶本就習慣了各式各樣的眼刀子,此時渾然不在意。耿氏習慣了守愚藏拙,自然更是不在意。
那拉氏打了個圓場:“依禮,我等當前往永和宮,給太後請安才是,不知年貴妃……”
年素鳶心裏有些犯愁。
若是去,那可就是明着頂撞了胤禛;若是不去,那可就是明着沖撞了禮制。最後,她咬咬牙,朝那拉氏深深一拜:“全憑皇後做主。”
那拉氏愣了神,半晌才道:“既是如此,禮不可廢。齊妃、熹妃,你二人多看顧着她一些,莫要讓她再魯莽了。”
李氏與明椒齊齊稱是。
永和宮。
那拉氏帶着諸位嫔妃,在大殿中等了小半個時辰,也不見太後烏喇那拉氏的蹤影。又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才有一位老嬷嬷姍姍來遲,對後妃們說道:“德太妃如今正在潛心禮佛,無法接受諸位主子朝拜,主子們還是……”
“你喚太後什麽?”那拉氏厲聲喝問。
老嬷嬷苦着一張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皇後恕罪,只是……只是德太妃不準奴婢們稱她為‘太後’。前些日子為着這事,已經貶了十多個宮女去辛者庫,奴婢們不敢觸德太……太後的黴頭,還請皇後明鑒。”
那拉氏哼了一聲:“既是如此,我等去佛堂前朝拜便是。”
年素鳶有些疲憊。
她的身子本就沉重,又站了一個多時辰,早有些頭重腳輕。若不是如玉一直扶着她的腰,恐怕此時已經要栽倒。明椒本也要扶,被她輕飄飄一句“熹妃莫要自貶為奴”給打了回去。她不想讓明椒的手碰到孩子,她嫌髒。
正當那拉氏打算帶着妃嫔們殺往佛堂時,太後終于來了。
後妃們整齊地列